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香门【angelsev】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专业剧透[综武侠+剑三]》作者:裁风 文案 楚歌穿越了—— 先是继承了一家奇怪的酒馆 随后又捡到了一只武力值max的二少 从此以后,就在嘴炮剧透作死的大道上一去不复返 #剧透一时爽,麻烦全靠武力挡# #剧透有风险,嘴炮需谨慎# 傻白甜,不考据,么么哒 内容标签:无限流 快穿 武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歌,叶归程 ┃ 配角:主角团,boss团 ┃ 其它:剑三,藏剑,长歌 第1章 1|第一章 把坛口仔仔细细封好,楚歌擦了擦额头的汗,顺着梯子从两人多高的大酒缸上面下来。 早就候在下面的杜叔一面递了一块温热的毛巾,一边帮她解开为了便于劳作而扎起来的宽大袍袖,待她擦完脸,才问道:“小姐,这次酿的酒,如何了?” 楚歌抬眼看看大酒缸,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嘴角一对酒窝若隐若现,道:“嗯,可……” 话还未完,忽然头顶上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一抬头,便见一道黄色的身影伴着四溅的木屑从天而降,“咚”地一声落在大酒缸上,紧跟着,陶制酒缸发出一声哀鸣,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酒水慢慢淌了出来,浓郁醉人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杜叔欣慰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楚歌的表情直接裂了——卧!槽!尼!玛! 楚歌咔咔地捏着手指,一步一顿地踏着地面往前走,不顾四处流淌的酒水浸|湿她的靴子和裙摆,脸色阴沉得吓人—— 作为一个穿越者,一来不但要面对父母双亡,没有姊妹兄弟帮衬的悲惨局面,还要仅凭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祖传酒馆的重担,要酿出这么一缸合格的酒她花了多大心力你们造么! 可是如今! 辛辛苦苦的成果一朝被毁了啊! 不把这个始作俑者给揍成猪头并要到赔偿金外加心里补偿费,她就不姓楚! 不过还没等她过去把人揪起来,残破的酒缸底探出个人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酒,露出一张俊秀风流的脸,迷迷瞪瞪地道:“……好酒!嗝……再来!” 楚歌突然顿住了。 毕竟是独立酿造的酒第一次被人认可,她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一阵喜悦。 不过这股喜悦随即就被滔天的怒火压了下去——再好又有什么用!全没了! 看着对方醉醺醺的神态,楚歌愈发恼火,不由分说,挽起袖子,一把拽住对方的长马尾,把脑袋摁进酒缸底——来里麻批! 看着自家勤劳坚强的姑娘这么暴力,杜叔抚了抚受惊过度的心口——酒馆交给小姐,看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脑袋被摁进酒里的小哥咕噜噜吐出一大串气泡,一边挣扎着,一边口齿不清地不知道说了什么,楚歌的心情这才好了一分,差不多了就把人捞了起来,好歹没把人淹死。 不过这么一折腾,这人也彻底醉死了过去。 楚歌打算把人拽起来,但是拉了一下没拉动,又使劲拉了一下……还是没动……最后使出吃奶的劲儿,脸都憋红了,才勉强把人拉起一点,不过这一点也足够她看清楚,那人穿了一件明黄的衫子,虽然浸了酒水,看起来质量依旧不错,金银绣文非常精致,可见对方家境优渥,身后背了两把剑,其中一把比她还宽——黄衣、轻重双剑,这个设定有点眼熟,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为了避免“肇事者”做出赔偿之前给淹死,楚歌喊了杜叔过来搭把手。 杜叔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自小在楚家帮忙,扛过的最沉的酒缸没有两百斤也有一百五十斤,宝刀不老,两人一齐使力,还是把人从大酒缸里挖了出来。 挖出来之后,楚歌就把人随便扔在了院子里——这家酒馆除了他们俩只有一个短工,忙的很——接下来她要再清点一遍库存,做好销售计划,要联系附近的泥瓦匠和木匠,先要修补屋顶,然后再给她家打出一口新的大酒缸,还要站会儿柜台撑撑场面,才没时间负责这个打碎了她家酒缸的人。 不料一直忙到晚上,那个从天掉下来的人还是没醒。为了避免赔偿金飞了,楚歌只好指挥着家里的短工和杜叔一起把人搬进客房。 把人安置好了,打发上了年纪的杜叔去休息,楚歌又挽起袖子,准备拿几个空闲的小酒坛子将就着酿些酒——爹娘留下的库存所剩不多,再不酿出新酒,这酒馆怕是就要开不下去了…… 叶归程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得像是要炸开,鼻翼间是满满的酒味。 …… 意识有一瞬间的停顿。 糟了!下一秒,他就鲤鱼打挺地跳了起来——要是被师父发现宿醉,他就死定了! ——虽然怎么醉的,又是怎么睡的,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只不过坐到一半,他的动作就不自然地停顿了下来,抬起手缓缓地揉了揉腰——腰疼得简直像要断掉,也就是自小的教养严格,才让他没有立刻叫出声……等等,他为什么会压着轻重双剑睡着?难怪腰疼。没有梳洗换衣服也就算了,连佩剑也没有解下来,所以他昨晚到底是怎么睡下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一边揉着腰,叶归程一边想着丧失意识之前的事——半年前,他奉师命跟着三师叔和叶琦菲师妹驰援太原,后来又领命刺探伪燕消息……似乎是被发现了,匆忙撤离时不慎摔下悬崖…… 可是——叶归程揉着腰的动作不由停顿下来,眼睛往四周看了看——这又是在哪里?难道是摔下来之后被人救了?而且这一身酒气来自何处更是没有丝毫印象。 又注意到了身上的酒气,叶归程脸上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身上真的要臭死了!先不管在哪里了,把身上的衣服换洗了才是正经! 叶归程想着,便下了床,推开门——眼前是个小院子。 此时天光尚还未大亮,启明星还挂在东方的天空若隐若现,看起来不到寅时的样子。不过这对叶归程倒不算早,身为藏剑山庄先入门的几位师兄,这个时间点起床晨练是很正常的。 借着晨曦,他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看到一口水井,井边放着葫芦瓢和木盆。环视一周,院子里看不到任何下人,叶归程抿抿唇,只好自己动手打水。 把脸洗了,可衣服上的酒味依旧十分难闻,叶归程想了想,干脆把衣服脱了下来,随便用水过了一遍水,头发松开打散,直接打了井水往头上一浇——嘿,虽然有点凉,不过这样一洗舒服好多! 把最后一个酒坛子封好,楚歌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走出酒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想着去洗把脸,小眯一会儿,就该开店了…… 卧槽?!!!什么鬼!!! 楚歌维持着捂嘴打呵欠的动作僵住了,愣愣地看着水井旁只在腰间围了块白布,几乎全身赤|裸的青年兜头浇水的样子。 入眼的,首先是稍微有些偏白的肤色,但是虽然白,却并有白斩鸡般的孱弱,相反,劲瘦有力的腰身,八块腹肌形状均匀,肌理分明,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湿漉漉的黏在背后胸前,使得胸前的两点若隐若现,晶莹的水珠滚动在紧实细腻的肌肤上,顺着笔直修长的双|腿滑落下来,十分……性|感。 楚歌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也许是被看得久了,那人似有所觉,漫不经心地扭头看了过来,然后……也愣住了。 维持着举着木桶往头上倒水的姿势。 直到木桶从手中滑落,跌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才把两人震醒。 “喂,你谁?天不亮跑到我家院子脱衣服耍流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说你是不是传说中的采花大盗?”楚歌回过神,立刻先发制人,先装模作样地惊讶了一番,然后动作夸张地拿手捂住眼睛,实际却分开两指,透过指缝盯着人家的腹肌一个劲儿地看——嚯,正儿八经的八块腹肌喔,啧啧,还有人鱼线呢……哎,那块浴巾好碍事,好想扯掉呀(*/w\*) 叶归程:…… 相比较楚歌的淡定,叶归程的反应就有点慌乱了,一把抓起随手搭在井沿的外衣,顾不得湿漉漉得还在滴水,便胡乱套到身上。 看着明黄的衣衫逐渐遮住美丽的“风景”,楚歌有些遗憾地放下手。 叶归程差不多把自己裹好了,这才转过身,拱了拱手,道:“在下藏剑山庄弟子叶归程,不知此地是何处?姑娘怎么称呼?” 藏剑山庄?这名字有点耳熟啊……楚歌摸摸耳朵,突然反应过来:唔,难怪觉得对方这一身服饰有点熟悉,原来是基三藏剑二少,不过这个二少怎么出现在……等等!楚歌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想挽袖子揍人了——马蛋这不就是压塌房顶&砸碎酒缸的那个混蛋吗?! 叶归程虽然在客气地打着招呼,但同时也在仔细打量着楚歌——这姑娘穿着家常的白底碎花小袄,看起来似乎尚未及笈,一头乌发挽了个简单的髻,齐刘海娃娃脸,白白软软的模样十分乖巧,似乎挺好欺负的,不知道是不是刚熬过夜,眼下的青黑在雪白的肤色映衬下十分显眼,只是不过,似乎……突然变得十分生气的样子? 楚歌袖子挽到一半,忽然听到“吱呀”一声,许是因上了年纪觉少,杜叔正推门出来,一见楚歌,便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小姐今天起得很早啊……”说到一半,脸色突然一变,“又熬夜酿酒了?!” 待会再找你算账!楚歌瞪了叶归程一眼,放下撸到一半的袖子,讨好地冲杜叔笑道:“咳,我这就去休息,这就去休息!” 说着,忙不迭地往自己的小院跑去。 “你这丫头……”杜叔哭笑不得地念叨了一句,随即又叹了口气,老爷夫人走的早,姑娘小小年纪就要撑起整个酒馆,的确怪不容易的……杜叔一边感叹着,一边往井边走去,一抬头,这才注意到站在井边,浑身滴着水,还捏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叶归程。 杜叔:……这湿嗒嗒的家伙,哪儿来的? 第2章 2|第二章 等楚歌休息好了再次起床的时候,叶归程正在前厅用早餐,杜叔捧了对方拿出来的半袋金子补偿费,来找楚歌。 楚歌站在水井边,一边洗漱,一边听着杜叔给她说明情况——在她歇息的时间,叶归程先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杜叔忙活了一大早,闲下来后,就把情况给对方略做了一番解释。 听说自己是从天而降,青年剑客有些愣怔,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不过过了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杜叔解释的重点在于压塌了的房顶和砸碎了的酒坛,还有这家小老板刚刚酿出来的一大缸子新酒,二话不说,立刻从包裹里掏出一袋金子,说是要作为赔偿。 作为楚家的老管家,杜叔自然清楚那坛子酒价值几何,只要一块金子。不过叶归程十分固执,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留下半袋金子。 赔偿完自己犯的过错,叶归程便要告辞。 不过像杜叔这样的老人家,对于这种诚恳实在的年轻人最有好感了,看着厨房还在冒热气的锅子,便极力挽留对方吃了早餐再走。老人家太热情,叶归程推辞不过,也是饿了,索性便留了下来。 “哦。”楚歌正在漱口,含含糊糊吐出个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示意杜叔把金子收起来。心说都是藏剑山庄多土豪,看来真是不假。既然对方已经拿出了让他们十分占便宜的赔偿,留人吃顿早餐也是应该的。 梳洗完毕,楚歌便也准备去前边吃饭,刚出了院子,就见黄衣的青年迎面跑了过来:“杜叔,前头来客人了,要一坛子陈绍,人我安置下来了,但是哪个是陈绍我不……那个……楚老板?” 叶归程的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叫得有些犹豫——是说这家酒馆的老板确实是姓楚吧? 开酒馆也算是做生意,楚歌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见人三分笑,一开始对叶归程不客气,也不过是因为对方压塌屋子砸碎酒缸的缘故,如今账都结清了,也没必要一直横眉冷对,便笑着点头应道:“之前的事情我都听杜叔说了,叶公子着实是个爽快又大方的人,倒是我先前慢待了。” 叶归程知道对方说的是把浑身酒水又烂醉的他随便扔在床|上的事,不过这事杜叔解释过了,小姑娘一个人支撑酒馆不容易,他本也没什么计较,连连说无事,随即又想起前头的事:“楚老板,前头来的几个看起来似乎是江湖人,要陈绍呢,你还是快去前头招待着吧。” 楚歌眉头一挑,扭头看杜叔:“小郑没来?” “哎哟!”杜叔一拍额头,才想起这茬:“差点忘了跟小姐说,小郑今儿一早没来,兴许是又不做了。” ……又? 楚歌&叶归程:……这是有多随意啊?! “常有的事,何须大惊小怪,还是年轻人啊。”杜叔抄着手,神色平淡,丝毫不在意地道:“我再去寻一个便好。就是今儿怕是得麻烦小姐跟我一起辛苦一番了。” 楚歌只能点头。 杜叔又挥挥手:“小姐你先去用点早餐,我去前头送酒。” “我跟你一起去吧,早饭晚点吃没事。”楚歌摇头,酒窖里黑漆漆的,杜叔上了岁数,让他一个人去取酒,她不放心。 杜叔眉头一挑:“吃饭要紧!” 叶归程看不下去了:“楚老板还是先去吃饭吧,我来帮杜叔。” 楚歌刚想说哪好让客人帮忙做活,杜叔先笑眯眯地接了口:“哎呀,现在像叶公子这样古道热肠的小伙子不多见了,老头子果然没看错。” 楚歌吃完早餐到了店里,果然见到几个带着刀的江湖人正喝酒喝的热闹。 杜叔见楚歌过来了,立刻递来一份单子:“小姐,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订购了几坛子上好的汾酒,说是要今日午时待客要用的,这贵客来的突然,阎府暂时分不出人手,所以怕是要麻烦小姐亲自送过去。” “珠光宝气阁?”楚歌一愣,这名字耳熟啊……貌似,是《陆小凤传奇》里的吧?奇怪啊,前两天连家堡堡主连|城璧因为大败天公子逍遥侯,大宴武林人士,从她这里购买了大量的酒水,她还以为这是《萧十一郎》的世界,这怎么到陆小凤的世界了? 杜叔显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以为楚歌不知道,特意解释了一番:“这江湖上,要说地产最多的,当属江南花家,要说天下最富,肯定非霍休莫属,但要说珠宝最多,自然就是这阎家的珠光宝气阁了。” 叶归程警觉地问道:“江南花家?” 杜叔点头:“江南花家,当家的是江南首富花如令,为人豪义,与武林人士多有交情,不光江南地区人尽皆知,就是北方人知道的也不少。说起来,叶公子出身江南,应该知道的吧?” 然而并不知道。叶归程沉默了——江南花家,花如令……他从小在西湖边上长大,藏剑山庄消息也算灵通,但他确定并不知道这个花家。 杜叔丝毫没注意到两个年轻人的反常,继续说着:“叶公子,今天怕是又要麻烦你了……” 叶归程立刻回过神:“什么?” “是这样的。你看我这店里的帮手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中午去阎府送酒,我又不放心小姐一个人去,看公子古道热肠,为人仗义……”说到这里,杜叔也难得有些赧然,“不知能否麻烦叶公子,护着我家小姐走一趟?” 叶归程愣了愣,随即一口应下:“嗯,好。” 杜叔笑眯眯:“多谢叶公子。” 虽然叶归程其实挺着急去太原城跟三师叔他们汇合的,但是关于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并且似乎完全甩掉了紧|咬不放的狼牙军,只是下意识就觉得是对方救了自己,所以,虽然也着急自己的事情,但此时“救命恩人”有需要,他还是应了下来。 让客人陪着自己送酒是什么事啊……楚歌哭笑不得地就要反对,然而杜叔一听叶归程应了下来,立刻乐颠颠地去准备阎家要的汾酒和马车,完全不给楚歌说话的机会。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踏上了前往阎家的路。 叶归程注意到周围陌生的景色,有些奇怪地问:“这是哪边啊?汾桥还是杏花村?看起来不像是晋祠……” 楚歌从来没关心过自己的所在地,自是不知,倒是驾车的车夫高兴地给了解释:“公子不是本地的吧?这儿是晋中,要去杏花村得去太原。” 晋中?叶归程有些懵,怎么从太原跑晋中了? 车夫没注意叶归程的表情,继续乐呵呵地说:“公子看起来是江南人?” 叶归程点头:“嗯,西湖藏剑山庄。” “噢,杭州西湖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和风细雨,难怪公子瞧着一副细皮嫩|肉的富贵相。” 细皮嫩|肉?叶归程有点囧,天天背着好几十斤重剑、打铁铸剑是基本技能的藏剑弟子,也有被说成细皮嫩|肉的一天? “毕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楚歌也跟着打趣道,还要再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不对——藏剑山庄!方才猜测这里大概是陆小凤的世界,那怎么会有藏剑山庄呢? 关于藏剑山庄的出处,大概只有西山居的两款产品,一是单机游戏剑侠情缘之月影传说,二是网络游戏剑侠情缘叁——当然后者更为广大人民群众所熟知。 但是不管哪一个,都跟《萧十一郎》或者《陆小凤传奇》完全没有关系。当然也有可能这是个综合的世界,但是据她所知,之前江湖传得沸沸扬扬、争来夺去的只有割鹿刀什么的,名气比较大的江湖人物也只有连|城璧、逍遥侯、沈璧君这些人,完全没有陆小凤什么事,更别说藏剑山庄霸刀山庄,所以……楚歌抿了抿唇,悄悄抬眼看去——这个藏剑二少,也是穿越的? 活泼话多的车夫还在絮絮叨叨着听说的一些江南风土人情,叶归程好脾气地跟他聊着,笑着纠正了不少偏见或者夸大其词的地方,气氛和谐融洽,世家弟子的修养可见一斑。 “嗳,”楚歌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碰了碰叶归程的胳膊,“旁友,你造基三吗?” ???叶归程一头雾水,那是啥? 楚歌摇摇头,微笑道:“没什么。” 不管这位是不是穿越者,跟她总归不是来自同一处的。 第3章 3|第三章 一进去,小厮便认出楚家的马车,着急忙活地就要带着两人把酒送去宴客的水阁,别到时候客人都来,酒水还没上齐全。 阎家一副富贵气派像,百转千回的游廊,层层叠叠的假山叠嶂,待客的水阁碧绿的荷塘碧绿,鲜红的桥栏,珍珠罗纱帐被风吹得扬起…… 楚歌和叶归程跟着小厮尚未走近,就已经有声音从水阁里传出来:“竟然是楚小老板亲自来送酒,让俺老阎家蓬荜生辉啊。” 这声音又高又尖,有些刺耳,还带着浓浓的山西口音,浓到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大商人不该有地步。 楚歌看过去,就见一个一身绫罗绸缎的大胖子带着一串随侍从水阁里出来,一张脸又白又软,像个大白馒头。 楚歌被自己这个比喻愉悦到,笑眯眯地应道:“阎大老板也学会文化人那套谦辞儿了,这宅子可是被叫做珠光宝气阁,之前只听闻珠光宝气阁如何如何,如今能来见见世面,也是我的荣幸。” “楚小老板也是伶牙俐齿。”阎铁珊一乐,随后又是一叹,“之前我们几个老哥们儿还在可惜令尊令堂离世,就剩你一个,这楚家酒馆还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不想,你这丫头倒也厉害。” 楚歌没见过这具身子的父母,现在也有点搞不清楚这穿越的原理,听起来跟阎铁珊似乎还挺熟,也不敢多说,只是笑笑,然后对叶归程道:“叶公子,这位是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阎大老板,阎老板,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叶归程。” 叶归程态度不吭不卑,举止有度,拱了拱手,道:“藏剑山庄叶归程,见过阎大老板。” 和气生财。阎铁珊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好,自然是懂得见人三分笑的道理,所以虽然他没听说过藏剑山庄,只以为是个小门小派,倒也没露出半分轻视之意,只笑着点头,毫不吝惜地夸赞道:“楚小老板,你这位朋友可是长得一表人才,前途不了限量啊!” 叶归程忙道过誉了,楚歌依旧笑眯眯地,心里不住点头——那是!庄花家的徒弟,外表是绝对唬得住人的! 彼此寒暄了几句,阎铁珊便想请楚歌和叶归程进去水阁坐坐,里头摆了果子茶点酒水,也好稍作休息。 “不必了。我本就是来送酒的,酒既然已经送到,也该回去了,免得耽搁了阎大老板待客谈生意。今日结识阎大老板实在荣幸,还希望阎老板日后照常,多多照顾我家生意才是。”楚歌拒绝着,扫了里面一眼,看到帐子里没什么人,猜着估计是客人还没到。 约的客人都是生意场的老油条,就算确实想把楚家酒馆介绍出去,今日也确实不合适,阎铁珊也不强求,客套着说要送两人出去。 楚歌转了身本欲走,眼角余光瞥见水阁周围那些含苞待放的莲花,风吹过,荷叶微颤,仿佛底下有人一般,楚歌不由就想到金鹏王朝那位喜欢埋伏着放暗箭的假公主。 阎铁珊财大气粗,看起来跟她家酒馆合作已久,她实在不想他就那么憋屈地死了,便突然停下脚步。 阎铁珊正目送他们离开,见楚歌停了,立刻尖着嗓子问道:“楚小老板可是忘了什么?” 楚歌环视了一周,笑道:“素闻贵府霍总管名声,不知他今日怎的……不在府里?” 霍天青英俊潇洒,年轻有为,更别说还出身名门,光是他们府内就有不少丫头仰慕,听楚歌这么问,阎铁珊露出个暧昧的笑容,尖声道:“真是不巧,霍总管大清早就去城外接人了。楚小老板若有意,不如改天找机会,大家一起聚聚?说起来,俺老阎还真认识不少青年才俊呢。” ——阎铁珊也算半个江湖人,江湖女子向来不拘小节,楚歌虽说不混江湖,不过楚家父母早逝,她一个小丫头当家,操心自己的归宿倒也不算什么。 楚歌知道阎铁珊误会自己了,也不否认,顺势道:“那就请阎老板多多费心了。不过霍总管就算啦……” 面对阎铁珊疑惑的眼神,楚歌软软地笑道:“……阎老板不知道吗,人家霍总管早就有个如胶似漆的小情人啦,好像是叫上官飞燕,据说,是什么大鹏国的皇室旁支呢……“ 第4章 4|第四章 回到酒馆,客气地送走赶车小哥,楚歌和叶归程并肩回去酒馆,径直来到店里。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她家酒馆基本只提供酒水小菜,大中午的过来喝酒的并不多,此时店里也不过只有一人。楚歌刚踏进店里,就看到挂在墙上的一条火红的披风,眼睛一转,就看到一个青年端坐在桌前饮酒,他喝的极快,不过一会儿,已经半壶酒下肚。那人长得也极有辨识度,两撇跟眉毛十分相像的胡子——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杜叔看楚歌过来了,立刻从柜台里出来:“小姐您回来啦——真是辛苦叶公子了,不如坐下歇歇,喝杯果酒解解乏。” 叶归程对老人家向来客气,便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歌笑道:“叶公子我招待就好啦,杜叔您还没做饭吧?这里我看着,您去做饭吧。” 杜叔笑呵呵地应了,转身去了后院。楚歌溜达到柜台,先给叶归程找了果酒,让他喝着,然后翻起账本子,把今天送去阎府的酒记上,记完账,她冲叶归程笑了笑,目光却忍不住溜到陆小凤身上。 陆小凤很快饮尽壶中酒,朝这边晃了晃手:“老板,再来壶酒。” 楚歌连忙应了一声,然后从身后的柜子取出一壶酒,然后送到陆小凤桌上。 陆小凤抬头一瞧,眯起眼睛,笑道:“是小子粗鲁了,原来不是老板,而是位美丽可爱的小老板娘。” 楚歌靠着桌子,笑道:“一家店可以没有老板娘,却不能没有老板。所以还请陆公子叫我楚老板。” 陆小凤喝了口酒,好奇道:“楚小老板竟也知道我是谁?” 楚歌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我想不知道也难的很。” 叶归程听着两人谈话,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从未听说过。 陆小凤得意地摸了摸两撇小胡子,大笑:“哈哈,楚小老板说的也是。” 楚歌突然探过身子,小声道:“我有个故事想讲给陆公子听听,不知陆公子可有兴趣?” 陆小凤这人,向来奇怪,别人越想让他做的事,他越不想做,可是若有人追着要给他讲故事,他又不喜欢听了,所以他继续喝着酒,眼里盛着笑意,却是拒绝道:“我今天来酒馆只是要喝酒,故事嘛,改天再听也来得及。” 没想到陆小凤会拒绝,楚歌鼓着腮帮子瞪着他。 陆小凤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大笑出声。 这时叶归程却笑道:“哈哈,楚老板,这位大侠不想听,你又何必强求呢?我现在倒是挺想听故事的。” “好好好,既然叶公子捧场,那我就讲给叶公子听。”楚歌闻言高兴地跑过去,一边陪着叶归程喝酒,一边小声讲故事。 要不说陆小凤怪么,人家要讲他不听,此时不讲给他听了,他偏又要竖着耳朵细细听来。 楚歌要讲的正是金鹏国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在她嘴里自然跟原本的不一样——小王子胸无大志,只知道舞文弄墨,贪恋富贵,并无复国之心,所幸有皇叔所带的金银,够他挥霍,但其他三位大臣,却坚持这笔钱只能用于复国,绝不可以胡用。所以双方,也算是分道扬镳了。 听完这个故事,陆小凤并不理解楚歌的目的,也从未听说过金鹏国,只当这是个故事,不过这样的故事还是让他生出几分感叹——可怜金鹏国的那位先皇谋划了这许多,也可怜那几位肱股大臣千辛万苦出逃,偏偏那小王子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金鹏国想是复国无望了。 叶归程却是心下一动——联系之前在阎府看到的…… 陆小凤喝够了酒,又听了关于一个国家的覆灭的故事,觉得很是心满意足,便结了帐离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晚上去找霍老头喝酒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歌看着陆小凤火红的背影,慢慢挑起嘴角。 叶归程却突然问道:“我想,那位阎大老板,想来身份也不简单,听他的口音……未免有些太过做作,恐怕并非山西人吧?” 这二少还挺敏锐机智……楚歌回过神,挑了挑眉,道:“你说的没错。这个阎大老板本姓严,严厉的严,名字叫做严立本。” 叶归程一惊:“那不是四位大臣中的那位……大内总管?”难怪声音又尖又细,就像他曾于战乱中见过的高力士一样。叶归程皱了皱眉,虽说他对宦官没什么偏见,但是对高力士的意见可大了去了,毕竟安史之乱可是有他一份功劳。此时由严立本联想到高力士,也就难免带上几分情绪。 楚歌点头:“所以说,那位霍大总管,与上官飞燕的私情,也许并不是那么普通——不过这事也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哎呀这都过晌了,麻烦了叶公子一个上午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杜叔正在后院做饭,叶公子不如便留下用饭。” 早上吃的杜叔做的早点正经不错,他正好也饿了,便拱了拱手,笑道:“那叶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5章 5|第五章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这虽然说的是杭州的风俗,不过梨花春酒最好的产地还应该属应州,毕竟应州梨花春酒,可是曾经被辽国太后奉为了国酒。 应州离楚家所在的晋中不远,杜叔两天前便请了人去应县的金凤井中打了酿造梨花春酒最好的井水。 趁着天气好,材料齐备,楚歌让杜叔去前头看店,她则打算试着酿些梨花酒。 酿造方法楚家有家传的,楚歌老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上好的小麦洗净,上屉笼蒸,至熟而不烂且无夹生。取出熟米饭,摊开晾放,至热凉不烫手,米粒之间不黏连。将新制酒曲均匀地撒在晾好的熟米饭上,用洁净干燥的木勺翻动至酒曲混合均匀,最后轻轻压实,抹平表面。最后将混好了酒曲的米饭密封装好,放入温室发酵两三日方成。 将簸箕里的米饭与酒曲混合均匀,楚歌用双手环抱着,艰难地往温室送去。簸箕太大,楚歌个子又太矮,这么一抱,基本连脚下的地面都看不到。不过好在院子里晾放米饭的地方离温室不算远,脚下的小径也早已平整过,楚歌自信,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走过。 然而预计并不一定会成为事实。 楚歌抱着簸箕,眼瞧着就要走到温室门口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脚下却不小心踩到略长的裙摆,立刻连人带簸箕往前飞—— _(:3」∠)_楚歌都能想象到自己扣了一身米饭酒曲趴在地上的囧样了。 鲜红似血的披风划过眼际,有力的胳膊环上腰间……一阵天旋地转后,楚歌安稳地重新站好,就连从手中飞脱的簸箕也被一只脚尖稳稳地托住了。 楚歌抬头,只见陆小凤抬着一只脚,托着偌大的簸箕,懒洋洋地冲着她笑,嘴角微勾,唇上一层淡淡的胡茬隐隐显出跟眉毛有八分相像的形状,鲜红的披风飘在背后,整个人站在那里,张扬又显眼。见楚歌看过来,挥了挥手,自来熟地招呼道:“哟,楚小老板,好久不见啊。” 虽然簸箕在陆小凤脚上挺稳当的,但楚歌回过神后还是连忙过去重新抱了起来,心情颇好地回道:“也没太久……陆大侠怎么来这里了?” “哈哈哈哈。”楚歌抱着大簸箕的样子有点逗,陆小凤不由放声大笑道:“不管久不久,先给我上坛子好酒才是正经。” “陆大侠日理万机,能记着我这小小的酒馆真是楚某三生有幸,要不要给你打个折啊?”楚歌一边同陆小凤说笑,一边抱着簸箕进了温室,均匀地倒进几个早就洗完晾干的陶瓮里,压实,密封。 “折扣有没有不打紧。”陆小凤双手环臂靠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个子矮矮的楚歌忙成一团,“只是我听说好些酒馆都是把最好的酒珍藏起来,轻易不会卖出来的。所以只要楚小老板别藏私,舍不得拿出好酒,我就高兴得不得了了。” “最好的酒是不可能的,那都是留着自家喝的,不过稍微次一点的珍藏还是可以的。”楚歌很快就把陶瓮封好,出了温室,锁上门,一转身就看到陆小凤还要讨价还价的表情,挑了挑眉:“别得寸进尺哦,要不然连这档次的珍藏都没有。” 陆小凤本来也没指望要到最好的酒,不过预期和争取并不冲突,听到楚歌这么说,知道是确实要不到了,为了这稍微次一等的珍藏,还是安静了下来。 楚歌洗了手,便取了一柄锄头,开始在院子里的树下挖土。 楚家的后院不小,种了不少树,几乎各个品种都有,这个时节正花木葱茏,陆小凤抬头看了看,注意到楚歌挖的是一个梨树,立刻恍然:“莫不是珍藏多年的梨花春?我来挖吧,就你挠痒痒似的力气,还不知道得挖到什么时候呢。” “是是,就你力气大。”楚歌白了陆小凤,还是把锄头递过去,“可悠着你的大劲儿,别把酒坛子撅破了,这地下埋的酒,少说也是二十年的……哎,好了,差不多快到了。” 陆小凤闻言慢慢放轻了动作,二十年陈的梨花春,也算年份高的了,而且楚小老板说的是少说,那就还有更久的。 楚歌预估的不错,陆小凤没挖几下,便碰到了酒坛子,然后在楚歌的指挥下,挖了三坛子出来。 楚歌:“酒先带去客厅,这几个坑就先留着,过两天新酒酿好了还要放进去。” 客厅不远,布置得也简单,楚家酒馆本来就不像什么大富之家,陆小凤也不必楚歌招呼,找了桌椅便坐下。 楚歌踩着椅子,慢悠悠地最上层的橱窗里拿出精致的银壶和配套的酒杯并几碟小菜,然后坐到陆小凤对面,一拍封泥—— 陆小凤嗅了嗅鼻子,不由摇头大叹:“完了完了。” 楚歌给两人各倒上一杯酒:“什么完了?” 陆小凤喝了一口,先赞了一声“好酒!”随后又摇头:“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以后,怕是再也喝不下其他家的梨花春了。” 虽然不是自己酿的,但这样的夸奖,楚歌还是与有荣焉,不由“噗”地一声笑出来,好心情地继续给陆小凤添酒,一边问道:“对了,你家好基友花满楼呢?” 虽然不太理解好基友的意思,不过并不妨碍陆小凤理解这整句话,大笑:“你还知道花满楼?他回家了。” 楚歌:“回家?花家还是百花楼?” “百花楼。”陆小凤答完,举杯的动作顿了顿,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半晌才移开视线,“……花满楼的小楼建成不过半余年,并未命名,百花楼不过我口头所叫,楚小老板你竟已知道,这世上,难道你真的都知道吗?” 其实她知道的也有限,古龙大大没有交代的那些她就不造,比如玉罗刹的儿子到底是谁的问题。不过楚歌当然不会自露底牌啦,笑而不语。 陆小凤一直摸不清楚歌的底细,不由半试探道:“关于那天你提到的金鹏王国的事情,你就不想知道后续吗?” 楚歌正色道:“什么后续也跟我没关系。还不如陆大侠你多多帮我推广一下我这小酒馆,让我多赚几两银子来的正经。” 然而这番态度在陆小凤眼里则变成楚歌早就知道事情后续,叹了口气,还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上官飞燕的计划基本没怎么变过,不过阎铁珊对霍天青早就起了疑心,提前解雇了他,而陆小凤也并未完全信任金鹏国小王子,所以早早便拆穿上官飞燕的阴谋。 楚歌道:“花满楼回家莫不是因为上官飞燕?虽然花满楼知道自己是被上官飞燕所骗,可他还是有了感情——情这种东西,向来不是想要就有,不想要就消失的。” “哈哈,你小小年纪还懂情?”陆小凤摸了摸嘴唇,大笑。 楚歌正经脸:“不止懂,还相当懂好么?”比如雌雄性激素效应什么的→_→“哈哈,好好好,你懂你懂。来,继续添酒。”陆小凤摇头大笑:“放心,他回百花楼也只是担心他楼里种的那些花该浇水了。” 这倒也是。楚歌挑了挑嘴角,花满楼向来是个不肯辜负生命的人,就算受了情伤,也能很快脱身,更何况,这一次,想必他也没陷太深。 楚歌想着,把酒壶放回桌子,哼道:“要喝自己倒。” 陆小凤没什么所谓地接住酒壶,自斟自饮。 酒过三巡,陆小凤总算有时间关心其他问题,看了看四周,这才道:“对了,那天看到的那位叶少侠呢……唔,他是姓叶吧?” 楚歌:“对,他叫叶归程,途径我这店里,如今早就离开了……估计不是去江湖历练便是回家了吧。” “哦——”陆小凤点头:“……楚小老板知道藏剑山庄么” “西湖藏剑山庄……”楚歌骤然住口,好笑地看着陆小凤:“我说陆大侠怎么有时间过来……莫非这才是你来此真正的目的?” “不对不对。”陆小凤竖起食指晃了晃,“喝酒才是第一要紧之事,至于藏剑山庄……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最开始,他是想去问大智大通。 楚歌:“最近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这个啊。”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两撇淡淡的胡须,淡笑道:“还真发生了不少大事……” 楚歌在酒馆里不怎么关注外头的事,虽然手握剧情攻略,不过那些事跟她又没关系,武侠的世界多危险啊,她又不会武功。不过听陆小凤这意思,这次的事情似乎跟叶归程有关……虽然不是来自于同一处的,但毕竟都是穿越,楚歌还是准备好好听一下。 只不过陆小凤还没开讲,杜叔突然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难得不淡定地喊道:“小姐,叶、叶公子出事了!” 楚歌转头,还未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便一眼看到杜叔麻色衣衫前襟上刺眼的红色——血的红色。 第6章 6|第六章 陆小凤也注意到杜叔身上的血迹,眼睛一眯——楚家酒馆一直比较低调,据说在此地开了有几十年,与世无争,若非阎老板推荐,他还找不来这里,所以这血迹……联想杜叔刚才的话,难道是那位叶归程叶公子的血迹?谁伤得了他? “怎么了?”楚歌三两步跨出厅门,问道:“他在哪儿?”。 “叶公子受伤了。”杜叔看了眼陆小凤,简单道,“我擅作主张把他安置在了客房。” “我去看看。”楚歌说着,快步走向客房,杜叔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解释道:“小姐,叶公子伤得很重,我给处理了一下,发现他身上新伤叠旧疤,光是还在流血的刀伤就有数十道之多,看起来似乎是被江湖仇家追杀的样子……” 江湖仇家?楚歌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探究地看向杜叔。 杜叔也连忙跟着停下来:“小姐,怎么了?” “没事。”楚歌摇摇头,继续往客房走——之前这家酒馆与江湖最大的牵扯大概也就是给无垢山庄送过一次酒,是以她一直觉得这家酒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小酒馆,可如今瞧着,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样子?别的不说,单说杜叔这个管家,此时未免也太淡定了些,普通人遇到江湖仇杀什么的不是有多远躲多远么,他怎么还带着这整家酒馆凑上去?可要说杜叔有什么居心应该也不是,杜叔对她非常好,她刚穿过来时便是父母双亡的境况,要不是杜叔一力帮扶,不说别的,光是吃饭问题,也早就该饿死了。 不过等楚歌到了客房,见到叶归程的样子,才知道也许杜叔不是不想躲,而是躲不了——叶归程伤得太厉害,如今正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昏迷不醒,上身缠满了白色布条。杜叔不过去喊她这会儿,血迹已经把全身的白布条染了半透,触目惊心。 杜叔一见,连连叹气,一推开楚歌,道:“小姐先出去,我得给叶公子换药。” 楚歌想说没事,杜叔已经等不及动手开始拆绷带了,又深又长的伤口立刻显露出,有的伤口可能是之前的,都已经发白外翻了,看起来特别惨。 楚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只瞧了一眼就有些受不了,不自觉移开了视线……正好看到陆小凤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看杜叔给叶归程换药还要一阵子,楚歌走到陆小凤身边,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刚才没来得及让你说,最近江湖发生什么事了?” 陆小凤探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叶归程,懒散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这叶公子伤得这么重,要不要请大夫?名医叶星士是我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可以请他过来。” 楚歌也才想起这茬,连忙看向杜叔。这一看才发现,杜叔包扎的手法极其熟练老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拆完布条,正在撒止血药。 杜叔手下动作不停,只摇了摇头,道:“在这里有我就够了。” 陆小凤又看了一会儿,发现杜叔确实处理得很好,甚至不比叶星士差,放下心的同时也有几分惊讶,心说这小酒馆,似乎并不像看起来这般普通。 这些心思先放到一边,陆小凤坐到楚歌对面,开始给她讲最近江湖里的事。 那日楚歌二人走后,陆小凤继续查证金鹏王朝的事情,不料过了两日,便听江湖风起云涌——江湖里数得上名号的各派势力,比如说武当山啦,少林寺啦,甚至十二连环坞全都被一个叫叶归程的年轻人砸了场子,也就是峨眉剑派离得有点远,要不然也要被打上门。那年轻人使着一轻一重两把剑,自称出自藏剑山庄,武功路数诡谲奇特,见所未见,各大门派年龄相当的同辈人都大败于其手。不少有名气的门派前辈自恃身份,未曾与之比试,但也有些门派元老亲自下场比试,有胜有负,但各门派败者居多。不仅如此,这年轻人的武功进境也是飞速,不少被打败的人曾经想找回面子,可反而被打得更惨。 所以,最近藏剑山庄叶归程算是在江湖出了极大的风头,也可以称得上是打败天下无敌手,各个门派就怕他打上门,让几十年甚至百年名誉扫地,颜面无光。对于这种境况,大部分门派都挺服气,技不如人,那就拼命练呗,毕竟底蕴在,倒也不怕耽搁之后门派招收子弟。 但是那些不入流甚至二三流的小门派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本来他们收门徒就比较艰难,被叶归程这一打,更是不好过,所以这些门派暗搓搓地派了不少人跟着他,三五不时地偷袭刺杀什么的。本来这些小杂鱼倒也不算什么,偏偏叶归程还惹上了十二连环坞。鹰眼老七倒是个心胸宽广又识大义的人,可架不住底下势力太杂,黑道白道都有,不少不讲道理只讲武力的,叶归程简直走到哪儿打到哪儿。 当然叶归程这段日子也结交到了几个朋友,大家都劝他收敛,他却直接放话——不服的你特么来打我啊,打不过,就憋着! 这话彻底惹恼了十二连环坞一个败在他手下的堂主,一怒之下直接发了绝杀令…… 楚歌:目瞪口呆.jpg 二少你这个b,我给满分。 “事情经过就这样了。”陆小凤摊摊手,“鹰眼老七听说之后已经让那个堂主撤销了绝杀令,不过托我帮忙打听打听,这藏剑山庄,到底是什么来头?” “藏剑山庄啊……”楚歌的口气有点怀念,基三风景做得十分棒,游戏里的藏剑山庄终年细雪飘扬,风景如画,她没少去藏剑山庄截图拍照什么的。不过正要解释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瞪了陆小凤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小凤眨眨眼。 楚歌:“大智大通一个问题五十两银子,莫非你觉得我不如大智大通?我敢说,藏剑山庄除了我跟叶归程,这天下再找不到第三个人知道。” ——万一还有什么别的穿越者?关她什么事,bb又不犯法。 “大智大通也不知道。”楚歌又补充了一句。 陆小凤无奈,只好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拍到桌上:“现在可以说了?” 楚歌并不急着查看那张银票的面额,陆小凤不会坑她,没有必要。 楚歌简单地把藏剑山庄的来历说了一遍,然后轻声吟道:“君子如风,藏剑西湖,‘秀水灵山隐剑踪,不闻江湖铸青锋。逍遥此身君子意,一壶温酒向长空’,何谓藏剑?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君子如风……藏剑……西湖……”陆小凤从未听说过这么个门派,忍不住反问道:“可我观叶归程近日之所为,只见好胜斗勇,君子之风从何而来?” “他啊,大概是迷路了吧……”楚歌看了看叶归程的方向,神色复杂,叶归程这个名字,简直是立了个flag,归程归程,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又要如何踏上归程? 楚歌想着,叹了口气,转而继续问陆小凤:“你觉得他只知好胜斗勇,那我且问你,叶公子把江湖搅动的天翻地覆这几日,可曾杀过半个人?” 陆小凤一怔,想了想,随即一笑:“楚小老板说的不错,叶公子每每比试前都会迪拜帖,行为有度,谦虚有礼,就连比试时也很注意分寸,点到即止,所以追杀他的不过是些江湖宵小,真正的大门派都对他以礼相待,甚至用他来激励门下弟子继续刻苦练功,确实算得上君子如风……” 陆小凤说着,不由对藏剑山庄心生几分向往之意——藏剑山庄既然坐落于杭州西湖,离花满楼的百花楼也不算远,不如去看看? 楚歌只瞥了陆小凤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找不到藏剑山庄的。” 陆小凤回过神,莫名道:“找不到?此话怎讲?楚小老板你不是诳我吧?” 楚歌白了他一眼,那意思——爱信不信。 陆小凤无奈,只能在心里把那首诗又默默吟了一遍,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重点——不问江湖铸青锋啊……说不定是个隐世铸剑世家。 那边谈话进行地很融洽,这边杜叔上药上的很专注,没人发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青年眼睛动了动,似乎要睁开,最终却只有晶莹透明的泪水滑下,洇入鬓间,消失不见。 ——君子如风,藏剑西湖……所以这个世界,到底也还是有人知道藏剑山庄的么? 陆小凤喝了酒,又打听到想知道的消息,最后又软磨硬泡从楚歌这里磨走一坛子梨花春,便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了。 楚歌则接手了杜叔的活计,负责照顾伤重的叶归程。 叶归程的伤口好的不可思议,虽然之前流了不少血,但杜叔换过药之后,立刻就止住了,烧也退了,等半夜换药的时候,伤口已经开始收口了。 对此,楚歌只能归结为杜叔的药太好用,叶归程又是练武之人,底子好,所以才能好的那么快。 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叶归程便彻底清醒了过来,只是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发白,虚弱得很。见到楚歌,立刻拱了拱手:“楚小老板又救了我一次,大恩不言谢。” 被杜叔以“救人救到底”为由逼过来照顾人的楚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主要是杜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哦,你昏迷了一天,滴水未进,先把这粥喝了吧。” 叶归程接过粥,一仰头咕咚咕咚喝完,把碗递还回去时突然问道:“楚小老板知道藏剑山庄?” 楚歌:“啊?啊……” “那楚小老板可知如何回去藏剑山庄?如今的西湖已大变样,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楚歌知道自己应该摇头的,可青年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让她不敢掐灭,最后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嗯。” 第7章 7|第七章 最初忽悠叶归程她知道回藏剑山庄的方法的时候,楚歌是拒绝的,毕竟……骗人是不对哒。 但是骗着骗着,楚歌却收不住了,哎哟,有了软肋的叶二少简直不要太好欺负,指东不会往西来的。 至于叶二少三天两头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他回去的方法,楚歌也渐渐有了万能的应对金句——时机未到,不要着急嘛。 不过楚歌觉得自己也并不完全是骗人的。毕竟她家这个酒馆真的是太不正常了! 首先是酒馆里的时间有点诡异,似乎流速比正常时间慢上不少。这也是她刚发现的,之前她只是三五天没有见到陆小凤,而实际上,叶归程在外头浪了有一个月! 二来就是之前早就该发现了的——她确定自己最开始是在《萧十一郎》的世界里,而今却到了《陆小凤》的世界,再结合这间酒馆的奇怪之处,她觉得……大概是整个酒馆都穿越了。 反正穿越这种事在她身边都发生两起了,完全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等等,其实我很惊讶的!卧槽整个酒馆都穿越了,还有没有人管啦! 不过细想一下,既然整个酒馆都穿越了,那难保将来不会穿去剑三的世界。 当然就算去不了也没什么,叶归程现在会这样只不过是因为刚穿越,等多穿穿,时间长了,习惯了,就好了嘛。再说了,她家店里缺个伙计,小郑估计就是酒馆穿了之后找不到店所以才不来的,有个住在酒馆,不介意跟着她穿来穿去的活计正经很重要啊。更别说,这个伙计,颜好腿长有力气,好支使还不要工钱,简直不要太赞。 打发了人跟着杜叔去前头看店,楚歌去温室看了看新酒的发酵情况,然后就找了把躺椅,拿了本话本,懒洋洋地躺坐在树下看书。 还没看上几个字,叶归程便从前头的店里过来了,递上一张帖子,“老板,苦瓜大师的。” 楚歌眼睛一亮,立刻从躺椅上坐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苦瓜大师请她去吃斋菜的——自从之前陆小凤来喝过一次酒之后,就隔三差五地过来,偶尔也会让他带走一些,一来二去,彼此之间也混熟了,陆小凤的那些朋友也知道她这里的酒好喝,常常过来,就算人不来,也会派门人弟子或者府中下人过来取酒,其中以花满楼和金九龄为最。花满楼其实倒不是他自己派了人来,而是花家人知道七童对楚家的酒评价极高,特意打发来买的。至于金九龄,这家伙非第一流的酒不喝,楚家的酒当然算得上第一流的酒,自然也成了金捕头最常喝的酒。 楚歌当然知道金九龄最后会做出一件大案,不过这跟她没关系啊,而且这事又还没发生,送上门的大主顾,谁也不会过不去不是? 金九龄是苦瓜大师的徒弟,无意间发现楚家有一款酒跟苦瓜大师的素斋实乃绝配,便把楚家酒馆介绍给了苦瓜大师,自此苦瓜大师的素斋必得搭上楚家的酒,否则就算是糟蹋了好菜。也是因为,楚歌也算是在苦瓜大师跟前记了名,虽然楚家离少林寺不算太近,但苦瓜大师但凡做菜,总会给楚歌送一份帖子。 楚歌捏着下巴想了想,前两次因为新酿的酒离不了人所以就婉言谢绝了,现下暂时清闲了起来,《陆小凤》世界难得的美味,怎么也要去试试,索性吩咐叶归程准备去少林。 叶归程之前曾经去少林寺砸过场子,但也不过是因为骤然得知藏剑山庄竟无一人知晓,所以才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为藏剑山庄扬名,后来是越打越过瘾,反倒停不下来,现在冷静下来了,也想去少林道个歉,听到楚歌的吩咐,十分高兴地去安排了。 楚歌看着叶归程离去的修长身影,觉得藏剑二少这风姿实在赏心悦目,留下他给自家酒馆打工真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策了! 既然是上门做客,楚歌特意拿了家里珍藏了不晓得多少年的竹叶青作为礼物。叶归程一边往马车里放酒,一边小声跟楚歌道:“老板,听说江湖里又有大事了——听说之前江湖上很有名的那个青衣楼,被一个叫红鞋子的组织连锅端了。” 在这里金鹏王朝后续的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的她并不知道,但是青衣楼还是被红鞋子给灭了么……正发着呆,身子突然腾空而起,楚歌一回过神,就见叶归程单臂揽着她的腰,一把把她抱起,放到马车上,笑嘻嘻道:“老板以后要好好吃饭啊,个子这么矮,连马车都爬不上去了吧?” 楚歌刚要说出口的谢谢顿时堵在了嘴边,也忘了方才顾虑,气得鼓起脸颊:“矮怎么了,我萌!个子高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傻大个!” 说完,踢踢踏踏地进了马车里坐好,哼,她以前不是这么矮的好么,这具身体身材娇小,她有什么办法! 叶归程摸摸鼻子,默默记住自家小老板一被说矮就炸毛。 楚家离少林寺不算近,不过也不算太远,第二天中午就到了少室山。 少林寺的弟子们看到楚歌,纷纷稽首作礼,十分殷切地问着小施主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远道而来辛苦了什么的,等看到看到跟在楚歌忙着拿酒的叶归程转过身,立刻如临大敌,纷纷握紧了手头能充作武器的所有东西,若非忌惮对方的实力和寺里主持的嘱托,早就乱棍打上来了。 楚歌回头看叶归程,促狭一笑——看你做的好事。 叶归程表情无辜,假装看不到小和尚们的戒备,微笑着上前—— 小和尚们集体退后一大步,隐隐还听到十分稚嫩而又略带哭腔的警告:“你、你别过来!” 不少小和尚附和地点着头,内心其实是崩溃的——虽然他们人多,可这位看似温和俊雅的剑客最是不惧群战,像他们这样连入门弟子都算不上的,他一个打十个都不算多,重剑一转,就是比他稍微好点的师兄们也扛不住。 叶归程:…… 叶归程也不敢再上前吓唬人,从袖子里拿出苦瓜大师的帖子,特意放缓了声音道:“在下随楚老板,应苦瓜大师之邀而来,麻烦小师父们代为通传一下。” 小和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上前接帖子,最后是看戏看得高兴的楚歌从叶归程手里抽出帖子,递了过去。 这才有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点的小和尚上前鼓起勇气,上前接了帖子:“小僧这便去通传,还请二、二位稍带片刻。”小和尚说着,习惯性地依次看了楚歌和叶归程一眼,叶归程拿出十二分的善意笑了笑,反倒把对方吓得一个哆嗦,这回连都头都不敢抬了,掉头就往寺里跑去。 楚歌捂嘴偷笑,叶归程无奈。 小和尚很快就回来了,还带了个明显更加高等级的少林弟子,那名少林弟子倒是比较大胆,对楚歌很客气,对叶归程也并无畏惧,反倒十分尊重客气,还笑道:“叶公子也许久未在江湖露面了,如今难得一见,还请与贫僧比试一二。” 听到少林弟子说出“许久”这个词,叶归程心里微微有几分怪异,不过这个时间概念毕竟有些模糊,还是笑着拱手道:“随时奉陪。” 楚歌跟着少林弟子进寺里,一边走,一边问道:“我听闻苦瓜大师向来不轻易下厨,要下厨,必得来的人对,不知道这次是谁要来?” 这少林弟子的地位大概正经不低,对此也是一清二楚,笑着稽首回道:“阿弥陀佛,回楚施主的话,此次来的,有流云飞袖的花满楼花公子、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黄山古松居士、武当掌门木道人还有金九龄师叔——除了金师叔和陆大侠,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楚歌脸上立刻笑开了:“难怪苦瓜大师愿意下厨。” 那少林弟子也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一间小院。院子里,三个人正坐着谈笑。 看到熟人,楚歌挥手打了声招呼:“花公子!” 叶归程也点头:“花公子。” ——另外两个人应该就是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不过这两人的名头早已如雷贯耳,但楚歌没见过,而叶归程虽然打上过武当派和黄山,但适逢这两人出游,也没见过。 花满楼转头看向楚歌方向,微微颔首,淡笑道:“楚小老板、叶公子,自那日阎府一别,多日未见,两位可还好?” 楚歌:“我也就开个小酒馆,没什么两样的。就是这位叶公子,前阵子可是大大地出了风头——啧,差点没死得连尸骨都没人收。” 叶归程当初的事自然是江湖皆知,包括被十二连环坞追杀之事,如今事结,他也全身而退甚至不再踏足江湖,倒是成了江湖传奇。花满楼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一身穿蓝衫的道人看着叶归程,突然大笑起来,向花满楼道:“花公子,这位叶公子,莫非就是我掌门师侄所说的那位藏剑山庄少侠?果然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 叶归程拱手:“前辈谬赞,在下正是叶归程,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花满楼道:“这位前辈便是武当木道人……” 花满楼话到一半,楚歌立刻举手抢答道:“木道人前辈我知道!据说天下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剑第三——其实我挺好奇,喝酒第一的大概是陆小凤,那使剑第一第二的又分别是……” 楚歌说到这里,叶归程在后头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乱说话,楚歌也意识到这么问不礼貌,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木前辈好!唔……尊夫人和令爱也还好吧?” 此话一出,气氛突然凝滞起来。 第8章 8|第八章 叶归程不由握紧腰畔轻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古松居士,方才楚歌说出“尊夫人和令爱”时,木道人还没什么反应,古松居士身上却骤然升起一股杀意,不过这杀意很浅,转瞬即逝,只是叶归程本就在关注这个场中唯一还未认得的人,才能勉强捕捉到这一点。 花满楼对杀气比较敏感,自然也感觉到了,虽然还在笑着,却暗暗将内力凝于袖间,以防古松居士突然发难。 倒是木道人依旧淡定,笑道:“楚小友真是爱开玩笑,贫道出家修道多年,一心为道,无缘世俗,未曾成亲,何来妻女之说?” “哎?”楚歌眨眨眼,“你不是……” 楚歌话到半截,突然有个小和尚急急忙忙跑过来,稽首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都在这里。师父的斋菜已经准备做了,几位请随我沐浴斋戒。” 楚歌倒是知道除了陆小凤,其他人要吃苦瓜大师的斋饭必须要沐浴斋戒,因此也不想再跟木道人争辩,欢快地要小和尚带她去禅房。 古松居士松了口气,也道:“哈哈哈,对对,我们该去沐浴斋戒了,动作慢的,到时候可是要吃不上了。” 叶归程嘴角一挑,似笑非笑,也跟着小和尚走开。 花满楼卸了力道,与木道人彼此客套了一番,也去沐浴斋戒。 楚歌毕竟是女孩子,从头到脚拾掇完,沐浴斋戒出来,晚钟早就已经响过了,便急匆匆往禅房跑去。 禅房竹帘低垂,素斋的味道极香,只是嗅着,便产生一阵无法形容的食欲,只是楚歌刚踏进去,就立刻嫌弃地看着陆小凤:“你这新形象虽然挺有特色的,但是未免太影响食欲。” ——她真的是服了陆小凤了好么,每次去苦瓜大师这里吃饭都要衣冠不整搞点特殊化。 陆小凤手下不停,继续吃吃吃,满不在乎道:“反正我不受影响,影响你的食欲让你少吃点,不是正好吗?唔,你再不吃可要吃光了。” 陆小凤说话间,已经吃下两块素鸭子,三口烧茄子,顺带还喝了两口酒。 再看看旁边,其他人都跟陆小凤坐得极远,吃相也显得比较斯文,不过速度还是极快。再瞧瞧桌上,饭菜少了一大半了,楚歌惊叫:“哇陆小鸡你好不要脸的,就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花满楼不由笑道:“哈哈,陆小凤的脸皮向来比较厚,楚小老板真的要跟他一般见识吗?” 楚歌一听有理,便要跟过去一起吃,刚抬脚,却被人拍了拍肩,回头,是叶归程。 他举起手的食盒:“老板,知道你慢,我让苦瓜大师提前拨了点素斋。” “嘿,二少你难得这么机智哎!”楚歌一把接过木盒,又嫌弃地瞪了陆小凤一眼,扭头:“哼,归程我们出去吃,不看这个影响食欲的。” 看着楚歌端着食盒的欢快步子,叶归程心说还是不要把平时在酒馆楚歌洗个澡要将近一个时辰的事实讲出来了,只是笑着朝苦瓜大师和陆小凤等人点点头,拱手道了一声失礼。 为了照顾楚歌这个小姑娘,苦瓜大师给拨出的菜不少,就算叶归程饭量大,因为楚歌饭量少,所以两个人吃还是足够的。 苦瓜大师的素斋果真名不虚传,吃得楚歌肚子滚圆,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小声跟叶归程道:“哎,之前我觉得杜叔做得饭菜已经很好吃了,没想到,苦瓜大师做的素斋更绝,难怪连陆小凤都这么追捧。” 想到陆小凤将来有一天会给司空摘星挖蚯蚓,楚歌突然扑哧扑哧笑了起来:“也不知道陆小凤这次是怎么折腾成那个样子的……” 一个温润的声音突然道:“我倒觉得,陆小凤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 这声音很熟悉,楚歌和叶归程转头,便看到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起走了过来,刚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陆小凤无奈地看着他,花满楼唇边含笑。 陆小凤笑道:“我这身脏污是有由来的——我跟司空摘星比赛翻跟斗,谁输了谁去挖蚯蚓……” 挖蚯蚓?叶归程摇摇头,这可真是有够无聊。 还真是这招?楚歌瞪大眼:“然后你输了?” “我当然赢了!”陆小凤得意得两撇小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伸手仿佛要抚平一般地摸了摸。 楚歌万分不解:“既然你赢了,为什么还搞了一身泥巴?” 陆小凤美滋滋道:“难得看到司空那家伙出丑啊,我当然要看着他抓每只蚯蚓的滑稽模样啊!” 楚歌&叶归程:…… 过了半晌,楚歌才慢吞吞道:“我猜司空摘星肯定不服气,还会跟你比赛翻跟斗。” 陆小凤:“那就比啊,我都赢过一次了,还会怕他?” 楚歌:“我觉得你会输……算了,反正你也不会信,等你挖蚯蚓。” 明月高悬,清风徐来,檀香烛火缭绕,陆小凤和花满楼自去休息,寺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祥和,昆虫的鸣叫声渐次想起。 有小和尚过来说客房已经备好,木施主和古施主也早便安置,问两位是否也需要去休息。 楚歌本来要点头,叶归程却突然记起古松居士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得知男女禅房是分开的,到底不放心,婉拒了小和尚的邀请,准备连夜下山。 正好是月圆夜,照得整个世界澄静明亮如白昼,下山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楚歌不知道叶归程如此安排的用意,不过她对住在哪里没什么太高的要求,而且吃的太多,走动走动,消化消化也不错,另外下山之后还可以逛逛夜市,感觉少室山下的夜市也会别有风味,所以并不反对。 少林弟子向来尊重他人的选择,但也不强求,只安排了几个僧人送两人下山。 楚歌走的本就慢,等走到山下,原本预计要逛的夜市早就散了。楚歌嘟着嘴,有点不开心,但也只能在叶归程的提议下,准备去找家客栈住下。 刚拐过一个街角,便听到一声苍老的吆喝声:“卖糖炒栗子啦,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咯……”,循声看过去,便见一个身形佝偻老婆婆慢慢走过来,她手里拐着个竹篮,上面盖了蓝布,盖得严严实实,若非嘴里吆喝着,一点也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糖炒栗子!楚歌眼睛一亮,有些嘴馋了,反正方才下山把吃的东西都消化了,再吃点栗子也不为过,索性欢快地跑到老婆婆跟前打听价钱。 十文钱一斤的糖炒栗子,着实不贵。楚歌瞧了瞧天色,索性抛了一大锭银子,把栗子全都买下来了,反正剩的也不多,大概也就三四斤的样子。 这个季节正是栗子最好的时候。纸袋里的栗子各个饱满圆润,个头硕大,红褐色的外壳泛着一层油光,细细的一条口子裂开,传出一股子扑鼻的香甜气味。 尽管吃了晚饭,可闻见这味道,楚歌还是忍不住要流口水,迫不及待地就要从纸袋里拿一个出来吃,不料刚炒出来的栗子太烫,楚歌刚拿出来一个,还没来得及剥,就给烫得瞬间把栗子抛了出去。 那老婆婆刚好收好了银钱,一伸手,便接住了,然后给楚歌递过来,笑眯眯道:“这么好的糖炒栗子,可不能浪费了。” “多谢婆婆!”楚歌接过来,道了谢,便又跑回叶归程身边,把糖炒栗子往他跟前一递:“吃栗子!” 叶归程笑了笑,拿出来一个,轻轻一捏,便把栗子的硬壳捏开,再略微一分,一个完整的栗子便剥了出来,随后转手递给楚歌。 “哇好香,归程哥哥你也吃啊……还是有点烫……”楚歌眼睛一亮,把手里还没剥开的栗子递给叶归程,接过剥开的,却觉得还是有点烫,便放在手掌里,小口地吹着。 “嗯。”叶归程随口应了一声,收回手,眼角余光瞥了那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一眼,两人目光相触,而后分开。 这本是极其平常的一眼,叶归程收回目光后却觉得不太对……方才那老婆婆的目光,似乎有几分躲闪?这么一想,方才看到的细节顿时全部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精明得有些锐利的双眸、嘴角略带几分诡异的笑容、敏捷的反应…… 吹了半天,栗子总算不那么烫了,楚歌便开心地张开嘴,准备一口次掉—— 第9章 9|第九章 柔软纤白的手指捏住了胖乎乎的栗子,立时便要往嘴里塞,冷不防手腕突然受到一下打击,力道很轻,却足以让楚歌整只手发麻至无力,指间的栗子也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楚歌吓了一跳,立刻扭头看向叶归程,本想责问他要干嘛,却注意到青年的眸光锐利冰冷,紧紧地盯着对面卖完了栗子却仍然没有离开的老婆婆。 静悄悄的街巷里,一丝风声鸟鸣也无,只有一道苍老的惋惜轻叹声:“唉,这么好的糖炒栗子——” “一个就可以毒死三十个人,就这么丢了,岂不可惜!” 后面一句,沧桑的老人声音瞬间变成悦耳的年轻女子声音,然而却混杂了软糯的女孩儿的声音,女声二重奏,一字不差,就连语气都相近。 卖栗子的老婆婆一愣,诧异地看了眼楚歌,随后又看看叶归程,叹气:“可惜被你发现了,看来,我真是小瞧了你们。” 叶归程握紧手中剑,高声问道:“婆婆认得我们?只是不知,我们可有什么得罪婆婆之处?” 买栗子的老婆婆脸上笑容不变,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你们,连见都没见过,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过节。” 叶归程抬脚,金丝滚边的玄色长靴踩上栗子,用力把他一点一点碾进土里,沉声道:“既然未曾有过过节,婆婆为何将这剧毒的栗子卖予我们?” 老婆婆幽幽地叹了口气,正要说,楚歌却笑吟吟道:“她虽然没见过我们,却依然把这毒栗子卖给我们,当然是想要杀了我们。至于她为什么要杀我们,因为今夜是月圆之夜,每到月圆之夜,她就想杀人。” 叶归程一愣,似乎万万想不到是这么个理由,在他看来,之前前来追杀他的那些江湖宵小的理由都比这个充分,最开始他也确实把这当成是之前没清理掉的祸端。 苍老的面容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笑容,老婆婆转了转眼睛,看向楚歌:“你知道?” 神色从容地退到叶归程身后,楚歌笑眯眯道:“本来不知道,但是现在想起来了。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未免太过出名。若非最近的绣花大盗太出风头,我也不至于才想起来。” “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道,今晚你们,必死无疑!”熊姥姥正说着,手腕一抖,竹篮子被抛飞了出去,一双绑着鲜红绸子的短剑跃出,直冲楚歌门面而来。 楚歌没有丝毫惧意,也不躲闪,直到剑光趋近跟前,叶归程身形一晃,一声清脆的金戈相击之声响起,短剑被挡下来,然后滴溜溜地飞回熊姥姥的手里,叶归程紧接着也急冲过去,两人缠斗到了一起。 楚歌脸上笑意加深,道:“月圆之夜便要杀人……我说,公孙兰,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中二病还没好么?” “连这你都知道……”被彻底点破身份,公孙兰吃惊不小,一时疏忽,被叶归程凌厉的剑招划破脸颊。 叶归程见自己明明刺中却没有血迹流出,不由也是一愣……公孙兰趁机连连后跳,退开数尺,索性一抹脸,伪装退去,露出一张十分年轻十分漂亮的脸蛋。 月色很亮,楚歌看得很清楚,不由鼓掌赞叹:“果然是大美女,比上官飞燕还好看——喂,漂亮姐姐,约嘛?” 叶归程偷闲瞧了她一眼,冷冷道:“会做有毒的栗子的女人,你也敢约?” “唔,那确实不敢。”楚歌沮丧道:“栗子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做成毒物,简直不可饶恕!” 叶归程冷哼了一声,持剑继续冲上去缠斗。 公孙兰以双剑格挡,随后身子一抖,退去一身粗糙的麻布衣裳,露出一身考究又华美的粉色衣裳,剑器之舞,轻盈灵动,曳地长裙旋出优美的形状……叶归程一身藏剑山庄秦风套装,愈发显得人身高腿长,轻剑游龙,重剑无锋,迅疾如风,岳渟渊峙。 重点是,两个人的颜都好正! 楚歌简直都要看呆了,完爆任何国产武侠剧好么!唔,仙侠剧也完爆!要是一部电视剧有这两个人这么高的颜值,再糟糕的剧情她觉得自己也能看下去。 当然,现在她还在穿越,电视剧什么的是不要想了。 不过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从巷子这头打到那头,又从那头打回来,时不时跳到房顶,然后又下来,楚歌不免觉得有点寂寞,想刷刷存在感,索性道:“漂亮姐姐,我觉得你的中二病已经快病入膏肓了,你真的不考虑吃点药治疗一下嘛?唔,你的病好像不止中二,还有精分诶~我帮你数数你到底又几个身份——除了熊姥姥,还有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全都是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毒妇啊,杀人就那么好玩么?所以其实你一共有三样病,中二、精分外加反社会人格…喂幺幺零吗,这里有个变态麻烦来处理一下。” 楚歌说着,伸出右手放到耳边,做出打电话的样子。 听楚歌在下面说,打架的两个人都有几分分神,不过公孙兰走神得比较厉害,甚至想先去戳死楚歌。而叶归程分神更多的是因为惊讶——他虽然在这个江湖中待的时间不长,不少江湖传闻没有听说过,但这几个倒是都听说过,难免心惊,不由也更为谨慎了。 楚歌越说越来劲了,放下手,又继续道:“喔对了,归程哥哥你还不知道吧,这家伙的本来面目在这片江湖也被称作‘公孙大娘’喔,因为她是大唐时候的公孙大娘的后人……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她的武功路数有点眼熟?” 不说叶归程还不觉得,只觉得跟之前与各门派切磋的感觉不太一样,楚歌一提,叶归程才恍然,双兵,剑器舞,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明显出于同源。有了这样的意识,叶归程打起来更加顺手了,依靠山居剑意重逾万钧之势,完全压制住了公孙兰,醉月、云飞、听雷、夕照雷锋…… 公孙兰的剑虽然快,但当被人用绝对的力气压制住时,再快的剑也使不出来。当然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发觉被压制住了,便假意卖了个破绽,趁叶归程击来之时侧身避过,后退拉开距离,便打算运起轻功跑路。 然而跟藏剑弟子比机动简直就是作死!叶归程迅速换到轻剑,玉虹贯日直冲而去,随后直接梦泉虎跑紧紧地黏在她身上。 高手过招,心态是很重要的。公孙兰已蒙生了退意,也就等于让叶归程掌握了先机,再加上他本就是压着她打,又过了几十招,终于被叶归程捉到一个极大的破绽,轻剑迅疾刺出,速度一点不比公孙兰慢,终穿胸而过。 楚歌慢慢走过来,看着公孙兰难以置信的双眼,淡淡道:“公孙兰,要做一个长命的坏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公孙兰艰难地把头转向楚歌。 “那就是要擦亮双眼,不要惹到不该惹之人。”楚歌微微一笑:“这个江湖坏人不少,却总有那么几个连坏人都不杀的奇怪的好人。可惜,我们并不是。” 公孙兰漂亮的眼睛瞬间睁大,嘴角溢出一抹艳红的鲜血,慢慢委顿于地。 红颜枯骨,也不过如此。 虽然知道公孙兰死不足惜,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于面前,楚歌还是有些不好受,更何况,还是个相当漂亮的妹子。 叶归程在大唐的江湖历练多年,又经历过血与火的安史之乱的洗礼,杀人早就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了,此时倒是很淡定,问道:“尸体要处理吗?” 楚歌瞪大眼睛:“你要怎么处理?化尸水吗?” “那是什么东西?”叶归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拿剑尖戳了戳地上的尸体,“我是说要埋了吗?” 古龙大大好像没说杀人还要管埋的,那大概也就不太需要。于是楚歌摇了摇头:“不用。天色这么晚了,我们该回去睡觉啦!” 说着,便推着人往客栈方向走去,一边说,一边跟叶归程絮叨着:“我跟你嗦,有个漂亮阿姨曾经跟他儿子讲过,这世上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看公孙兰多好看,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你以后可要小心点,要是被漂亮妹子骗了……你千万憋回酒馆了,好丢人的……” 这会儿不是什么拜佛的时候,客栈空的屋子很多,两人很快便挑好了一间带套房的上房住下,楚歌睡里间,叶归程睡外间。 从山上一路走下来,又跟公孙兰折腾了一阵子,楚歌早就累了,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不想半夜却突然惊醒,看着素白的账顶茫然了好一阵,楚歌下了床,光着脚就往外间跑去…… 叶归程本就睡得浅,几乎是楚歌脚步刚响起便醒了,看着小姑娘穿着里衣披散着头发地跑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把抄起轻剑。 楚歌还真有事——跑到叶归程面前,白白软软的娃娃脸罕见的严肃起来了,轻声道:“昨晚的尸体我们该处理掉的!我忘了说明一点了,那公孙兰除了那几重身份,还有一个身份。” 楚歌说着顿了顿,表情更加严肃:“她还是江湖里最神秘的组织——红鞋子的首领!” “嗯。”叶归程点着头,不在意地看了看四周。 看着叶归程心不在焉的样子,楚歌有些不满道:“我说的你听到了嘛,红鞋子是个非常厉害的组织,里面虽然……” 楚歌说到这里,叶归程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直接捂住她的嘴巴……楚歌只觉得身子瞬间腾空而起,下一秒,两个人一起躺到床上! 第10章 10|第十章 叶归程的手是练剑的手,带着微微的薄茧,覆在自己嘴上,有点粗糙,却又干燥温暖,楚歌不由地就脸红了,因为被捂着嘴没法说话,想看看叶归程要干什么,一抬头,便愣住了,脑海里不由飘过不记得何时学过的诗经里的句子——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楚歌从一开始便觉得,叶归程是个标准的藏剑山庄少爷。从一眼看到他,第一感觉就是壕,出手大方,从来不会计较什么身外之物。第二感觉就是干净,这种干净是从内而外的一种干净,跟楚歌给人的那种干净的感觉不一样——楚歌单纯是因为皮肤好,水润白皙,是一种白净的净,而叶归程常年大太阳底下习武,虽然没怎么晒黑,但也不算白,他的干净,若是非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这人心里似乎有个小太阳,把心里所有的阴霾尽数照亮。 光着两项优点,就足够大多数见到他的人对他生出一种好感——当然个别门派的小弟子们对他好感度为负,都是不小心玩脱了的后果,却很少会注意到,他其实长得也特别好看。 如今这么近距离看,楚歌更是生出一种——这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用才华征服世界——的感觉。 叶归程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低下头—— 正胡思乱想的楚歌顿时吓得连动都不敢再动,甚至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周围的感觉愈发清晰——清浅的呼吸喷在颈间……卧槽。楚歌觉得自己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就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这时耳边却传来刻意压低的气音:“别出声……对,尽量别呼吸……” 苏炸了这声音简直!若非被捂着嘴,楚歌都要叫出声了,晕晕乎乎真听话地屏住了呼吸。 不过好在,这种憋气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一声细微的响动从窗户传来,楚歌瞬间回过神,睁大眼睛看着叶归程——有人?! 月光正好能照进来,楚歌的这个眼神叶归程正好看清楚了,点头——别出声。 “咔擦——”一声,窗户被人打开,仿若猫儿一般,有人轻手轻脚地翻进屋子,而方向,似乎是楚歌的床铺。紧接着是一声钝响,仿佛是什么利器砍在棉被上。那人似乎发现人不在,轻声道:“呸,原来是一对儿狗男女!” ——是个男人。 你妹的狗男女!楚歌恨得差点破口骂出声,好歹隐隐猜到了什么,这才没有动。 脚步声渐渐近了,楚歌有些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却也只能看出来是个穿了夜行衣的黑衣人,身形很是高大。 几乎是那人探下身子查看的瞬间,叶归程突然从床上弹起,一把抓起竖在床边的重剑,狠狠地拍出一招峰插云景,立刻便把人拍飞了出去。 从床上爬起来看热闹的楚歌正好看到这一幕,囧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黑衣人倒飞往窗户,可是纸糊的窗户根本经不起这般的撞击,砰地一声四分五裂,那人直接飞出窗外。 叶归程提了重剑,立刻追了上去。 楚歌呆愣了一会儿,也连忙下床也想过去看看。 不料叶归程很快就回来了,点了灯,映出脸上明显的困惑。 楚歌还以为是被跑掉了,正想安慰他说没事,叶归程却几步走到她的床边,拎了靴子和外衣给她:“穿上一起去看看。” 楚歌乖乖穿好,这才跟着叶归程出去,等到了外面,她才知道叶归程方才在疑惑什么——叶归程本来把一个黑衣人拍飞出去,而如今,外头却有两个黑衣人在交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夜行衣,不过一个身材曼妙如正当青春的妙龄女子,而另一个,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好在叶归程重剑上的花纹特殊,拍人的力气也大,再联系下刚才的声音,还是能很轻松地通过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的红印子辨别出他就是那个摸进屋子的黑衣人。 ——噫,话说若是有一天酒水生意不好做了,大概可以帮忙繁荣一下夜行衣市场,男女均码同款什么的简直不利于市场发育。 “所以,莫非我们身边有个在默默保护着我们的暗卫吗?” 楚歌认真想了想,也只有这个脑洞最为合理。 叶归程从地上捡起一个竹管,嗅了嗅,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被我拍飞的那个,用这个往屋里送了迷药,似乎想要迷晕我们,至于之后要做什么,我就不确定了。而另一个,目前敌我不明,不过从眼下情况推测,大概一开始那个黑衣人飞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好遇上了,然后就打起来了。”——不过有句话他没说,怕那两人听到,第二个黑衣人他不觉得是什么好人,毕竟在这个世界他没有交情好到会穿着夜行衣深夜来访的朋友。 感觉叶归程推测的有道理,楚歌没什么头绪,只能点头,先静观其变。 两个黑衣人拆招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过了有近百招。然后那个黑衣女子突然“咦”了一声,后退数步,迟疑道:“你是……?” 黑衣男子手下一顿,收招,往楚歌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飞身而起,转瞬便掠至丈外。 楚歌和叶归程面面相觑,完全闹不懂这黑衣男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过黑衣男子走了,还有个黑衣女子在,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后站好,方便在对方突袭时叶归程能及时回击。 楚歌突然注意到,方才两人过招太快,再加上夜色,没有看清楚,那黑衣女子脚上的鞋子并非黑色,而是红色,上面绣着硕大的黑色花纹,她心里一动,朗声问道:“绣花鞋?姑娘身手不错,不知是红鞋子的八姐妹中的哪一位?” “知道红鞋子,看来杀了你也不算冤枉。”对方冷冷道:“红鞋子已经不再是八姐妹了,你们二位不是应该很清楚这点么?” 叶归程手下一紧,做出戒备的姿态——听这话,应该是来给那个公孙兰报仇的。 楚歌却依旧淡定,故作疑惑道:“姑娘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为何不是八位了?哦,我知道了,莫非你们八姐妹又找到了一位妹妹?那还真是要恭喜姑娘了。” “别给我装蒜!”黑衣女子恨声道:“大娘是你们所杀吧?” 楚歌睁大眼睛:“什么大娘?哪位大娘?红鞋子的首领?” 黑衣女子冷哼道:“没错。大娘夜里被人所杀,其伤痕,除了这位叶公子,怕是再无人做得出来!” 楚歌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这位姑娘你莫不是搞错了?叶公子夜里确实杀了个人,可却不是什么红鞋子的首领,而是卖毒栗子的熊姥姥——你该不是要说熊姥姥就是你们的首领吧?我虽然不怎么混江湖,隐隐也听闻红鞋子的首领是公孙大娘。公孙大娘乃是开元年间唐宫第一舞人公孙大娘的后代传人,怎么可能是熊姥姥?”楚歌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你真的是红鞋子的成员么?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如果是开玩笑的,我觉得这笑话一点不好笑,姑娘还是请回吧!” 楚歌说着,却捏着下巴开始琢磨这位红鞋子到底是其中的几娘。虽然红鞋子里的八位情同姐妹,但也并不是毫无隐私的,尤其像是那种明显与社会常识相悖之事,就好像她们之中的六娘,虽已投身空门,却为心上人失了身,这种事她自己也知道不好,所以对姐妹们也是隐瞒了下来,她可不觉得一到月圆夜就随便杀人是什么社会常态,所以知道她是熊姥姥的,很有可能是很早之前就跟着她的排名前几的姑娘…… “你……你……”黑衣女子被噎得不行,冷笑道:“小丫头,武功不济,倒是伶牙俐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黑衣女子说着,身子突然动起来,迅疾如闪电,似乎转瞬便能逼至近前。然而叶归程动作也不慢,轻身跃至半空,横剑挡下这一招,紧跟着剑光一闪……黑衣女子匆忙扭身,险险避开要害,却保不住面上黑巾。 黑色面巾飘飘落下,露出一张艳丽张扬的脸,下一秒,莹白如玉的脸颊翩然现出一道血痕,忍痛抹掉脸上的血珠,黑衣女子冷声道:“好好,藏剑公子果然好剑法,难怪杀得了大娘……” “所以你还要继续送死吗?”楚歌站在叶归程后面,探出头,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表情,果然看到对方脸上现出一丝犹豫,唇边的笑意不由加深。 叶归程根本不觉得对方会放弃,更不觉得放过对方是个好选择,提了剑便准备再战,却被楚歌拦下。 果然,那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们几眼,突然收势疾掠后退。 叶归程有些不解:“小老板?” 楚歌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回走:“都这么晚了,回去睡觉啦!” 第11章 11|第十一章 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叶归程也不敢再带着楚歌在外头瞎晃悠了,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立刻便带着人回家。 果然不出叶归程所料,行至半路,便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几波杀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都是女人,还是穿着红色鞋子的女人。 叶归程的眸色不由加深——终于来了,红鞋子。 他不是不知道昨晚楚歌放走那个红鞋子的高层会引来这种问题,只不过楚歌向来很有主意,他想着对方可能在算计着什么,再加上那个女人走的有些突然,他没来得及拦下,再者说……区区几个砸碎,还不值得他太担心。 看着比上一波更多的追杀者,叶归程勾了勾唇,直接开了泉凝月、云栖松、莺鸣柳,一个鹤归孤山砸过去——风来吴山转倒一大片,剩下的一片大都被震慑住了,愣了半晌,这才要合围上来。 楚歌突然掀了马车帘子,疑惑道:“各位姐姐们,你们都追杀了我们一路啦,到底是为什么啊?” 转完风来吴山正撑着重剑缓劲的叶归程正好看到了,嘴角一抽——小老板,你这扮无辜的技能是越用越顺手了。 红鞋子的成员都是女人,而且还大多是受了情伤的女人——像公孙兰她们这样彪悍的妹子,就算是古龙大大的小说里也不是爆款,对男人能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但大多对楚歌这样白白软软的小姑娘极有好感,听她这么一说,不由都是一愣,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大概是带头的姑娘道:“小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公子……他昨夜杀了我们的首领,我等收到六娘,也是六首领的传信,已经立下誓言,从此以后,不管刀山火海,天涯海角,势必手刃此人!” 说着,狠狠地瞪了叶归程一眼。 叶归程从来就没怕过,只随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重剑,虽是一言不发,但震慑力十足,几个姑娘纷纷又后退了两步。 楚歌瞧着好笑,但面上依旧十分无辜:“你们的首领?昨晚我一直跟叶公子在一起,怎么不知道他杀了你们的首领?” 几个姑娘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道:“可是二娘明明就说大娘是被他所杀——而且,大娘尸身上的伤痕,也只有这位的重剑才能造成!” 楚歌眼睛一亮——昨晚那人果然是二娘!其实也只有对公孙兰已不那么忠心二娘才会在报仇和保命之间有所犹豫。既然是二娘,那这事就很好解决了!心电急转间,楚歌已皱起了眉头,想了想,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又大大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几个姑娘没看过国产电视剧,所以完全被楚歌这一连串浮夸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一人道:“姑娘,何故叹气?” 楚歌道:“你们真的觉得大娘是被叶公子所杀?你们也是混江湖的,藏剑山庄叶归程的名气,我想你们也听说过。他已经多日未涉足江湖了,跟大娘又没什么仇怨,为什么会杀了她?而且,大娘轻功天下无二,剑术更是可与西门吹雪、叶孤城二人相提并论,你们为何笃定叶公子能杀了大娘?” 叶归程眼一眯,看楚歌——瞧不起少爷? 几个红鞋子姑娘心里不由就有几分动摇了——这位叶公子是挺厉害的,名气也很大,但都说他是个侠义之士,也没听说跟大娘有何过节,所以他为什么要杀大娘呢?再者说,大娘的武功她们也都是见过的,会被人所杀,确实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但是……“……二娘不会欺瞒于我等,她向来谨慎,既已说了凶手是叶公子,那就不会有错。” 楚歌幽幽地叹了口气,放下帘子,退回车里,“你们既已笃定,那便动手吧。如果、如果叶公子死了……还麻烦各位姐姐也送我一程。” 说到后面,声音竟带上了哽咽。 不说她们能不能打得过叶归程,光听楚歌此时口气,几个姑娘就觉得有口气在不上不下地吊着,不由继续追问:“姑娘何出此言?” 楚歌:“你们不要问了。” “姑娘有话直说便是,婆婆妈妈,像……”一个姑娘两步跨到马车前,一把掀了帘子,待看到里头的景象,后半句话顿时说不出来了——马车里,楚歌正默默垂泪,看起来可怜极了。 楚歌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哭,一边道:“有些话,是不能直说的。我自小没什么兄弟姐妹(独生子女其实也挺爽),所以十分羡慕你们的姐妹情谊(纯女子黑帮装逼利器),岂能说出什么破坏你们姐们情谊的话?”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是很奇怪的,感情好的简直像百合,感情不好的那就跟夺夫之仇似的,偏偏女孩们之间感情的好坏还往往没什么理由,所以这些人里头,也并不是对几位首领全都十分忠心的,公孙兰是领导者,忠心是肯定的,但其他几位,难免就没有几个不服气的,二娘自然也有。听到楚歌这话,有人敏感地察觉到可能是有关二娘的什么事,立刻道:“不管什么,还请姑娘直说,姐妹情深,但也万不能付错深情!” 有几个姑娘也纷纷应和。 叶归程站在一旁,表示有点懵逼——他家小老板竟然还会哭!问题是,到底是为什么哭啊! 楚歌抬手抹了抹眼泪,借机悄悄勾了勾唇,然后从昨晚买栗子的事情说起,不过说到最后,稍稍进行了加工——“叶公子为人正直谦逊有礼,反正那栗子我也没有吃,所以他并不想杀大娘。只是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知何时过来的二娘,竟趁大娘负伤之际,一剑将其杀害了……” 几个红鞋子姑娘大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呢,连连说楚歌胡说八道,甚至还有人冲动地想直接动手,好在被其他人拦下来了。 楚歌见状,继续做吞吞吐吐状:“……其实……其实二娘会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楚歌:“……你们听说过金九龄吧?” “知道,六扇门总捕头。” 楚歌:“嗯,对,就是他。金九龄是二娘的情人,二娘一直在暗中资助他过最好的生活……可是二娘的钱财也有限,只能铤而走险,动用你们红鞋子的钱财,做下不少亏空。她知道大娘迟早会发现,所以一直在找机会对大娘动手。我知道你们姐妹情谊深厚,我这几句话你们可能不信,但是,你们可以回去告知六娘。红鞋子势力那么大,总归能找到证据,查明事情真相吧?至于我们……就算你们杀了叶公子,恐怕也会牺牲很多,还不如先去查一查真相。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一直在晋中楚家酒馆,若大娘真是我们所杀,你们随时可以找过去报仇。” 叶归程适时地再次晃了晃重剑,几个红鞋子姑娘彼此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纷纷扶起被打伤的姐妹,告辞而去。 红鞋子们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眼前便只剩下两人一车。 叶归程提了剑过来,道:“昨晚那位便是二娘?她果真与金九龄有私?” 楚歌正低头拿着块帕子,准备打湿了擦脸,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斑斑的脸。她故意笑道:“你猜!” 叶归程抬手,不容置疑地从楚歌手里抽出湿帕子,随后轻柔地一点一点给她擦净泪痕,等彻底擦干净了,才随手丢掉帕子,沉声道:“……你根本不必如此。方才那群家伙都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是一群垃圾,我一个能打十个,不足为惧。” 楚歌愣了半天,突然有些别扭,扭过头,小声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又不是为了你……” 第12章 12|第十二章 两人很快又重新启程。为了防止再被红鞋子的人追上,叶归程驾着马车,一会儿走小路,突然又拐到官道,并且特意换了匹快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尽管中途追杀不绝,竟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便回到了酒馆。 杜叔仿佛猜到他们会这会儿回来似的,一进去,就闻到了甜甜的早点香气。 本来一路被快马颠的脸都快绿了的楚歌一闻到这熟悉的味道,立刻满血复活,蹦跶着便要去吃饭。 叶归程一路赶车也累得够呛,不过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跟杜叔说一说,尤其是招惹到红鞋子的事。 杜叔比他俩谁都淡定,听了事情经过后,道:“哦。我早餐做了金丝卷和黑米糕,叶小哥快去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叶归程莫名也淡定了下来,抻了抻腰腿,溜溜哒哒走去吃饭。 吃完饭后,杜叔送来一沓子信函,有给楚歌的,也有给叶归程的。两人都有点疑惑,打开一瞧,原来是他们各自认识的人听说他们惹上红鞋子后,纷纷来信询问是否需要帮什么忙。阎老板更是因为离得近,立刻打发府内身手不错的护卫过来保护酒馆。 看着信末风格各不相同的各式花押,楚歌和叶归程都还是挺感动的,毕竟他们来这里没多久,听说他们有难就纷纷援手,不管需不需要,这份情他们总归是要承下的。 不过楚歌那天忽悠走了红鞋子,倒确实不是为叶归程,而是为了接下来的好戏。 好戏很快便紧锣密鼓地上演了。 原本江湖上传说叶归程杀害了红鞋子的首领,被整个红鞋子组织追杀,他新结交的朋友们还正担心着,剧情突然就大反转了—— 原来红鞋子首领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公孙大娘,同时她的多个马甲也全都被扒了出来,一时间江湖人人唾骂,连她的几个姐妹也备受指点,若非她没有家人亲戚,怕是更难以逃脱,不说别的,光死在熊姥姥的栗子下的人都不知有几许。 不过这人并不是叶归程所杀。虽然她将有毒的栗子卖给了楚小老板,令人叶公子十分生气,不过楚小老板毕竟没有吃,所以叶公子只是重伤了她,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对此江湖人对叶归程但是大肆夸赞,“藏剑公子”本就名气不小,这下又火了一把。 不说叶公子,继续说凶手。这个凶手的身份实在是让人想不到,竟然是红鞋子的二首领,也是公孙兰的二妹。她因为亏空红鞋子组织的钱财,怕被公孙兰发现,便趁她重伤将其击毙。这个真相一出,一时之间众人万分感慨。 顺带一提,因为楚歌的暗中推动,#我再也不敢正视闺蜜这个词了#成了年度流行语。 话继续说回来,红鞋子的二娘怎么会亏空那么多呢? 嗨,又不知道了吧?二娘的情人可是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哪!那可是惯会享受的,喝的那酒,穿的那衣服,把的那妹子,哪一个不是顶好顶好的?光凭他那俸禄过得起这好日子?哦,你说他会相马鉴宝啊?啧,这天下都太平多久啦,宝马宝物早就被懂得人收藏了,一年也不见得有几件需要他去掌眼的。 金九龄一时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人品坏透了,就连六扇门都待不下去,估计之后的绣花大盗也不会出现了,而二娘,更多的被当成反面教材教育自家混江湖的姑娘们,找情人要擦亮眼睛啊,爱上个人渣这辈子就完啦! 啧啧啧,多么精彩的一出戏。 叶归程看着楚歌听这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起身给新来的客人送酒。 没错,为了更好地了解事情的发展,楚歌把镇上一家茶馆的说书先生请了来,然后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听这故事的各种反转,简直畅快。虽然请说书先生挺贵的,不过这故事对普通的平民百姓还是挺有吸引力的,所以小酒馆几乎每天都是满座,酒水钱也赚到不少。 故事听完了,说书先生也结了账回去了原本的茶馆,楚歌留下杜叔和叶归程看店,自己拿了这几日的账本和算盘回去后院算账。 这几天店里的收益和支出基本持平,好在有花家阎家这样的大客户,一次性买的都是好酒,量也大,看起来利润还挺可观,就是店里酒水的产出速度不太够。说起来她酿的酒也终于可以喝了,味道还不错,看来家庭遗传的不错,自动点亮了酿酒技能。 叶归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楚歌单手托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露出藕节似的一段小臂。叶归程走过去,帮她把袖子拉上去。 楚歌一下子惊醒过来,回过神,干脆放下胳膊,笑道:“前头客人不多了,让你有空到后面躲闲?” 叶归程本来打算说完事就走,听到这话,干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又吃了块点心,真来躲闲了。 楚歌瞪大眼睛,立刻把点心碟子端走,护在怀里:“这点心是杜叔特意给我做的,你想吃自己去跟杜叔要啊!” 叶归程砸吧砸吧嘴,摇头,嫌弃脸:“啧,不够甜,不好吃。” “你吃的甜点心能齁死人好么。”楚歌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放心地放回点心碟子,一边想着叶归程这家伙真是太能吃甜食了,一边问道:“你来后院到底是干嘛?” 叶归程吃掉最后一口点心,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递过来。 楚歌一接,挑了挑眉,还挺厚,再一瞧上头的花押,是陆小凤的。有点奇怪,打开一看,立刻惊呆了——里面除了薄薄的一张信纸,就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噫,陆小凤最近是挖到宝了么!”楚歌一边念叨着,一边打开信——原来银票是谢礼,该是给叶归程的,但叶归程毕竟也是她家伙计,索性就给了她。 原来这个熊姥姥害死了不少江湖世家子弟,为了报仇,在黑市慢慢积聚起一大笔赏金,到时候谁杀了熊姥姥,这笔赏金就是谁的。不过虽然熊姥姥是被二娘所杀,不过叶归程也算出了极大的力,毕竟二娘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们一商量,就把这赏金给叶归程送了来。 楚歌看看手里的银票,再看看密密麻麻的账本,突然叹了口气。 叶归程:“小老板怎么了?陆小凤又给你找了什么麻烦?” “没什么。”楚歌摇头,把这笔银子记了账——兢兢业业工作大半月,还赶不上宰个人来的钱多。 还是老老实实记好账,楚歌本想让叶归程把银票收起来,转念却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归程哥哥,回头你把家里的银票全都兑成现银。” 叶归程:“为什么?”大唐没有银票,每次出门都要带沉重的金银,并不如银票方便。 “银票风险太大了,不如银子保险。”楚歌一本正经道,“以后收到银票也尽快换成现银。” 就算不太懂,不过银票的风险叶归程也能想到一点,于是点头应下。 看着叶归程走远,楚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特么这个鬼酒馆不定几时就穿了,到时候捧着一堆银票兑不了,她该哭了好么! 第13章 13|第十三章 这了几日楚歌整理好后院的事情,跑去前面的店里帮忙,恰好今天客人还挺多的,叶归程和杜叔正忙的团团转。楚歌有点不好意思,便也去帮忙。忙活了一阵子,趁着客人都招待好了,楚歌躲到柜台里休息,叶归程突然凑过来,道:“小老板,过几天我可能得请个假,出趟远门。” “嗯……嗯?”楚歌把目光从账本上移开,好奇道:“你要去哪儿?干嘛?” “是这样的。”叶归程把手边雪白的毛巾整齐地放在柜台边上,解释道:“之前我在外头的时候认识了个朋友,最近他有点麻烦事,我想去帮帮忙。” “什么麻烦?”楚歌眼睛一眯,“不方便说?” 叶归程拍了拍袖子上的一点尘土,一边想着怎么说,一边道:“也不是。是有人欺负了他兄弟媳妇,而他兄弟是个暴脾气,非要去讨个公道。只是那登徒子有点厉害,他怕兄弟吃亏,喊我去帮忙。” 老婆被欺负了,这事果断不能忍啊,兄弟的老婆被欺负了也一样不能忍。楚歌倒是理解,点点头,“那你去吧!” 叶归程松了口气,笑道:“那我会尽快处理完此事,尽量在中秋节前回来。” 叶归程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很快便出发了,他走了没多久,又一个熟人登门,喝酒。 杜叔接过对方标志性的鲜艳披风,去找个地方挂起来。 陆小凤大摇大摆地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楚小老板,来壶好酒。” 楚歌见到陆小凤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陆小凤接过酒壶,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笑道:“我就不能来吗?” 楚歌:“陆大侠每日那么忙,不但要查案子,还要陪着红颜知己……怎么有空来我这小酒馆?莫不是又有什么事了?” “哈哈,小老板说的没错。”陆小凤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拍在桌上。 楚歌拿起来看了看,只见信上写着一句话——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楚歌眸色一敛,不知陆小凤此来何意。 陆小凤看楚歌脸上的表情没太大的变化,只当对方早已知道,沉声道:“西门和叶孤城都是举世无双的用剑高手,他们这一战势必惊天动地,但是,刀剑无情,尤其是像这样的高手决战,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不能有,这样一来,他们二人,怕是必有一伤,甚至……不死不休。西门吹雪是我的朋友,纵然我对他的剑法非常有信心,但还是十分担心他。” 楚歌微笑道:“但是,瑜亮既生,终有一战,这一战,除非他们自己取消,否则,谁都没办法阻止。” 陆小凤转了转头,忽道:“怎不见叶公子?” 楚歌道:“归程去做自己的事了。你找他做什么?他不跟着一起比试高下就好了,别指望他能把这场架搅和了。” 倒也是这样。陆小凤想了想,有些苦恼地道:“这可怎么办呢?前两天我为了这事特意跑了一趟万梅山庄,常年在家的西门居然不在……我若能见到他,劝上一劝,兴许还能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楚歌心下一动:“我大概知道西门吹雪在哪儿。” 陆小凤眼睛一亮:“在哪儿?” 楚歌转了转眼睛,笑道:“你陪我去趟京城吧,我再告诉你。我还没去过京城呢,也算见见世面。”——叶孤城既然向西门吹雪发了战帖,那南王世子怕是已经在密谋造反了吧?她想去京城看看能不能告个密。 陆小凤突然一拍额头,笑道:“决战在京城,那西门必定也在,我居然没想到——但是小老板你去京城干嘛?” 他这话还没问完,楚歌已经跑去后院收拾东西了,只能笑着摇摇头,想着这小姑娘大约是想去看看热闹,带着她去也无妨。 叶归程不在,楚歌个子矮力气小,所以驾车的重任就交给陆小凤了。 陆小凤急着去见西门吹雪,车子难免跑得极快,不过几日便到了京畿附近。 这一日又是快马急行,晌午时恰好经过一间茶寮,陆小凤便停下马车,打算歇息一下,顺便饮饮马。 下马车,刚给茶寮老板吩咐了饮马,陆小凤便耳尖地听到不远处的密林里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从那边刮来的风里,隐隐还带着极其明显的血腥味。陆小凤抽了抽鼻子,好奇心起。只不过,这楚家小老板——陆小凤想了想,干脆给茶寮老板甩了一块碎银,然后一把揽住楚歌的腰,真气一提,便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急掠而去—— 卧槽陆小凤你干嘛?楚歌刚要开口问,便被灌进一口冷风,连忙闭眼闭嘴。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脚踩到实地,头顶传来陆小凤饶有趣味的声音:“还真是巧得很。楚小老板,你瞧这是谁?” 楚歌睁开眼,也有些惊讶——归程?! 黄衫的青年公子温文俊雅,一手拎起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蓝衣公子,一手举着一柄不比他小多少的重剑,横挡住一柄黝黑古朴的宝剑,剑刃锋芒毕现,雪亮刺眼。而那古剑的主人,则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公子,他脸色莹白如玉石,冰冷瘦削,毫无血色,看起来斯文瘦弱,持剑的手却十分稳。 而在三人脚下,躺着一具蓝衣尸体,鲜血流了一地,似要把地面染透,尸体周围散落了一地的机关暗器。还有几个穿着略微普通的男子,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痛苦地小声呻|吟着。 陆小凤看了一会儿,沉吟道:“蓝衣服的那些应该是唐门弟子……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白衣服的又是谁?不认识。” 楚歌眼一眯,低声道:“那是叶孤城。”唐门弟子的话……躺在地上的应该就是唐天纵,而另一个应是唐天容。 “白云城主叶孤城?”陆小凤一惊,不由专心看过去,想看看,这位与好友齐名的剑术高手,究竟是不是像传说中那般厉害。 叶孤城的脸色很白,看向叶归程的眼光却很亮:“若非阁下与江湖传说的西门吹雪完全不同,我会以为你便是他。” “坐井观天。”叶归程嗤笑道,“——这世上,拦的住城主一剑的,不是只有西门吹雪。” 他的脸色很不好。 不管是谁,面对差点杀了自己好友的人,恐怕都没什么好脸色。 那日他离开楚家酒馆,便往常德而去,因为看唐天容给他信上所说,唐家大嫂是在常德被人调戏。在常德与唐家子弟汇合后,一行人便根据散布各处的唐门弟子线报,一路追寻。可这登徒子实在狡猾,路上突然消息不见,唐家大公子本就脾气暴躁,多亏了他们众人多方劝解才忍耐下来,一路追击,不想却跟丢了人,恼火得不行,一天夜里突然自己跑出去追人。 当然这也不全怪唐天仪。叶孤城在江湖上成名已久,虽然久居海外,并未踏足中原,但在中原武林的名声着实响亮,就连唐家兄弟都不愿相信大嫂是被叶城主所侮,劝解时难免带上这样的情绪,让他好好跟叶城主要个解释。老婆被欺负了,他本来心里就憋屈,兄弟们帮忙他虽然承情但也难堪,更别说他们总帮叶孤城说话,如今还把叶孤城跟丢了,若是再不自己去讨回公道,怕是要憋炸了。 直到今天,叶归程和唐天容才再次得到消息,叶孤城在这附近。只是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一赶到密林,看到的便是唐天仪的尸体。唐天容一看到大哥的尸体就红了眼睛,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报仇。 可叶孤城的剑实在太快,若不是叶归程立即出手挡下,唐天仪怕是也难逃一死。 所以就算叶孤城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叶归程对他的依旧没什么好感。 叶孤城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缓缓收回剑,速度慢得令人绝对想不到,方才他刺向唐天容那一剑的速度有多快。 他淡淡道:“你觉得,在我的剑下,你护得住唐天容?” 完全懵逼了的唐天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挣扎着从叶归程手里下来,跳脚道:“我唐天容从不用人护,归程你走开,我要亲手给我大哥报仇——” 说着就要再次发动唐门机关暗器。 只是他刚有动作,就被叶归程毫不客气地一剑拍到陆小凤跟前。 “走开——陆大侠,麻烦帮我看下人。”拍完人,叶归程挑衅地冲叶孤城笑道:“叶城主,这似乎并不是觉不觉得的问题。” 叶孤城的嘴角挑起一抹冰凉的笑容:“那就试试。” 话未落,剑已出—— 第14章 14|第十四章 坦白来讲,叶归程不管是剑术造诣还是内功功力,全都比不上叶孤城。 但是他比叶孤城有优势。一方面,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挑了不少武林门派世家,对这个世界的武功路数武道追求有了几分了解,另一方面,他曾经打过仗,手里的剑见过不少血。安史之乱刚爆发的时候,天策府兵力短缺的厉害,他就跟着打了不少仗,还接受过天策府的训练,比如在对战中,如何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收益,说白了就是流氓打法,防守为主,一旦抓到机会,就专挑刁钻的角度奋力回击,令人防不胜防。 而叶孤城久居海外,对叶归程几乎没什么了解,再加上对方的流氓打法,剑法再快,对方躲避防护得当,造成的伤害也有限,反倒对方突如其来的回击,让他有几分困扰,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唐天容被叶归程一重剑拍飞,此时趴在地上,索性也懒得爬起来了,就这样看着两个人过招,隐隐想起叶归程说到陆小凤,一抬眼,就看到自己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胡子跟眉毛长得一样的家伙,另一个则是个白白软软十分可爱的小姑娘。那个陆小凤瞄了自己一眼,就立刻继续抬头看那两人打架,而那个小姑娘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摸着下巴,似乎看着那边的两人在琢磨着什么,而且很明显,这姑娘不懂武,半分也不懂,不由有些好奇这姑娘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陆小凤虽然在注意看叶孤城的剑术修为,但也不忘帮叶归程看着唐天容,见他一直在看楚歌,便笑道:“唐二别看了,那是叶归程现在的东家。” 他一惊:“喂小妹儿,你就是归程的那个东家?” 这附近就她一个姑娘家,楚歌想装没听到都不行,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嗯。” 唐天容瞬间就炸了,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跳着脚叫道:“卧槽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刚才瞧不起我了是吧,你一定瞧不起我了!” 楚歌这回转过了头,点头微笑:“看来还长着眼睛——那唐二我问你,你大哥为何要跟叶孤城交手?他应该知道,这世上,伤得了叶孤城这种等级的人,并不多,能杀了他的人,更少。” 陆小凤也看了过来,这事他也奇怪,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不肯相信。白云城在海外,唐门在蜀中,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非要你死我活不可的过节,就算唐门作为半个刺客世家,也不可能接这样几乎不可能的单子,有时候招牌比代价更重要。 “不要叫我唐二!”唐天容继续跳脚,跳完了,才撇过头,淡淡道:“我大哥又如何不知叶孤城的剑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可是,有的时候,人活着,一定是要争口气的……叶孤城趁我大哥不在,调戏了我大嫂,大嫂不堪受辱,自尽保节,大哥气不过,这才去找叶孤城要说法……只是他却就这么杀了我大哥。我知道我们唐门多行刺杀暗杀毒杀之事,大约为武林所不齿,可唐门弟子,比大部分江湖人要有骨气的多,也要重情的多。自我大哥身死的那一刻开始,唐门与白云城,便已不死不休。” 唐天容blablabla说了一大串,对于陆小凤来说只听到一句话就够他三观尽碎的了——叶孤城调戏了唐家老大的媳妇? 都说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很像,陆小凤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叶孤城,气场什么的确实有点想象,于是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犹如脱缰的野马脑洞——假如西门吹雪调戏了有夫之妇…… 卧槽简直是酸爽到生无可恋好吗?能把西门吹雪从只有剑的世界拉回正常世界的妹子…… 请给我来一打! 陆小凤揉揉脸,把雷人的脑洞的脑洞堵上,摆出一张正经脸道:“唐二、咳,二公子,你确定调戏了你大嫂的是叶孤城?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兄弟本来也不信的,可他都把我大哥杀了,还有什么信不信……”唐二表示有点委屈,不就剑法好点吗,做了坏事人家都不带信的。 “等等。”楚歌摆手截下唐天容的话,凑过去,小声问了几句话,唐天容连连点头。楚歌转向中间场地,扬声道:“叶城主,唐二说你调戏了唐大的媳妇,你可承认?” 叶孤城生性高傲,被人误会的事情想来不屑于去解释,所以对于楚歌的话也是置若未闻,只是专注于手中之剑,见叶归程确实有两下子,他的攻势越发凌厉了起来。 楚歌等的就是这个,转头看陆小凤:“陆大侠你看,叶城主这莫不是默认了?” 陆小凤还是比较相信叶孤城的,正要帮他解释两句,不料楚歌根本就不是真的来问他的。不等他回答,楚歌就已经把头转回去了,继续道:“叶城主,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听说你还经常带几个近身伺候的侍女,说是侍女,实际上干了什么,怕是谁也不知道。不管中秋节的比试你和西门庄主谁胜谁负,在人格上,你永远也没法跟西门庄主比。哦,其实比赛场地估计也还是要改吧?你想,若是皇帝知道你是这种人,还会准许你们去太和殿的房顶比武吗?恐怕还没踏进宫门,就要被禁卫军合围而死了吧?毕竟,皇宫什么都多,漂亮妹子尤其多。哎呀,我突然想到一点!” 竞技场中讲垃圾话会成为一种重要的战略手段,就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全面免疫垃圾话的攻势,再心如止水、再心思深沉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点影响。 叶孤城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当成高岭之花【并不是】培养着,一生只追求剑道。他自己话不多,身边跟随的侍女仆人也都是文静寡言的性子,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这么能说,而且是说的还都是些胡言乱语,泼他脏水,也不知道怎么能想到这么多。 更要紧的是,这脏水盆的盖子偏偏还是他给打开的。 高手过招,最忌讳的就是分神,尤其是像叶归程这样开始用流氓打法的对手。 叶归程抬剑,挡住直往腰间刺来的一剑,挑眉,凌空后翻,退开数尺,“叶城主,你的心乱了。” 叶孤城握紧剑柄,抿起唇,没有答话,这次是真的默认了。 那边陆小凤早就看出叶孤城有些心乱,凑到楚歌身边问她:“你又想到什么了?” 楚歌:“叶孤城轻功很好吧?” “当世前几。” 楚歌点头:“你说如果叶孤城潜进了皇宫,就凭大内侍卫们那点功夫,能发现他么?说不准……皇帝陛下头上的早就变了色了……” 楚歌说到这里,笑嘻嘻地住了口。 楚歌现在的表情若是由成年男子来做,必定十分猥琐,但是由她做来,却只让人觉得十分俏皮可爱,也立刻意会到她想说的是什么,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一顶绿油油的皇冕。 楚歌见大家都明白了,又继续道:“这么一说,其实不止皇帝啊,这有老婆的大都有可能啊……” 这黑得太过了吧?就连恨叶孤城恨到不行的唐天容都捂住脸,表示不忍听了。 明明只是我大嫂被调戏了,为什么会发展到论叶孤城给天下人都戴了顶绿帽子的可行性啊摔! 叶孤城剑握得更用力了,脸色白得接近透明,直到楚歌完全说完,才吐出宝贵的三个字:“我没有。” 楚歌体谅他大概是个语言交流障碍者,淡淡地反问道:“你没有什么?没给天下人戴绿帽子,还是没对你的侍女们下手,再或者是,没有调戏过唐家大嫂?”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向叶孤城,只有风刮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第15章 15|第十五章 “都没有。” 三个字掷地有声,足以证明主人坦坦荡荡,无一丝作伪。 唐天容立刻反驳道:“可是明明就……” 楚歌轻轻勾起嘴角,打了个响指:“唐二,叫证人!” 唐天容愣了一下,看了楚歌一眼,又看了看叶归程,后者冲他点点头,他这才吹了声口哨,很快,一辆绘着唐家堡家徽、十分宽敞的马车跑了过来,门帘子打开,四个小厮打扮的十五六岁少年扶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婆从车上跳了下来。 几人先见过唐二公子,随即小心谨慎地打量了四周一眼,等看到叶孤城时,立刻横眉竖目地瞪着他,那个婆婆更是一把甩开扶着她的少年,一摇三晃往叶孤城的方向走,边走边骂:“好你个登徒子,长得好模好样的,不想竟是个人模狗样的混蛋!我家小姐才二十岁啊,不想对不起姑爷,被你逼的自杀,你这个天杀的,老天爷怎么不把你收了去啊!” 眼看那婆婆快走到叶孤城跟前了,唐天容给几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四个人连忙去把他拦下来:“婆婆婆婆,这人可厉害着呢,您可别被他伤了。” 那婆婆挣不过,只能哭:“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没几天活头了,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我也能去底下继续伺候小姐了!可不见着这人死,老婆子我就是死了也无颜面见小姐啊!” 在座的都是看惯生死的,可是眼下都有些触动,混江湖的,都是刀口舔血之徒,死死活活,也没甚么区别,只是活着的人……能有为自己这般痛哭,也不知是不是奢望。 唐天容的眼眶也红了,对众人解释道:“我大嫂也是西蜀人士,与我大哥青梅竹梅,婚约是一早便定下的,两人感情也甚笃。这位张婆婆是嫂子的乳母,跟着过来唐家的得用的老人,这几个小厮都是自小卖身唐家的,也算是半个唐门弟子,对我大哥大嫂都十分忠心。” ——言外之意,他们说的话还是相当可靠的。 楚歌也有些心酸,武侠的世界,最痛苦的永远都是普通人。她定了定心神,看向叶孤城:“城主有何话说?” 人命关天,叶孤城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认真解释道:“叶某未曾见过唐家少夫人,又要何来调、调戏。这几位……莫不是认错了人?” 本来都快被小厮们劝住了得婆婆顿时又开始挣扎,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你还不承认!我告诉你,你就是化成灰,我老婆子也认得出你,也要把这灰送去小姐坟头,好生祭奠一番。” 陆小凤抬手,动作轻巧地掠过几个小厮,亲手为老婆婆拍着胸口,让老家静静,然后看着叶孤城,淡淡道:“蜀中唐门与白云城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弄这么几个下人来忽悠人,更别说唐门还搭上了门下大弟子的性命,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叶城主好好想想,是否确实从未见过唐家大媳妇?” 叶孤城毫不犹豫道:“叶某从来不说假话。” 不需要,也是不屑。 唐天容冷哼了一声,若非叶归程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他恐怕又要呛声。 陆小凤懂叶孤城,也相信他,只是这也万万不可能是唐门自己导演出来的一场戏。 想了想,陆小凤突然问道:“张婆婆,你说叶城主调戏了你家小姐,不知是在何时何地?” “八天前,在常德。”似乎是想起那日的事情,张婆婆长叹一声,捂着脸哭了起来。 叶孤城立刻反驳道:“叶某月前动身踏足中原,走水路来至京城,常德并非途经之地,如何与贵府小姐遇上?” 听着两人互相矛盾的证词,陆小凤摸着嘴唇上的两撇胡子,陷入沉思。 叶归程抱臂站在叶孤城对面,抬头看了看四周,陆小凤在想事情,唐二帮着几个小厮安抚张婆婆,时不时地拿眼刀剜叶孤城一眼,而楚小老板正抱着胳膊,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笑起来。 直觉小老板可能知道点什么,叶归程正要过去问,电光急转间突然道:“古人说相由心生,对于剑客来说,从一个人的剑术风格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陆大侠、唐二,叶城主高洁玉粹,如浣芷澧兰,我不觉得他会撒谎,也不觉得他会调戏唐家大嫂……唐二你先别急,听我说——但是唐家也不可能设这么个局。所以我想,张婆婆你们遇到的,会不会并非叶城主,而是他人假冒?” 叶孤城一愣,楚歌也有些没想到,暗暗给叶二少点了个赞。 陆小凤眼睛一亮,他一直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相提并论,如今这个江湖上敢冒充西门吹雪的人根本没有,但是叶孤城不一样,叶孤城久居海外,中原本就没有几个人见过他,就连陆小凤都是第一次见到真人。若是真有个用剑高手自称是叶孤城,真正出手前,他也未必会有所怀疑…… 陆小凤正想着,张婆婆突然又激动地叫起来:“不可能的,那天我们看到的人明明就是他,一模一样的!” 楚歌道:“婆婆,如果那冒牌货易容易服,伪装得十分相像呢?” 张婆婆一愣,又仔细看了看叶孤城,似乎没办法想象能有人把自己弄得跟旁人一模一样。 楚歌严肃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为方才的不敬之言向城主道歉。不过,叶城主你可得小心点了,那个冒充你的人大概十分厉害,甚至可能有跟你非常熟悉的人指点,令人很难分辨。虽然叶城主剑术高绝,冒牌货只要一出招就会露馅,但是,要想分出鱼目和珍珠,首先要见过珍珠。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见识过西门庄主和城主的剑法的呢?” 陆小凤点头,就像他知道眼前这个叶孤城不可能是假的,因为他的剑法之快,也唯有西门可与之相比。 唐天容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推测也挺合理,如果叶孤城真是那种登徒子,根本不可能在剑术上有这么高的造诣,不管干什么,也不管有多高的天赋,若是不能专注一道,便很难达到顶峰。只是……唐天容咬牙道:“既然不是你,你为何不解释?!” “未有之事,何须解释?相信我的人,自会相信,不信的,再多的解释也不会信。”叶孤城难得说得这么啰嗦,不过倒也确实表明了他的想法。 还不等唐天容有什么反应,叶归程先冷笑道:“是,错事不是你做的,所以你就不需要说,你的朋友们自然会相信你——屁啊,你以为天下人都是你妈,都要无原则护着你,不帮你就是不相信你,不配做你的朋友。那这些护着你的朋友又该如何自处?他们自己也是有朋友圈子的,他们要如何面对来自自己朋友的质疑?相信你,至少也需要你拿出个态度吧?还是说动动嘴皮子就那么难?那你怎么不干脆少吃两碗饭?” 叶归程向来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印象,谦逊有礼,进退有度,一派君子风度,难得对叶孤城这么一个交情不深的人说的这么重,在场跟他比较熟悉的楚歌、唐天容还有陆小凤全都愣住了,就连叶孤城也有些懵逼——这都多少年没人对他说教了。 叶归程还没说完:“……你不表态,时间长了,再相信的你也会迷茫,最后你四面楚歌、退无可退,是不是又要责怪这个世界无情残酷无理取闹……” ——就像恶人谷的那位王谷主,时过境迁,大家早已知晓当年自贡惨案并非他之所为,而是萧杀所陷害,可恨他当年半分解释都没有,便因为天下武林人士的追杀而遁入恶人谷……王谷主与藏剑山庄私人关系还算不错,不说他是五庄主的师父,更是师父生平难得的一位知己【1】,只是为保藏剑免得陷入不义之地,这样的好关系并不张扬。他曾于年幼时偶然得见师父与王谷主相谈甚欢的场景,起初不解,甚至一度不愿意见师父,等到后来也有了知心好友,理解了,却也心疼师父——立场不同,那样把酒言欢的时候,终究不多。若是当初王谷主没有那般偏执,好好解释一番,该有多好。 第16章 16|第十六章 说到这里,叶归程总算发现大家的不对劲,骤然停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垂下头:“……抱歉失礼了,想起故人之事……总之还请叶城主不要放在心上。” 叶孤城拱手:“叶公子所言甚是——待中秋比试事毕,叶某若有幸还活着,定当亲自去唐门,给唐家夫妇赔罪。” 唐天容一怔,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若说就此应下,那这事未免完结的太过简单,他大哥的仇也不能报了,如果不应,叶孤城认错态度良好,他杀不了对方,也拿对方没辙。但是追根究底,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 楚歌在看叶归程,看了一会儿,见他一直垂着头不动,而这边又冷了场,便开口道:“叶城主觉得这般做便足够了?一句道歉,一次祭奠,便抹杀了你曾经杀了唐门大弟子的行为?若城主此次战败身死,唐家夫妇岂非白死了?” 叶孤城转头看向她:“姑娘的意思是?” 楚歌一歪头:“我觉得叶城主应该先拿出点诚意,比如……奉上那个冒牌货的脑袋,到时,纵然叶城主去不了,至少还能用那家伙的脑袋,祭奠唐家夫妇。” 叶孤城眉头一皱,音量不自觉提高:“姑娘知道是何人冒充叶某?” 楚歌微微一笑:“区区一个冒牌货,也能让白云城主忧心?” “叶某明白了。”叶孤城颔首,对唐天容拱了拱手,“冒充叶某之人的头颅,三日内必奉上贵府。” 这样解决倒还勉强可以接受,只是大哥的死……是没办法找叶孤城偿命了。唐天容虽然还是有些遗憾,但眼下也只能点头接受,毕竟,再追究下去,承担不起的,反倒是唐门,而他们家族内部,也并非团结如铁板一块。 得到回应,叶孤城冲众人点头,长袖一挥,已飞身掠向前方,转瞬便消息不见。 楚歌看了唐二一眼:“还愣着干嘛,不回去安排你家后续跟来的弟子们?叶归程一会儿跟我走。” 唐天容想想也是,还有不少师弟听说大哥被杀,都气势汹汹地要来找叶孤城报仇,他可得回去安抚好了,免得一个个都去送死。技不如人,只能处处都要受气,若他们打得过叶孤城…… 唐二想着,拱拱手,“归程我先走了,等此事了结,我请你喝酒——陆大侠,有缘再见!” 陆小凤拱手回礼,叶归程却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 楚歌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陆小凤也发现叶归程的不对劲,正要问他怎么回事时,又看到楚歌的表情,突然想起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开的关于藏剑公子与楚小老板的荒诞传闻——那藏剑公子,其实是楚家小老板的入幕之宾。此时左右看看楚歌和叶归程此时的状态,心里竟觉得那传言,似乎还是有两分可信之处?这样想着,抬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又收回去,摸了摸两撇胡子,笑道:“此事既已结,那我们还是继续进京?” 楚歌瞥了他一眼:“陆小凤,你去赶车,我们在这里等你。” 然后不等陆小凤说出拒绝的话,拽着叶归程直接往旁边走了几步,意思很明显——我们要说悄悄话。 陆小凤摸摸胡子,只能苦笑着回去茶寮赶车。 等陆小凤走了,楚歌看向叶归程,对方还保持着发呆的状态,不由轻轻拽了拽他长长的袖子:“……归程哥哥?” 叶归程总算动了动,抬起头,眼神失焦了半天才对上楚歌担忧的双眸,随后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走神了。小老板怎么也来了?” 楚歌:“我进京有别的事。倒是你这样子不对……你没事吧?” 叶归程笑了笑:“我自然没事。” 楚歌却觉得这个笑容实在勉强得很,不由握了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办法回家。” 叶归程看出楚歌眼里的认真,慢慢地,勾起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与往常那些得体、甚至说标准的笑容不一样,纯粹又轻松,耀眼得如夏日烈阳。 楚歌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超常,然后在轰鸣的心跳声里,听到叶归程一字一顿地回复:“嗯,我相信你。” 等上了车,陆小凤和叶归程又彼此交流了一下信息,也算差不多了解了目前的情况,马车也没走太快,反正城门也快关了,当晚只能在城外住下,第二天一早才进了城。 叶归程和楚歌都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京城,一进城门,便觉得看什么都新鲜。陆小凤倒是常来,便兴致勃勃地给两人介绍着京城的风土人情和各色美食。 京城作为天子脚下,与别处相比自有其与众不同之处。晋中位于关内,城里百姓豪爽大方,朋友间说个悄悄话的音量都仿佛拿广播扩音了一般,就算是小娘子,也鲜少说得出娇滴婉转的句子,而京城不同——明明是喧闹的街市,莫名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明明是傲慢的百姓,然而谦逊有礼,矜持有度…… 又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一家客栈,陆小凤问道:“这家客栈我曾经住过,还不错,不如就在这里住下?” 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的楚歌这才回过神,想了想,道:“去合芳斋。” 陆小凤一惊:“合芳斋?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像点心店== 叶归程也道:“小老板想吃点心?让陆大侠帮忙买来就是,何必跑一趟?” 陆小凤:……为啥是我跑腿? 楚歌笑道:“合芳斋确实是点心店,不过这家点心店背后的老板是谁,你们知道么?” 合芳斋所在的位置有点偏,陆小凤一路打听着才找过去。不过位置虽然偏,但是客人一点不少,乌泱泱的大长队都快排出巷子口了,不用进门,就能闻得到空气里满溢的香甜气味。 看到他们过来,其他排着队的顾客还热情地寒暄着:“哎,你们也是来买月饼的?哎呀,这个时辰过来怕是有点晚,我都不晓得还能不能买得上,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我要是再买不上,家里老人小孩可是又要念叨了。” 楚歌笑道:“我们是外地来的——这家点心很好?” 那顾客了然地点点头,笑着继续寒暄道:“那可不!合芳斋的点心那可是京城一绝,甜而不腻,软糯酥滑,入口即化……不过这家店特低调,也只有家里的老家伙们知道了。这样也好,知道的人少点,今年说不定还能多买两块月饼回去,哈哈。” 楚歌挑挑眉,心说不愧是西门吹雪出品,果然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叶归程小声问道:“小老板,这么长的队,要不你先和陆大侠一起去附近找家茶馆坐坐,我来排着?” 楚歌摇头,仔细瞧了瞧,带着叶归程和陆小凤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歉,说自己不是买月饼的——这排的老长的队伍都是来买月饼的,单独从一个窗口出售,店里头人倒不多。 店伙计估计都在外头忙着,店掌柜看了一圈店里,直接过来招呼道:“姑娘,公子,可是来买点心的?咱家店的点心种类多,南方北方、甜的咸的都有……诶,这位公子,莫不是姓陆?” 掌柜招呼了半天,突然认出陆小凤来。 陆小凤一挑眉:“你认得我?” 掌柜笑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我想东家见到您一定很高兴。” 陆小凤想到楚歌方才故作神秘的样子,不由诧异:“你们到底东家是谁?” 楚歌笑道:“陆小凤你说想要找谁来着?” “我要找……”陆小凤想了想,眼睛一亮:“西门!” 说着,也不必店掌柜带,直接便纵身掠进后院,一边跑,一边大喊:“西门、西门!” 叶归程也是这才反应过来:“小老板,这店主人是西门庄主?” 楚歌笑着点头。 叶归程有些疑惑:“陆大侠要找西门庄主,可是小老板你来这里又要做什么?”他可不觉得西门吹雪是个好客之人,更何况,之后比试,容不得太多的杂事分心。 楚歌闻言,轻声道:“有人作死本来不关我们的事,可他大约是怕死得不够快,偏生要拉上旁人,若是不递把刀过去,岂非对不起他这份心思?” 第17章 17|第十七章 “……所以,这场比试背后的阴谋就是这样啦。” 见到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后,楚歌便把南王世子和叶孤城的阴谋筹划全都说了出来,然后也不管其他人震惊到难以置信的表情,端起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要想把事情说得更令人信服一点,就得详细点,一详细,可不就是得长篇大论,可把她渴死了。 相比较起来,除了楚歌,大概也就叶归程对谋反的事情见怪不怪,毕竟大唐正值盛世之际,安禄山史思明的叛军就毫无征兆地从北方打了下来,到他穿越之前,都快两年了,也没把叛军彻底打退。相比较起来,这个谋反的法子,虽然有点取巧,但比安史之流可强多了,至少天下百姓可以免受战火之苦。 西门吹雪本来面部表情就不多,此时表现得也相当平静,他端坐在桌旁,淡淡地问道:“叶城主,确实参与了此事?” 楚歌捧着茶杯,点头啊点头。 西门吹雪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所以,他与我的这一战,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 楚歌继续点头。 得知自己也许是被耍了,西门吹雪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从容不迫地拿剑起身,转身往外走去。 陆小凤愕然,也跟着起身追到院子,大喊道:“哎,西门你去哪儿?” “去去便回。” 冷冷的声音遥遥传来,楚歌他们坐在屋子里也听的清楚,很快便看到陆小凤垂头丧气地回来,耸肩摊手:“没追上。” 陆小凤的轻功不比西门吹雪差,但若让对方先行了一步,就算是陆小凤,在不知道对方方向的情况下,也是追不上的。 楚歌仍然捧着她的茶杯喝茶,就着桌上的点心——这点心可是比外头店面卖的还要好吃,可不能浪费了。 叶归程笑道:“西门庄主剑法无双,不在叶城主之下,陆大侠无需担心。” 陆小凤摸了摸小胡子,苦笑道:“就是不在叶城主之下才担心啊。两个人的剑法差不太多,若要比出输赢,怕是只能不死不休。” 叶归程露出个稍稍诧异的表情:“不只是切磋比试而已吗?怎至于赌上性命?” 楚歌无奈地看来他一眼,道:“所以上次才不让你跟西门庄主比试。西门庄主的剑是杀人的剑,跟他比剑,总有一死——不过陆小凤你放心好啦,我觉得西门庄主这次并不是去比剑的,现在的叶孤城,并不值得他拔剑。” 陆小凤抽了一口气——叶城主都不值得西门拔剑?楚小老板该不是根本不清楚叶孤城的剑法吧……唔,楚小老板不懂武功,倒也正常。 实际上楚歌自觉说的够委婉啦,她心里真的认为现在的叶孤城不配跟西门吹雪比试,一个一心算计着谋反之事,一个却是全心专注于剑道,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不过等过了今晚就好,今晚,她就彻底掐了叶孤城谋反的心思。 楚歌想着,对着陆小凤勾了勾手指:“哎,陆小凤,南王世子要谋反,你就一点不惊讶吗?” “惊讶,相当惊讶,楚小老板你又有什么想法了就说吧。”陆小凤无奈道。 他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确实有点惊讶,然后却又有点佩服想出这整个计划的人——他并不确定自己、或者其他人到最后能不能看出这一串事件背后的意图,但若是对方成功了,那说不定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如果南王世子能够再想办法除掉叶孤城,以后更是高枕无忧。或者说根本不需要想办法……让那个冒牌货多做点乱七八糟的事,败坏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自有江湖人帮他除掉,即使除不掉,也没人相信他的话。 这计谋,果真高明。只是,未免太过落于小巧,想出这个计谋的人,也许很聪明,却未必适合治国。 楚歌笑眯眯道:“陆大侠替我去给宫里的皇帝陛下送个信儿呗。” 陆小凤觉得自己自从见过楚歌之后,都快要沦落成跑腿的了,叹了口气,扭头看身后两个人:“送信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跟来做什么?” 楚歌理所当然道:“跟着你认认路啊。” 陆小凤眼睛一眯:“认路?” 楚歌:“好吧,顺带瞧瞧皇宫,哎呀,说起来我都从来没见过皇宫呢。” 陆小凤突然停下脚步,严肃道:“皇宫乃是宫廷禁地,不是能够随便去的地方,更何况楚小老板你不懂武,还是不要跟着凑热闹了。” 楚歌摆手:“放心好啦,我就站在宫门口看看,不进去。” 陆小凤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 其实她倒是挺想进去看看的,尤其想见见能对叶孤城说出“卿本佳人”这种的台词的皇帝,不过她也知道这不现实啦,毕竟虽然武侠小说里都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武林人士天天从皇帝房顶飞来飞去什么的,但实际上要进皇宫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说宫里充当六等侍卫的四大高手放在江湖里各个都是好手,更重要的是,皇宫里的守卫太多了,每一个关键的地方都有人看守。另外还有号称连飞鸟都不会放过的神射手,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静静地守卫着这座巨大的宫殿,一旦有异动,怕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她又不懂武功,就算有人护着,也难保不会发生意外,她可是惜命的很,才不会冒险。 三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宫门口。 楚歌看着眼前巍峨的宫墙,眼中露出几分惊艳,甚至觉得很难把它同后世的故宫联系起来,不由生出几分进去看看的向往。 叶归程看了看她,随即一揽她的腰,找了处隐秘的角落,飞掠而上。 陆小凤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引着叶归程挑了个恰好被大树阴影遮蔽的地方站定。 楚歌稳住自己,这才放眼望去—— 这皇宫广阔的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整体的格局同后世的故宫大同小异,应该比故宫稍微小一点,红墙琉璃瓦,碧空如洗,绿树成荫,重楼叠嶂,翘檐斗拱,屋顶当中正脊的琉璃吻兽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楚歌惊呆了:0.0哇啊好壮观好静谧好有威严啊——比起她去过的故宫凡尔赛宫克里姆林宫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宫殿陵寝,这逼格提升的不止一星半点的好么。 陆小凤见了楚歌的表情也没嘲笑,因为就算他不是第一次来,每次以这个角度俯视,也还是有些震撼。 叶归程也不是第一次来皇宫。安史之乱的时候玄宗皇帝弃宫而逃,皇宫被安禄山等人霸占,甚至还想进行“灵光之神”加冕仪式,后来在剑圣和方乾等几位前辈的筹划下,无数江湖侠士闻声而至,一番血战、死伤无数,最后到底算是破坏了安禄山的计划,当时他和其他亲友们也有幸在列……想起来,似乎都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其实也不过才一年多罢…… 只是眼前的皇宫,跟回忆里的,却也不是同一个了。 叶归程敛去眸中的怀念之意,遥望着眼前的宫楼,随即一脸嫌弃:“啧,好寒酸的皇宫。” 陆小凤:…… 楚歌:…… #正在参观皇宫,求问怎么才能表现的像是经常来的样子,急,在线等。# 第18章 18|第十八章 陆小凤进宫传信,楚歌便由叶归程从宫墙上带下来,两人闲着没事,就把京城绕了一小圈,置办了不少晋中没有的东西。不过他们本来出来的就晚,去宫里的路途又有点长,所以两人也没转多久,天色便暗了下来。 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吃过晚饭,又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楚歌还正懒洋洋地跟叶归程说要不要试试正宗的京城早餐比如豆汁之类的,冷不丁听到一旁的食客们在大声喧嚷着什么—— “听说了没?昨晚杜老板的那个保镖被人杀了,整个头都不见了,就剩身子了,可把发现的人吓得够呛!” “杜老板找的这个保镖听说是个好手啊,怎么被人杀了?被谁杀了?” “估计是江湖人寻仇吧?幸好只寻了他的仇,若是捎带上杜老板……啧啧啧,你是不知道杜老板看到那保镖被杀之后的表情,直接让人尸体扔乱葬岗了。” “哎,还是别说杜老板啦,你们知道吗,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比试改期了!” “什么,那杜老板和李老板那赌局怎么算?” “嗐,还能怎么算?自然当没有这场赌局呗。毕竟西门吹雪不光改期了,还改了地点!” “这我倒没听说——改到哪里了啊?” “所以说这赌局成不了么,据说昨晚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见了一面,当面商量了,谁也不知道两个人准备在哪里比试。” “这不也看不了了么?” “可不是。不过呀,昨晚还有个大事你们知道吗?” “什么事您就直说吧,别卖关子啦!” “嘿嘿,这还是从我宫里当差的兄弟的亲戚的邻居那里听说的,昨晚啊,大内总管王公公意外暴毙啦!” “切~一个老太监暴毙就暴毙算什么大事?” “可不能这么说,王公公乃是大内总管太监,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也是最信任的人,他死了?那可不简单,这事,还有后续!” “你猜的不错,这事真有后续——今早城门一开,就有锦衣卫往南走啦,据说,似乎是南王封地,锦衣卫一去,这南王府啊,怕是要倒霉咯~” …… 楚歌耳边听着食客们的讨论,微微挑起嘴角,看样子昨晚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挺成功的,现在藩王势弱,只要皇帝知道了南王世子的阴谋,要拿捏他还是挺轻松的,至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比试……她还以为会取消,没想到是改期,这可有点麻烦了…… 楚歌想着,端起叶归程递给自己的碗便往嘴边送—— 叶归程早上好容易才把楚歌叫醒下楼吃早点,一落座就听到周围食客们嘁嘁喳喳聊得热闹,他虽然主修外功,但也是有不浅的内功底子的,不需要细听,便能听个七七八八,一听到是关于南王谋反和西叶之战的事情,就更无心细听了,不说他对这些事的兴趣不大,就算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时候问小老板就是。所以当店小二过来问两人要吃点什么的时候,楚歌没功夫搭理,叶归程只能推测着楚歌大概想吃正宗的京城早餐,便开口要了。 他对吃食并不是特别执着,所以当从店小二手里接过来豆汁时,虽然闻着味道有点怪,但也只当是京城特色,给自己留一碗,另一碗径直递给了楚歌。楚歌正出神呢,看也不看就喝了一口……然后叶归程就看到对方白软的一张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忙不迭地跑出店。 叶归程愣了一下,连忙追出去,就见小姑娘躲在客栈门口的角落,呕吐不停。 这什么情况?食物过期、不良反应还是有毒?叶归程有点懵,一瞬间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直到楚歌吐够了,直起腰,一边拿帕子擦着嘴,一边小声抱怨道:“我的妈呀京城的豆汁果真名不虚传,遗‘臭’百年了吧这都要?” 叶归程:…… 原来只是因为难吃吗?! 重新换了一份普通的小米粥,两人总算吃完饭。 饭后没多久,唐天容便找了过来——昨夜叶孤城送来冒牌货的头颅,中秋节的比试也改了期,叶孤城索性便趁这段时间,随唐家人一起入蜀,祭拜唐家夫妇,彻底了结此事之后,再行比试,所以唐天容此次是来告辞的。 唐天容临走前还热情地邀请叶归程和楚歌也去唐门玩两天,到时候食宿全包,还可以看“蠢萌哒滚滚哟~”。 不得不说,唐二精准地戳中楚歌的兴趣点,还没走远呢,就听楚小老板兴奋地跟叶归程道:“噫,滚滚呀,我要找时间去!” 本来两个人就是为了唐天容而来到京城的,如今事毕,唐天容都走了,叶归程也不想再留下来,楚歌想了想,旷世的紫禁之巅比试没了,再继续呆在京城也确实没啥意思——说起来今天是八月十四,要是快点赶路的话,说不好还能回家过个团圆节呢。 所以回去的时候,叶归程特意花高价买了匹好马,两人同骑,快马加鞭,正好在八月十五太阳下山、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远远地看到酒馆方向正飘着袅袅的炊烟,楚歌不由地笑了起来:“杜叔一定在家做月饼哪!” 叶归程笑着点头,进了城就不需要再赶路了,他索性下了马,再把楚歌接下来,安抚地拍了拍马背,道:“马兄啊,这一路可辛苦你了,等到家,让小老板给你买最好的马草!” 楚歌笑道:“行啊,我去买,你掏钱!” 叶归程:……小老板你脸皮越来越厚了你造么?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路往酒馆方向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彼此口中,早已把那个只是用来充作一处停留地的酒馆,称作了家。 八月十五中秋节,酒馆自是早早便打烊了,杜叔手脚麻利,花家送来的大闸蟹还在灶里还蒸着的时候,第二锅月饼也出了烤炉。两锅月饼,一锅是正宗的山西神池月饼,另一锅却是跟阎府来自江南的一个大厨学来的酥式月饼,还留了足足能再做一锅月饼的面团和大量的各式佐料。 笑眯眯地把月饼从烤炉里取出来晾着,杜叔时不时地看看门口,再看看盆里发的差不多的面团,想着等小姐和叶公子回来了,一定很高兴和他这个老头子一起亲手做出一锅月饼。 楚歌:呵呵哒,其实并没有! 回到酒馆,简单地换洗过后,又趁热吃了点杜叔做好的月饼垫了垫肚子,三个人就一起快乐地开始做最后一锅月饼。 然后叶归程实力证明藏剑弟子君子如风—— 万万想不到,这位风姿卓然的藏剑公子,竟然是个料理白痴,厨房杀手。 对此,叶二少神色严肃地解释:“毕竟君子远庖厨。” 楚歌看着他调配出来的颜色诡异的馅料,一脸生无可恋:“那现在怎么又进厨房了?” 叶归程:“给你当了酒店伙计,我就变成‘小人’了呀。” 楚歌:…… 杜叔:……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过了中秋之后没多久,叶归程又出了趟门,这次是他一个人出去的,因为到了桂花的花期,楚歌又投身到酿酒大业里,连叶归程要去做什么都没问。 叶归程在外头待了足足有四个月才回来。 回来之后,叶归程仍然没说缘由,楚歌也没问,却隐隐察觉出对方身上似乎有了什么变化,可这种变化有点飘渺,反正说不清楚。 不过好在,楚歌本就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直接就撩开手,开始琢磨眼前这个似乎笑得不怀好意中年美大叔是何许人也。 第19章 19|第十九章 西北昆仑天山之巅 天山之巅的天气向来桀骜,狂烈的风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刮的人脸颊生疼,呼吸困难。 纸片一般的雪花被它胡乱卷起,随后又打着旋落下。 若有人因呼吸不便略一张嘴,便要吃得一嘴雪花。 有这般恶劣的天气,天山山顶别说人了,连动物植物都鲜见。更别说天山本就既抖且险,又有千年积雪化冰,湿滑光洁,难以攀爬,就连建于天山山麓的昆仑派,都不见得有几个弟子上来过。 而今天,天山之巅却格外热闹起来。 山顶的平台下面,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细细一数,约有数十人之多,若是再一细看,这些人里头几乎包括江湖上名气最盛,武功最好的江湖第一流高手,甚至可以这么说,若是此时有什么神力将这半个山头搬走,中原武林怕是就要岌岌可危了。 武当木道人、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四条眉毛陆小凤、流云飞袖花满楼、偷王之王司空摘星、老实和尚,还有身世成谜,但近几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藏剑公子叶归程,以及昆仑派掌门及门下几位长老——当然后者更多的是占着地利之便,近水楼台先得月。 而在平台上,狂乱飞舞的雪花里,隐隐看得到两条雪白的身影。雪色白衣仿佛与白雪融为了一体,唯有如墨乌发,给天地染上一抹与众不同之色。 台上人默然而立,台下人屏息凝神。 对于这场旷世之战,没有任何人表露出一分不耐或者焦急,神色平静淡然,聚精凝神。 不错,旷世之战——当世两大绝顶剑客的对决,当真算的上旷古烁今,世所罕见。 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原本定于八月十五紫禁之巅的比试为何改至今日的天山之巅,但是明显,这里似乎比金碧辉煌守卫森严的太和殿好太多。 过了不知有多久,台上人影终于动了动,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扬起手中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点头,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时空再次停滞,但台下所有人却一齐紧张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两道身影。 虽然没有看到两人动作,却能明显看到被狂风席卷的雪花在半空旋滞了半秒,紧跟着,是双剑相交的金戈之声,势均力敌的两人,交接之处迸出一连串火花,映着白雪,分外华丽炫目。 双剑分离了一瞬,下一刻又紧紧地胶着在一起。 观战的众人都紧紧地盯着两人交错继而分离再交错的身形,心里默数着两人究竟过了多少招,可过了半盏茶后,所有人都放弃了,就连凝神听音的花满楼都不再细数。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连续不断的金戈脆响交织在一起,哪怕向来以耳力自傲的花满楼都不敢保证自己没有漏掉哪怕一声。 两条白衣身影已经彻底与茫茫的冰雪世界融为一体,就连标志性的乌发,都因速度太快而化为残影,模糊在纷纷扬扬的白雪里。 众人再度凝神细看——风未停,但雪的轨迹,变了。 漫天大雪,总有几处倏忽现出停滞之相,而后才簌簌落下。根据这点停滞,勉强可推断出两人所在。 众人不由看得更为专注,几可称上如痴如醉。 “乒——” 又是一声脆响。 这声响与之前略有不同,回音更加绵长悠扬,却又有仿佛要刺穿耳膜的尖锐。 众人的神色突然清明了两分。 叶归程却是清醒了八分,神色变了变,喃喃道: “糟了……” 陆小凤离得近,花满楼耳朵好,两人一愣,正要问何故,忽听得“咔嚓”一声自台上传来—— 原本的两分清醒变成了彻底回神: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正再次正面相击……手中长剑却似不堪重负,尽皆断成两截。 陆小凤摸了摸小胡子,虽有所遗憾,内心却松了口气,既是比剑,如今剑已断,这比试便该到此为止,以平局论了吧? 其他人也做此想,虽是意犹未尽,却也是获益匪浅,该知足了。 然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却神色未变,一齐弃了手中之剑,下一秒,真气与剑气翻涌活动激荡碰撞,仿佛不受控制般四处横流,汹涌的气劲几乎笼罩了半个天山。 在场众人直面其利,无不目眩神迷,匆忙加快真气运行,方才保住意识清明。加之所幸此地严寒至极,他们一直运行真气驱寒,就算此时骤然加快,倒也无碍。 真气化作剑气,剑气凝为剑招。 失去剑的两个人以此又继续过了数百招,却依旧未曾分出个胜负。 然力已尽,气已竭。 半个天山雪顶在瞬间化为齑粉,白雪、冰块、雪水纷纷落下,众人下意识运起轻功,四散闪避……雪和冰的乱象里隐隐可见两条雪影轰然倒下。 半炷香后,万籁俱寂。 看着大变样的天山之巅,众人默立许久,意识一直停留在方才肆意纵横凌厉逼人剑气的冲荡之中。 “师父……”叶归程手握轻剑,双眼微阖,脑海里显现出来的,却是双目皆眇神情淡然的雪发男子…… 他虽师承叶英,懂事便知剑,自幼苦练,但却始终未能领会心剑真谛。在他看来,师父的心剑固然厉害,可不管怎样,若是手中无剑,仅凭脆弱的心,何以挡住万钧之力?却原来…… 众人都在细细品悟,还是陆小凤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着跑过去:“喂,西门、叶孤城!你们没事吧?我的天,可别没死在对方手里,反倒教雪闷死了啊……” 风雪是不等人的,在他们品悟的时候,天山的大雪,已经快把两个人埋住了。 花满楼也回过神,正笑着也准备去帮忙——没有死人真的是太好了。 只不过他往前跑了两步之后,却突然顿住脚步,“咦?”了一声。 叶归程正好在他旁边,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花满楼总是温润笑着的脸上浮起一抹迷茫,低声呢喃道:“……没有杀气……为什么……” 这时陆小凤那边又喊了一声,花满楼便不再细究,连忙过去帮陆小凤挖人,其他人也纷纷施以援手,顺带着,还把两柄残剑挖了出来。 在场的虽然没有神医,但多多少少都懂点医术,略一查看,便知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力竭昏迷,休养几日便好。陆小凤等都松了口气,众人一起把两人弄下山。 木道人和独孤一鹤都是武林前辈,此时不需要去帮忙扶个后辈,便落在后头,捧着剑细细看了一番,一脸遗憾:“可惜了两把好剑。” 叶归程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不可惜。虽然西门庄主和叶城主也许用不上了,不过把剑复原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木道人等人这才记起江湖上说藏剑山庄乃是个避世的铸剑世家(消息来自陆小凤),只是叶归程自入江湖仅凭精妙的剑术便足以扬名,倒是让人忘了他的特长,不由笑着将残剑交予叶归程。 比剑观战的众人下了山,却未曾想到,两人这一场激战,竟影响到远在山麓的整个昆仑派。 门派中大部分人都因为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冲击,昏倒在地,甚至还有几个格外体弱的直接爆体而亡,只有极少数人还能够勉强守住灵台清明。 至于数年之后,昆仑派出现好几个惊才绝艳的后辈,甚至被江湖人称为是继西门吹雪叶孤城之后最杰出的剑客,与此役究竟有多大关系,却也无人可知了。 到了山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分别被等在山下的家奴接了回去,其他人也各自散去,唯有叶归程留了下来。他在天山脚下选了一址,建庐闭关,熔剑重铸,直至剑成,方才离开。 待他离开之时,心剑也已小有所得。 第20章 20|第二十章 冬末春初,薄雪尚未消融,楚家酒馆后院的几株垂柳已经吐出一层浅浅的绿意。房里仍燃着炉子,火正旺,把整个房间烘得温暖宜人。 正中间的桌子上,楚歌和一位客人相对坐着,彼此脸上挂着笑,看似漫不经心,却在细细打量着对方。 这位客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皮肤白皙光滑,眼角亦是不见一分细纹,但却须发尽白,勾唇一笑,嘴边便显出两道明显的法令纹,十足的成熟魅力。 叶归程站在桌旁,摆好几碟精致的小菜,然后手法熟练地烫好一壶梅花酒,又稳又准地将三人面前的杯子斟满。 叶二少就是帅,公关不错!楚歌心里赞叹,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抬手请道:“万梅山庄的梅花花瓣,配以江南去年新下的细粳米,楚家祖上传下的秘方,纵然楚某年幼蠢笨没什么经验,想来味道也还是不差的。” 准备坐下一同陪客的叶归程动作顿了顿:……小老板竟然会说谦词了! 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对面的美大叔的眼睛似乎亮了亮,道:“楚小老板过谦了。楚家酒馆成名数十年,令尊令堂去世后,也依旧未见丝毫败落之象,足见小老板之能。今日能得此酒相待,是在下之幸。”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楚歌笑眯眯地看着他喝,伸出筷子夹了块脆腌萝卜,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咬着,一边小声对叶归程道:“先吃点小菜垫垫胃,免得一会儿在客人醉了太失礼。” 本来看着客人都“先干为敬”,自己是不是也要干一杯的叶归程立刻拿起筷子先吃菜。 美大叔一愣,笑道:“习武之人,哪里便那般容易醉。” 楚歌开始“咔嘣咔嘣”嚼花生,满不在乎道:“哦?那你们习武之人喝酒却是有些糟蹋了——一醉解千愁,喝了酒却不醉,岂非有点可惜?” “这可不对。”美大叔笑吟吟道:“你做卖酒的生意,不该希望天底下人人都很不容易喝不醉么?这样一来,为了喝醉,大家只能购买更多的酒,只图一醉,从而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对喔,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楚歌眨眨眼,喝了口酒,抿唇笑道:“那阁下来我这小酒馆,可也是为了一醉?” 那人又是一怔,随即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下,笑问道:“都说听闻楚小老板神通广大,无所不知,那你可知我是谁?” 楚歌心里还在琢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笑道:“来者皆是客。” “哈哈哈。”对面那人大笑拍了拍手,爽快道:“好。我今天倒还真想跟小老板做笔买卖。” 他的话音未落,已有四个白衣少年抬着一口硕大的箱子突然出现。 叶归程警惕地把手搭上剑柄。 楚歌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人,这四个少年容貌精致,皮肤白皙,高鼻深目,金发碧眸,一身白衣是从没见过的异域服饰……所以,是西域人? 仿佛没看到叶归程的戒备,那人挥挥手,四个少年上前一步,打开箱子——满满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烛光璀璨,耀眼夺目。 面对这么一大箱子的珠宝,土根出身的楚歌差点都快看直了眼——这可不是电视剧里死气沉沉的道具! 拇指大的珍珠泛着温润柔和的光,金制饰品精致灵动,熠熠生辉,硕大的红珊瑚……楚歌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静下心来,探究地看过去:“究竟是何买卖,还请阁下明示。” 对方抬手撑住下巴,欣赏着楚歌的表情,慢悠悠道:“最近江湖里的大事,小老板可听说了?” 楚歌略一迟疑,看向叶归程。叶归程想了想,附到耳边,小声道:“听说前阵子西方魔教教主暴毙,少教主玉罗刹不知何故入关,却离奇死在了赌场,他所带的教中圣物罗刹牌更是不翼而飞……” 叶归程开了个头,楚歌瞬间就明白了,一时间只以为这人大约是来买罗刹牌的下落,毕竟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消息这般值钱。只是这罗刹牌……她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嘴炮。 了解剧情的都知道,玉罗刹大大借着罗刹牌下了一局很大的棋,钓鱼执法,然后肃清了教内一大批不安定分子,她要是胡乱插手,毁了这局棋……呵呵。 就算西方魔教四分五裂了,玉罗刹要宰她也易如反掌好么? 当然,如果来问消息的是陆小凤她还可以稍微漏点。 想到这个,那些金光闪闪地珠宝立刻成了烫手山芋,楚歌给叶归程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地把箱子合上,往前推了推。 楚歌道:“这些还是请阁下收回,这些江湖消息我都是才刚知晓的,你要问的事情,我怕是并不知情。” 对方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话,眼睛却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叶归程把箱子推到自己跟前——喔哟,这位藏剑公子看着文质彬彬,力气还挺大么,那箱子珠宝挺沉,他这四个下属合力才抬得起来。 等楚歌说完,他才抬头,眼睛微微眯起,悠悠道:“都说楚小老板无所不知……如今看来,大约是筹码不足?” 他说着,四个少年倏然离去,很快又抬了个箱子过来,打开,又是一箱珠宝。 这是多有钱啊这么有钱干嘛蹚这浑水啊那可是西方魔教啊哪里就那么容易凭着块破石头就能掌控……等等,西方?西域?楚歌再次打量了一眼四个白衣少年,而后转眼看向美大叔,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你是……” 对方含笑看着她。 这、这家伙……该不会就是玉罗刹大大吧?楚歌吞了吞口水,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卧槽你不是‘死’了么,这么正大光明地到处乱跑,真的没关系?还是说……”楚歌说着探身拽了拽对方的胡须,没拽动,又摸摸脸颊与下颔交界处,触手是光滑一片,不由愕然:“居然也没易容?” 噫,大叔你这假死的戏演的不大专业啊! 早在楚歌抬手拽人胡须的时候,四个少年便要一齐上前阻止,只是被叶归程拦了下来。 这人还真是玉罗刹。 被这么摸了一圈,他依旧没有生气,反倒笑得十分愉快,嘴边的法令纹都加深了,道:“小老板果然知道不少呢。” 楚歌一愣,转眼看了看两箱珠宝,敲了敲下巴,突然想到一个念头,歪头,狐疑道:“……封口费?” 玉罗刹挑挑眉,居然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了,还非常和善地问道:“封的住么?” “当、当然封的住!”楚歌紧张地都有些结巴了,玉罗刹大大居然是用金银而不是用武力封口哎,她哪里还敢有不满足……等等,这好像已经挺贪心了?楚歌想着,又连忙补充道:“一箱子就够……不不不,教主大大的计划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出去呀!哪里用得着什么封口费,呵呵。” 跟钱相比,还是命更重。楚歌一幅要被吓哭的表情。 玉罗刹被楚歌的表情逗笑了,道:“谅你也不敢说。不过东西既给了你,你便收下吧。” 玉罗刹说着挥挥手,四个下属立刻退了下去。 楚歌连连摆手,“不不不用了,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不过是些小玩意儿。” 玉罗刹长袖一摆,看着真是霸气又壕气……不过想想西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珠宝,楚歌也放松了下来——对于玉罗刹而言,这些还真是些小玩意,而且大概收下也能让对方放心点。 楚歌索性招手,让叶归程把东西收起来。 叶归程先去放置东西,屋子里只剩下楚歌和玉罗刹。 楚歌亲手给玉大大倒了酒,又抬眼看了看对方,觉得既然收了见(feng)面(kou)礼(fei),那还是要跟人家好好相处的,她捏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凑近了问道:“玉教主啊,有个问题我疑惑很久了,既然死了的玉天宝不是你儿子,那你儿子到底是谁啊?” 古龙大大的原著确实没有点明这个问题,虽然不同的同人故事有各种各样的设定,不过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呢? 不想,这句话一出口,玉罗刹的眼神便瞬间冷了下来。 第21章 21|第廿一章 玉罗刹最开始注意到楚歌,是因为她收留了叶归程。那会儿叶归程的动静闹得实在大,他还以为对方会把中原武林全部打个遍,最后再打上西方魔教,还让他期待了好一阵子。 不料后来却不了了之,叶归程甚至都不怎么踏足武林了。 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归隐的武林名宿降服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没成想却不过是为了个小姑娘。 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片子,哦,估计长得还不错。 这是玉罗刹最初给楚歌的定义,顺带嘲笑一下现在的年轻人是越来越没个定性,英雄气短,为个女人便折了腰。 而玉罗刹真正注意到楚歌,却是在对方轻易揭穿了南王府谋反意图的时候。 就连像他这样对中原正统嗤之以鼻的人都知道,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其实也不只是中原正统,就算是在他们魔教,判教的也唯有死路一条——至于九族,魔教中人不讲究这个。 所以南王府谋划的时候必定是避人耳目,除了关键的核心人物,再没有人知道具体计划,就连那个所谓的剑仙叶孤城,估计也被蒙在了鼓里。 那楚歌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如此详细,就耐人寻味了。 玉罗刹刚发现时,不可避免地有了兴趣——现在能引起他兴趣的事已经不多了,于是干脆就派了最为信重的亲卫去查了查,不料,越查越有意思。 合芳斋背后的东家是西门吹雪,这事很少有人知晓,楚歌却轻易又笃定地说了出来。 绣花大盗时参与其中的红鞋子虽然已经解散了,但要找到老成员并不难,稍微威逼利诱一番,再结合他的一些推测,楚歌在这场大戏里扮演了个什么角色,也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她的第一次现身人前时的事。若非那次事件涉及到那孩子,他都不知道还有那么个金鹏国……当然他也没必要知道。只不过楚小老板知道,却是相当古怪,毕竟,在之前楚家夫妇当家的时候,楚歌还只是养在闺中的姑娘,不用说什么金鹏国,怕是连附近的阎家在江湖中的地位都不晓得。 有这样的一个人,他原本着手准备实施的整肃计划便多了几分未知。 这几年他一心痴迷武学,不理教中俗物,教内难免有些不安分的人开始冒头。当然,凭他的武功和威信,他完全可以通过专权立威敲打一番慢慢稳定下来,但是他玉罗刹哪里会为了别人委屈隐忍,他们既然敢不安分一次,难保不会有下次,索性想了这么个法子,一刀子把毒瘤全切了…… 所以,若是楚家丫头点破了这计划,甚至只是稍微露出一点异样,难保那几只不安分的老狐狸不会察觉到什么。 不过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所以一开始也不过是想来试探一番,甚至想着若对方真的知道,不妨便杀了。就算藏剑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头很大,武功也不赖,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没断奶的娃娃,毫无痕迹地杀了这两人,于他来讲并不难。只是等见过楚歌、确定对方当真知道他的计划之后,他又不想动手了。一来他看得出来,楚歌这小丫头虽然知道,但也知道厉害关系,并不会随便说出来;二来他很好奇这丫头的消息来源;至于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两个人同江湖的关系太过密切,悄无声息杀了不是难题,但要如何让人不生疑、不来调查二人失踪原因,就不简单了,尤其是陆小凤,就算他现在自身难保,得知朋友有难,恐怕也会先把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反倒坏了他的计划。 因为这些考虑,玉罗刹不准备动手,孰料楚歌不单知道自己的计划,还知道死了的那个蠢货不是他的儿子,甚至还想打听他的儿子到底是谁! 虽然理智上知道就算楚歌知道了那孩子的身份也没什么大碍,但是那一瞬间,他还是动了杀意——以他现在的年纪和心境修为来讲,绝顶的武功、滔天的权势、泼天的富贵亦或者无双的美人,都已经不能让他有分毫动心,唯一的软肋和逆鳞,便是自小便被他送走的那个孩子。西方魔教对于中原武林可不是什么善类,那孩子的身份一旦曝光,难保不会成为一个靶子……但他决不允许那个孩子身边出现哪怕一点点威胁! 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空气瞬间变得阴冷至极,楚歌险些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想后退、想往外跑、甚至觉得就算躲到桌子底下也可以自欺欺人一把,但是不行,双脚仿佛被定住了,整个人完全僵住,意识飘忽,五感变得模糊,只有恐惧死死地攫住心脏,连自己有没有呼吸都不知道——也许死都比这好受。 穿越至今,她第一次觉得,在武侠的世界,死亡原来那么近。 就在楚歌有些遗憾地想着大约不能带着二少回去剑三的世界了,一声苍老却又沉静的声音倏忽传进耳中—— “小姐,天色不早啦,您晚饭想吃什么?” 凝滞的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破开,楚歌瞬间找回五感,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杜叔袖着手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在他后面,叶归程右手搭在轻剑剑柄上,面色不怎么好地看着玉罗刹——若非杜叔挡在狭窄的门前,怕是已经一剑劈过去了。 一看到这两人,楚歌简直像找到救星,拔腿小跑过去,躲到叶归程身后,扯着他的袖子偷偷瞄着玉罗刹,一边瞄,一边小声嘀咕:“……不就是亲儿子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小姑娘,我还能给吃了不成,儿控是病,得治……” 看到她这幅样子,全心戒备地叶归程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玉罗刹敛了杀气,含笑看了看楚歌和叶归程,摇摇头,最后探究地看着杜叔,气海丹田空荡荡的,与楚歌一样,应该也是不懂武功的。 杜叔依旧笑眯眯,扭头问楚歌:“小姐,今晚是要留这位客人吃饭吗?” 当然不要!楚歌瞪大眼睛,只是不等她拒绝,玉罗刹便已笑吟吟接口道:“听说杜管家厨艺极佳,那玉某便叨扰了。” 楚歌小声嘀咕:“知道是叨扰就滚嘛……” “小姐!”杜叔打断她的话,然后对玉罗刹一拱手:“不知客人可有什么喜好和忌口?” 玉罗刹看着楚歌悻悻闭嘴的样子,乐了,笑道:“没什么忌口的,一切依杜管家方便就好。” 虚伪!楚歌不屑地撇撇嘴,她已经看穿了玉罗刹这个大魔头的真面目了! 吃完饭,楚歌站在院子里,很不高兴地看着那四个白衣少年给玉罗刹铺着床。 对此,守在一旁的叶归程表示很同情——从认识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小老板这么吃瘪。 饭前玉罗刹明明说不挑嘴,结果吃饭的时候就挑楚歌喜欢的菜夹,就楚歌那两下子,哪里抢得过人家,偏偏又怕他怕的厉害,敢怒不敢言,吃了一肚子火气。不过寻思吃晚饭这人就滚蛋了,楚歌还是能勉强按捺下火气,没成想,饭后玉罗刹又说要留宿。酒馆后院很大,客房很多,楚歌拉着叶归程,非得说客房没人打扫。结果玉罗刹一个响指,四个少年熟练地把打扫起房间,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床羊毛毡子鹅毛被子,简直把楚歌气到不行。 眼看玉罗刹住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楚歌磨着牙,隔着窗子问还坐在饭厅的玉罗刹:“我都已经保证不会说出去了,你留在这里到底要干嘛?” 玉罗刹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你是不会说出去,那若是陆小凤来找你问消息呢?” 楚歌一噎,陆小凤要是死缠烂打地追问,她还真未必能闭紧嘴巴。 玉罗刹得意地挑起嘴角。 楚歌扭过头,抱着胳膊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道:“归程哥哥,明天我们去蜀中看滚滚吧~之前唐二不是邀请过么?到时候店门一关,陆小凤找不着,不就没事了?” 而且玉罗刹可是个“死”人哎,她就不信,对方还会跟着他们。 哈,我果然机智! 第22章 22|第廿二章 然而事实证明,楚歌还是太黏清。 狭窄的马车车厢里,一臂之外就是玉罗刹这个大魔头,就算对方笑得好看又无害,楚歌还是觉得心方方的。想了想,索性打起帘子,跟叶归程一起坐到车辕上。 叶归程正在赶车,听到动静分神看了她一眼:“怎么出来了?” 楚歌不想在他面前露了怯,只说车里闷,又听得帘子被掀起,玉罗刹大大方方出来,非常自然地往两人中间一挤,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有点闷。” 楚歌:我家车子小真是委屈教主大人您了诶……特么的嫌闷你回魔教啊! 楚歌正吐着槽,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破风之声,紧跟着是马儿一声高亢嘶鸣,还没来得及寻找声源,身子陡然被人提了起来,凌空跳起……双耳有一瞬间的失聪,只勉强看得见玉罗刹宽大的袍袖鼓起,随意一甩,本该迎面而来的两张大网往后飞去,同时,两个黑衣人从树上掉了下来,吐出一大口血,然后就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玉罗刹拎着楚歌的领子落在地上,淡淡地瞥了那边一眼,冷笑:“不自量力。” 淡淡的血腥味传了过来,惊魂未定的楚歌这才回过神,抬头一看,马儿已经倒下,车子也侧翻在地,但依旧能看到车辕上插了一排明晃晃的飞刀,刀刃幽蓝发暗,显是淬了毒,若是被刺中了,只怕小命难保。背后一凉,楚歌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楚歌搅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看来玉罗刹是真的不想杀她了? 正想着,又听到“砰砰砰砰……”连续的几声重物坠地,循声望去,地上突然出现好几个黑衣人,抱着胳膊腿唉唉叫着。黄衫的青年风一般自几棵大树后掠回,持剑立于几个黑衣人跟前,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几个黑衣人只是呻|吟,并不答话,暗中却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蜂拥合围而上。 叶归程也不是没有防备,立即提剑应战,虽是一对多,看起来倒也游刃有余。 看着叶归程的打法,玉罗刹摸摸下巴,点头——唔,藏剑么……果然有点意思。 楚歌皱起眉,完全想不通这批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有什么目的。 过了一会儿,却听玉罗刹有些诧异地问道:“我说啊,你到底得罪了谁?” 楚歌瞪大眼:“什么得罪了谁?” 玉罗刹指指那边围攻叶归程的人:“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楚歌:“怎么可……” 楚歌刚说到这里,叶归程刚好把所有黑衣人都摆平了,一脸困惑地走过去,道:“小老板,这些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玉罗刹摊手,一脸——你看吧? 楚歌难以置信:“……他们说的?” 叶归程摇头:“都是死士,打不过我就都自杀了。但刚才他们对我没下杀手,瞧着倒像是要缠住我,然后分一部分人过来,而且你看那边的匕首,基本都是往你所在的位置扔的。” 楚歌张大嘴,然后赶紧抱住玉罗刹大腿:“卧槽!教主大大,求罩。” 玉罗刹:…… 叶归程:…… 虽然路上遇到偷袭,不过有叶归程和玉罗刹在,三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便继续上路,只不过马车已经毁了,三人只能一路走向附近的城镇。 于是为了照顾腿短的楚歌,到了最近的镇子的时候,都快到傍晚了,这镇子虽然不大,客栈酒楼倒是齐全,三人索性便准备在这里住一宿。 要了三间上房,简单休息了一下,准备下楼吃晚饭的时候,楚歌发现玉罗刹不见了。 叶归程看她东张西望到处找人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小老板不是挺怕玉前辈的么?” 楚歌嘴硬:“谁怕他了!”不过其实自从被玉罗刹救过一次之后,楚歌还真不怕对方了,倒不是觉得玉罗刹不会再杀她,而是觉得自己欠对方一条命,就算被他杀了也没关系。而且——“那家伙一看就长得有异常人,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玉前辈是江湖老前辈了,武功又极高,就算闹出什么幺蛾子也用不着旁的人摆平。”叶归程挑起嘴角,笑得意有所指。 想起今天被人追杀的经历,楚歌立刻低头闭嘴——但除了玉罗刹,她是真想不到这江湖上会有什么人想杀她。 这时叶归程长臂一伸,却突然拉了她一把,正疑惑着,一个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道着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是小的没长眼,差点撞上姑娘……” 反正没撞上,楚歌不想计较,摆了摆手,扯着叶归程下了楼。 吃完晚饭,玉罗刹仍然没回来。不过他回不回来也没什么影响,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回各自房间睡下。 乌云蔽月,夜深人静,更夫的声音越来越低,客栈守夜伙计打着呵欠,头一点一点的,一阵风过,吹熄了烛光,夜色愈发浓了。 一把匕首扎在床框上,叶归程霍然惊醒,只见窗外一道黑影突然闪过,来不及多想,他立刻提剑追了出去。 过了没多会儿,上房狭长的走廊里影影绰绰闪过一条瘦小的身影,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健步如飞走到一扇门前。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之后,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进去,又反手关了门,便径直往床的方向走去。 楚歌睡得正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勾起一对浅浅的梨涡,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眼皮动了动……黑影迅速上前,食指准确地点上对方睡穴。看着楚歌再次陷入深眠,黑影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啧,还挺敏锐……”,从袖间掏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布袋,兜头把人装了进去,然后把袋子搭到肩上,往窗口走去。拉开窗户,纵身跳了下去,仿若燕子般身姿轻盈地落到地上。 那黑影抬头看了眼客栈方向,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把黑色袋子往肩上扛了扛,往反方向抬脚……细微的破空声令他微微侧脸,长剑擦着脸颊横刺身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小哥,深更半夜的就这么走了,这客栈伙计做得未免有些失职吧?” 乌云恰于此时移开,一弯新月洒下淡淡清辉,长相普通的店伙计打扮的人肩上扛了一个黑色袋子,对面,黄衫剑客右手稳稳地持着剑,剑刃直抵店伙计脖颈,剑芒雪亮耀眼。 店伙计不敢妄动,只道:“公子这是何意,莫不是记恨小的白天莽撞之过?” “莽撞?鲁莽到正好没有撞上?”叶归程挑了挑嘴角,眼里却没有分毫笑意:“叶某可不记得哪里的罪过阁下这位偷王之王。” ——若非方才那个调虎离山的人武功太差,小老板就这么被带走了也不一定。 “哎呀,被发现了。”平淡无奇的嗓音突然变得清亮又狡黠,司空摘星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刃,眼睛转了转,立刻把手里的黑色袋子抛过去,趁对方分神去接的时候,举起双手,迅速往后退开两步,“不好玩,藏剑公子果真名不虚传。” 叶归程单手接住,扔到肩上,右手长剑随之往前送了送,冷冷道:“谁让你来的?” “虽然雇主的事,我不能说。不过他不一样……”司空摘星的声音原本还在近前,可转瞬便在二丈以外,“毕竟,他是个‘死人’啊……” 司空摘星能从自己剑下逃开,在叶归程意料之内,但是对方会给出这么一句回答,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死人? 第23章 23|第廿三章 许是因为被点了睡穴,这么折腾楚歌都没醒,第二天反倒还到了日上杆头才醒。还是清醒之后叶归程给她说了,才知道自己半夜差点被人掳走。 幸好被二少半路拦回来了。楚歌心有戚戚焉,连早饭都没胃口了,放下筷子,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到底是什么人想杀自己,是说难怪一早起来就觉得浑身疼……哎等等——“你说来掳我的那个人是司空摘星?” 叶归程点头:“他没否认,应该就是。我想,大概是有人花了重金请他把你偷走吧。” 毕竟没有见过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偷出去的,再加上又被救回来了,虽有些后怕,但并不妨碍她在想正事的时候顺带想东想西,一不小心就开了个脑洞:“哎归程哥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楚歌往叶归程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道:“你看,咱们昨晚一进这客栈玉教主就不见了,你说,他是不是发现司空摘星了,所以才走的?” 叶归程不解:“这二者……又有什么关系?” 楚歌暗搓搓地笑起来:“我觉着吧,说不准啊,玉教主那个被送走的儿砸就是司空摘星呢……” 叶归程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楚歌:“哎,归程哥哥你是不是昨晚着凉了?一会儿记得去抓点药……玉教主的儿砸算来应该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看玉教主那个样子也该知道,虎父无犬子,所以玉教主的儿砸肯定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是江湖上二十来岁有名气的青年才俊,差不多也就西门吹雪、陆小凤、花满楼还有司空摘星。花满楼不可能,玉教主把儿砸送走就是怕他死于安乐,所以就只剩下西门吹雪、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他一看到司空摘星就跑了,很有可能是见着儿子害羞了……” 楚歌觉得自己的这个脑洞十分靠谱,正yy得欢乐,完全没注意叶归程一直给她使眼色,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的话:“二十来岁有名气的青年才俊,楚小老板好像少算了一个吧?” “谁啊?”楚歌下意识接口,然后才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你啥时候回来的?”——可不是玉罗刹? 玉罗刹含笑瞥了她一眼。 楚歌连忙起身,倒茶,颇狗腿地递上去:“玉大大喝茶。” 玉罗刹坐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转眼看了叶归程一眼,突然道:“一会儿要出发了吧,叶公子不用去看看再买辆马车?” 叶归程一想也是,之前是不敢离了小老板身边,现在有了玉罗刹……这人毕竟也是救过小老板的,他还是挺放心的。 等叶归程走远了,玉罗刹放下茶杯,淡淡地提醒楚歌:“你忘了天天跟着你的人。” “天天跟着我……”楚歌重复了一遍,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 玉罗刹挑了挑嘴角,点头。 “哈哈哈哈他?他是完全不可能的,第一个就排除啦。”以为玉罗刹在跟自己跟开玩笑,楚歌大笑着拍了拍桌子,摆手。 玉罗刹道:“你不信便算了。” 楚歌的笑声顿时哽在喉咙里——等等,玉大大你是认真的? 玉罗刹不动如山:“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一路跟着你们?” 楚歌:……你他妈的一定是在逗我.jpg 玉罗刹道:“不过你也知道,那孩子自出生便被送走,他并不知晓自己身世,而且魔教教主之子,在中原武林的名声也并不好听,为了他着想,你可不要多嘴。” 楚歌:……若非楚歌知道,以叶归程的来历来讲,他是绝对不可能是玉罗刹的儿砸的,她险些都要相信对方的鬼话了——这世界又没有什么破碎虚空,叶归程到这个世界是个意外,怎么也不可能跟玉罗刹有什么关系。 #喂幺幺零吗,这里有只怪蜀黍乱认亲戚还不准我拆穿# 于是等叶归程回来,就看到楚歌一脸古怪地盯着自己和玉罗刹看。而玉罗刹,此时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慈祥,就是莫名有些瘆人。 叶归程不自觉地搓了搓胳膊,然后道:“马车已经买好了,我们是现在就出发吗?” 楚歌还在纠结着,玉罗刹已经大手一挥,拎起楚歌的领子便往外走。 楚歌回神,挣扎:“哇啊你干嘛,放开我……” 到了车上,玉罗刹重新提起司空摘星的话题:“小老板昨晚差点被人偷走?” 叶归程道:“有人把我引开,所幸那人轻功不好,我追上之后发现不对折回,正好撞见他带着小老板准备走。” 玉罗刹敲了敲下巴,还是不好猜测到底是谁动的手,毕竟司空摘星这人是不挑雇主的…… 楚歌有点担心,她跟陆小凤关系不错,而陆小凤跟司空摘星关系也不错,对方会请来司空摘星,想来是不顾一切也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不过偷王临走的时候说了句话——”叶归程回忆着,把司空摘星临走的话重复了一遍。 玉罗刹和楚歌也都跟叶归程一样抓到了重点——死人。 玉罗刹依旧毫无头绪,楚歌却是瞬间明白想要自己命的人到底是谁了:“木道人!” 叶归程不解:“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楚歌只能把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一起创建了幽灵山庄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她觉得原著结局没什么不好,尤其是木道人最后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弄死了,简直恶有恶报,更别说陆小凤为了进幽灵山庄请西门吹雪陪他演戏,真·千里追杀可是精彩的很,所以本来没想剧透。只是没办法,对方可是都想要自己的命了。 叶归程更加疑惑了:“木道人是武林名宿,素来淡泊名利、不耐俗务,颇有侠名,怎么会建立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楚歌道:“木道人淡泊名利、不耐俗务是假,他是不得不做出这幅清高的模样……” 楚歌说着,把木道人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原来木道人早就已经跟表妹成亲,并诞下一女,然后为了遮掩,从而参与门派的掌门竞选,居然令徒弟与老婆假结婚。没成想,徒弟和老婆日久生情,又给他添了个闺女。而当年掌门竞争中的最大竞争对手,他的师弟梅真人,不知如何知道了这件事,竟以此为要挟,令他放弃掌门之位,而后他的徒弟石鹤仍旧因此被梅真人的徒弟石雁压制,依旧无缘掌门之位。木道人抑郁至极,不顾一切创立了幽灵山庄,只招收本该在江湖上死了的人,化身“幽灵”为他做事。 叶归程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道:“小老板,还记得我们从少林下来,遇到红鞋子的二娘那天晚上的事么?” 楚歌眼睛一亮,随即皱起眉头:“你是说那天晚上摸进屋子的黑衣人?对,他也很有可能就是木道人那一伙的,二娘估计也认出来了,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想到这点,楚歌有点牙疼,啧,居然那么早之前就被盯上了……不过中间平静了那些日子又是怎么回事? 玉罗刹虽然不关心中原武林,不过像木道人这样的高手还是知道点的,这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屑地嗤笑道:“哼,沽名钓誉,虚伪至极,中原武林果然比不得我魔教肆意潇洒——既然知道是谁搞的鬼了,楚丫头,可要我派人帮你把那劳什子幽灵山庄变成真正的幽灵?” “区区小事,哪敢劳烦玉教主。”楚歌摇头。 被拒绝了,玉罗刹也没有不高兴,毕竟他现在也是个“死人”,能调动的只有亲卫,但亲卫行动再隐秘也难保不会被人察觉,出手其实有些不便,见楚歌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乐得看场好戏,就不再强要帮忙。 楚歌抬起头,鸟儿欢啼着划破湛蓝长空,嘴角突然噙起一抹冷笑:“归程哥哥,你可知道这世间,最令人害怕的是什么?” 叶归程未解其意,摇头。 楚歌却伸了个懒腰,转身回了车里:“昨晚睡得难受,我进去再躺会儿……之后的追杀,恐怕还得麻烦玉教主和归程哥哥多费费心,不过,也就这两天了。” 第24章 24|第廿四章 白天陆陆续续又遭到几波截杀,不过有叶归程和玉罗刹在,楚歌一路睡到下一个城镇。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个镇子比上一个要大上不少,找了家客栈定下客房后,楚歌找来店小二,让他帮忙去找了个人,待人来了,小声吩咐了好一会儿,又塞了些银钱,便打发人走了。 叶归程没注意楚歌说了什么,玉罗刹倒是略听了听,然后笑了笑,心说这丫头鬼主意倒是多,这样下去,追杀倒也真持续不了太久。 果然两天之后,后面的小尾巴就基本不见了,等到了四川峨眉山下,叶归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估计木道人如今正忙的分|身乏术,没工夫来找他们麻烦呢。 峨眉山毕竟是峨嵋派的所在,与江湖牵连颇深,就连山脚下的镇子里,都有不少带刀持剑的武夫,酒馆茶肆里高谈阔论的也多是江湖趣谈,而眼下江湖上传的最多的,除了那还未有着落的罗刹牌,就是木道人了。 罗刹牌这东西,一般有自知之明的普通人都知道不好乱碰,所以基本没什么谈资,但是木道人不一样,木道人最近的花边新闻,简直是极大地丰富了古代人民匮乏单调的文化娱乐生活。 ——让徒弟娶了自己老婆,还帮自己养闺女?卧槽这是多奇葩的脑回路! ——就算给沈三娘一些银子,带着闺女在乡下做个地主婆不也挺好,何苦非得嫁给徒弟做遮掩,这不是坑人么! ——就是说啊,真是活该被戴了绿帽子! ——嘿嘿,说不定那叶凌风早就跟沈三娘有私了。要是我师父要我娶师娘,就是打死也不敢啊。 ——得了吧,就你师娘那头母老虎,也就你师父消受的住哈哈哈哈。 ——不过听说那沈三娘长得也算花容月貌,虽非完璧,叶凌风也算值当了,就是可惜死得早了点。 ——值当个屁,谁知道叶凌风是怎么死的?别忘了,木道人就因为失了掌门之位,就能搞出来个幽灵山庄,可见这人啊,不像江湖传言那么光明磊落。 …… 叶归程摸了摸鼻子,转头看楚歌。 楚歌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慢悠悠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别说木道人是真的做了那些事,就算没做,在这般的流言蜚语下,也没办法全身而退。等着吧,他还有的忙呢。” 叶归程一歪头。 玉罗刹抱着胳膊,也是笑得意味深长:“确实要忙……江湖里向来少不了自诩正义的武林人士。” 果然,等他们准备离开峨眉地界入蜀时,便有峨眉弟子下山,拦住了叶归程,说是奉师父苏少英之命,邀藏剑公子一起去武当山,参加武林大会,“讨伐”幽灵山庄和木道人。 叶归程看了眼楚歌,楚歌和玉罗刹都坐在车里,一大一小神情出奇的一致,都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摆明了是要他自己拿主意。 这事说到底毕竟是楚歌搞出来的,叶归程担心真去了怕是还没踏进武当派地界,就被恼恨至极的木道人给弄死了,再加上玉罗刹也不方便在人前现身,叶归程只略作思索,便回绝了:“真是不巧,我家老板与唐家公子有约,在下现在不方便离开,此事便请苏兄多多费心了。前阵子听说独孤掌门闭关,如今可出关了?” 那峨眉弟子倒挺和善,见叶归程拒绝了,也不恼,依旧好脾气地道:“多谢藏剑公子挂心,掌门师祖尚还在闭关中,待他老人家出关,小道定会转达公子问候。” 说完,便带着一众师兄弟退后一步,让开路。 叶归程笑了笑,便准备过去,楚歌突然喊了停。 叶归程本还以为楚歌想去凑热闹,正要劝两句,不过楚歌只是从马车车厢的抽屉里取了纸笔,刷刷写了些东西,然后递给那峨眉小道士,道:“这个给苏少英,许能帮上点什么。” ——纸上关于她所了解的关于幽灵山庄的资料和部分成员,希望苏少英他们到时候能给力点,把幽灵山庄的老窝彻底端了才好,天天玩追杀真的好烦。 对于藏剑公子的东家,小道士不敢怠慢,恭敬地上前道谢接来。 叶归程这才驱马离开。 走了不一会儿,玉罗刹突然道:“这可是提高江湖声望的大好机会,你不去,就不觉得可惜么?” 陆小凤忙着帮玉罗刹调查罗刹牌的事,西门吹雪太宅,花满楼最近也没什么消息,这次若能成功,在江湖上会有很大的话语权,而不仅仅只是靠武功高强打下的名气。 “有什么可惜的?” 叶归程和楚歌一同开口。叶归程笑着摇摇头,闭上嘴。 楚歌继续说道:“归程哥哥在江湖上的声望已经不低啦,他又不在乎这些虚名,这样的机会还是给其他的年轻人吧。而且……”楚歌说到这里,嫌弃地看了玉罗刹一眼:“你难道要带着你这个大魔头去吗?你不怕自己的计划被破坏了,我还被你牵连,成了魔教中人,继续被那些正派人士追杀呢。” 玉罗刹冷哼了一声,反唇相讥:“我怎么觉得他是怕带着你去拖后腿呢?嗯?半分武功也不懂的小丫头?” 楚歌:“……反正主要是因为你。” 玉罗刹:“来,姓叶的小子,告诉这丫头你到底是因为谁。” 楚歌:“哼,归程哥哥你说啊,是不是因为他!” 这种时候,只要沉默微笑就好。 叶归程果断谁也不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蜀中唐门的地界,一进入某个区域,叶归程突然抛了缰绳凌空跳起。 玉罗刹恰在此时把车帘子打了起来——黄衫的青年手中轻剑轻旋,划过一道道绚烂璀璨的金色剑光,噼里啪啦,数枚暗器应声落下。 楚歌托着下巴,嘀咕道:“九溪弥烟啊……看来不是啥厉害的角色。” 九溪弥烟?玉罗刹挑挑眉。 叶归程环视一周,一个后翻轻巧地踩到车厢上,收剑,微笑:“在下叶归程,是唐二公子好友,之前有约,今日特来拜访,麻烦唐门兄弟通传一下。” 四周围寂然,无人应答,唯有树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响声,不过凭借叶归程和玉罗刹敏锐的感觉,还是能够察觉到四周少了几分气息,便安静地等着回复。 很快,四周隐藏的人影变得愈发隐秘,气息浅淡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在无声地向他们释放可以通行的信号。 叶归程重新跳下来,继续驱车深入。 蜀中唐门是传承了上百年的武林世家,整个唐家堡都是数代人精心打理过的,风景与别处很是不同,玉罗刹和楚歌干脆从车子里出来,坐到叶归程身边。 放眼望去,唐家堡占地面积极大,远处重峦叠嶂,绵延无尽,近处树木参天,遮天蔽日,幽暗神秘,却也安宁静谧,偶有细碎的阳光透射下来,可见空气里漂浮的绒绒粉尘。不过依据根据刚才的经历,不难猜出这些树上大概蹲了不少唐门弟子,暗暗警戒着。透过密林望去,隐约可见巍峨高大的古堡静默地矗立着,四周围拱卫着仿佛数不尽的建筑,唐家在此处繁衍了数百年,子息繁盛,人口众多,这规模,几乎可以比得上一个中等城镇了。 马车骨碌骨碌往前走,碾碎一地陈年树枝叶子,很快便出了树林,来到唐家堡前,堡前有一大片空地,似乎是个小型集市,看起来挺热闹。许是唐家堡很少有外人来,那些人瞧着楚歌一行人的神态也是十分好奇,不过到底是武林世家,好奇归好奇,也没有人做出贸然拦车的行为。 楚歌环视了一周,突然戳了戳叶归程,指着一个方向,欢喜道:“归程你看,果然有滚滚哎~” 叶归程转眼一看,一只黑白的肉团子正从一个陡坡上往下滚…… 楚歌感叹:“野生的滚滚还真是用来滚的啊。” 叶归程刚想说应该不是,就见紧跟着在那头竹熊的身后,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也跟着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叶归程嘴角抽了抽——那似乎是唐二。 玉罗刹直接“噗”地笑出声:“……难怪要叫滚滚。” 第25章 25|第廿五章 唐天容一早起来练完功,没什么事便晃悠到山上准备喂竹熊,然后遇上一只又萌又蠢的小竹熊,一时兴起,他就在那里拿竹子跟逗猫似的逗了一会儿……然后就把小竹熊逗得从山坡上仰头摔了下去。 唐天容一开始表情是“=口=”这样的,然后内心就被“哈哈哈哈哈”刷屏了——是说他单知道竹熊蠢萌,但没想到会蠢到这份上,居然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正在他捧着肚子笑得不行的时候,眼角余光瞄到一旁原本在专心致志吃自己竹子的竹熊妈妈突然扔了手里竹子朝他扑了过来——许是以为他把自家儿子搞不见了,把他吓了一跳,一跳脚,被上坡上杂乱的石子一硌,一不留神也跟着最开始的小竹熊滚了下去…… 山坡不算低,坡度也很大,唐天容完全被滚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好容易才“砰——”地一声撞上一个软乎乎东西停了下来。 一手扶着晕乎乎脑袋,一手抱着毛乎乎的小竹熊,唐天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三张倒着的脸,一起好奇又好笑地看着他。 楚歌打了个招呼:“哟~滚得不错!” 玉罗刹笑眯眯地接道:“叫唐滚滚正好。” “唐滚滚哈哈哈哈哈哈好萌啊哈哈哈哈……”这个名字我能笑一年!楚歌狂笑着拍着玉罗刹的肩膀,玉大大的起名技能果然是点满的! 卧槽! 去你妹的滚得不错!! 唐滚滚又是什么鬼?! 要不是滚得脑袋还有点胀胀的,唐天容好想跳起来打人。 还是叶归程比较厚道,朝唐天容伸出手,一把把他拉起来:“唐二你没事吧?” 唐天容依旧揉着脑袋,勉强站直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他这像是没事吗? 叶归程找了块大石头,扶着唐天容过去。 唐天容坐着缓了好一阵,脑袋昏胀的感觉总算减轻了不少,看了眼那边和一个不认识的白发男人一起逗小竹熊的楚歌,抬了抬眼皮看叶归程:“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叶归程坐到他身边,笑道:“小老板想来看滚滚……咳,不是你这个滚滚,是竹熊……” “谁特么是滚滚!”唐二又要跳脚,只是一站起来又是一阵眩晕,只好悻悻地扶着脑袋老实坐下,瞪眼道:“我说归程你总跟你家小老板待一起,这人都被带坏了!还有那个混乱给人起名字的混蛋又是哪里来的?没见过……那头白毛又是咋回事啊?” “别对前辈无礼。”叶归程看了眼玉罗刹,见他对这几句话没反应,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劝唐天容收敛点,玉罗刹是魔教教主,虽然眼下不显,但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而且这身份不能随便说,只能这么含混过去。 好在唐二虽然鲁莽,倒也懂道理,比如叶归程身世成谜,连唐门都查不出来,他却从来没有细究,此时只当玉罗刹是叶归程门派或者家族的长辈,立刻就改了态度,不再计较之前被作弄的事,拿出了晚辈该有的敬重——唐门当家的唐老太太为人冷酷严苛,行事雷厉风行,治家颇有手段,对他们这些后辈却也是真心疼爱,令人折服,如今老人家岁数愈来愈大,他们这些子孙们也愈发孝顺,甚至无师自通了各种彩衣娱亲的技能,所以对这个给自己取奇怪称呼的长辈,也不是不能忍受。 正给竹熊喂竹子的玉罗刹隐约听到这边对话,微微一笑——他倒真不在意唐二的失礼,当然对方有礼他更高兴。 楚歌抱着小竹熊就舍不得撒手,只恨身边没有数码相机,要不然妥妥地要把内存拍完,完全不管那边在说什么。 又寒暄了一会儿,唐天容突然想起来:“对了,差点忘了,老太太想见见你来着。” 叶归程问:“见我做什么?” 唐二道:“老太太心思我们这些小辈儿哪里猜得到——兴许是为大哥的事谢你呢。” 既然来了唐门,拜见一下当家人也是应有之礼,叶归程也不再细问,招呼了楚歌一声,便准备跟着唐二去见唐老太太。 等见了唐老太太,叶归程才老太太找他还真是有正事,不是关于唐天仪的,而是有关唐门武器的一些咨询。 叶归程早就发现这个唐门跟大唐的唐门虽然是同源,但并不完全一样,就跟那个公孙兰和七秀坊给他的感觉差不多。这个唐门,更注重毒药和暗杀,十分倚赖身体的素质和天赋,对于机关技巧一途并不十分重视。虽然也有诸如暴雨梨花针一类的暗器,但跟大唐唐家堡的千机匣根本不能比。 而唐老太太找他来,则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唐二时曾经问过相关话题,当时为了说的明白点,没少形容唐家堡的千机匣。唐二回来后跟唐老太太提过,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虽然唐门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每年适合练武的苗子都不算少,但这还不够,若那千机匣真的像这位藏剑公子说的那般神奇,也算大大增加了唐门的武力值,就算其他身手不错的弟子每次执行任务也能多几分生机。 听明白唐老太太的意思,叶归程有些为难。他能把唐家堡的千机匣形容得差不多,还是托庄里那位来自唐家堡的五庄主夫人之便,但其实并不会做。藏剑山庄确实承接了江湖各大门派的武器锻造,但是像千机闸这样的,他们基本只负责零部件,到时候唐门自己组装,所以他根本不会做啊,而且——“这千机匣也并非人人都能用的,那般强大的威力,固有机关精巧的原因在,但同时也有内力要求。““这样啊……”唐老太太有些遗憾,不过人家也做不出来,她就也没办法了,要不然使钱使人,怎么着也要让叶归程教他们做法。 这时楚歌突然插嘴道:“如果知道详细基本功能和框架,可以请朱停朱老板帮忙做呀。” ——方才那只小滚滚又懒又重,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就不想动了,众人除了楚歌又没人肯丟形象地抱着竹熊穿过半个唐家堡,楚歌想抱又抱不动,只能留在原地,让其他唐门弟子慢慢赶回山坡的竹林里。没了滚滚,楚歌只能安静地听众人说话。 唐二表示楚小老板太天真,妙手老板朱停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动身入蜀。 倒是唐老太太转了转眼睛,苍老的眸子难掩精明:“老二你便去信请朱老板跑一趟吧——只是老身却要豁出这张老脸,请藏剑公子和楚小老板在寒舍多留几日了。” 楚歌有些不解其意,唐天容却是会意道:“有‘小老板’在这里,妙手老板朱停说不定也会很乐意过来。” 晋中楚小老板的名头,在江湖上并不算小。 楚歌立刻明白老太太这是想利用自己请朱停,不过她却觉得即使如此也未必能把人请来,想了想,跟唐二要了纸笔,也修书一封,让他一块儿送过去。 朱停的奇思妙想很多,但比起现代人缺少理论依据,她用这个勾着,不怕他不来。 而且,刚才听叶归程和唐老太太说话,她心里突然也有了一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的实现,全看朱停的能力了。 她不会武功,虽然眼下可以依赖叶归程,但总也该有个可以保命的杀手锏,要不然……只怕还没等到被救,先一命呜呼了,自己身体素质不行,不妨依赖一下器之利。 第26章 26|第廿六章 说来也是赶巧,万年宅男的朱停难得出了趟门,还就在四川附近,唐门弟子刚出蜀便听说了,立刻把人请了回来。 朱停本来对唐门邀请没什么兴趣,听说楚小老板也在唐门,只是稍微有了点兴趣,等来请人的唐门弟子说楚小老板可能帮他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能带人飞到天上的风筝时,兴致立刻被提了起来,甚至比前来请人的唐门弟子还要急着赶去唐家堡。 ——对于楚歌的话,朱停虽然不全信,但也有很大的期待。作为跟陆小凤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他也是从陆小凤那里听说过不少关于楚歌的神奇之处,就算对方不能帮自己做出带人飞上天的风筝,其他方面也定然有所收获。 到了唐门,唐老太太那么大岁数了,还对他十分客气,他也没好意思拒绝对方的试做千机匣的请求——反正只是试着做做嘛,做不出来对方也怪不到自己身上不是?然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做些别的了。 朱停想的挺好,但等他真的开始做的时候,就停不下来了。叶归程在大唐见过无数个千机匣,想要画出详细的外形图还是不难的,而且又因为出身藏剑山庄的缘故,多少也能做几个小零件,朱停一看到就被迷住了。 不得不说,大唐唐门的千机匣真的很神奇,一把武器可以变换出各种攻击形态,就连自诩“妙手”、脑洞无极限的朱停也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然后就以极大的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千机匣的开发研究工作中。 不过楚歌觉得再现千机匣难度实在太大,基三说是纯武侠,其实有点玄幻来的,而且千机匣什么的,真的是想想就好。更何况,未来不管怎么说都是热武器的时代,即使精妙绝巧的千机匣再世,也未必挡住火炮的攻击,她并不希望朱停舍本逐末。所以等朱停屡屡受挫受挫的时候,楚歌才提出要不要弄个阉割版的千机匣,不必非得一把武器变换多种形态,即使只能实现一个功能,只要威力或者打击范围够大,也不失为一把好武器。顺带的,楚歌又提了提朝廷刚引进不久的火绳枪鸟铳——这个东西可发展之处实在太多了,楚歌就算在现代没见识过真枪,对这方面也没什么研究,但光表面那些显而易见的东西说出来就足够令人吃惊。 朱停也曾经见识过鸟铳,不过这玩意儿不是平民百姓能随便玩的,受限也太多,对于他们这些江湖人也没有太大的威胁,所以他就没太在这方面下功夫。不过等听了楚歌关于后世全自动步|枪手|枪的描述后——他觉得这姑娘比自己脑洞还大。 他也就想些小玩意儿,比如会跑的椅子啦,带人上天飞的风筝啦,让人只有一颗头也能继续活着啦什么的,可这姑娘看起来矮矮的,白白软软似乎挺好欺负,没想到居然能想出这么凶残的武器——有了那个叫手|枪的东西,刺王杀驾都不是问题。而且……陆小凤那两根手指夹得住世上最快的剑,对这小小的子弹怕也没辙。 朱停注重的是东西奇巧之处,而同时在一旁听着的唐老太太和玉罗刹则更多的从一派掌门、一教之主的角度考虑,若这玩意儿真这么厉害,就算是没有习武天赋的普通弟子,应该也能独当一面……到时几十数百甚至上千的弟子一起大面积扫射,还有什么能抵挡得住? 玉罗刹和唐老太太对视一眼,点点头,算是有了初步合作的意思。 可怜叶归程连鸟铳都没见过,听了描述之后心里也有些痒痒的,若是把这东西弄到大唐,给天策府装配上,何愁收拾不了叛军? 楚歌说完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枪什么的都是发展了好几百年才出来的东西,没指望朱停给弄出来。 不过这次他们出门在唐门待的时间还是特别长,期间玉罗刹出去几趟,其中有一次还把陆小凤带了回来,楚歌估摸着西方魔教的不安分势力应该是肃清了。不过陆小凤也没在唐门待多久,很快就走了,好像是幽灵山庄的事还有些麻烦,有人请他回去帮忙出主意。 走的时候陆小凤到是想把朱停一块拉走,可是朱停才不管发小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坚持留在唐门不肯走——对于满脑子脑洞的他来说,如今的唐门简直让他如鱼得水。 要知道,做研究这种事,一是讲究资料啊设备啊之类一些基础东西,二就是要非常强大的资金支持,而恰好唐老太太借着唐门的地利之便,从广州的海关搞来一批舶来的鸟铳,交给朱停琢磨改进,那意思就是随便他折腾,不怕赔。玉罗刹有意要分朱停研究成果的一杯羹,也是拿出了极大的诚意,西域金银珠宝最是不值钱,所以他提供的资金支持真的非常强大。反正现在魔教基本安定了,他也就偶尔回去看看,大部分时间也呆在唐门,关注着朱停的研究。 另外还有楚歌。朱停脑子里有许多奇思妙想,只是缺乏理论的支撑,不管做什么只能摸索着来,收效并不大,甚至因为失败的次数不少,被许多人认为是异想天开,可想而知朱停有多郁闷。但是楚歌不一样。楚歌不但十分理解他的那些想法,还兴致勃勃地同他探讨可行性,甚至还给了不少十分可靠的建议,几乎要被朱停引为生平知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仅次于老板娘,就连发小陆小凤都要靠后。比如说,因为唐家堡的地形,建筑物有的建的很高,朱停想弄个东西把人送上去,楚歌就随口提了电梯,顺带解释了一番滑轮理论,也不是多难的物理知识,充其量也就是高中水平,还是足以让朱停好一顿惊叹,琢磨了几日还真把简易电梯整了出来;关于风筝带人上天的想法,楚歌提了提滑翔翼、热气球还有飞机;至于会自己跑的椅子,楚歌把后世的汽车火车电车甚至自动驾驶的概念都说了出来;看朱停在画一些设计图纸时,把阿拉伯计数法介绍了一番,至于其他的一些用来缩写的西洋字母倒是没多说,毕竟汉字草书就未必不能取代,说了反倒限制了……之后断断续续地还讲了后世许许多多在这个时代看来几乎匪夷所思的东西,让朱停大开眼界,直说自己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了。 不过在楚歌看来,朱停真的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人,想法超前,虽然理论知识不足,但是动手能力甩她八条街。而且她在现代的那些东西,跟其他人完全没有讲述的欲望,因为其他人完全不会相信,只有朱停信她,并且对他觉得光怪陆离的未来十分憧憬,使她越说越想说。她有的时候都觉得,陆小凤的世界若是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朱停会成为中国的达芬奇也不一定。 看楚歌这乐不思蜀的高兴模样,叶归程也没去扫她的兴,索性跟唐二切磋武艺,虽然实际上是吊打对方,但好在还有尊大神时不时地晃悠到跟前,指点两句,也是获益匪浅。 出门的时候冰雪尚未消融,等离开的时候,已是盛夏,若非两人还有几分客人的自觉,怕是还舍不得离开。不过走的时候朱停送给楚歌一个半人高的机关竹熊,也算弥补了失落的心情。 回到酒馆之后,生活再度平静下来。阎家和花家依旧每隔一段时间便来馆中取酒,陆小凤也是三五不时地跑来蹭酒,就连玉罗刹也来过两次,却不是来找楚歌的,而是来指点叶归程武功。 对此楚歌表示不太理解——特么这货还真把叶二少当成他儿砸啦? 实际上,玉罗刹以为自己真的把楚歌忽悠住了啊!既然自己亲口说了叶归程是自己儿子,怎么也要拿出作为父亲的基本关怀。 不过不管怎么说,高手指点的效果也是挺明显的,叶归程的武功又有了不小的进境,而且一改之前专修外功的做法,开始在玉罗刹的指点下,兼修内功。不过又因为藏剑向来以外功见长,内功不显,所以他修的是玉罗刹给的一套内功心法。 楚歌怕有什么忌讳,并没有细看是什么。 日子虽然平淡无波,倒也过得极快,转眼又过了年,开了春,很快就到端午节了。 楚歌忙了一大阵子,把各家定好的雄黄酒做好,见杜叔要做饭,便到前头柜台看店。饭点来她家喝酒的人不算多,楚歌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叶归程抱着一大捧艾草过来,道:“小老板,刚才花家派了管事来取雄黄酒,顺带给捎来几个卧云楼的肉粽,杜叔让你去招呼下。” 楚歌懒洋洋地撑着下巴:“你去招呼呗。” 叶归程:“我还要去插艾草呢。” “我来插艾草,你去招呼。”楚歌说着从柜台出来,不由分说地接过困扎的整整齐齐的艾草,就往大门走去。 叶归程本来想说小老板你个子矮够不着,但是想想楚歌的脾气,还是任由对方去做,转身回去后院招呼花家管事。 酒馆大门很高,楚歌试了试根本够不着,便进去搬了张椅子,踩着椅子插|进门框……仿佛一阵风刮过,楚歌一手还握着艾草,摇了摇脑袋,想让被吹乱的刘海复原,眼角余光却瞥见身后一片白色的衣袂……一愣,已有冰冷的手指按在颈间,下意识要抬手时,颈间便一痛,双眸瞬间涣散,意识模糊,微微抬起的右手垂下,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下来。 白衣人伸手,一把把人托住,叹息般道:“总算等到了……” 又是一阵风过,两个人一起消失,门口只剩一把椅子和挂得歪歪斜斜的艾草…… 第27章 27|第廿七章 楚歌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醒的时候还有点懵,有点分不清身处何地,毕竟自从穿越后身边的一切都被杜叔打理的十分好,就算出门在外二少对她也颇为照顾,受冻这种事简直想都没想过。 不过很快,就被耳边细细的呻|吟声混杂着浪花拍岸的声音惊醒。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仿佛一直未曾消失,眼前不期然地又晃过那片白色的衣袂,楚歌心里一紧,侧耳听了听,除却呻|吟声,还有细碎却又清脆的巴掌声,她听了好一会儿,有些纳罕地睁开眼——不管怎么细听,还是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可打人与被打,怎么也该两个啊…… 一睁开眼,楚歌就更懵了。眼下天已经黑透了,弯弯的月牙挂在天边,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借着暗淡的月色,勉强可以分辨出这大概是在海上,脚下是一艘孤零零漂在海中央的高大楼船,她就这么天为盖地躺在甲板上。楼船看起来挺豪华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基本没有人,只有个白影蜷缩在角落,似乎有些痛苦的小声叫着。 在这么个陌生的环境,虽然对那个白影也有点怵,但是为了搞清楚状况,楚歌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正要伸手,那白影突然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别过来!” ——是位白衣公子。 楚歌一愣,心说这人正经长得挺好看,就是神色有点狰狞,脸有也点肿,像是被打的……啧是谁这么不怜香惜玉啊,这么好看的脸也忍心下手…… 刚想到这里,就见那原本应该风流潇洒的白衣公子扬起手,毫不客气地朝自己扇了两个耳刮子。 清脆的“啪啪”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分外清晰。 楚歌:……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却有清脆的巴掌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了。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浮起,然而还来不及细思,就被美色占据了上风,楚歌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喂你怎么了干嘛打自己?是犯什么错吗?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解决呢?哎呀不管怎么回事,不要随便自虐啊,尤其是这张脸这么好看……” 聒噪的话语在对方阴鸷狠毒的眼神下消了音,楚歌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勉强扯起嘴角:“……哦,那您自便。” 那白衣公子却忽然朝她伸手。 楚歌还以为对方觉得自己拍自己耳光没意思,要来打她,连忙闭上嘴巴,再次后退了两步,只不过退出去之后才发现,对方不是要打她,而是递给她一样东西……夜色太深,这里又是角落,看不太清,只隐约觉得是个细细长长的东西。 白衣公子又把东西往前递了递,从地上的影子可以看出来,那只手有些发抖,然后就听他仿佛压抑着什么般喘息着道:“拿着……抽、抽我……” 楚歌:……我屮艸芔茻! 内心仿佛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早在睁眼之前她就该想到,武功高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出家酒馆、会自己扇自己巴掌的人还真有一个啊,陆小凤故事里的最后一个boss,宫九。 如果她是个s,或者只是个s|m爱好者,面对这么一个高颜值的抖m,那肯定是高高兴兴地接了鞭子开抽,可问题是她不是啊,她只是普通人,连打架都不会,抽人什么的……但是宫九此时的眼神也好可怕。最后楚歌只能哆哆嗦嗦地接过那个细细长长的——鞭子。 宫九放松了身子,带着喘息命令道:“快抽我、用鞭子、抽我!” 接都接了,楚歌只能咬咬牙,一鞭子抽了上去—— “啪!” “啊——”宫九似痛苦又似欢愉地呻|吟了一声,吓得楚歌手一抖,差点把鞭子扔了,结果宫九却看了她一眼,道:“继续、用力!” 宫九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了几分冷静,却依旧带着方才那声呻|吟的尾音余韵,颇为销|魂,而且他的音色本就不赖,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低沉悦耳,这么一结合,那就是苏苏苏,苏炸了!饶是天天跟声音同样好听的叶归程在一起,楚歌也不由红了脸,握着鞭子的手都有些颤,但还是勉强定了定心神,继续抽上去。 楚歌毕竟是姑娘家,向来没做过重活,力气不大,就算两手合握了鞭子,力气也还是有限,抽在宫九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但是被一个陌生的、娇弱的、女孩子抽鞭子,给宫九带来的屈辱感也可以稍作弥补,只是……还不够…… 宫九一边呻|吟,一边命令催促:“用力……不要停……继续用力……” 抽到十几鞭的时候,楚歌还能咬牙继续下去,等抽到几十近百鞭的时候,她都快哭了……呜呜呜手好酸,宫九的喊声她听着好羞耻,妈蛋好怕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到时候她打哪儿找个抖m天天挨自己鞭子……呜呜呜归程哥哥、杜叔,这里有个变态好可怕……我想回家…… 于是浓重的夜色里,孤零零停在海中的高达楼船甲板上,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孩,眼里含着一泡泪,抽抽搭搭哆哆嗦嗦地抽着鞭子,而被抽的,则是个看起来风流倜傥长相英俊的白衣公子,不但不反抗,还似乎被抽的挺爽。 噫好污,没脸看了。 楚歌觉得自己抽了好久,实在使不上力气了,而且突然想起从中午开始她就没吃饭了,顿时觉得分外心疼自己,把鞭子一扔,就地一坐,也不等宫九质问,先喘着粗气摆手:“呼——呼——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啦,呼——你还是自个儿抽吧!” 本就不怎么尽兴的鞭子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宫九正要命令她继续,却听到这么句话,气得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喝令道:“捡起鞭子!起来!给爷继续抽!” 楚歌缩了缩脖子,还是不想起,但又一点怕宫九发疯,转了转眼睛,道:“要我抽也行……我问你个问题,你答对了我就抽。”说完也不等宫九拒绝,直接出题:“一溜三棵树,要拴10匹马,只能拴单不能拴双,请问怎么栓” 宫九还真想了一下,然后突然从甲板上跳起来。 这下把楚歌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也跟着爬起来,戒备地看着宫九。 没想到宫九皱了下眉头,然后往船舱走去……楚歌知道这会儿她应该离宫九远点,可又按捺不下好奇心,就跟着过去。 船舱里空间很大,居然栓了好几匹马,宫九过去把解开十匹马,就开始瞪着三根木桩子发呆,呆了半天,才扭头看向楚歌,目光锋利。 楚歌吞了吞口水,好怕宫九突然冲过来把她摁死。 宫九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解。” 噗!麻麻这个变态好蠢萌我好想笑啊……噫等等,幸好我没问一溜三个人,杀了一个还剩几个这样的问题……本在心里笑得都快滚地上的楚歌顿时就是一阵后怕,干脆板起脸做严肃状,伸出食指晃了晃,“并不是无解哦。一溜三棵树,不正好是一、六、三棵树么?” 宫九歪了歪头,视线移回栓马的木桩子,一六三地数了一遍,恍然:“哦,正好一棵树栓一匹马。这个问题算我输了,下一个。” 楚歌食指点着下巴,想了想,问道:“猴子一炷香能掰五个玉米,在果园里,一只猴子一刻钟能掰几个玉米?” 宫九脸上突然露出苦恼的表情,突然冲出船舱。 楚歌一愣,赶紧追了出去——却见宫九双臂一扬,纵身一跳,转瞬便掠到远处,消失在苍茫的大海里…… 楚歌:…… 虽然变态走了她松了口气,但是这船孤零零地漂在海中央,还没有别人,她要怎么开回去啊?! 楚歌扒着船舷,托着下巴,十分茫然。 第28章 28|第廿八章 等了半天,宫九还是没回来,想想宫九方才解决问题的手段,楚歌嘴角抽了抽,他该不会真去找猴子和果园了吧?那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摸摸扁扁的肚子,楚歌想了想,摸黑往楼上走去……宫九所在的无名岛那么有钱,这个楼船又建的这么豪华,想来少不了吃食。 楼里倒是点着烛火,吃食也确实有,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里有一桌宴席,看得出来是出了锅还没来得及动筷子,虽然过了这么久,但下面用热水温着,此时也只是微凉。 本来就饿,看到这么一大桌饭菜,只会更饿,楚歌也不计较饭菜凉,又去厨房拿了副干净的碗筷,坐在上首便开吃,吃饱之后楚歌本来想在这里睡一觉,但是想想这床还不知道被什么人睡过了,尤其不知道宫九有没有带着沙曼在这里玩s|m,楚歌就十分嫌弃,反正她睡了一整天,现在也不困,便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新棉被,把人整个儿裹进去,又走上甲板,趴在船舷上,眺望着宫九离开的方向发呆。 这一呆,就呆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楚歌趴在船舷上都快睡着了,又有细碎的脚步声把她吵醒,一睁眼,就看到几个从来没见过的护卫打扮的男子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楚歌揉了揉眼睛,白净的脸上还有被褥压出来的红痕,神色茫然。 另外一边又走来几个差不多打扮的护卫,原本看着楚歌几个护卫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回过头来,问楚歌:“九少爷呢?” 楚歌打了个呵欠,想说不造飞哪里去了,一阵风吹过,清晨的海上风还是挺凉的,她瞬间回过神,她不该知道宫九的名字啊! 于是做老实脸:“九少爷是谁?” 这护卫的脾气好像不是太好,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九少爷就是九少爷!这船上只有你一个人吗?”那人看了看她身上裹得被子,又继续问道:“你醒来去拿被子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楚歌做恍然大悟状,慢吞吞道:“如果你们问的是一个白衣公子的话,我确实有见到过……” “那他去哪里了?” 楚歌摇头:“不知道哦……他突然飞了出去,海上雾大,夜色又深,我也没看清楚他去哪里了。” 护卫们:…… 彼此对视了一眼,忧心忡忡地想着——短时间内九少爷能回来么?或者说,九少爷还能找到回家的路么?早知道就算冒着看到九少爷犯病过程的大罪,他们也不该就这么离开啊! 作为一个在从小长大的岛上都能迷路的路痴,护卫们已经完全不期待宫九能够找到茫茫大海上的这艘船了,又低声合计了一番,决定先杨帆启程回岛,让主人合计之后该如何去办。 看着护卫们各自忙活开了,楚歌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一直以来想问却没机会问出来的问题,抱着被子往前挪了几步,仰起头,软软糯糯地问道:“对了小哥,我怎么会在这里啊?这是要去哪里?九少爷又是哪家的少爷?” 楚歌本就长得好看,又没什么攻击性,此时抱着被子裹成一个团,愈发显得娇小可爱,她又是挑着面相老实和善的人问,所以就听那人老实答道:“姑娘是九少爷亲自带上船的,具体原因小的并不知道。至于去的地方,等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啧,老实人也不老实。楚歌撇嘴,把下巴埋在被子里——这海上的清早还挺冷——心里想着,就算那护卫不说,她也猜得到是要去无名岛。但是宫九把自己抓去无名岛做什么?她确定没有得罪过牛肉汤啊……还有那个小老头,能不能忽悠过去,她心里也没什么谱…… 楚歌这边看似风平浪静、一路顺风,中原武林却是要炸开了锅。 叶归程从后门送走了花家下人,正准备去看看楚歌艾草插得如何了,刚进了店里,就见杜叔背着手,难得神色严肃地站在店门口。 叶归程还在纳闷杜叔不是在做饭么,怎么跑前面了,就听杜叔叹了口气,道:“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叶归程三步并做两步跨出店门,果然没有看到楚歌,再看一旁的椅子上,除了楚歌的脚印,椅背上还有一个浅到几乎看不到的印子,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楚歌很少不打招呼出门,更何况快到饭点了,她是肯定不会错过杜叔做得饭的。 杜叔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还得麻烦叶公子帮忙把小姐找回来了。” “杜叔不说我也会去找的。”不说楚歌曾经说过会带自己回家,就算这几日的相处,他也不可能在明知道楚歌可能已经陷入险境而不理会。 于是他又是写信,又是亲自上门拜访的,不消半天,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楚家酒馆的小老板失踪了,藏剑公子正急着到处找人呢。 江南花家、珠光宝气阁阎家、武当、少林、峨眉、唐门还有十二连环坞等等跟楚歌或者叶归程交好的家族门派都给弟子下属们派发了画像,发布了命令,让他们留意楚小老板的行踪,就连玉罗刹所在的西方魔教也在暗中行动着。 这么多方面的势力,有不少商队镖局,足迹遍布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到了深夜,楚歌被一个白衣男子掳走的消息终于传到叶归程手里。 但是之后这白衣男子带着楚歌去了哪里,却是无人得知。 叶归程拿着几家派人送来的信息相似的信笺,陷入沉思。第二天一早,便驱马南下,前往卧云楼等行踪不定的陆小凤,让他帮忙一起找人。 一路顺风顺水地到了无名岛,远远地,楚歌就已经看到岸边站了不少人,打头的是个身穿粉衣的女孩,后头跟了几个侍女还有一大群护卫。 船慢慢靠岸,尚未停稳,那个粉衣姑娘就已经展臂提身,纵身一跳,便轻飘飘地落到甲板上。她环视了一周,没看到想见的人,立刻不高兴地嘟起嘴,抱起胳膊,脚尖点着地面,大声喊道:“九哥,九哥,九哥你还不出来!我一大早就在岸边等你了,你倒好,还躲在房里。你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楚歌托着下巴看她——这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姑娘,虽然嘟着嘴,脸色也因为不虞而有些阴沉,显得刁蛮任性,但还是十分漂亮,就算生气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不用介绍她也知道,这人是宫主,宫九的兄控妹子,似乎还没过中二期。 哦,不对,兄妹两都是中二加变态。 楚歌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已经有护卫上前低声汇报情况了,那小姑娘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目光却在打量楚歌,等听侍卫说完,她伸手一指:“那这人又是哪里来的?” 护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是九少爷带回来的,又说九少爷离开的时候,只有这姑娘在。 宫主转头看向楚歌:“九哥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楚歌摇头。 宫主:“那九哥为什么会离开船?” 楚歌继续摇头。 宫主却突然变了脸色,看了眼几个护卫,眼一眯:“……你看到了什么?” 楚歌刚想说她什么都没看到,却见宫主突然抬手,纤纤玉指微翘,仿若一朵兰花轻掠眼前。 如意兰花手!楚歌心下一紧,双眸略微扫了一眼四周,只见几个护卫俱都低着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不管她的死活。就在那只手滑过耳际之时,楚歌觉得赌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一侧身,恰到好处地避开这一掌,随后一抬手…… 七八枚精铁所铸的箭矢如流星般,从她素白的袖间激射而出—— 第29章 29|第廿九章 整个世界立刻安静了下来,就连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息的海风都不再鼓动。 楚歌心里一沉。 箭矢是叶归程所做,坚硬无比,隐藏在袖间的微型瞬发连弩|弓是朱停亲手打造,机关精巧严密,威力巨大,两相结合,可裂金穿石。她又是出其不意,并不指望全部都能准确地射中宫九要害,至少也要一枚对宫九造成一定伤害,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什么都没有。不管是刺入血肉的声音,或者是裂帛声,甚至连刺入木制甲板的声音都没有。 这种情况,只能是有人接住了几枚箭矢。 这番思索看似时间很长,其实不过刹那,等她想明白,并开始思索下一步时,才将将稳住因为弩|箭后坐力而踉跄的身形。 海风再次呼啸起来,楚歌余光一扫,只见周围的护卫以及上船帮忙搬运物品的下人突然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再抬头,只见一个身形不高、面容普通又和善的小老头稳稳地站在船舷上,丝毫不畏海上大风,武功修为之高,可见一斑。而宫主在他脚下的船舷边狼狈地缩成一团。 见她看过来,小老头一挥手,八枚箭矢一个不差地落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歌却觉得那声音仿佛敲在心头,震耳欲聋,心里不由一跳。 小老头负手,冲楚歌微微一笑,随后移开视线,看向跪了一地的护卫:“小姐任性胡闹,你们就这般任由她胡闹?我养着你们是吃白饭的么?”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然而下手却极重,看似轻轻地一摆手,几个护卫立刻被激荡的内力掠倒,在甲板上滚了几滚,勉强稳住身形再次跪下,嘴角也都有鲜血溢出。 楚歌心里又是一跳。 小老头轻轻跳下甲板,走到宫主身旁,将人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任性妄为——这位楚姑娘是爸爸特地让你九哥帮忙请回岛上陪你玩的,你怎么能见面就动手呢?” 宫主白皙的脸上蹭了灰尘,还有些撞出来的红肿,不服气地瞪了楚歌一眼,然后又低着头,认错态度良好:“是,都是我不好,辜负了爸爸和九哥的好意。”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小老头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楚歌,笑眯眯道:“楚姑娘,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让你陪小女一起玩。你眼前的这座岛叫做无名岛,是我的产业,小女自幼养在这里,也没个同龄的女孩子,你看,动辄便要动手,简直没个女孩子样儿。早就听闻楚姑娘机智伶俐,想必是个很好的玩伴,所以特意让我儿子请你过来。” “把人弄晕了扔到船上,这就是阁下的请吗?”楚歌知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但是她必须得表明立场,自己不是好欺负的,至少也要让之后的待遇好一点,不过这话说得有点太硬,她又委屈地补充了一句:“连饭都不给吃,睡觉的地方也没有安排,一直在甲板上吹冷风!” 听起来楚歌似乎在船上遭了不少罪,宫主有点幸灾乐祸地弯起嘴角,不过注意到一旁的小老头,还是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 玩伴之说本就是小老头临时起意,路上没有好好招待楚歌也正常,不过楚歌这么直接的戳破了,他也丝毫不见尴尬,只道:“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委屈了姑娘!楚姑娘还请放宽心,在这岛上,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你们在场的也听着,楚姑娘是我请来陪伴小姐的,一应事务全都跟小姐等同,不可怠慢了。” 周围一片纷纷应是,宫主心有不满,到底心里害怕着小老头,不敢反驳,只寻思日后慢慢折腾这小丫头,反正她不懂武,到了她手里,还不是任由她搓扁揉圆? 宫主想到这点,楚歌还能想不到?毕竟是事关人身安全的事情。不过她既然已经得了小老头的保证,暂时还不好得寸进尺,稍等等再说。 下了船,宫主便被小老头带走了,而楚歌,则跟着岛上分配给她的一个叫小翠的侍女,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园子。 这一路走来,楚歌觉得整个岛确实有点世外桃源般的感觉,到处都种了鲜花绿树,就连分配给她的这园子看着也很漂亮。园子里有一方池子,里头种了荷花,此时已经冒了尖尖的粉红小角,还有几只大白鹅在水里戏水,四周围栽种了各色花木,修剪有型,花团锦簇,暗香浮动。 小翠笑道:“楚姑娘,主人说了,以后您就住在这里,隔壁是小姐的住处,再往东,是九公子的住处。” 进了屋子,楚歌简单洗漱收拾了一番,又正儿八经休息了一番,刚起来,便有个侍女过来说主人要见她。 楚歌微微翘了翘嘴角,知道这是跟小老头讲条件的机会,正好也休息好了,立刻让侍女带路。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有下人点起灯笼蜡烛,虽然没到亮如白昼的地步,但昏昏黄黄的灯火下,岛上的景致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老头在一个小花厅见她,旁边大概是个大厅,时不时地有些喧嚷声传来,思及小老头又是喝红酒又是吃鱼子酱的洋派作风,楚歌甚至觉得那边有可能在举行什么自助趴踢。 小老头见到她也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到底对宫九说了什么?” 楚歌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也提了个问题:“你真是宫九和宫主的爸爸?” 听到这句问话,小老头不恼反笑:“你果然知道的不少。虽然我不是那两个孩子血缘上的父亲,不过他们叫我爸爸也不为过——像是欧罗巴那边的孩子们,可不是只有一位父亲。” 那就是类似教父之类的?楚歌心里想着,然后道:“所以你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才把我抓来的?” 小老头笑道:“小姑娘,礼尚往来,人可不能太贪心。” 楚歌可不敢随便忽悠小老头,便把她问宫九的那个脑筋急转弯如实说了出来。 这问题不难……小老头刚要说出答案,又突然顿住,皱眉思索了一遍,突然笑了起来,道:“你倒是知道那孩子的弱点……你这么聪明,那我就不怕你跟在宫主身边死得太快了。” “唉等等。”楚歌吓了一跳,苦着张脸:“可是我怕啊……宫主是你教出来的高徒,万一她任性起来,一掌就把我拍死了,我再聪明也没什么卵用啊!” 小老头笑道:“那你要什么?” 楚歌跳下椅子,蹭到小老头身边,献殷勤地给他捶捶肩,“老爷子您手头那么多绝顶的武功,有没有什么简单速成又厉害的啊,我学了不求打人,只求能自保个一时半刻的……就像今天,要是老爷子您没来,我怕是就没命了。” 小老头也想起今天的事,脸色一变,其实今天他若不出现,受伤的就该是宫主了。不过小老头很快又恢复温和的表情:“今天你用来射箭的东西是什么?” “就是个一次性的小玩意儿。”楚歌老实答道——这话半真半假,那瞬发连弩|箭只能用一次是真,不过略微一修就能继续用了。 不想小老头左掌一翻,突然抓住她手腕,没等楚歌挣扎,神色一喜,又摸了摸楚歌后脑,捏了捏肩颈、手臂等等几处要穴关节,道:“武功秘籍我会给你,但是在宫主手下能活多久、又能练到什么地步,那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面带喜色地溜达出花厅。 楚歌完全不知道小老头这番转变是怎么回事,愣在原地,直到耳边刮来一道掌风……楚歌躲闪不及,只能听天由命,不过那掌风却是擦着耳朵过去。 宫主笑吟吟地站在她跟前,笑道:“看不出来,你胆子也挺大。” 楚歌默默感受着背后的冷汗,叹了口气,“宫主真爱开玩笑,跟你哥哥一点不像。” “哼!”宫主瞪了她一眼:“九哥武功比我好,可却也比我容易被糊弄……果园哪里来的玉米!这样的小问题,可难不住我!” 楚歌挑了挑眉,“这样的小问题难不住,那旁的问题呢——为什么你最喜欢九公子,而九公子却最喜欢一点也不喜欢他的沙曼呢?” 宫主蓦地变了脸色。 第30章 30|第三十章 宫主握着毛笔算题——楚歌突然想到的一道基础奥数题,对于这个没有阿拉伯数字的世界还是有点难度的。但是为了搞清楚为什么九哥最喜欢的不是自己,她还是硬着头皮努力算。 趁着这个时候,楚歌努力练习如意兰花手,还颇有成效。 宫主安静下来了,楚歌的武功进境极快,这让在暗中观察的小老头极为满意——他果然没有看错,楚歌不但很聪明,根骨也果然是最好的,可惜没有早点发现…… 他最开始收宫九为徒,就是看中了对方根骨极佳,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至于宫主,因为是他的妹妹,还总是哭着追着要哥哥,看她根骨不错,便也顺手收了。不想到了末了,却发现楚歌这个更好的,而且楚歌的悟性也很高。虽然现在才练起,荒废了不少年,但也不算太晚。毕竟真正让练武之人受限的,从来就不是年龄和付出,而是悟性和体质。可以说,一个人武功能达到的最高点,从出生那一刻就就已经是注定了的,楚歌虽然起步晚,但勤奋苦练,也未必就不能达到自己的境界。 小老头先去看了看宫主在做的题,抽抽嘴角,表示这题正经不简单,难怪把宫主难住了,然后就三五不时地去指点楚歌练武,同时不着痕迹地进行洗脑——无名岛好,无名岛棒,无名岛呱呱叫,你要不要加入无名岛?随便吃随便喝,还有武功任你挑,你要不要加入无名岛?少女,入教保平安哦,入教就没人敢小瞧你了。 楚歌虽然觉得……好烦! 不过小老头同时能指导她练武,倒也勉强能忍受。 楚歌每天除了练武,很少出门,倒是无意间发现每天傍晚左右,都会有个胸大腿长的姑娘出现在她园子后院的那片沙滩上,似乎在借酒浇愁。光凭侧影就能看出来这姑娘十分好看,看得楚歌心里痒痒的,好想去勾搭,不过介于练武要紧,她就没理会。 可惜的是,三天后宫主算出答案过来找了她之后,那漂亮姐姐就再也没出来过了。 楚歌见宫主算出来了,便先停止练武,给宫主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s|m。 其实抖m这种人楚歌也不了解,毕竟就算在现代并不被认为是病,但也不被广大普通人所接受,所幸他们有自己的圈子,互不干扰。所以对于宫主,楚歌也只能哄着她,瞎扯淡:“我说啊,九公子这是种病,心病,药物治不好,一辈子都这样,就跟肺痨残疾什么的一样……当然比那些病要好一点,至少外人看不见不是。不过既然是病,那就要吃药。这种病,唯一的药就是满足他的被虐欲。像你这样一心一意只想为九公子好的人是永远不会成为他最喜欢的人的。要想让他喜欢,你得要享受虐待他的感觉。” “虐、虐待九哥?”宫主张大嘴巴,一脸愕然——虽然偶尔身边没人又正好碰上九哥发病的时候,他确实会让自己抽他,可是抽了九哥,她比九哥还疼,难道只有喜欢抽九哥,九哥才有可能喜欢自己吗?——“那、那江沙曼那个贱人呢?” “沙曼啊……”楚歌摸了摸下巴,继续编,“那姑娘是个普通人,其实跟九公子不大相配啦。不过她若是认命,跟九公子的时间长久点,习惯了之后,未必不能被掰成s,然后跟九公子和谐地一起过下去……” 听到沙曼可能跟九哥变得和和美美的,宫主厌恶地垂下眼睛:“那个女人……哼,她可高傲着呢,哪里会认命。” 楚歌笑眯眯地一摊手:“所以咯,这就是宫主你的机会呀~” 宫主眼睛一转:“你是说?” 楚歌道:“所以宫主你要么狠下心,把自己变成一个s充当宫九的药,要么就保护好沙曼这副药——虽然这人也不是s,但就好像做婊子也不是她想要的,但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做。” 宫主咬牙:“……那个婊子!”她才不会把九哥让给她!她还以为宫九是非她不可,所以才不敢动她,既然不是不可替代的……不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哪里配得上九哥!如果九哥一定要人虐待他,她这个亲妹子不介意效劳,九哥就算喜欢被人欺负,也不能被个外人欺负了! 宫主觉得楚歌的这番解释十分合理,最重要的是挺对她心思的,又知道她要学武,特意好几天不来打扰她,偶尔来,也是给她喂喂招,小老头看得也甚是满意,觉得宫主这小丫头也是长大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差不多半个月,楚歌所练的如意兰花手已小有所成,虽然打败宫主不可能,甚至随便来个武功差不多的她都打不了,但同时也不会一掌就被宫主拍死,甚至还能凭着超强的直觉闪躲着在她手下撑过上百招。 不过有了成果之后,楚歌就松懈下来了——练功真的好辛苦啊,就连睡觉都要练习呼吸吐纳之法,她好想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倒是小老头急到不行,又是威逼,又是利诱。 楚歌嫌弃死小老头了,正在愁怎么让他滚蛋的时候,宫主来了。 楚歌欣喜:“又要过招吗?”看着宫主想打却打不着她的气愤模样,怎么都比小老头这幅不安好心的模样好看太多。 宫主瞪了她一眼,扯着她就往外跑:“还过什么招,九哥回来了!” 无名岛浅滩上泊着好几艘船,楚歌跟着宫主赶到的时候,宫九刚好被无名岛的护卫们簇拥着从最豪华的那艘船上下来——路上听说宫九是被无名岛的护卫们费了好大力气找到的,这半月的日子过得不算好,所以虽然已经梳洗过,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看起来还是憔悴了不少,把宫主心疼的,急火火就要上去问问情况。 楚歌拦住宫主,提醒道:“你不觉得平日里叼炸天,仿佛无所不能的九公子此时这副病态的模样很带感么?有的时候,最美的东西,被毁了才是真正的举世无双。你可以把九公子想象得更病弱一些。” 宫主似懂非懂,但是再看宫九——若是九哥更病弱一点……宫主突然发现自己满心的担忧中似乎有了点小兴奋。 宫九一眼便看到楚歌,歪头,淡淡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是,零个。” 楚歌看着宫九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目瞪口呆:“你该不会特意去找了猴子和果园吧?” 宫九摇了摇头。 楚歌刚要松口气,就听对方淡淡道:“是找了猴子,和,恰好种了玉米的果园。” 楚歌完全被宫九的耿直吓到了,结结巴巴问,“那、那怎么还是零个?” 宫九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她好笨,口气依旧是淡淡的,平淡的完全不像是拎着只蠢猴子走遍三山五省,只为找个种了玉米的果园的样子,“猴子只顾着摘水果吃了。” 楚歌&宫主&小老头:…… 所以费了那么大劲儿,也只是得到这么个答案吗?! 小老头表示想静静,他觉得他有点不认识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了……说好的聪明绝顶智计百出难得一见的天才呢!就这样的还想谋朝篡位,靠谱吗?! 宫主大眼睛扑闪扑闪,愈发亮了,嘤,突然觉得这样的九哥好萌,她好像比以前更喜欢九哥了呢~ 第31章 31|第卅一章 幽森阴暗的地下室,有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一个瘦削却不瘦弱的白衣公子匍匐在地,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声。一条细长的鞭子如蛇一般从角落里窜出,狠狠地抽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那白衣公子仿佛觉不到疼一般,反而哼出舒服的味道。一个粉衣女孩自角落的阴影里缓步走出,她身材修长,步伐轻盈,漂亮的脸蛋上带着甜美至极的笑容,然而手下的鞭子却如疾风骤雨般,尽数落在匍匐之人的身上……而那人,却叫得愈发舒服了。 宫主凑近,拿鞭子抬起宫九的下巴,微微俯下身,却仍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情话般甜蜜低语道:“我亲爱的九哥……你说,是不是被我抽的很舒服?” 原本急如骤雨般的鞭子乍停,宫九有些难过地哼了几声,才喘息着道:“……是、是。不要停、继续……” 宫主用鞭子的硬柄用力地拍了拍宫九的脸颊,看着殷红的脸颊蓦地现出两道红痕,追问道:“是什么?是很舒服,还是不舒服?” “很……”刚吐出一个字,宫九便有些难堪地咬住嘴唇,身体突然一阵痉挛,浅色的双唇很快变得艳红如火,本能的渴望冲击着理智,颤着唇道:“舒服!你抽得我好舒服,快继续!” 得到认可,宫主愉快地笑起来,清澈的双眸似有火光冒出,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那是我把九哥伺候的舒服,还是江沙曼那个婊子伺候的更舒服?” 身边的此生唯一不曾设防之人,强烈的渴望几乎令宫九失了一切理智,哑声说出真实的感受:“你……更舒服……江沙曼……江沙曼连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这个答案可真叫人心动。宫主嘴角勾起甜蜜的角度,然而宫九低喃沙曼名字的声音,却也让她眼里升起一股暴虐之气,清脆的鞭打声再次激烈地响起来,配合着宫九欢愉又痛苦的哼声。 “九哥,你叫的真好听,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看你就是个变态、怪物、魔鬼!像你这样的人,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喜欢的……除了我……我和你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我们血缘相连,我理解你、喜欢你……我最喜欢九哥了!永远不会有背叛,就我们俩个,永永远远在一起好不好……不管什么江沙曼还是王沙曼……你只要有我就好了不是吗?” 在亲妹妹面前露出这般丑态,被亲妹妹鞭打还能叫得这般欢快,我果然是个变态怪物啊……宫九依旧大声叫着,而混沌的意识却又似乎分外清醒,他想,难怪父亲从来不喜欢我,如珠似玉般宠着的沙曼对自己也只有厌恶,就连师父,也不过看上了自己的资质……也只有宫主,只有他的妹妹喜欢着在乎着他这个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只有妹妹……宫九敏锐犀利的双眸渐渐陷入一片迷茫:“……是啊,只要妹妹就好……” “啪”地一声,宫主脸颊红红地把手里的书本合上,按在鼓动个不停的心口处,新鲜的墨香弥漫开来。 是的,以上内容来自一本睡(s)前(m)读(qi)物(meng),属于应该被和谐的小x书范畴,作者楚小歌,写于一天前==|||宫主把自己缩进被窝,闭着眼睛,脑海里却全是文中所描绘的场景——衣衫不整的九哥,纵横交错的鞭痕,引人遐思的呻|吟……好想自己去尝试一下,九哥紧实的腹肌,真的会在鞭打下因痉挛而形成优美形状吗……还有九哥的被抽鞭子的神态…… 等宫主的呼吸渐渐平缓起来,有侍女打起帘子,宫九无声地踱进来,看着对方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也不由笑起来。接着上前一步,打算给宫主掖好被角……然后就发现一本薄薄的书。宫九本来还想看看宫主看得是什么书,但是瞧见楚歌的署名,立刻就放到了一旁——这几天楚歌总是鼓动着宫主问他脑筋急转弯,还不让他动手实践出结果,所以他现在真的是看到楚歌就头疼。 放好书,掖好被角,又把房里用来照明的硕大的夜明珠拿一块黑巾罩住了,这才缓步出了宫主的闺阁,往西走去。 近海的浅滩上有一座小筑,此时明月高悬,小筑里灯火通明,在窗扉上映出一道俏丽的剪影——身材纤秾合度,四肢纤细修长,似乎正在举杯独饮,袅袅婷婷,煞是动人。 沙曼喝尽一壶酒,瞧了瞧沙漏,叹了口气,简单梳洗之后便吹熄了灯。 只是九公子今晚,想必还是不会过来了。 自三天前宫九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来找过自己。若是以往宫九这么长时间不找自己,她肯定高兴还来不及,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因为多了个楚歌。 她不喜欢宫九,甚至恐惧厌恶他,但心里却知道,自己能脱离妓院,还能在这个无名岛过着无人敢打扰她的生活,全都是宫九所赐,她知道宫九喜欢自己的高傲,喜欢自己对他冷漠,就如同她的前半生,每天都在观察所接待的客人喜欢什么样的自己,然后努力做出他们喜欢的模样。 所以她一直得宫九喜爱,就连那位被称为九公子最疼爱的妹妹都不敢对她如何。 可现在她却有些慌了。因为楚歌的身份,她看不懂。虽然小老头说了楚歌只是宫九请来陪伴宫主的,但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在被宫主警告之前,她经常去楚歌房子附近转悠。楚歌害宫九失踪了半个月,却没人追究她,更别说在这岛上,她是跟宫主一样的例外——在这无名岛,人人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宫主例外,那是因为宫九每次做的任务养活他们两个绰绰有余,可如今这个楚歌……莫非她也是靠宫九养着?被安排在宫主房间隔壁,跟宫主一样待遇,白吃白喝,还配备了侍女。更让她心慌的是,小老头和宫主待她的态度,明显跟对他们这些人不同! 就连她都得不到这等殊荣,还要经常问小老头借钱,楚歌凭什么就能得到!想到这些,沙曼有些恨恨地咬住被角,忍不住想着,这姑娘莫不是宫九未来的妻子,宫主的嫂子?如果宫九娶了妻,那自己岂不是要回去继续过原来的生活?不过……就宫九那个总是让人抽他的变态,那个姓楚的丫头以后就等着哭吧!天知道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抽宫九的时候,恶心得好几天没吃好饭。 幻想了一下楚歌将来可能的悲惨生活,沙曼的心情终于好了几分,她确实一直想离开这里,但绝对不能是因为被宫九抛弃,也绝对不是这个时候!否则,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回去妓院,毕竟,她除了赌博和伺候男人,旁的一件事也不会。而不好的情况,甚至连无名岛都出不去,毕竟宫主那丫头,可是看自己不顺眼好久了! 至少,至少也要找个好骗又多情的男人,她不介意陪着演场风花雪月至死不渝的风流戏,以将终身托付。只要有了良人,只要良人不要像宫九那般变态,凭着她的美貌和手段,后半生想是不用愁的。 想到这里,沙曼把脸埋进被子里,沉沉睡去,自始至终没有发现,窗外冷风下站立了许久的宫九。 听得屋内平稳的呼吸,宫九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了下,转身往自己房子走去。 又过了几日,小老头为庆祝宫主找回哥哥,在无名岛一个大厅的举行了自助趴踢。 这小老头真是会玩。楚歌坐在一个类似沙发的矮榻上,一边嚼着精致的点心,一边敷衍地听着宫主的读后感。早在宫九回来的第二天,就为宫九回岛,大肆庆祝了一番,而今又找了这么个理由,再庆祝一次,啧——城会玩。 这个自助趴踢跟后世挺像的,也很热闹,几乎全岛的人都来了,气氛轻松又自在。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九哥就该跟我一辈子在一起,旁的人都是外人,才不要他们……喂,楚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那可不是!变态中二兄妹就凑在一起就对了,别到处乱祸害人。楚歌心里腹诽着,脸上却很认真地点着头,而后突然促狭地笑了笑,碰了宫主一把:“哎你看,那家伙一直在看你哎,是不是看上你了?” 宫主顺着楚歌所指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唐时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的中年人正盯着他们瞧。这人她认识,在岛上被称作“贺尚书”,说什么贺知章转世,其实就是个老色鬼加老酒棍,也就是功夫好点罢了。不过这人居然敢这么看她,看她不挖了他的眼睛!宫主想着,便怒气腾腾地站起来…… 然而下一瞬间,大厅门口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尖叫声响起,不懂武的侍女小厮四散逃走,宫九循声望去,只见半个门扉都被卸了,一个黄衣的青年扶着一把巨大的剑站在门口,冷冷地道:“来个说话管用的,我要找人!” 第32章 32|第卅二章 大厅被卸掉的雕花大门已经被重新装好,厅内众人又恢复之前的悠闲自在,小厮侍女来回穿梭着补充酒水菜品,而岛上说得上话的人,小老头、宫九和宫主,和刚刚砸场子的人,叶归程和陆小凤,外加一个楚歌,一起转移到了大厅一旁的花厅。 见到陆小凤和叶归程这么两个青年才俊,小老头见猎心喜,又开始他的安利大法,努力地劝着两个人要不要考虑加入无名岛,做隐形人blablabla的。 除了楚歌,在场的四个年轻人都似乎十分认真地安静地听他讲话。 陆小凤摸着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四周。方才叶归程砸门的时候,有个粉衣的小姑娘二话不说便打了上来,用的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如意兰花手……这功夫虽然阴毒非常,他倒也不担心叶归程应付不来,只是在叶归程条件反射地躲开,并且反手刺出一剑时,又有个白衣公子以剑挡开,那出剑速度,瞧着并不比西门吹雪慢多少。光这么两个人,就足以说明这无名小岛藏龙卧虎,而眼前这个讲话的小老头看起来更是深不可测,还一直在拉拢他和叶归程。组织起这么大的一个势力,若说没有任何企图,他是怎么也不会信的,可若是有企图,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么多天,楚歌早就练就一身隔绝小老头废话的技能,所以尽管此时对方坐在主座说得慷慨激昂,她仍然能够丝毫不受干扰地给叶归程打小报告——你看那个穿白衣服的,那就是个凑变态,居然让我抽他,我都快被他吓哭了;那个穿粉裙子的姑娘,一见面就想杀我,幸好我有弩|箭急救;还有这个小老头,他好烦啊,天天想让我留在这岛上……啧,你说这破岛有啥好的,真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不得到陆上去买,麻烦的要死…… #宝宝委屈,宝宝难过,宝宝心里苦# 叶归程看着楚歌皱着一张脸,虽然觉得自家小老板怎么都不会吃大亏,再瞧着小老板气色红润,一点也没见瘦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受过虐待,但他还是对无名岛上的这些人还是十分不满——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把人掳了来,若非他认识的人多,江湖朋友肯给他个面子,一直在帮忙留意,他可能根本找不到这座岛。他家小老板,岂不是就要一直被困在这小岛上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对小老板,也不是没有杀心。 宫九目光熠熠地看着叶归程,刚才他只跟这人过了一招,便被小老头打断,但仍然能够感觉到这家伙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而且武功路数似乎也十分有意思,他很想继续再比试一场。 宫主则是一会儿瞧瞧叶归程,心说看不出来这么俊秀的公子哥儿居然用这么大的一柄剑,一会儿又瞅瞅陆小凤,想着瞧这小哥儿长得不坏,偏偏嘴巴上留那么两撮跟眉毛没什么区别的胡子,真是好难看……哼,果然还是她家九哥最好看,最萌! 小老头十分高兴地说了一大通,最后却注意到大家都没听,立刻拉下嘴角:“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这个老人家讲话?”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大家依旧各做各的。 小老头气得抬手一拍桌子,红木所制的精致八仙桌瞬间碎成粉末。 小花厅静了静。 叶归程握剑,陆小凤回神,两人看向小老头,嘴角都挂这笑,眼里却尽是戒备和忌惮。 宫主向来怕小老头发火,连忙正襟危坐。而宫九向来桀骜,如今一心想着要跟叶归程比试的事,除非有人出手,不然根本就把周围所有人当不存在。 正倒苦水倒得欢的楚歌被吓了一跳,抬手抚胸口,埋怨道:“有话好好说,不要乱吓人……这桌子好几百两吧,啧,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小老头眼皮跳了跳,抬眼看楚歌。 楚歌一点也不怵他,抬了抬下巴,对视过来。 小老头冷笑:他是看出来了,这姓楚的丫头,如今是得了靠山,说话都有底气了!可这姑娘未免也太过天真,那两个年轻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奶娃娃,他还没放在心上。看来怪他之前太过爱惜人才,不小心给她留下他很好相处的印象了啊……小老头想着,站起身,袖着手,淡淡道:“看来是我上了岁数,这脾气渐收,竟然也跟你们玩起先礼后兵这一套了。现在我不是在劝你们,也不是同你们商量,而是通知——既然上了我这岛,除非为我所用,否则,就别想再离开了。” 陆小凤和叶归程对视一眼——这小老头这口气虽大,却也有底气。他俩合力也许打得过对方,却若是再加上那个九公子,就没把握了,而他们带来的人,此刻却都在船上,来不及救援。 楚歌却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我说老爷子,您啊,也就这点窝里横的本事了。” 小老头冷哼一声:“窝里横?” 有陆小凤和叶归程在,楚歌现在还真是不怎么怕小老头,实际上她觉得她已经忍他够久的了,要是再忍下去,他就该以为这世上就他一个人会洗脑! “怎么不是窝里横?你不是觉得自己武功天下第一,谁都不怕吗?你不是还想帮着你宫九谋划着造反么?你也就只能凭着自己个儿的好天赋,在你擅长的武林这个窝里横!也就只能在咱们这个国家里横!你怎么不去跟大文豪比作文啊?你怎么不跟大吏比经济庶务啊?你……咋不上天呢?” 小老头一噎。 楚歌继续嘴炮:“不就把功夫练到极致,还学会了许多失传的武功,身为一个天才却又能做到默默无闻不为人所知么,真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隐形人,干脆去死不更好吗?人家的练武天才,都以创出一套一流武功传于后人为荣,你却学着不知道打哪儿偷来的武功,还好意思传给别人。还有宫九看他父亲不顺眼,想谋朝篡位,你不劝着就罢,还帮着谋划,如今百姓安居,天下承平,你们是作死哦要造反,到时候不说是你还是你徒弟会治理国家,百姓流离失所、山河破碎你们又能过上好日子?” 宫九回过神,眨眨眼——楚歌怎么知道他想造反? 楚歌叹了口气,完全不给小老头插嘴的机会,继续道:“我是个普通人,不懂你们天才的思维,要是学东西太简单,人生了无趣味,要么就痛痛快快去死,要么,你特么倒是想点正儿八经的东西啊——为啥东西都是往地上落而不是往天上飞?自古以来的说法天圆地方是真的吗?你能证明世界三大数学猜想吗?你能找出力学的三大定律吗?世界是唯物还是唯心?还有……” 所有人:=口=这都是些啥? 楚歌回他们一个“愚蠢的人类”的表情:“若是想当皇帝,想要钱,不如开着大船出海,往东走有好大的一片陆地,人不多,文明程度也不高,金银却多的不得了,到时候乐意当皇帝就建个国,不乐意当皇帝那就开点金矿,哪里用得着抢旁人的货船,哼!” 这一连串的话,如同连珠弹般糊了小老头一脸,偏他心气高,不肯把楚歌话当成不存在,把他轰得头昏脑胀,心里几乎是崩溃的,伸手一指门口,大声道:“你特么给我滚出去!” 楚歌挑唇一笑,朝小老头挥了挥手,拉着叶归程便大摇大摆走出花厅,可以回家啦~ 第33章 33|第卅三章 万万没想到,楚歌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掉了,小老头气得胸口着,指着门口的手也哆嗦了起来,眼睛一转看向宫九。 宫九神色严肃地一歪头:“……楚歌刚刚问的那些,师父可知晓答案?” 小老头:…… “你也给老子滚出去!” 耿直boy宫九:“哦,师父也不知道。那徒儿告退。” 小老头:……总觉得临到老,他会是被气死。 宫九离开了,宫主左右看看整间花厅只剩下小老头一人,吐了吐舌头,也轻手轻脚地偷溜出去——爸爸明显好生气,她还是躲远点好。 出了门,就看到九哥正往楚歌一行人那边掠去,她想着楚歌也是要走了,便一提真气,追了上去。 出了门,叶归程先发了两枚信号弹,对上楚歌疑惑的眼神,笑道:“自你不见了之后,大家都很关心你,花家阎家还有唐门甚至玉教主那边都派了人手帮忙四处打探,而且我此次上岛,不只陆兄跟了来,花家提供了船只,玉教主和唐老太太还指派了不少弟子跟随。若是这岛上主人强要留下我们,现在也不必忧心。” 楚歌听了有点感动,转头认真向陆小凤道:“多谢。” 陆小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应有之义……” 不过这话刚一出口,叶归程突然一把揽住楚歌肩膀,就地往旁边一滚,而陆小凤则往前迈出一步,踩在叶归程原本的位置,手腕轻扬,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破空而来的一柄剑,挑眉笑道:“九公子好快的剑法。” 宫九淡淡道:“你的动作也很快,灵犀一指,名不虚传。” 陆小凤大笑:“那我可要感谢我的一位朋友,若非他的剑如今已越来越快,我恐怕还接不住公子这一剑。” 宫九漫不经心地一点头,往外抽剑,没抽动,直接弃了剑,身子一扭,如同一条滑溜的鱼,从陆小凤身旁擦过,抬掌往叶归程面上挥去。 叶归程发现对方在针对自己,虽然不解,但也不敢轻敌,将楚歌往陆小凤那边一推,同时向后退去…… 宫九立刻抬掌跟上…… “九哥?” 宫主这会儿也总算追上来了,一边同陆小凤一起把楚歌扶起来,一边诧异地喊了一声。 宫九专心对敌,并未理会她。 楚歌看宫主的态度,便知道宫九并非小老头派来阻拦,但他干嘛跟叶归程打起来了? 这时路的那头走来一大波人,还没等她紧张起来,陆小凤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自己人。” 那就是唐门弟子和西方魔教的弟子了?楚歌松了口气,这么多人,离开这座岛还真不是问题了。 那些唐门弟子和魔教弟子一见叶归程在跟别人打架,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帮忙,而宫主见这些人要打九哥,也不管自己拦不拦的住纵身跃至那些人跟前,二话不说,抬掌便打。 楚歌吓了一跳——不说那么多人,唐门弟子可是擅使暗器使毒,就算宫九都不见得能在他们的合围下全身而退,更别说宫主了。 宫九虽然在跟叶归程打架,却也注意到那人围上来的人,他也知道双拳不敌四手,更何况叶归程也不会给他机会去应付这些人。所以他本想着把叶归程带到远处,只是现在宫主孤身去挡住那些人,顿时也顾不得打架,一掌挥向叶归程,趁对方举起重剑抵挡时,突然跳起,足尖踩上宽大的剑身,借力向后退去,拎起宫主的领子,掠过一众唐门和魔教弟子,退出战圈。 此时宫主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所幸因为之前他跟叶归程缠斗在一起,唐门弟子怕误伤,暗器兵刃都未曾淬毒,不过他还是心情不太好地扫了那些人一眼,然后拿出帕子给宫主拭去血迹。 叶归程提剑回到楚歌身边,唐门弟子和魔教弟子们也都围了过去,突然被宫九这么一扫,还是都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要是往日被这么些小喽啰打成这样,宫主肯定要疯,但现在九哥在温柔地给自己抹药擦血,她又高兴得不行,小声问道:“那人是谁?九哥仇人吗?” 宫九手下顿了顿,回头看了叶归程一眼。 叶归程似有所觉,抬头冲他笑了笑,道:“今天我们急着出岛,九公子若想再战,不如改天去晋中楚家酒馆找我,叶某定当奉陪,不急于一时。”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宫九难得地笑了笑,刚才过的那几招,他已经对叶归程的剑法路数已经有了几分理解,也就如他所说不再急于一时,牵了宫主的手,道:“不是什么人。我们回去吧,你的伤口再仔细处理一下。” 被九哥关心了,宫主心里美滋滋的,抬起空出来的那只手跟楚歌告别:“楚歌,再见啦,改天我跟着九哥去找你玩!” “再见!”楚歌也笑眯眯地挥手,沉浸在终于可以回家的喜悦中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叶归程纠结的神色。 #软妹纸老板和糙汉子师兄居然同名,我再也无法直视自家老板或者师兄了# 大船一路顺风地上了路,陆小凤下了船就不知道跑去哪里撩妹了,叶归程谢过唐门魔教弟子还有花家派人的人手,这才带着楚歌继续北上。心里纠结了一路,等回家酒馆,总算适应了一个名字两种画风带来的精分感,如常地把一路上的经历给杜叔说了一遍。 这些日子,过得最煎熬的反而是杜叔,都瘦了一圈了,见到楚歌平安回来感动得老泪纵横,又是摸着楚歌的头说这些日子遭罪了,又是握着叶归程的手一个劲地道谢,转身又立刻找了人,给帮过忙各家送去珍藏的各种酒,最后折腾出一大桌好吃的,说是要给楚歌补补。 之后无名岛也没传出太多消息,倒是宫九真的带着宫主来过一次。叶归程和他痛痛快快打了一架,楚歌则是又给了宫主一大摞小x文,同时不着痕迹地给她洗脑——当个公主殿下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当个女王殿下,把宫九调|教好了,那还不是指哪打哪?不过咱们这儿女子称王不方便,那就去新大陆称王嘛。 总之一个中心思想——你们兄妹俩实在太变态太凶残,还是去祸害旁的国家吧。 宫九和宫主走后,酒馆又恢复平静。楚歌一早起来,去院子洗漱,刚吐掉嘴里的漱口水,耳边突然传来陌生的油腻腻的笑声:“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到这地狱里来。不过你这小女娃娃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吃起来的味道,想必不错~” 那人说着,抬手一掌拍向楚歌天灵盖。 第34章 34|第三十四章 楚歌虽然安逸了这么些日子,但在无名岛所训练的底子还在,身子一矮,犹如一条灵活的蛇,自那人掌下滑开。随后扭过身,抬眼一扫,只见这是个身材魁梧、高大健壮的大汉,但她却从未见过。 那人一击落空,嘿了一声,随即手腕一转,又向她心口拍去。楚歌侧身,恰好避开,随即抬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捏成兰花状,向那人拂去。 那人匆忙回掌相护,两掌相击,楚歌本就练功不专心,登时觉得半条手臂都麻了,不过她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拖延时间,尽管疼得要命,也丝毫不动声色,借力往后掠去。 那人自然也试探出楚歌功夫不深,得意地笑了笑,怪啸一声便追上前来。两人又过了几招,这人突然觉得这小娃娃内力不深,招式却有趣,人也机灵,更要紧的是运气还好,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他的攻势,就连他瞅准机会打出能致她于死地的招式,也总能被避开。 楚歌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这人毕竟不是年纪不大的宫主,经验老道,又处处皆是杀招,若非她直觉准的自己都害怕,怕是早就死了无数次了,她只能一边勉强应付着,一边把人往前院的方向带去。 这时,一道黄色的身影突然自她身边掠过,一阵清越的剑鸣响起—— 见叶归程赶来,楚歌总算松了口气,扶着膝盖大喘气。 叶归程轻剑一挥,架住大汉的一掌,随即一招听雷,逼得那人后退一大步,趁此机会切了重剑,直接把人拍到丈远,听到那人闷哼了一声,叶归程正想鹤归孤山追上去继续痛揍一顿,那人却非常识时务,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一跃跳上墙头,舔了舔被重剑拍松了的牙齿,又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冷笑道:“小娃娃功夫还凑合,有这么个邻居,以后应该会更有趣了——欢迎来到人间地狱~” 叶归程无意去追,听了这话只冷哼了一声,扬声道:“看来杜老大的威慑力,也不过如此罢了!” 那人一听杜老大,身子顿了下,却立刻跳下墙头,跑远了了。 “……蛇精病!”楚歌撇撇嘴,回身走到水井旁,映着盆里清澈的水面梳着头,问道:“这人又是怎么进来的?杜老大又是谁?” 叶归程收好剑,跟在楚歌后面,突然叹了口气。 楚歌简单把头发扎起来,一回头,就看到叶归程纠结又奇怪的表情,心下一动:“咋了?” 叶归程吞吞吐吐道:“小老板,咱家酒馆门口,好像是换样子了……也不对,应该说前面的整条街都换了!” 楚歌也有一瞬间的懵逼:“什么换了……”说着便要去前头看看,刚迈开步子,突然反应过来可能是又穿了。 于是她一边往前头走,一边恶趣味地挑起嘴角,问叶归程:“那杜叔怎么说?” 这会儿提到杜叔,叶归程向来镇定低沉的语气突然有些崩溃:“就是这个最让我困扰!杜叔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觉得在这里本来就是理所当然!还完全不记得陆小凤这些人了!若不是我知道之前的事情都是真的,还以为莫不是自己做了场大梦!而且……这里居然也叫恶人谷!要不是这儿的人我都不认得,我还以为……”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店门口。 恶人谷?楚歌正在想着,就听杜叔在那边招呼道:“来来来,阿杀,来见见小姐——小姐啊,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义子,杜杀,江湖人称‘血手’,功夫不错,在这恶人谷还是说得上话的。您在这里就放心住着,没人敢欺负您,而且这恶人谷看起来也挺好的,没外头传的那么可怕。” 一个一袭白衣,面色苍白,没有一分表情的男子冲楚歌拱了拱手:“见过小姐。当年我被江湖人逼至这恶人谷,这些年多亏了小姐一家代我照顾义父,如今小姐有难,我血手杜杀绝不会袖手旁观。” 杜叔感动:“阿杀……” 杜杀苍白的面容染上些许颜色:“义父,这些年您受苦了!” 这边父子情深,而那边…… 叶归程懵逼脸——这都什么鬼!小老板哪里有难了?杜叔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义子?这个剧情衔接不上啊喂! 楚歌——wtf?!杜杀?恶人谷?这里是绝代双骄?那…… “呵呵,小鱼儿还在吗?” 杜杀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显出一分笑意:“小姐也知道小鱼儿?可要我把他叫来?” 楚歌:卧槽!还真在! 然后楚歌就从杜杀这里了解了一部分事实——小鱼儿是十年前被燕南天进谷的。因为燕南天是江湖大侠,他们认为他是来剿灭他们这几个臭名昭著的大恶人的,再加上他武功又太高,他们只能使了些偷袭暗杀诱骗下毒等等连环招,基本把他害了。然而尽管他们算无遗策,彼此团结配合,燕南天依旧留了一口气。他们本来想一刀了结了他,但是万春流要试药,最后把那具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的身体送给了他。而燕南天带来的小婴儿太小,他们虽是江湖上人人喊打喊杀的大恶人,可也不是真的没有良心之辈,瞧着这孩子可怜,便把他留下,取名小鱼儿,如今已经在谷内长成半大的孩子了。而后还说,让杜叔放心,这谷内虽然都是些恶人,但其实心地并不十分坏,就连仇敌之子的小鱼儿都能顺顺利利长大,小姐的人身安全更是无忧。 这段陈述是从杜杀他们的角度讲的,难免加了些主观色彩,把燕南天描述成武功高强、无人能敌的强悍形象,而他们,则是被逼到绝路、技不如人的丧家之犬,讲得很是惊心动魄,反倒让杜叔很是为他担心了一把,既觉得义子受苦了,又小姐在此确实不必担心了。 楚歌撇嘴——她怀疑这是屠娇娇编出来让杜杀背给杜叔听的。她当然知道他们留下小鱼儿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而是屠娇娇所说养出一个世上最厉害的大恶人,去把那个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江湖搅得天翻地覆,日夜不宁。不过她也理解杜杀撒谎的原因,毕竟从杜叔的话里可以猜出来,杜叔是带着她避难至此,若是知道他连小婴儿都杀,虽说是为了以绝后患,但难保杜叔不多想。 不过这样也好,整个恶人谷武功最高的杜杀对杜叔有所顾忌,她有杜叔做挡箭牌,又有二少的武力值,在恶人谷的安全问题应该还是有保障的……吧? 楚歌想到这里,故意变了脸色:“那方才那个想要吃了我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归程来的及时,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杜叔看向叶归程,叶归程点头。 杜杀也变了脸色,告罪道:“义父,都是儿子疏忽,我这就去叫他来给小姐赔不是!” 说完,便匆忙离开了。 杜杀走了,楚歌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抬头看杜叔:“那杜杀,怎么成了您的义子?” “这是话来话长。”杜叔叹了口气,“当年他还小的时候我便捡到了他,那会儿小姐还没出生呢。不过他性子孤僻,不爱说话,我也就没往楚家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学了这么一身功夫,还成了江湖上人人唾骂的大恶人。他为了不连累我,也从来没往外泄露半点关于我的事。这次若非被逼无奈,我也不会带小姐来投靠他。” 叶归程万分不解:“我们怎么就被逼无奈了?” 楚歌赞许地看了眼叶归程——问的好!她也想知道怎么就给逼到恶人谷了呢? 不想杜叔却一板脸:“小小年纪,别管那么多!” 该不是没理由可以编了吧?强行被逼恶人谷?楚歌想着,端起茶杯。 叶归程突然抽剑把茶杯击了个粉碎,然后抬头看房梁,哼道:“还不滚下来!” 第35章 35|第三十五章 酒馆这边,叶归程喊完那句话,房梁上却根本没有丝毫动静。 楚歌接过杜叔递来的帕子,抹去手上的茶水,转头问叶归程怎么回事。 叶紧盯着房梁,道:“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房梁上落下来,却恰好落在你的茶杯里,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叶归程说着,又大喝了一声:“还不快下来!” 房梁上依旧静悄悄的,一点响动都没有,楚歌皱着眉头,都觉得叶归程是来了恶人谷,有些疑神疑鬼了。 二少却冷哼了一声,突然扬手,打出一发暗器。随着一声稚嫩的痛呼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房梁上掉下来—— 竟是小娃娃。 叶归程只当是恶人谷的恶人作怪,却万万想不到只是个小娃娃恶作剧,正待要去接住,那小娃娃却在半空中把身子一折,抬手一拍梁柱,借力一个后空翻,轻轻巧巧地落在对面的一张桌子上。 那本该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然而脸上却有一道极长极深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到嘴角。这娃娃看起来也才不到十岁,乌黑的头发胡乱地扎了起来,虽乱,却也很是精神,眼睛灵活狡黠,黑亮的眸子透着灵气,尽管是被人打了下来,嘴角仍然挂着甜甜的笑容,十分可爱。他身上穿着一件布料考究的衣裳,却不知怎么折腾得脏兮兮的,一双厚底锦鞋也失了一只。 楚歌一看便知,这就是那最是鬼灵精怪的小鱼儿。 小鱼儿见叶归程探究地看着自己,嘴上笑意加深,软软道:“你干嘛……” 不想他这句话刚出口,楚歌便直接推了叶归程一把,冷声道:“别听他废话,熊孩子就直接上去揍一顿,千万别留情!” 叶归程不解其意,但还是下意识照楚歌所说,踏上前一步,便要抓人。 小鱼儿连忙转身逃窜,可叶归程身高腿长,很快就要追上。 小鱼儿一边跑,一边扭头,急道:“哇你个大人……” “归程!!!别听他废话!”楚歌大喊,“抓住了就痛揍,他说的话只当放屁!” 楚歌难得爆粗,打断了小鱼儿的话,叶归程手下的动作也更快。 小鱼儿知道逃不掉,索性不逃,停下脚步,委屈道:“这位叔叔既然想要教训我,那小鱼儿就任凭您处置,只是还请给小鱼儿留口气,免得其他叔叔伯伯还有姑姑为我担心。” 叶归程虽说听楚歌的并不理会小鱼儿,但在一把抓住小娃娃的时候,这话还是进了耳朵,不由心一软,抬起的手掌就有些打不下去——这娃娃毕竟也才不到十岁,本就长得可爱,此时还眼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这时却听平日里好脾气的楚歌冷声道:“打!” 叶归程看眼小鱼儿,一耸肩——那就没办法。 小鱼儿赶紧手脚并用地抱住叶归程大腿,眼泪鼻涕齐飞:“哇啊啊,叔叔小鱼儿不是故意的!小鱼儿刚刚就是躲在房梁上偷个懒,吃点蜂蜜,然后不小心滴下去几滴,不是捣蛋、真的不是!不信、不信的话你可以闻闻,我嘴里还有蜂蜜味儿哪!今天杜叔叔有事,嗝~明天、明天我还要跟老虎打架,要是被叔叔打一顿,说不定明天就要被老虎吃了,变成死鱼儿了呜呜呜呜……” 这下别说叶归程打不下去,就是杜叔都看不过去了,道:“小姐,这就是阿杀说的养在谷里叫小鱼儿的娃娃吧?听说这恶人谷都是些大恶人,纵然有些善心,这孩子怕还是吃尽了苦头……不如,让叶公子教训一番,就算了?” 小鱼儿看向杜叔,抽抽搭搭地喊了一声:“……谢谢老爷爷。” “哎哟~”杜叔的心都快软成一团了。 叶归程也有些为难地看着楚歌。 楚歌可不信小鱼儿这番托词,想他都能骗屠娇娇吃人肉,怎么可能只是给自己茶里落点蜂蜜,就算不是毒药,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物。她也不是什么跟小孩子斤斤计较之辈,本来坚持让叶归程揍小鱼儿一顿,也不过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先让小鱼儿吃个教训,不过既然叶归程无心,小鱼儿又哭得这么惨——虽然九成九是装的,但还是挥挥手,道:“算啦算啦,搞得跟我欺负小孩子一样。” 叶归程和杜叔都松了口气,小鱼儿从叶归程手下挣开,跑到楚歌跟前,三两下便把泪抹干净,殷勤地倒上茶:“楚姐姐,小鱼儿刚才毁了您一杯茶,这便给您补上。”然后看着楚歌有点不相信的眼神,小声道:“姐姐放心,有那位叔叔在,小鱼儿不敢作怪。” 恶人谷一角,杜杀的房间里 谷内恶人们聚集在一起,一起看着李大嘴,屠娇娇最先沉不住气,问道:“李大嘴,你也去瞧过了,那刚搬来谷内的一家子如何?” “哎——”李大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屠娇娇向来跟李大嘴不对付,见他不说,也不追着问,转头:“喂老九,你也去了吧?到底怎么样?” 阴九幽隐在黑暗的角落里,没有作声。 屠娇娇恨恨地跺了跺脚,啐了一口。 哈哈儿道:“哈哈,还能如何?看杜老大对他们的态度,我们今后在这谷里,怕是要对他们十分客气,不过嘛……我们十大恶人,也不是这么轻松就接受一群外来人,哈哈。” 司马烟想了想,看着几人,有些奉承地笑道:“恶人谷、恶人谷,这恶人不止一个,自然也不是全都由杜老大说了算。” 李大嘴哼了一声:“你们懂什么!杜老大是要护着他们,可就算没有杜老大,我们也未必能占得便宜!当年那夜……若是没有杜老大,我们也不能那么轻易把那人弄个半死?” 司马烟一惊:“难道那几个新来的,还能比燕……比那人那么厉害?” 李大嘴道:“虽然比不上,但也只有杜老大可与之一比……更何况,那小子的年纪也摆在那里。” 谷中恶人们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过了一会儿,屠娇娇叹了口气,黯然道:“也罢,不过三个人而已,就算给杜老大这个面子也无妨。倒是李大嘴你,”屠娇娇说到这里,突然咯咯笑起来,“可别乱吃东西,吓着那小女娃娃。啧,那小女娃娃长得倒是乖巧可爱,可惜,进了咱们这地狱之所,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受不了了吧?” 哈哈儿道:“哈哈,小屠说的很对!我们也不必因为杜老大忌惮他们三人,只照常随性而为,到时候,他们受不了不久自己走了么,哈哈,岂不两全其美?” 屠娇娇转了转眼睛,也明白了此意,娇笑着拍了哈哈儿一下。司马烟也反应过来,心说不愧是十大恶人,心里也越发小心了。 李大嘴却摇了摇头,道:“这恐怕不是那么简单。那姓叶的小子一身正气,功夫也好,而那小丫头,功夫虽然称不上好,出手却极其歹毒,掌法看起来倒是挺好看,像是小姑娘家的姿势,然而每一掌,都往我死穴要穴上招呼,在她手里,我倒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楚歌若是听到这话,肯定要大呼冤枉,那如意兰花指的招数本就阴狠毒辣,她又不懂这些穴位的意义,照葫芦画瓢也有错了! 哈哈儿笑得更痛快了:“这样岂不是更好?哈哈,十大恶人若能教养出两个小恶人,那岂不有趣?哈哈。” 第36章 36|第三十六章 基三藏剑山庄弟子叶归程入驻绝代双骄恶人谷工作日志:第一天,揍人; 第二天,揍人; 第三天,揍人; 第四天,揍人: …… 总之一番痛揍之后,整个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恶人谷和十大恶人,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不吃人头”李大嘴再也不敢在楚家酒馆附近方圆十里的范围内表露出哪怕一丝一毫想吃人的欲望;“不男不女”屠娇娇的性别固定为穿着碎花裙子的窈窕淑女,还是腰肢扭动幅度不超过三十度,说话温温柔柔,笑不露齿,清纯可爱的辣种;“不人不鬼”阴九幽敢趴任何人的屋角偷窥,就是这楚家酒馆,每每来的时候都是大大方方,再也不敢装神弄鬼;就连“笑里藏刀”哈哈儿,有的时候到了楚家酒馆都有些笑不起来了,至于司马烟,作为到恶人谷的小新人,毕竟连十大恶人都算不上,默默地看到了其他人的结局后,收敛了一脸的凶神恶煞,尽量躲着楚家酒馆走。 而杜杀,自从有一次见识过叶归程的剑法后,就一直要跟他切磋。叶归程在陆小凤的世界里,作为观众看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又有玉罗刹的指点,还跟宫九交流过,剑术早就今非昔比,即使在这个世界,能打得赢他的也不过寥寥,杜杀厉害,剑术确实不错,非常快,但他实际能有这样的名头,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他不怕死罢了,自己不怕死,也不怕看到别人死——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他毕竟是野路子出身,而叶归程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就算他不要命,在叶归程手里也还是占不了便宜,屡战屡败。 杜杀藏身恶人谷十余年,如今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屡次输了也没想到是叶归程经历特殊,比较厉害,只当他最多不过是江湖上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还以为当今武林的武功水平比他退隐恶人谷之际提高了许多,大受刺激,对武功剑术一途愈发痴迷,就连教养小鱼儿都不记得了。 然后叶归程就假公济私,顶替了杜杀教养小鱼儿的职责。 屠娇娇本想把小鱼儿教成个大恶人好去为祸武林,如今瞧着小孩儿被个一身正气的人领走了,还要一养一个月……小鱼儿现在正是心性未定的时候,养了这一个月,还不知道要他们费多大功夫给掰弯回来,他心里哪能不急,只是杜老大都打不过叶归程,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装鹌鹑,屁都不敢放一个。 今天阳光正好,繁茂的大树投下一大片荫凉,楚歌捧着上好的红茶,窝进躺椅里,瞧着对面小鱼儿在大日头下一边苦哈哈地扎马步,一边听着叶归程训话,惬意地眯起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屠娇娇:“屠姑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恶人谷听着吓人,其实若是有手段,在这里过得比外头都潇洒,连店面都不用看,各种酒明码标价,谁要喝酒自取,喝完放下相应的财物即可。整个谷就这么大点,叶归程这么一吓,谁也不敢占便宜。 屠娇娇一直在陪着笑脸,感觉笑得脸都快僵了,听到楚歌问,连忙回道:“是这样的,楚小老板你跟叶公子怎么说都是杜老大的客人,杜老大闭关练剑,顾不得小鱼儿,但是哪里能让你们教呢,这不是……这不是显得我们太失礼了么?” “原来大恶人也是讲礼的啊。”楚歌吃吃笑道:“看来外面的人都误会你们了呢。” 听了这句嘲讽,屠娇娇脸都不带红的:“跟外人自然是不讲礼,可大小姐您算哪门子外人啊,您是贵客!” 楚歌摆手:“屠姑娘可别这么说。杜叔虽是我楚家的管家,但跟我的亲人也没什么区别,他的义子,论礼我也该叫声大哥,帮大哥看个孩子,算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 屠娇娇听着楚歌的话,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偏生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天热,屠姑娘擦擦汗。”楚歌给屠娇娇递了块帕子,又看了一眼小鱼儿方向,笑道:“姑娘也别怪归程对小鱼儿太过严格,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该这般好好教训。你们几个都没养过孩子不懂,归程在家的时候,底下有不少师弟都是他带的,教孩子很有一手,小鱼儿在我们这里,你放心。” 屠娇娇只能支吾道:“那还是不好意思……叶公子、叶公子……哦!叶公子毕竟跟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好麻烦他。” 瞧着屠娇娇又急又气,又不敢发火的样子,楚歌在心里闷笑,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屠姑娘,老实说,让归程教养小鱼儿,其实是为了你们好啊。” 屠娇娇一愣,也跟着压低声音:“楚小姐这话怎么说?” “这小鱼儿是燕南天带进谷的吧?” 燕南天这个词,在恶人谷乃是禁词,屠娇娇一听,眼底便划过一抹厉色,只是不等他动手,那边正在给小鱼儿演示的叶归程也不知有意无意,突然举起重剑重重往地上一砸,地面瞬间出现一条裂缝,从那边蜿蜒至他脚下。屠娇娇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杀意顿时消失无踪,勉强挂着笑容,问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楚歌再次闷笑,一本正经地继续道:“这事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毕竟燕南天当年带着个婴儿闯进这恶人谷的事,并不是秘密。到时候小鱼儿出谷闯荡江湖,一旦有人知道他出身恶人谷,再一算计他的年龄,可不就想到燕大侠身上?燕大侠素来仗义豪爽,江湖仇家多,可江湖朋友一样不少,若是有心人从小鱼儿入手,还能查不到当年的事?” 七月的天,中午暑热正盛,屠娇娇却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当年他果真考虑不周,这事哪里需要细查,燕南天那活死人一样的身子还在万春流那儿当药罐子呢!他这恶人谷说的吓人,但凡有江湖豪杰集结起来,他们未必就是对手。这知道了他们秘密的小丫头不能动,但是明晃晃的两个证据不能留了…… 屠娇娇刚想到这里,又听楚歌继续道:“……尤其是这小鱼儿的身份,可不简单!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屠娇娇不由厉声道:“他什么身份!”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瞧了小鱼儿一眼,压低声音道:“怎么会有人盯着他?就算盯着,为什么没有进谷探视?” 楚歌白了他一眼:“你们没察觉到,就是没人进谷吗?” 屠娇娇一愣。 楚歌:“移花宫听说过吧?听说,这小鱼儿,与移花宫,可谓是渊源颇深。” 移花宫?屠娇娇的脸色一白。恶人谷震慑武林,靠的是他们这群疯子的不要命,而移花宫,那可是正儿八经靠着武力值称霸江湖,移花宫的两位宫主武功登峰造极,别说十大恶人,就是一百个恶人见到她们二人也只有磕头求饶的份,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当然,他们十个恶人联合起来,也未必不能拿下移花宫两位宫主,但问题是,这事是他们惹下的,不说本就与他们有隙的欧阳兄弟,就是其他人,怕是也只求独善其身。不过…… “移花宫与这孩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楚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故意说的模棱两可:“儿女私情,最是伤人啊……”——江枫当年真是做的不地道,明知主人家喜欢你,偏偏勾引了主人家侍女私奔,还生下了孩子,真是怕打脸不够响亮,邀月那般高傲的人,能轻易揭过去就怪了。 “这、这小鱼儿莫非是、莫非是……”邀月和燕南天的孩子?想想邀月一直未嫁,而燕南天也没听说有什么情人,却带来了一个孩子……这世间,若说有什么姑娘配得上南天大侠,非邀月不做他想,而若说哪个男子配得上邀月,除了燕南天,又有哪个敢说?屠娇娇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十分靠谱。 楚歌完全不知道屠娇娇的脑洞这么大,顶多以为是邀月的儿子,所以点了点头。 屠娇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小鱼儿和燕南天突然变得棘手起来——虽然不知道邀月对小鱼儿和燕南天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但是女人心在情之一事上最不好猜,现在可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过了一天可能就把杀了她情人的人碎尸万段,所以……想到这里,屠娇娇都快哭了。 第37章 37|第三十七章 听完屠娇娇从楚歌那里得到的消息,哈哈儿和李大嘴等人也都有些方了。 如果小鱼儿真是邀月儿子、燕南天真是邀月旧情人,那对燕南天的处置就极为棘手了。 干脆利落地补上一刀吧,怕邀月将来想起昔年情谊,跑来恶人谷把他们都宰了!若说不管吧,燕南天被他们整成这副德行,邀月想起来肯定还是要把他们宰了,还有小鱼儿,这孩子可是知道燕南天有多惨,将来知道这是自家爹……他们现在都有点受不了小鱼儿了,那将来还能了得?如果让万春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治好……呵呵哒,他们敢发誓,如果有人把他们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管他什么理由都要千百倍地报复回来!就算燕南天即使治好了也不能恢复往昔的功力,可以己度人的话,纵然可忍一时之气,一旦有机会,也必定要出一口气。 李大嘴向来红润的脸色惨白,哈哈儿也完全笑不出来了,就连阴九幽都没心思装神弄鬼,好在杜杀不在,要不然这屋子能冷得没法待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恶人司马烟才吞吞吐吐道:“屠姑娘,您怎么知道那楚家的小丫头说的就是真的?燕南天与我同一日入谷,可是在那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邀月和燕南天的传闻,倒是隐隐听说,邀月似乎看上了那位人称‘玉郎’的江湖美男子江枫……” 屠娇娇很茫然:“江枫是谁?我们久居这恶人谷,江湖消息传进来的不多,也就对燕南天和邀月这样的人物稍微了解点,大嘴,你常出谷,听说过吗?” 李大嘴摇摇头,自从小鱼儿入谷之后,也就他偶尔出谷搞点人肉吃,但这人他没听说过。 屠娇娇就更疑惑了,邀月宫主能看上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司马烟解释道:“江枫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听说江湖上没有哪个女孩子逃得过江枫一笑,对了,江枫还是燕南天的义弟,” 哈哈儿笑道:“那也许是那位邀月宫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哈哈,搞定了燕南天的义弟,还怕搞不定燕南天吗?姑娘家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的,哈哈。” 屠娇娇也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跟着点头。 司马烟还是觉得不太对,想了想,道:“可燕南天和邀月早在我入谷前就已经差不多成了传说中的人物,他俩要真的是一对,为什么江湖上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像这样的事,江湖上怕是早就吵翻了,毕竟邀月宫主和南天大侠,可是有不少人暗暗爱慕。” 屠娇娇漫不经心道:“说不定人家觉得这是自个儿私事,不想让你们知道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最后是一直没出声的阴九幽慢慢开了口:“如果邀月宫主真的有心隐瞒跟燕南天的关系,而且隐藏的很好,连司马兄弟这样的人都不知道,那楚家那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烟立刻怒了:“那丫头骗人!” 李大嘴和哈哈儿一起点点头,有些埋怨地看了屠娇娇一眼,嫌他瞎担心,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屠娇娇却多比他们都想了一步,看出他们的埋怨,也不反驳,只沉声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除了那位身份未明的叶公子武功一流,楚家小丫头也就学了点皮毛,杜老大的那位义父更是丝毫不懂武,这样看起来清清白白、极好拿捏的一家子,怎么就给逼进咱这恶人谷了?” 众人皆是一怔。 屠娇娇冷笑:“你们别忘了,咱这谷内看着像是个安静平和的小山村,实际上……哼不过都是一群恶狼,谁也咬不过谁,这才收了獠牙。来的若真是个小绵羊,早被撕成碎片,嚼吧嚼吧吞了!不是逼到数了,谁也不敢来这谷里找活路。” 众人都是一抖,都想起自己进谷之前被江湖人追上的噩梦。 李大嘴皱起眉头:“你是说……” 司马烟突然颤声道:“我入谷前曾听说江湖上有一个隐秘世家,足不出户却知晓天下所有事,莫非就是楚家?” 屠娇娇道:“十有八|九。” “楚姨姨,叶叔叔,吃饭了,杜叔今天做了糖醋排骨,好好吃哒!”小鱼儿稚嫩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楚姨姨叫的自然是楚歌,本来是该叫她姑姑的,可是楚歌一想起是跟屠娇娇一个称呼,心里就有些别扭,硬是让小鱼儿改了口。 楚歌封好坛口,叶归程恰好递来一块帕子,然后单手拎起坛子,放到预定的位置。 楚歌拿帕子擦了擦汗,听到小鱼儿喊人,笑道:“这小鬼这两天倒是乖了不少。” 叶归程瞥了一眼院子方向,也露出一丝笑意:“无规矩不成方圆,杜大哥他们之前有些事太放纵他,有些事又太过严苛。” 小鱼儿熊,倒还真是恶人谷这些人的教育方式不对。楚歌笑了笑,率先出了酒窖,边走边感慨:“君子如风的小鱼儿啊……倒是挺有趣。” 人都到齐了,正准备开饭时,突然又听到屠娇娇的笑声:“大嘴,你瞧我们来的还正是时候,可以趁机蹭一顿饭了。” 李大嘴冷冷道:“只是你正是时候,一顿饭算什么,又没有……若能有我喜欢的菜色,那才是正是时候。” 屠娇娇暗暗撇嘴——那我们就甭吃了。 小鱼儿立刻放下碗筷,站起来,道:“屠姑姑、李叔叔好。” 楚歌摇摇头,心说幸好杜叔做的多,然后笑眯眯地转头看着李大嘴:“李大嘴你这话可说错了。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红烧猪蹄还要好吃。” ——那天之后李大嘴便被杜杀押着过来道了歉,而后又被叶归程教训了一遍,自那以后再也没在她跟前提到一句吃人之类的话,这事便算是揭过了。 听了这话,屠娇娇心说红烧猪蹄算什么,红烧人腿才是李大嘴的最爱,而李大嘴的眼神却是一闪。刚还在讨论楚家丫头可能知道很多事情,眼下便听到对方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说出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他确实并不喜欢吃人肉,吃人肉只不过是为了让别人害怕自己,甚至为了自己爱吃人肉的形象,已经好多年没痛痛快快地吃过猪肉了。 小鱼儿笑嘻嘻地道:“我觉得糖醋排骨更好吃……” 叶归程看了他一眼。 小鱼儿立刻闭上嘴,小声道:“好嘛,大人说话,我不插嘴。” 屠娇娇倒是没注意李大嘴的情况,冲小鱼儿笑道:“楚小姐说的不错,叶公子果真会教孩子,瞧小鱼儿不过在这里待了几日,便大变样了,姑姑都快认不出来了。” 小鱼儿抬头,老实道:“都是叶叔叔教的好。” 楚歌转眼看屠娇娇,道:“屠姑娘怎么是跟着李大嘴一起来的?我以为你就算跟旁的人一起来,也该是哈哈儿才是。” 这话李大嘴没当回事,他跟屠娇娇关系算不上好,当然也不算太坏,本来也没想跟着他一起来。 可屠娇娇闻言,眼睛便是一跳——他跟哈哈儿是一对儿,这事瞒的很紧,就连跟他们同住在恶人谷的其他恶人都不知道,楚家丫头说的这话,到底是无意的,还是已经知道了? 两个人各有心事,不由站在那里呆立半晌,小鱼儿有些饿了,委屈地扁着嘴看叶归程,叶归程假咳了一声,敲了敲桌子,示意楚歌——让他们坐进来吃饭? 楚歌连忙让杜叔去新取了两双筷子,招呼两人入座。 楚家酒馆的三人外加一条小鱼儿吃的很是愉快,而那两个有心事的,却是有些味同嚼蜡,吃的也不多,杜叔做的饭菜刚刚好剩下一点点,看起来也算是宾主尽欢。 吃完饭叶归程带着小鱼儿去书房做晚课,而楚歌就在外间接待李大嘴和屠娇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彼此理解,这大晚上的过来,肯定不是蹭一顿那么简单。 叶归程在里头一边指导小鱼儿念书,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这房间关了门之后的隔音效果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小鱼儿听不到,而叶归程因为内力深厚,耳聪目明,恰好能听到。 茶水倾注声、茶碗碰撞声之后,是屠娇娇有些尴尬有些纠结又有些紧张的声音:“楚小姐,你该知道,燕大侠被我等打成重伤,变成了活死人。我们本以为这事人不知鬼不觉,便就这么算了,可之前被小姐点醒,若是有人为他寻仇……一般人我等自是不惧,可若是不一般的,我们可就招架不了了,不知,小姐可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第38章 38|第三十八章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楚歌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现在在恶人谷其实过得挺潇洒,这么一直待下去,一直到再次穿越也不错,而且小鱼儿眼下是养在叶归程跟前,怎么也不会像原著一样的经历了,她还可以剧透他有个养在移花宫的弟弟。 但是作为一个拒绝吃药的中二病少女,宅在这么个小破山谷里简直是受罪,怎么也要出去浪一发啊。说起来,绝代双骄里高颜值的也不少,十大恶人的萧咪咪、移花宫的两位宫主外带一枚小正太花无缺,还有成长中的小萝莉们——铁心兰、张菁、慕容九……九秀山庄的姑娘们应该也不错。还有,这个古龙大大设定的世界,可是有不少藏宝地,好歹穿越一回,怎么着也得出去浪一圈、挖点宝才能值回票价钱啊不是? 但是楚家酒馆目前在狼窝里,就算因为杜杀的关系和叶归程的武力值这些恶人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他们出谷之后还能不能顺利回来?所以,作为大后方的小酒馆要保全好,那就得给这些恶人加个嚼子。之前她还在琢磨该怎么办,既然他们现在找上门了,不抓住这个机会就是她傻。 楚歌沉吟了一会儿,理了理思路,瞥了屠娇娇和李大嘴一眼,故意讥讽道:“你们还知道大事不好了,也算不是无可救药——邀月的武功早在八年前就跟燕南天不分高低,而那会儿你们还要借着个孩子设了连环圈套也才能把燕大侠抓住,如今邀月情伤之后愈发专于武功一事,不用说你们如今设不了连环套,纵是有九九八十一计,怕是也难以把她也抓了。更别说,移花宫的两位宫主,可是不分彼此,你们能抓一位,还能两位一起抓了?” 李大嘴虽然心里还有几分不服,但是听到邀月的名头,心底还是有些胆寒,屠娇娇的脸色也愈发凝重了——当年抓到燕南天是侥幸,再对付邀月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再加上一个跟邀月形影不离的怜星,只会更加棘手。 楚歌把人吓唬了一通,又淡淡地开口安慰:“不过好在你们当年没把燕南天彻底弄死,还抚养了小鱼儿,要不然,你们跟移花宫,恐怕还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当然,死的是你们,休的是移花宫。” 虽然楚歌表现的很淡定,但屠娇娇心里却有些急,不由问道:“可也好不了多少吧?燕南天现在跟死了没多大区别,而小鱼儿,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养他了,养得太好,怕他将来知道真相寻我们报仇,养得不好,怕是邀月宫主又多了个迁怒的理由……” “谁说燕南天跟死了没多大区别?”楚歌笑眯眯地看着屠娇娇。 屠娇娇一愣:“楚小姐能救好燕、燕大侠?” ——想到多年前燕南天闯进谷内的那一夜,屠娇娇心里就有些后怕,不由喊出一声敬称。 万春流偷着摸着都能治好燕南天,现在有她的支持,更是没有治不好的理由。楚歌笑着点头。 李大嘴却道:“不可!当年我等一时糊涂,把燕南天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若转醒了,必定饶不了我们,直接一人一掌便劈死了,哪里用得着等邀月宫主过来?” 楚歌看了两人好一会儿,摇头,叹道:“你们啊,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燕大侠那是什么人,义薄云天、重情重义、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别说你们把他折磨了个半死,就是把他杀了,只要你们因为他而改过,他也必定不会再对你们有丝毫恨意,更别说,你们还把小鱼儿养得这么好。” ——虽然这种侠义逻辑她是不太理解了,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武侠世界里,一个好人突然干了一件坏事,那就是十恶不赦,要被所有人讨伐,但是一个人如果前半辈子做尽坏事,后半辈子幡然醒悟,却反而得到赞扬和宽容。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就是这个道理。一个标准的大侠,被恶人们折磨之后,如果又靠自己把恶人感化了,那也基本不会再追究他过去的罪责,总之就是很有殉道的牺牲精神。原著里燕南天虽说没彻底原谅几个恶人,但在小鱼儿的劝说下也确实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楚歌觉得这也不算忽悠人。 当然,如果燕南天因为提前醒来,恢复功力,小鱼儿又没跟十大恶人产生太深的感情,他非要杀十大恶人,楚歌也不会负责背锅的,反正这些恶人们当初干的事死个十回八回都不算什么。 这些恶人们虽说行事不正,心思也有些阴暗,但对于燕南天的品性倒也是格外服气,之前下意识地便以己度人,如今听楚歌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哈!燕南天又不是什么嗜杀成性的人,如果他们改好了……等等。 屠娇娇苦笑道:“会被逼到恶人谷,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哪里还有什么改过的机会?” 楚歌“砰”地一声重重地放下茶杯,看着他们:“那你们就打算这样继续提心吊胆苟延残喘下去么?” 这样的大事,屠娇娇一个人也拿不定注意,只好道:“楚小姐还容我们再想想,做了这么多年大恶人,要改过谈何容易?” 李大嘴也跟着附和,不过心里早就拿定了注意——他只想要世人怕他,可若要世人怕他,那他就只能继续吃人作恶,改过,是不可能的。 楚歌似乎看出李大嘴的想法,微微一笑:“李大嘴,听说你当年,不仅吃了老婆,就连女儿都没放过?” 李大嘴一惊,却是故意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本来不想说,怕吓着小姐,不想小姐胆子倒是大的很。我那婆娘和娃娃正是进了我这肚子里!” 李大嘴说着,还拍了拍肚皮。 楚歌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有个吃人的爹爹,你的女儿如果活着,想必也受尽欺负和歧视,被爹爹吃进肚皮,反倒更幸福点。” 李大嘴大震,跟着屠娇娇往外走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的女儿当然没有死,而是托付给了朋友抚养,可是楚家丫头说的不错,他这个爹臭名远扬,那曾经的朋友,还会是朋友吗? 等屠娇娇和李大嘴全都走了,叶归程才从里屋出来,靠在门框上看着楚歌,无奈道:“你忽悠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胡说,我明明很认真地在给他们提建议!况且,过阵子出谷玩你不去?”楚歌睨了他一眼,随后蹦蹦跳跳走过来,捏了捏小鱼儿的鼻子:“姨姨要帮万大夫医治你燕伯伯了,高兴不?” 正在歪歪扭扭写着大字的小鱼儿一惊,到底年纪不大,瞬间把万春流的吩咐抛到脑后:“真的吗?” “你跟着叶叔叔好好学习,燕伯伯很快就能治好了。” 小鱼儿早就过了能被轻易哄骗的年纪了,但是听了楚歌的话,还是相信了,努力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认真地点点头,继续写字。 “对了。”楚歌突然又想什么,吩咐道:“你姓江的事既然已经告诉万大夫,其他人就不要随便说了,包括那个女人的事。” 楚姨姨是能帮忙救治燕伯伯的人。小鱼儿好感度满满,于是郑重点头:“我一定谁都不说,也不让万伯伯说。” 第39章 39|第三十九章 又过了几天,恶人谷全员聚齐,就连闭关的杜杀都被他们挖了出来,然后又把楚歌叫来,一起开会。 会议内容还是之前万分纠结的燕南天小鱼儿如何处置的问题。被楚歌那番分析忽悠了一通,屠娇娇觉得救治燕南天确实是个好选择,就是要他们改过比较难。 他们这些人吧,说实在的,品行实在算不上好,再加上这么多年随心所欲当恶人也当习惯了,突然要他们改过,去当个好人,比杀了他们还难。 楚歌听了屠娇娇的陈述,倒是挺理解的,便笑道:“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所以也没想真让你们一下子就变成好人——说实话,你们要是突然告诉我要当好人了,我还害怕呢,好人恶人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哈哈儿笑道:“哈哈,楚小姐这话有理。不过楚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哈哈,还请把话说清楚吧。” 楚歌道:“反正燕大侠就算能治好,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的事,你们要改变,也不必着急,慢慢来,首先,是尽可能少作恶,甚至不做恶。譬如说,这山下村民的租子,是不能收了。” ——上午昆仑山下恰好有人进谷,来送这几个月的租子。说是租子,其实说白了就是保护费。 这些钱也算是他们现在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楚歌上来便把这条路给断了,就连一心想护着她的杜杀都有些为难。 楚歌自然是看出他们的脸色,笑道:“你们堂堂大恶人,莫非还在意这点小钱?”昆仑山海拔高、纬度也高,平均温度偏低,穷山恶水的,并不是什么适合种植的地方,每年每户人家上交的租子并不多,只是普通百姓多,而恶人们少,在这恶人谷又基本能自给自足,没什么太大的消遣,过得倒也不算寒酸。 楚歌这么一说,几个恶人都有点心虚——这点小钱,他们还真在乎。 他们都没什么拿得出来的手艺,也不可能去做什么正经的伙计,也只能这样收收保护费。再说了,他们基本都是因为被江湖人士追杀,无路可逃才仓促之下进了恶人谷,曾经积攒下来的钱财并没带进来多少——比如十大恶人中的五位,当年把财宝托付给欧阳兄弟,如今连欧阳兄弟的影子都找不着。而就算有带着金银进来的,少不得也要交上至少八成——比如司马烟,当年他倒是有时间处理后事,带了不少钱进来,也没留下多少。 所以,他们真的很缺钱啊,要不然也看不上山下村民们的那点租子。 不过他们可是“堂堂恶人”,这话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司马烟左看看,右看看,只能厚着脸皮开口:“楚小姐,我们就算是恶人,那也是人,也是要过日子的。我们不能出谷,要是不收租子,这钱财怎么来?” 楚歌看了他们半晌,摇摇头,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可是堂堂大恶人啊,盯着这点小钱看,你们好意思么?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听了这话,司马烟微微一皱眉,随后激动道:“莫非楚小姐有什么好的赚钱的法子?” 其他恶人的眼睛也都亮了——一文钱难倒好汉,就算他们是大恶人,也是要用钱的。杜杀等人当年逃入这谷中时把财宝托付给欧阳兄弟,而后欧阳兄弟却把这笔钱昧下,等后来他们找到人,可是将人虐杀了。 楚歌看出他们的神情,微微翘起嘴角:“你们可知道,这江湖上,什么东西最值钱?” 几个恶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屠娇娇才迟疑道:“人命?” 楚歌一愣,不由笑了出来,单手一托下巴,懒洋洋道:“你们还真是……正经的大恶人。不过也对,最重要的是人命。那除了做人命的买卖,你们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玩消息情报的买卖?这买卖也不必不分什么正邪黑白善恶,给钱就卖,谁给的钱多,就卖给谁。” 利用恶人谷的人建立一个庞大的情报网,自然并非楚歌心血来潮或是突发奇想,而是跟叶归程商量以后又反复考虑过的。 其实不管做什么,能做到顶端,做到人人皆知,那就都是人才。这江湖上比十大恶人坏的不少,但也仍旧只有十大恶人,这本身就说明一定问题。 屠娇娇易容术精妙绝伦,就连小鱼儿也要一番细致入微的观察才能发现。哈哈儿和李大嘴,别的不说,演技忍功绝对一流。杜杀的快剑,阴九幽的轻功,也可称得上是独步江湖,也许不是最厉害的,却是最实用的,还有迷死人不偿命的萧咪咪。 对于用这几个人建立情报网,楚歌只是简单一想就能给出好几个初步的分工方案。 不过,对于十大恶人的另外两位,狂狮铁战暂且可以不必管他,但是白开心和欧阳兄弟,楚歌就没什么好感了,欧阳兄弟自不必说,连杜杀都震慑不住的人,她也不敢用,而“损人不利己”的白开心,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她一点不想跟他沾上关系。 而听到了这个提议,除了杜杀还有些不了解情况,其他几个恶人却是彼此对视了一眼——买卖消息?那看来之前他们对楚家大概是什么江湖百晓生之类家族的猜测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这么一想,他们也都有些心动,但长期处在危险中养成的谨小慎微,又让他们有些犹豫。 楚歌环视了他们一眼,把众人的神情尽皆收入眼底,决定再加一把火:“杜大哥,江湖上都说你们十大恶人品行恶劣、残忍恶毒,可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比你们光明磊落吧?你们十大恶人纵横江湖那么多年,所过之处令人闻风丧胆,可临到了,当真要选这么一处穷乡僻壤的角落安心养老?你们难道就不想以一种江湖人绝对不敢奈你们何的姿态,重出江湖么?这么多年,以及未来的更多年……杜大哥,你当真甘心就此沉寂么?” 几个恶人全都心神一震—— 怎么可能甘心呢?当年被江湖人士追杀,一路逃至此谷,连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一大笔财富都来不及处理,最终所托非人,而他们却困在这小小的山谷……纵然恶人名声依旧响亮,依旧能够震慑整个江湖,但其实,他们不过就是一群胆小鬼、小心翼翼地聚在一起,谷外的人怕他们,他们又如何不怕出谷再次面临江湖人士的追剿呢?不过是拿着往日的名声,打肿脸也要充个胖子罢了。 沉默了半天,几个恶人彼此眼神交流了一阵子,杜杀沉声道:“那我等兄弟,便暂且交给小姐安排了。” 与恶人谷的人达成初步的约定之后,楚歌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安排。 建情报网这种事,说起来简单,但真正操作起来,楚歌倒是知道自己也就纸上谈兵那点手段,索性还是交给恶人们自己去折腾,反正恶人谷也算是人才荟萃——蠢的早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然后她就放心地当了甩手掌柜,让叶归程准备准备,打算出谷走一趟。 对此杜叔表示不太放心。 杜杀立刻很上道地说他也跟着一起出去,并非常诚恳地表示绝对替小姐隐藏好身份,不被仇家寻上门来。 于是等到出谷这天,一起走的就是三个人了。 昆仑山下天高地阔,一出谷便有一大片草原,叶归程买了三匹骏马,又花了点时间让楚歌学会了骑马之后,三人便一路策马疾驰,往南而行。 移花宫 仿佛冰雪砌成的华美宫殿里,一名宫装女子疾步走来,姿态却是聘婷婀娜,十分优雅,随着她的走近,周围的侍女屈膝跪了一地,恭敬地喊道:“参见二宫主。” 这位自然是移花宫二宫主,怜星。 怜星踏进宫殿,走到殿内另一位宫装女子身边,低声道:“姐姐,有消息?” 邀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指一动,写满墨迹的素白布帛便化为粉末,自她葱白的指间落下。她的手缩进宽大的白色绣袍里,背到身后:“恶人谷,有动静了。” 若说怜星的声音如出谷黄莺,清脆灵动、美妙悦耳,邀月的声音就仿佛千年不融的寒冰,清冷无情,寒意彻骨。 怜星一怔:“什么动静?” “恶人谷有人出来了,但是——”邀月白玉似的精致脸庞上现出一丝疑惑:“除了杜杀,还有两个从未见过的人。” “我还当是什么事。”怜星笑道:“莫不是我们的人过去之前便进谷的?只要那江小鱼尚在谷中,其他人与我们何干?就算燕南天出来了,以姐姐如今的功力,也没甚么好忌惮的。” 邀月再次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道:“倒也是。你吩咐她们继续盯紧了。” 怜星点头应是,随后又笑道:“姐姐,无缺剑法已大有长进,你不去看看?这么多日子没见,他很是想念你。” 一听到这个名字,邀月猛地扭头看向怜星,眼中浮起一层暴戾之意,周身内力不受控制地翻涌,宫殿温度骤然降低,作为装饰的大花瓶发出细微的响声,哗啦碎成一片,所有侍女立时跪了一地。 怜星也知失言,忙低头道:“我会跟他说姐姐还在闭关,不便见他。” 邀月盯着怜星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怜星,你最近对那野种未免太过上心。你可别忘了,你的计划。” “你的”二字被重重地强调,怜星慌乱地抬头,正好对上邀月染了一分恶毒的冰雪般的眸子,不由苦涩一笑:“姐姐……” “哼!”邀月冷哼一声,袖子一甩,翩然离去。 第40章 40|第四十章 出了昆仑,一行人跟着楚歌,径直往四川峨眉山方向走去。 听杜杀说峨眉山是峨嵋剑派的地盘,他要易个容什么,叶归程还以为楚歌是要去拜访峨嵋派掌门,毕竟他们跟峨嵋派的关系还算不错。 不过等走了几日后,叶归程才发现不对——这里,似乎跟之前的世界又不一样了。 其实最初他就觉得奇怪,一声不吭、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把整个酒馆从晋中搬到昆仑恶人谷,看起来很困难,但还是可以实施的,听起来似乎十分有名的恶人自己却一个也没有听说过,叶归程也并没当回事,自大自负的人多了去了,他又不是没见过,但是等出了昆仑,又听杜杀感慨了几句这物是人非的江湖,这才察觉到自己怕是又遇到跟之前一样的事情了——就像从大唐到了另一个世界,如今这世界又换了。 明白了这点,叶归程的心情非常好,虽然再也见不到陆小凤、西门吹雪这些人,但这也预示着,也许某一天,这世界又换回大唐的世界,他也就可以回家了。 楚歌留意到叶归程的心情莫名变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 一行三人,两个人都心情愉快,杜杀本来看着数十年来已然换了天地的江湖心情有些抑郁,此时也不由受到感染,放开心胸。 一路走走停停,楚歌并不着急,跟着楚歌一起出来的杜杀和叶归程就更不急了,三人全当自驾游,这一路走来好不轻松自在,心情也是愈发的好了。 不过等到了峨眉山,楚歌却也没有去峨嵋派的意思,直接带着两人拐去峨嵋后山。 峨嵋后山距离峨嵋派安置历代掌门棺椁的禁地不远,自然是人烟稀少,杂草丛生,一边用着重剑拍倒半人高的杂草开路,叶归程不免有些好奇楚歌来这里做什么。 来做什么?楚歌翘了翘嘴角,讲了一件旧事——大概七八年前,沈轻虹接了一批价值极高的红货,结果这批货却被江湖上有名的专门劫财的十二星相盯上了。沈轻虹为了保镖局名声,以身为饵,诱着十二星相来劫,实际上却派了镖局里一个可靠的人走了暗线。那人也是十分机智,猜到这种法子也未必就能骗得聊十二星相,干脆把暗线也走成假镖,实际却把红货藏在这山洞里。可是十二星相劫镖多年,自然全都识破了。好在那会儿他们正好撞上燕南天的枪口,前来抢劫的四个人被杀了大半,也就献果神君的兄弟巧舌如簧,逃了出来,还跟着沈轻虹找到这批红货。沈轻虹自知保不住这批红货,为了困住献果神君,不惜斩断绳索,两个人一起困在里头。献果神君知道出不去了之后,怕一个人呆在这洞里会疯,也没杀沈轻虹,反而借着自己能力,指使猴子们每日给他们送些鲜果,这才勉强为生。 故事一说完,杜杀立刻领会意思:“三大镖局总镖头‘飞花满天,落地无声’沈轻虹的名头我也听说过,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小姐莫非是想救他?” 楚歌一愣,很想说我是为了那批红货!但是瞧着杜杀面无表情却十分诚恳的眼神,再看看叶归程靠着山墙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只能揉揉鼻子,瓮声瓮气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我是为了救沈轻虹。” 杜杀立刻找了藤蔓开始搓绳子:“小姐在这里等着便是,我下去救人——叶公子,还请你在这里保护小姐。” 不用杜杀说,叶归程也会留在上面,听了此话自是点头。 楚歌撇了撇嘴——杜杀你特么不是恶人吗?怎么突然对救人这么热衷? 绳子很快就搓好了,杜杀试了试,便在腰间绑好,慢慢滑了下去…… 等杜杀的影子渐渐瞧不见了,叶归程试探道:“小老板怎么知道沈轻虹在下面?” 楚歌正扶着叶归程的胳膊,探着身子往下看,心里不免琢磨着,要是沈轻虹和献果神君以为杜杀是下去抢财宝的,合伙要干掉杜杀,杜杀会不会趁机把两个人都干掉? 毕竟杜杀的剑真的是杀人的剑,之前两人切磋的时候,叶归程就常说,像杜杀这样只是用来杀人的剑法,再怎么练也达不到极致。所以她觉得如果杜杀反击的话,应该会直接把两个人都干掉,这样的话,那批红货是不是还是有可能是她的? 楚歌想的正美,突然听到问话,不由抬头瞧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叶归程莫名就被楚歌这个高(jian)深(qian)莫(yan)测(kai)的眼神吓了一跳,果断略过这个话题:“绕了这么一大圈,小老板你别告诉我只是为了来救个人,我可不相信你这么好心。” “我当然不只是为了这个人啦。”楚歌摆摆手,正要进一步解释,突然听到下面隐隐传来打斗声。 两个人不由为杜杀紧张了一把,好在打斗声很快就停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藤蔓搓成的绳子动了动,一个陌生人从下面慢慢爬上来——是个又瘦又小、毛发丛生仿若野人的人。 叶归程立刻持剑挡在楚歌身前。 楚歌轻轻拍了叶归程一下,示意他放松,悄声道:“归程,这位应该便是沈轻虹。”——献果神君应该比这人更像只猴子。 不过楚歌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往后退了一大步,原因无他——这位昔年有名的总镖头,被困山洞七八年,饿得不人不鬼不说,身上的味道更是浓郁。 沈轻虹立刻便知这两人应该跟救自己的是一起的,本想开口道谢,只是多年未曾见人,跟献果神君也是话不投机很少说话,嗓子很是干涩,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正好这时杜杀也上来了,道:“小姐,沈镖头救出来了,只是那位献果神君,因为怀疑我是抢宝之人,出招极为狠辣,被我不慎失手弄死了。” 想到跟自己一起被困这么多年的人死了,沈轻虹虽然非常厌恶献果神君,此时还是有些感慨,这么一刺激,嗓子倒是舒服了几分,开口道:“不知几位高姓大名,沈某未多谢几位相助。” 一开口这嘴里的味更冲了,楚歌皱着脸,后退了一大步,一个劲儿摆手:“哎呀不用谢不用谢,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你老婆还在家给你守着活寡呢。” 沈轻虹一听,也是有些归心似箭,只是……他脸上一热,有些尴尬地道:“不知那批红货……?” 杜杀道:“我在下面已经绑到绳子上了,拉上来就行。” 说着,便自发开始帮忙拉绳子,沈轻虹也连忙一起。 叶归程本来也想上前,但是看到沈轻虹过去了,就默默退到楚歌身边。瞧着彼此都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等杜杀喊了一声“快好了!”,又连忙一起放下手,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更是笑得不行。 两个黑铁箱子很快就被拉上来了,不大,沈轻虹一个人刚好一手拎一个带走。沈轻虹倒是想用金钱谢楚歌等人的救命之恩,不过这两个箱子都是别人委托他送的红货,走镖银就是人在货在,货若是没了,人也不用活了,所以这些是不能动的,而他们这一行三人又都没有报名字的意思,只能心里领了这份恩情,想着等回去安置好了,再来寻恩人报恩。 这般想着,沈轻虹倒也走得干脆利落。 等沈轻虹彻底走远之后,楚歌伸了个懒腰,笑道:“闲杂人等总算都清理干净了,接下来,我们可是该开始干正事了——杜大哥,你刚才去了山洞,有没有注意到要进底下山谷的话,除了摔死,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叶归程和杜杀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小老板/小姐要下去山谷做什么? 第41章 41|第四十一章 沈轻虹那两小箱珠宝只不过是楚歌想捡的一点漏,实际上她大老远地从昆仑跑到峨嵋,为的是被萧咪咪霸占住的那座地下宫殿。 当年看原著的时候楚歌就在感慨,那座底下宫殿那么多好东西,兵器、毒药、宝藏……居然就这么被小鱼儿和江玉郎糟蹋了,尤其是那些珠宝啊,简直心疼死人了,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武功秘籍好歹是拿出来了。 不过这个地下宫殿非常大,而且装饰华美,每一处都十分考究,所以楚歌其实是有意想要原模原样地搬回酒馆的,就算她嫌弃萧咪咪住过的一些地方,也嫌弃有死人的房间,但其他的搬过去也还是不错。 只不过要把整个宫殿搬走是个大工程,到时候请人来搬的时候,楚歌可不想这点小秘密被别人发现,尤其不能被献果神君发现。 本来这地方她和叶归程来就足够了,不过萧咪咪这个人也算有用——看小说的都知道,这武侠世界,尤其是古龙大大的武侠世界,青楼是消息的重要来源,让萧咪咪开青楼再顺手调|教些姑娘,必定会有奇效。所以她才把杜杀带来。 楚歌环视了四周一眼,不得不说这座地下宫殿建造的真的非常巧妙,他们站在这山谷下,硬是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叶归程和杜杀跟着楚歌下来,只见她嘴角挂着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四周,都有些莫名。 过了一会儿,楚歌突然道:“杜大哥,你现在有办法联系萧咪咪吗?” “萧咪咪?”杜杀一愣,道:“好多年没联系过了,当年我们兄弟几个逃入恶人谷时本想把半生攒下的财宝托付给她,但寻遍了她常去的地方也没找到她,才给了欧阳兄弟。” ——提到这事,向来冷静自若地杜杀还有些咬牙切齿,那欧阳兄弟居然敢拿了他的钱财跑路! 楚歌笑道:“如果萧咪咪在附近呢?你有办法让她现身吗?” 杜杀回过神,睁大眼睛瞧着楚歌:“在附近?” 楚歌点头,又绕着几丛灌木转了几圈,道:“对,她就在附近,不过——在地底下。” 杜杀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满满的全是疑惑,他也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小姐如何知道那沈轻虹和献果神君在那山洞里?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十大恶人都遍寻不到的萧咪咪就在这附近地下? 没经历过楚歌神一般剧透洗礼的杜杀觉得有点懵逼。 叶归程虽然也疑惑,不过他早就觉得楚歌身上应该有不少秘密,反正连整个世界都能变了,这点小事都不算事。 杜杀懵逼归懵逼,但他还是按照楚歌说的,开始召唤,啊不是,是请萧咪咪出来。 当然也不是什么神奇的手段,杜杀不过在声音里灌注了内力,喊了几声,就听身后有声音笑道:“杜老大竟然来了,真是稀客啊——你是怎么找来的?” 这一声招呼可真是娇柔婉转,带着说不出的勾人意味,销魂蚀骨,就连楚歌听了都酥了半边身子,然而杜杀和叶归程听了这声音却是没有丝毫波动,杜杀那是因为对萧咪咪太熟了,她是个什么货色他早就清楚,所以一点旖旎的意思也没有,而叶归程……他一听这声就觉着里里外外都透着股邪气,若不是碍于这是杜杀的朋友,早就一重剑抡上去——给劳资好好说话! 三人听到声音立刻转身,然后就看到一个轻衫绿裙的风骚少妇,正盈盈地自一棵大树后面绕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楚歌一个没忍住,打了呼哨——这位迷死人不偿命的大恶人,果真名不虚传。 怎么说呢,萧咪咪的五官单个看并十分精致,但是凑在一起看着让人十分舒服,皮肤白皙细腻,腰肢纤细柔软,艳丽鲜妍,风流袅娜,整个人既有少妇的诱惑妩媚,却又透着少女的天真无知,矛盾得十分吸引人。 看到三人转身,萧咪咪的眼神也亮了亮,也顾不得追问杜杀十怎么来的,准确点说是直接把杜杀和楚歌忽视掉了,直勾勾地盯着叶归程看,看了好一会儿,叹口气,幽幽道:“这么俊俏的公子……奴家还从未见过,如今这么一见,让奴家这心里可是嘭嘭直跳呢,若能侍奉在这样的公子身边,就是立刻死了奴家心里也是甘愿的——公子,奴家洗衣做饭一样不差,您……您可要奴家侍奉您一番?” 萧咪咪说着,朝叶归程抛了个媚眼。 听了这话,杜杀皱起眉头——谁不知道萧咪咪的作风?向来只有她把别人迷的五迷三道,心甘情愿地听她摆布,还能指望她给别人洗衣做饭? 楚歌倒是挺有兴趣的,干脆抱着胳膊站到一旁看好戏。 叶归程听声音就觉得萧咪咪有些邪气,待见了人,更加没什么好感,更别说虽然藏剑山庄的有三位庄主幼年时都是熊孩子,但叶英对弟子们的教导却是格外严格,十分洁身自好,所以叶归程只兀自沉着脸,连理都懒得理。 这反应萧咪咪看得有趣,抬了手,便要去摸叶归程的脸:“哎哟,这长得好看的人啊,就是摆着一张臭脸,依旧好看的不得了,奴家真是要爱上公子了呢……啊~你干嘛!” 楚歌本来真的是在闷笑着看二少被女人调戏,然而等萧咪咪的手快要碰上叶归程,而叶归程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的时候,蓦地变了脸色,毫不客气地一掌拍掉萧咪咪地手,瞪眼挑眉:“我的人你也敢拿那脏手碰——啧,连挨打也不忘勾引人。” ——把痛呼声喊成叫|床声,也是个本事。 略微侧了侧脸却躲了个空的叶归程:…… 虽然被楚歌拍掉手,萧咪咪也还是没把楚歌放在眼里,毕竟她刚刚也是一时疏忽,索性收回手,扫了她一眼,娇滴滴地抱怨道:“你这孩子打人好疼……公子,这孩子说你是她的人,那你是他的什么人啊?” 萧咪咪的话,叶归程一句也不想理,不过心里却也在琢磨——小老板说我是她的人,那是什么人?莫不是……下人吧?想到这个可能,叶归程不由地抽了抽嘴角。 叶归程是我什么人?店伙计当然是下人了!这么颜正能干的店伙计,可不能被个老妖婆给勾搭走了!保护二少贞操啊……楚歌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非常重,干脆一把把叶归程拉到自己身后藏好,仰头继续瞪着萧咪咪:“你管他是我什么人!你要是对他下手,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男人,你说是吧,杜大哥?” 让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男人?萧咪咪简直都要被楚歌这大话说笑了,但是听到后面却觉得不太对——杜大哥?杜老大什么时候有了妹子……等等,最重要的是,杜杀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想到重点,萧咪咪也顾不得勾搭人——主要是她觉得这俊俏的公子哥反正暂时也跑不了,抬头看杜杀,娇媚地飞了一眼:“杜老大,你还没说呢,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是小姐带我来的。”杜杀说着,拿下巴示意了一下楚歌。 小姐?萧咪咪迟疑着,回头看楚歌:“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楚歌翘了翘嘴角,笑眯眯道:“自然是因为这是我家宅子……之一呀。” 第42章 42|第四十二章 直接胡扯这座地宫是楚家的,楚歌是有理由的。一来宫殿原主人欧阳亭早就死在里头了,对这宫殿真正知情的人一个都不剩,二来她对这宫殿又有所了解,冒充主人简直毫无压力,三来唯一可能拆穿她的谎言的估计也就只有杜叔一个,她一点不虚。 萧咪咪先是吃惊:“你家宅子?” 楚歌笑眯眯地点头:“对,我家宅子。宅子主人来了,麻烦萧姑娘带个路。这入口忒隐蔽。” 萧咪咪又不是三岁小儿,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自是不信,撇嘴道:“我信你的鬼话!” 楚歌摊手:“那你说我连入口都没找到的情况下,如何知道下面有个地宫呢?” 萧咪咪转了转眼睛,反问道:“你连着地宫的入口都找不到,还敢说什么是地宫的主人?” 楚歌垂了眼睛,低声叹息道:“这地宫于我楚家极其重要,所以向来只许楚家子孙口耳相传,根本不许写出来或者画出来,就是怕有人得了图纸记录,找来此处,泄了秘密。本来我也该等长大后从爹妈那里知道这里的详细情况,可惜他俩走的急,没来得及说清楚,只说在峨嵋后山山谷下。” 萧咪咪冷笑道:“说的跟真的似的——既是这么重要的地方,那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么也没见你们楚家人来赶我呢?” 楚歌抬起头,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我爹早就知道了,只是那会儿楚家被仇家盯上,加之楚家这些年子息艰难,光是应付仇人便焦头烂额,爹爹分身乏术,无暇处理你罢了。不过我爹爹一直在留心你,见你仅仅只动了一部分,未触及根本,才暂时留下了你,免得把你处理了虽一时痛快,却极有可能把这秘密的地宫暴露给仇家发现,到了那时候,怕是什么都保不住了。” ——楚歌万万没想到,她这段胡扯的话,给自己立了个色彩鲜明的flag。 听到一半,萧咪咪便嗤笑了一声,依旧不信,等听到后面,却是一怔:“上层?根本?” 楚歌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想你也是什么都没发现,估计这些年还是一直待在上层吧?上层有什么好东西,真正有意思的,怕是你想都想不到。” 萧咪咪自是没往这方面想,那宫殿她都已经全面探索过了,而且光她所在的那部分就已经极其辉煌了,哪里还能想象到其实这地宫还别有洞天呢? 不过她倒是知道那宫殿还有下层,她也见过,只是下面全是干尸,看着吓人的很,她也干脆当成了抛尸处,那些死在她身上的废物全都扔了进去。 所以虽然还是觉得这小丫头大概在胡说八道,但心里难免还是有点痒痒——她所触及的地方已经非常好了,这还不算根本,那根本之处该有多好? 楚歌看出萧咪咪的好奇,微微一笑:“所以,萧姑娘可以带我们进去了吗?” 萧咪咪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一眼杜杀,觉得就算自己不愿意,这位当年的老大哥也会避着自己带路,索性一口应了下来——看这小姑娘这么急着要进去,说不定里头有什么宝贝……也许她可以怂恿着杜杀把宝贝抢来呢?毕竟,他们当初才是一路的啊。 萧咪咪很快便带着三人下去。 一下去,就有七八个宽大长袍的少年围了上来,亲亲热热地喊着萧咪咪“主人”。 这几个少年都是十来岁,个个眉清目秀,长相俊俏,语调轻柔,形态举止带着浓重的女气。 几乎是这些少年们一围上来,叶归程就变了脸色,不言不发地拎着楚歌的领子后退了一大步,杜杀周身散发出一阵寒意和杀气,倒是令那些少年自动避开了。 倒是萧咪咪神态自若,顺手摸了摸几个少年的脸蛋,娇笑道:“主人我现在有客人,等会再陪你们玩。” “荒唐!”叶归程一脸嫌弃,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楚歌原本还在兴致勃勃地来回看着那些个少年,心说这一个个的拉到现代夜店估计个个都得是红牌,只是一听到叶归程的哼声,却又板起脸,摇头:“真没想到萧姑娘你这么没品,看看他们一个个的弱不禁风、一脸受样,你也下的去口……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跟杜大哥一起混如今也差不多三十岁了吧,这些个油头粉面的小子真的能满足你吗?” 说到后面,见叶归程无声地看了她一眼,她最后只扔下一句“……反正我是见了就倒胃口!”,连忙闭上了嘴。 萧咪咪回头一看,三个人都是一脸嫌弃,纵然她不怎么在意这些虚名,可手头的这些个小子却是不怎么拿得出手,尤其是在叶归程跟前,所以那些什么“女王”的话头也不好意思再说了,挥挥手让少年们都退下去了,抱着胳膊瞧着楚歌:“这地宫我带你下来了,你说这是你家宅子,你倒是给我介绍介绍啊。” “你急什么?”楚歌睨了她一眼,便开始观察这座宫殿,一边看,一边道:“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宫殿的具体情况我爹妈没来得及说清楚,我虽然知道,但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还要再找找线索。” 萧咪咪从来就没彻底相信楚歌,对她来说这番话也不过是托词,心想反正这宫殿的出口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到时候出口一封,也不怕他们闹什么幺蛾子,索性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边看着,一边跟杜杀聊了聊近些年的情况。 听说他们当年被江湖正派追杀,逃去恶人谷,心里难免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又听说了当年与燕南天那一战的激烈,以及现在抚养了一个叫小鱼儿的孩子……感觉还是自己在这地宫过得自在。 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间房子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萧咪咪立时顾不得叙旧,提起裙子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骂道:“我说你个臭丫头,你是要拆了老娘的宫殿……这、这是什么?!” 萧咪咪所在的地宫是整个地宫的上层,而真正重要的东西都在下层,小鱼儿能进去下层纯属误打误撞——江玉郎为了逃出去在粪坑底下挖了个暗道,后来暗道被萧咪咪堵了,他们只能另寻出路。只是这法子他们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从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楚歌凭着感觉逛到各处,把墙壁敲敲打打了一番后,就选定了一面墙,示意叶归程砸开。 从进了这座地宫叶归程就浑身难受,这会儿有个发泄的机会,立刻换了重剑,大力砸过去—— 一阵巨响和晃动后,墙面被砸出一条裂缝,而在墙的后面隐隐可以看到一块木板——这显然有点奇怪,叶归程不用楚歌说,就又补上一拍,泥墙裂开,房顶抖了抖,不过因为本就是在地下掏出来的宫殿,自然没有坍塌,不过那块木板倒是彻底碎了,屋里的灯光照进去,露出一个往下深陷的空间。 萧咪咪和杜杀也正好于此时过来,楚歌没好气地看了大喊大叫的萧咪咪一眼:“拿上油灯,一起过去罢。” 萧咪咪完全没想到这地宫真的别有玄机,愣愣地拿起油灯,大家一起纵身跳了下去。 这是一个小房间,四周围的墙壁分别是由不同材质建成,除了这边的木制墙壁被砸烂,其他的严丝合缝,中间还有八个绞盘,绞盘的材质与墙壁一一对应。 楚歌问道:“先开哪个门?” 杜杀和叶归程无所谓,都没吱声,萧咪咪环视四周,立刻道:“自然是金门。”说着,把油灯放到地上,抬手便去转那金绞盘。 有了年数的绞盘发出艰涩的咯吱声,对面的金门果真缓缓打开。 门开的那一瞬间,在场四人全都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真切地感受到了,到底何谓珠光宝气——那不小的屋子,金银陶瓷、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就好像垃圾一般胡乱散在地上,映得整间地下暗室,熠熠生辉。 不必进去,四个人的脑海里便浮现出极其俗气的一句话——发财惹☆_☆ 第43章 43|第四十三章 过了好一会儿,四人才定下心神。萧咪咪转了转眼睛,便立刻抬脚想要走进去,仔细瞧瞧。 楚歌瞥了她一眼,一挑嘴角:“冒冒失失的,就不怕里头有机关?” 萧咪咪的脚步立刻顿住了。 楚歌不由好笑,摆手:“进去吧进去吧,没机关的。” 然而萧咪咪却又不敢进去了,扫了一眼四周,本想靠向叶归程想抓他的胳膊,只是叶归程哪里肯让她近身,自是侧身避过,萧咪咪嘟了嘟嘴,一扭身子,抱住杜杀的胳膊,媚笑道:“杜老大陪我进去看看嘛~” 杜杀倒是不避讳萧咪咪,任由她抓着胳膊,转眼看向楚歌。 那一屋子珠宝呢,萧咪咪一个人就算敢拿,也拿不了多少,便冲杜杀点点头。 等金门后面传来萧咪咪一声连一声的惊叹,楚歌小声跟叶归程说了几句,叶归程过去连续把银绞盘和铁绞盘全都转了,然后楚歌抬脚进了铁屋子,叶归程进了银屋子。 银屋子里头是一道走廊,走廊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已可见这地宫主人的富贵与豪奢,而尽头那六间装饰十分华美的卧室也一样让他大开眼界。 只是可惜,屋子里的人尽数都死了。叶归程虽然奇怪这些人的死因,倒也没为这个问题耽误事,搜寻了一番后,很快就找到地宫的男女主人——两人自然也死了,只是尸身比其他几位客人保存良好,依旧可见其生前风采。 不多时两人便悄声走了出来,袖子里均已多拢了一册绢书。 叶归程捏了捏袖子里的绢册,虽然不明白楚歌这番安排的目的,不过眼下萧咪咪就在附近,楚歌又是小声说的,他自是不会大喇喇地问出来打楚歌脸,只靠在墙上,含笑看着楚歌笑嘻嘻地把剩下的绞盘挨个都转了……就是转到锡转盘时从门后跳出一只庞然大物把楚歌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这一声把萧咪咪和杜杀也吓了一跳,急匆匆从金屋子里出来。 再仔细一瞧,那庞然大物却是个饿死了的雄狮。 楚歌松了口气,萧咪咪也就没好意思再进那金屋子,虽然垂涎这些财宝,但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楚歌的话她也信了大半,只冲楚歌媚笑道:“姑娘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东西?” 唯一能证明这间地宫主人身份的证据已经被叶归程拿到了,虽然被那死狮子吓了一跳,楚歌底气依旧十足,理所当然道:“楚家已经没落,这地宫也没甚么用处,我自然是要全部搬走。萧姑娘虽说霸占了我楚家地宫上层多年,但也无意中为我楚家看护了地宫,我心里自是感谢,也会有不菲的报酬。” 有点东西,总比没有强。萧咪咪闻言眯了眯眼,按下一切算计,也装作有兴趣地去各个屋子转了转。这里头有不少尸体,萧咪咪自然存疑,不过楚歌两三句话便把她打发了。 参观过程萧咪咪还想拉房顶上的一个铜环,被楚歌厉声制止了,最后把除了泥门的其他几间房子参观完,几人便从地宫出来。 楚歌自然不愿意住在这种地方,想到这里如今名义上成了楚家的宅子,也不愿意让那些小粉头们继续下去,萧咪咪只好不情不怨地把那些个少年放了出去。 虽然他们还有人不想离开,不过萧咪咪根本不带他们玩,他们也没辙,在山谷里晃荡了几日,便渐渐死了心,离开了此处。 楚歌跟叶归程住到山下的镇子上,让杜杀帮她处理后续事宜——确定那些少年全都等走了后,杜杀便请了一群人,威逼利诱了一番后,先把地宫里的尸体搬出来,除了欧阳亭的,其他的都妥善安葬,之后又让他们把地宫里的之前物什全都搬了出来,尽数装上马车,运往昆仑。 其实楚歌最初是想把欧阳亭建的那几个屋子原模原样地都给搬回去,怎奈每间屋子都死过人,看书的时候感觉还好,待亲眼见过之后,心里就膈应得很,就算那屋子装饰再华美,也还是不想要了——也幸好如此,要不然杜杀的工作量恐怕大得要让他崩溃。 地宫里的东西搬了好几月才彻底搬完,萧咪咪看着空荡荡的地宫,到底心有不甘,趁杜杀不注意,偷偷拉了那八角房的铜环——也不知打哪来的水哗啦一下冲了过来,不但把华美非常的地下宫殿尽数淹没,还捎带了一个萧咪咪……萧咪咪不会水,在水里挣扎折腾了半天,却是越挣扎,沉得越快,眼瞧着就要淹死在这里了。 还是杜杀及时赶到,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出来。 萧咪咪自鬼门关走了一趟后,性子多少也有了几分收敛——将死的那一刻,她也不能免俗地想着不知道自己会去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 地宫被淹,萧咪咪也算是无处可去,还没从死里逃生的凶险境地回过神时,就被杜杀给带回恶人谷,谷内的恶人们还在商量情报买卖的开张事宜呢,一见萧咪咪来了,立刻拉了一起入伙。 不过这个时候,楚歌和叶归程已经到了绣玉谷附近,只是因为未寻得入口,一直在外围打转。 叶归程拽了拽缰绳,让马儿停下,然后皱着眉头看楚歌:“还是没有找到。” 不等楚歌回答,跟在两人身后,同样骑着马的一个小姑娘非常不高兴地扬起眉毛,高声道:“我就说这个姓楚的家伙是个大骗子,最会糊弄人,你们还不信!要我说,抽上两鞭子,肯定就能老老实实的了,哪里用得着在这里绕这多天的圈子!” 说着,手中鞭子真的高高扬起,不过到底没落到楚歌身上,只泄愤般地重重甩到地上,“啪啪”两声脆响,已有些泛黄的草地立刻被抽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反倒惊得马儿高高抬起前蹄,人立而起,一阵嘶鸣。 楚歌用力抓好缰绳,含笑往后看了一眼。 跟在他俩身后的,却是不止这一个小姑娘,总共有三个,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八|九岁年纪,应该是跟小鱼儿同岁,不过女孩儿起身早,这三个姑娘也俱是身量修长,倒是都比小鱼儿还高。 抽鞭子的这个,长相明艳张扬,穿着一身鲜艳的大红衣裳,不但不显得艳俗,反倒如同那冬日里的红梅一般,热烈,又耀眼。这姑娘旁边,是个穿着翠色衣裳的女孩,就像穿衣颜色喜好正好相反,这姑娘的气质也与那红衣姑娘相反,冷冷清清的,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一红一绿、一热一冷,这俩姑娘站在一起本该十分不搭,脾气也该不合,偏偏就是一对好姐妹。而第三个姑娘,身量略小一些,着一身素白绸衫,容貌清丽脱俗,却总是蹙着眉,仿佛拢着些忧愁。 第44章 44|第四十四章 那翠衣的女孩瞧了眼地上的鞭痕,淡淡道:“菁妹鞭法似有长进。” “哇,九妹你说的是真的吗?”那红衣女孩眼前一亮,很快又收敛了,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不满地抱怨道:“九妹,你怎么总是向着那个大骗子?我跟你说了她不是好人,你总不信!好妹妹,你快跟我回家吧,你这么多日未归,姨父姨母怕是要担心死了。” 楚歌哼了一声,道:“好你个张菁菁,又挖我墙角,想走自个儿滚就是啦,干嘛总拉着九妹,感情将来命里注定有一难的不是你。” “哼,我才不会一走了之遂了你的意,总有一天要拆穿你的真面目给九妹知道!”红衣女孩嘀咕着,长鞭一甩,砸在那白衣女孩的身边:“喂,那姓铁的小贼娘子,咱俩再比划比划?” ——这红衣女孩自然便是张菁,而那翠衣的,正是慕容九,至于那白衣服的,却是铁心兰。 要说楚歌和叶归程怎么遇上这三个姑娘,也是碰巧。 * 从地宫出来后没多久,两个人就一起离开四川,楚歌想去移花宫,瞧瞧小鱼儿的弟弟,花无缺。 路上,两人一起看了看从地宫里拿出来的两册绢书。叶归程拿的那个倒是简单,记录了那座地宫的由来和历史什么的,看到那座地宫女主人的所为,再想想大唐祁进和谷之岚那笔烂账,不由生出几分感慨。不过…… 叶归程斜觑着楚歌:“你不是说那座地宫是你家的吗?” !!!楚歌傻笑,拿出自己的绢册子,转移话题道:“归程哥哥,你瞧这个,‘天地无绝’留下的武功秘籍。” 叶归程拿过去翻了翻,挑眉,这个确实比较值钱,也能看出是挺精妙的武功,便让楚歌练着,至于他自己——他玉罗刹教他内功心法的时候并没说什么,但他练到现在也知道玉罗刹并没有拿普通的武功秘籍忽悠自己。也许比不上“天地五绝”创造出来的这套,但实际上也差不了太远。 再一个,武功出发点不同,然练到极致后,却也要基本趋于大同,等他能把玉罗刹所授内功练到巅峰,就算自创一套天地五绝心法也不是问题。况且,练功贵在持之以恒,若是什么好便去练什么,到最后怕是只会一事无成。 到是楚歌……自己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家的,楚歌想必会一直呆在酒馆,那她的世界就会一直变,他们总是要分开的,她还是有点防范能力比较好。 楚歌不知道叶归程心里这些算计,他让自己练功的话也只是听过便算,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们继续行进的时候,叶归程还真开始督促她练功,不但自带解释讲授,还时不时地切磋两盘,从不放水的辣种。不管楚歌怎么躲懒,都躲不过去。 一路上就在楚歌的痛苦煎熬中,到了九秀山庄附近。听说了九秀山庄,楚歌便很想去瞧瞧慕容家的九位姑娘,只不过还没进去,倒是在九秀山庄的附近看到了独自一人的慕容九。 那会儿楚歌也没确定这就是慕容九,不过慕容九如今才八岁,再怎么聪明伶俐楚歌也能套出话来,更别说,她淡漠沉静有,聪明伶俐还不太够。 知道了她是慕容九,楚歌就又开始忽悠了——你是不是找到一部武功秘籍,叫化石神功?哎呀,你要惨啦,将来等你长大了,你按照秘籍所述,光溜溜地待在冰室练功,却会有个男孩子不听你的警告跑进来,不但把你看光光,还把你练到一半的秘籍给毁了。之后你虽然非常恨他,也确实动手把他封进了密室,甚至还把密室的所有缝隙浇了铜汁彻底封上,可这家伙运气实在好,还是没死成。后来他见着你了,知道不是你的对手,竟然扮鬼吓唬你。你到底是个小姑娘,又是第一次杀人,竟然被他给吓疯了,自此浑浑噩噩,流落江湖,最后委身给一个虽然还不错,但身高不足五尺,完全的配不上你的家伙……哎,无量天尊,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命数啊,我一瞧你就看出来了,怎么样,要不要改命? 这会儿慕容九真的太年幼了,再加上江湖阅历少得可怜,本身又不是什么聪明机智会说话的,被楚歌这一番话砸下来,脑子都有点晕——这个姐姐是怎么知道她叫慕容九的?她毕竟年幼,见的外人不多,但是从没见过这人,这人想来也没见过她。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化石神功?这事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更别说化石神功确实要在冰室练功,到后期还要脱的光光的……而后面,被人看光,秘籍被毁,被人吓疯,所托非人,更是吓得她本就俏白的小脸一片惨白。及至听到楚歌最后念的那声道号,就不免想着难道这位姐姐是什么得道高人,所以才看穿她现在和未来的一切? 慕容九从一开始就被牵着鼻子走,不由问楚歌如何改命。 楚歌笑道:“跟着我们走一圈吧,路上必有机缘,帮你改命。”——就算没有,她完全可以把那本武功秘籍誊录了给慕容九,更别说小鱼儿从源头就已经彻底改了命盘。 这不是拐带人口吗?叶归程简直哭笑不得,有心阻止。 没想到他不阻止倒好,一阻止,慕容九反倒更加相信楚歌的话——改命这种事,总归是不好办的。 慕容九跟着楚歌走了没多远,来找慕容九玩的张菁就追了上来。张菁性子火爆,瞧着慕容九懵懵懂懂地跟着楚歌二人离开,只当他们是人贩子,二话不说,甩着鞭子就开打,然后……自然是被叶归程轻轻松松地降伏了。 随后任凭张菁磨破了嘴皮子,慕容九都坚持要跟着楚歌改命。张菁虽说不信楚歌的鬼话,却也拿不出有力地证据,既怕九妹未来真的这么凄惨,自己也难受,又怕自家九妹被这两个大骗子给欺侮了,干脆也要跟着一起。 两个人一起正好。楚歌还愁怎么给九秀山庄送信呢,干脆就给张菁的母亲玉娘子去了信,以燕南天行踪为代价,借姐妹两个一起玩几天,保证送回来时两个姑娘分毫无伤。 慕容正德夫妇收到信后虽然不情愿,但也可怜玉娘子苦恋燕南天数年,便决意不去追回慕容九,但还是派出一大批山庄护卫,远远地缀在几人身后跟着,若是情况不对,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回来。 叶归程自是发现了,还过去交涉了几句,最后达成协议,护卫们办差归办差,但是不能打扰他们。 至于铁心兰……他们遇到她的时候,小姑娘正在被一群家丁群殴,张菁没忍住出了手。 然后才知道,这小姑娘是偷了人家东西,而且张菁没看出来,以小姑娘那种不怕死的玉石俱焚式打法,家丁们其实根本不是对手。张菁小姑娘自知办坏了事,红了脸,缩了头不好意思吱声,还是慕容九小姑娘主动担事,非常认真地教育小偷姑娘偷人家东西是不对的,勒令她把东西还了回去。然后又跟楚歌借钱,说是想帮帮小偷姑娘。 楚歌一看到小偷姑娘的打法便觉得奇怪,一问,还真是狂狮铁战的闺女铁心兰。想想两个小孩也是带,三个也是带,索性便一起带上,反正她和叶归程是要回恶人谷的,把铁心兰带回去让恶人叔叔伯伯们养着也不算什么。 第45章 45|第四十五章 张菁提出要跟铁心兰比划时,她正兀自垂着头看着地面,对张菁和楚歌之间的争吵时半点兴趣也无,只是听到这话后,虽然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底却透出很大的兴趣,扬声道:“比就比,还怕你不成?” 话音方自落下,一白一红两条身影便已自马上跃起,轻飘飘地在不远处的草地上落下。 楚歌带着几个小姑娘本就是图着路上好玩,两人要切磋也从不阻拦,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楚歌等三人习以为常地挑了个不碍事的位置,驱马过去观看。 两个女孩站定,对视片刻,张菁身上红衣翻飞,长长的鞭子一抖,长蛇般直往铁心兰门面探去。 长鞭裹挟着内力,带起一阵劲风,铁心兰宽大的衣袍被吹得紧贴在她身上,愈发显得她人娇小瘦弱,很是令人为她捏一把冷汗。不想这小姑娘长得娇小,出手却甚是狠辣果决,在长鞭即将抽到脸上时,掌心凝聚内力,迅疾抬手,一劈、一抓,已然将泄了力道的鞭尾握在手心,然后用力往怀里拉来。 张菁对铁心兰的武功路数也算了解,深知这铁心兰虽然瞧着比她和慕容九都瘦,然而比起力气她却是远远不及,索性也不争,秀眉一扬,略松了手中力道。 骤然失力,铁心兰不由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趁她失神,张菁握紧手中长鞭,重又一抖手腕,长鞭晃出一片花影,似要折回来,然而却于半空凝滞了一瞬,马上又朝铁心兰甩去。铁心兰迅速稳住身形,余光看到长鞭已堪堪甩至跟前,杏眸划过一丝厉色,侧身抬手,便要故技重施。 不想这原是张菁虚晃的一招,铁心兰鞭尾尚未抓到,红影却是一闪,只能通过眼角看到身后鲜艳的半片裙尾。张菁晃到铁心兰身后,挑唇一笑,甩了个鞭花,那长鞭抖抖索索,便要往铁心兰脖子上缠去——其实这一招也是虚招,若铁心兰为躲避而闪身,她就可以借着先机,用自己最擅长的快鞭完全压制住她,若她不躲闪,那这鞭子便可以缠上她脖子…… 然而铁心兰还真就没有闪避,毫无畏惧地直面这一鞭。灌注了内力的鞭子仿佛活物一般,迅速地绕着她的脖子缠了两圈……但也只是两圈,那鞭子便后继无力,软软地挂在她颈间。 张菁捂着肚子,弯着腰,瞪大眼睛,一脸愕然——方才铁心兰完全无视长鞭,不管不顾地朝她打出七八拳。也是她为了能让鞭子绕上铁心兰脖子,而让她近了身。铁心兰这七八拳都是带了内力的,不但招招入肉,还几乎全打在一处,疼得她完全没有力气去握鞭子。 赢了比试,铁心兰解下脖子上的长鞭,递给张菁,面无表情道:“我赢了。” 拳头打在肚子上的剧疼也就一阵,这会儿也缓过劲了,张菁直起腰,一把抢过鞭子,哼了一声,嘟了嘴。张菁虽然有些骄纵,输了比试确实堵心,也很不服气,不过赌品倒是不错,向来不逞嘴皮上的功夫。 楚歌驱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半晌,凉凉道:“啧啧,小菁菁你还不服气!方才可是多亏了心兰手下留情。” 输给铁心兰,张菁不好意思冲她呛声,但对于楚歌这个大骗子,她可没什么好客气的,立刻道:“啰嗦!你个不懂武功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铁心兰不理会这两人的争吵,自行上马。 楚歌眨眨眼,瞧叶归程。 叶归程转开眼睛,假装没看到——也就楚歌,跟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也能吵起来。他脸皮可没那么厚。 这时慕容九道:“菁妹,方才铁姑娘确实手下留情了。” 张菁一边上马,一边嘟囔道:“九妹你真的被楚大骗子带坏了,怎么什么都跟着她说……” 慕容九淡淡道:“她可以照脸打。” “!!!”张菁立刻扭头看铁心兰,见她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副愁苦脸,只能自己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比试……尼玛还真是!刚才那个距离,这姓铁的若是朝自己的脸打,那里用得着七八拳,估计一拳都能让她懵了。迟疑了半晌,张菁还是小声道:“方才,多谢了。” 铁心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听自然是听到了,但有没有往心里去,那就两说了。 张菁撇撇嘴,凑近了慕容九,开始跟她讨论起方才那一架的心得体会。 楚歌又驱马四处看了看,依旧没看出什么,正准备跟叶归程带着小姑娘们回去时,一个护卫打扮的小哥跑了过来,先给慕容九和张菁行过礼,随后对叶归程小声说了什么,说完,又迅速退下了。 这是慕容家跟在后头的护卫。楚歌倒是能认出来。准确点说,这批护卫的存在从一开始她就从叶归程那里知道了,只不过双方一直这么心照不宣地走着,谁也没有点破。直到后来有次露宿…… 他们一行五人,一个大少爷,两个大小姐,一个楚歌只在现代工具齐备的情况下玩过野营、一个铁心兰不讲究挨冷挨饿是常态,差点在冷风里饿一宿。 最后还是躲在后头角落里啃干粮的慕容山庄护卫们见不得自家小主人受苦,一一跑出来,一副“假装你们看不到我们”的样子,一言不发地把帐篷搭好、篝火生好、猎物抓好、食物烤好……然后功成身退。 楚歌向来脸皮厚,直接坐下就开吃,吃完就滚进一个帐篷。铁心兰小偷小摸都干过,也无所谓地跟着楚歌一起。慕容九和张菁倒是认出那是慕容家的护卫,虽然奇怪,但想想爹爹/姨父派人来保护她们也不是不可能,干脆也开始用饭。最后叶归程左右看看,还是去后头角落里道了声谢,也安心用饭休息。 既然现身里就没有再躲着的道理,之后楚歌他们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全给护卫们包了,住店打尖,行程安排什么的也俱是妥贴。 一直到他们到了传说中移花宫的位置,才让他们离得远点,免得被移花宫人发现。 他们既然过来,那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线索。只是……他们干嘛找二少,明明我才是他们老大好么? 楚歌撇撇嘴,然后一扯叶归程袖子:“他们说了什么?” 叶归程四下打量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有人过来了——” 第46章 46|第四十六章 听说有人过来,楚歌眼睛一亮,立刻催促着叶归程带路过去,不过过去后却有点小失望,那就是一支普通的商队,根本不是移花宫人。楚歌心里想着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不过看着那支商队在附近停下,楚歌又想了想,让几人别声张,待在角落里静静看着。果然没过去多久,另一队人马慢慢靠近,这一行全是女子,穿的是统一的白色衣裳,布料也很考究,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家能穿的起的。 双方说了什么,然后就开始从商队的马车上往下卸东西,直接装到那群女子所带的马车上。 楚歌琢磨着,这些白衣女子,应该就是移花宫人。 她一直就很怀疑,移花宫生活水平很高,但隐于绣玉谷中,必然做不到完全的自给自足,少不得得外出采购。她本想守株待兔,到时候跟着出来采购的宫人进去,没想到原来是商队直接把东西送到谷外,不过这样倒是更省时间了…… 楚歌一边想着,一边给叶归程使个眼色——跟上去。 那几个移花宫宫人估计就是专门干这种伙计的,在移花宫的地位也比较底层,虽然有点武功,但是并不高,连张菁她们都不如,她们五人缀在后头,竟也没被发现。 移花宫的入口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遮掩的,反正就跟着几个移花宫宫人,左拐右拐的,眼前的景象很快便换了模样——冷肃孤寂的狭长山谷变成童话里所描述的冰雪宫殿,一栋栋精美的建筑仿佛冰雕雪砌,晶莹剔透,四周围栽种了各色花草树木,稀奇的是不管是花还是叶子,基本都是白的,再加上还有穿着白色宽袍大袖的美貌侍女来回穿梭,恍惚入了仙境。 就在五人为移花宫的美丽而惊叹时,一条白色的长袖鼓足了内力,迎面而来,伴随的还有一声震彻心扉的厉喝:“何人敢妄闯我移花宫?不要命了吗?” 除了这声厉喝,隐隐还能听到四周围齐刷刷的拔剑声,不用细看,就知道周围的侍女们已经发现了他们,齐齐发难。 张菁三个小萝莉虽然在同龄人里功夫算很好了,但面对这浩瀚如江海的浑雄精纯内力,也不免有些懵逼,一块儿呆在了原地,连基本的躲避都做不到。 而这个时候,楚歌却没顾得上确认敌人,而是略微扭头,扫了叶归程一眼。 叶归程迟疑了一瞬,但还是点了下头。 几乎就是头点下去的那一瞬间,叶归程突然双臂一扬,迅速地把三个发愣的小萝莉一块儿抓进怀里,然后身子一矮,就地一滚。 几乎是擦着叶归程的头发,十几把闪着寒光的利剑一齐刺了过来,而此时原地只剩下楚歌一人。 然而那张白白软软十分可爱的脸上却毫无畏色,眼看长剑将至,雪白的袍袖也迎面甩来,楚歌身子轻轻一侧,避开袍袖,抬手一推,那注满了内力的袖子仿佛成了她的一般,直往另一侧的数十柄长剑拂去。 光感受那内力就知道说话之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些普通的侍女就算有数十人之多,依旧难以抵挡,长剑纷纷自手中落下,甚至还有人受不住吐了血,仆倒于地,低低的痛呼声此起彼伏。 这时远处的侍女们也察觉到此处的动静,立刻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道:“二宫主,您没事吧?” 怜星此时已经收回袖子,端庄地站在不远处,眸中的神色却极其复杂——这个女孩儿用的是……移花接玉? 新赶过来的这些侍女可没想那么多,只见好姐妹们都倒在一个陌生女孩脚下痛呼,便认为是她下的手,不用怜星吩咐,就已经抽出剑冲了上来。 楚歌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两大步。 还知道怕!那些侍女们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心里还是有些瞧不起楚歌,继续冲过去——下一瞬,沉重粘滞的剑气如同泰山压顶般从天而降,侍女们只觉得呼吸困难、意识模糊,还没反应过来,宽大的剑身便已经毫不客气地一遍遍往脸上抡,痛得她们立刻松了手里的剑,尖叫着捂住脸。 为何总是想不开在藏剑弟子跟前玩群殴呢?看着被叶归程风来吴山转得鼻青脸肿的移花宫侍女,楚歌有点小心疼地摇了摇头,然后小心地又往后退了几步,免得不小心被蹭到。 叶归程很快就把风车转完,迅速切了轻剑,带着楚歌玉泉鱼跃回张大嘴巴、呆呆看着的三个小萝莉身边,三个小萝莉这才回过神,看着楚歌和叶归程的眼神满是崇拜——叔叔的武功果然霸气!可是这个小楚姐姐的反应更是绝了,武功也好棒~兴奋完了,张菁又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这个楚歌还真不好解释,感觉有点丢人——自从被叶归程强压着开始练天地五绝秘籍,她的武功内力什么的都有不小的长进,但是她不会用,或者说不会主动用。若是有人打她,她倒是能迅速作出反击,但是去打别人,她就不知道该怎么打了。就比如刚才怜星还有一开始的侍女,几乎是一听到响声,她就想到了应对的法子,但要主动攻击,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出手了。 叶归程也对楚歌这个问题无解,不过反正她本来也不用主动去伤人,倒也没强求,正要帮着解释两句,刚扭头,便看到怜星聘聘婷婷地走了过了,便小声提醒了楚歌一句。 楚歌抬头,立刻冲怜星笑道:“二宫主,不好意思打扰了,不过我们没有恶意,唔……我们是来探亲的。” “探亲?”怜星一愣,不由想起方才楚歌使得极似移花接玉的那一招,还当她与移花宫有旧,便问道:“不知寻得是哪门亲?” 楚歌道:“我要找花无缺。他有门亲戚特意托我来瞧瞧,看他过得好不好。” 公子的亲戚?听了这话,移花宫众人不由诧异地看了过来,怜星扫视了周围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只是不等她有所反应,一道清冷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怜星,你近来是越发懒散了——外人闯宫不打出去,还寒暄起来了?” 第47章 47|第四十七章 楚歌眼睛一亮,这邀月宫主果真特别好看——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眉眼五官无一处不完美,白瓷般的肌肤,整个人看着冰清玉洁、晶莹剔透,她气质又极淡漠,甚至有些无情,穿上一身白色宽袍宫装,就像是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 只不过,这样的人,普通人也只能仰望,却不能与之并肩。 而江枫,只是个普通人,长了张好看的脸的普通男人,所以他宁愿选择移花宫侍女,也不愿与邀月在一起。 楚歌叹了口气,有些可惜邀月这张脸只能一直雪藏在这深深的移花宫中,毕竟《绝代双骄》的世界里,还真没人配得上邀月,燕南天也不行。 所以人若是太过出尘脱俗,难免不会注孤生。但是,对于邀月来说,孤独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倘若她当初跟江枫在一起了,如今也许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美貌贤淑的江夫人,而不是如今,惊才绝艳、睥睨江湖、令大多数男人跪服的邀月宫主。 前者自然是这个江湖上大多数男子所欣赏的,而楚歌,却更喜欢眼前这个邀月……虽然,有点不太好对付…… 楚歌想着,看向邀月。 邀月过来之后,怜星便过去与她说了些什么,她立刻看向楚歌,目光凌厉:“无缺的亲戚?谁?” 没有灌注内力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就像玉瓷相击,流水拍石,十分悦耳。楚歌再次感叹了一声邀月宫主人美,声音也美,坦然道:“江小鱼。” 反正她本来就是要来找邀月把这事撕明白的, 怜星脸色一白——当年的计谋是为了劝阻邀月杀死两个孩子的无奈之选,又哪里是真的想要两个孩子去死。算计两个孩子已经够令人不齿,而算计着兄弟俩自相残杀都称得上恶毒了。她和邀月虽然在江湖上被称作妖女,但其实不过因为武功太高而有些肆意妄为罢了。 邀月却是扫了一眼怜星,葱白的手指握紧成拳,脸色铁青。 怜星被邀月这一眼看得有些茫然,随后反应过来后又有些苦涩——姐姐这是在怀疑是我把无缺身份的秘密透露出去的吗?她想着,眼角余光扫到周围宫人不乏好奇的眼神,心想这秘密纵是不见还保得住,这些人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便挥了挥手,让这些人退下。 邀月完全无视周围的动静,紧盯着楚歌,冷冷道:“你知道江小鱼?” 楚歌笑道:“有幸与他一起生活了一阵子。” 邀月神色一凛,扫视了一眼楚歌和叶归程,道:“大半年前跟杜杀一起从恶人谷出来的两个人是你们?” 恶人谷?张菁和慕容九听得有些茫然,这地方虽然听着不好听,不过这两个从那里出来的家伙倒还不错。铁心兰却是眼睛一亮,心想若是他们能带自己去恶人谷,自己是不是就能找到爹爹了? 邀月还真在昆仑附近安插了眼线?楚歌心里想着,不置可否,只道:“花无缺在哪儿?” “花无缺?”邀月冷冷道,“你既已知晓这秘密,便该知道,我的计划是不容为外人所知的,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说着,一掌挥向楚歌。 楚歌神色未变,身子轻轻一折,便刚好擦着掌风过去。 邀月并未多想,掌势一转,又要继续,叶归程已经提了剑,接替了楚歌。 两人立刻斗到一起。 虽然被姐姐怀疑了心里挺难受的,但怜星还是下意识地想去帮忙,楚歌扫了她一眼,笑道:“二宫主当真忍心无缺跟小鱼儿拼个你死我活?逝者已矣,稚子何辜?” 怜星一怔,动作一滞。她本就不想把怨恨迁怒在江家兄弟身上,更别说花无缺也是她亲手养大,多多少少有了感情。 邀月虽然不能立时将叶归程击败,眼下倒也游刃有余,听到楚歌的话,眼角余光又注意到怜星的表情,顿时气血翻涌,细瓷般的雪白肌肤染上一层红晕,厉声道:“你知道什么!稚子何辜?就凭他是江枫和那个贱人的野种就该死!我那般钟情于他,我为了他宁可放弃明玉功更近一层,只为同他白头到老,可是他呢?!他却生生将我这份感情践踏在脚下,不但与我没有一丝温情,还与我移花宫的小女奴有了私情甚而私奔!这么多年来,每每想起江枫,心就疼得仿佛要死过去!只恨当年没能留下他,也让他尝尝这痛至心扉的滋味……” 说到这里,邀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掌挥开叶归程,跳出战圈,远远地看着他们,眼神凌厉如刀,拢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白皙的脸庞白到透明。 楚歌很理解邀月痛苦——所爱的人不爱她,却爱上了一个处处比不上她的人,这让她情何以堪。但是…… “感情这种事,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你喜欢江枫如是,江枫喜爱月奴亦如是……” “别提那对贱人的名字!”邀月再次厉声呵斥了一声,随后缓了情绪,傲然道:“我喜欢江枫,那是江枫的福分,他践踏了我这份心意,就是对不起我,那我就要让他生不如死!” 楚歌看了邀月许久。 这时后头传来小萝莉们交头接耳的声音—— “这个冷冰冰的大姐姐真是好不讲理。” “菁妹为何这么说?” “凭什么她喜欢别人,别人就一定要喜欢她?九妹,我娘亲常说,将来我若是遇到一个喜欢着彼此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因为你喜欢的某些人,不定正好喜欢你,而喜欢你的人,又不一定让你喜欢,都是不能强求的。” “就像我和菁妹彼此喜欢,是很难得的事情,我们要珍惜,对吗?” “对呀。娘亲说将来等我长大了,会遇到许多不喜欢我的人,但这些都是不能强求的,就算强求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嗯。就像顾家表弟,爹娘好像希望我能够喜欢他,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还是最喜欢菁妹。” “我也最喜欢九妹!” 童言无忌。叶归程听着两个小萝莉的对话觉得挺有意思,抬手拍了拍两人的脑袋,又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又拍了拍铁心兰的脑袋。 三个小萝莉一起仰脸冲他笑,就连铁心兰都弯了眉眼,挑了嘴角。 “我也喜欢叶叔叔。”张菁说着,随后眼角余光看到楚歌,又补充道:“也有点喜欢楚姐姐了。” 楚歌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 邀月一直看着他们,没有做声,也没有动手。一来张菁慕容九只是不到十岁的小丫头,二来……小丫头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只是这样的道理,从来没有人跟她们姐妹俩说过。从一出生,她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就算是感情之事,那也一样。 楚歌转眼看着邀月,突然道:“可是邀月宫主,如果像你那样的话,魏无牙又如何?” “魏无牙?”邀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五短身材、贼眉鼠眼、獐头鼠目、形容猥琐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敢向她求婚! 虽然当初已经把人打了个半死丢了出去,但一想起这事,邀月还像是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得不行。 怜星也想起这事,顿时也是恶心极了,忿忿道:“那只臭老鼠也不瞧瞧自己长了个什么样,也敢肖想姐姐和我!” “那若魏无牙长了一张江枫那样风流俊逸的容貌和身材呢?你们是否还是这般介意?若江枫换了魏无牙的那副样子……呵呵。”楚歌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别说爱上他了,怕是他死在二位面前,二位连眉头都不会动一下。” 这……怜星一怔。她们姐妹二人处事向来随心,事后更是很少细思,听了这番话,她不由想了一下——似乎还真的…… 楚歌笑道:“红颜白骨,皆是虚妄。然而两位宫主似乎仍然执着于皮相,对那位‘玉郎’江枫也许未必就是真心喜爱。” 邀月冷冷道:“魏无牙那厮纵然貌若潘安,那副德行我姐妹二人也瞧不上。不过若江枫长成魏无牙的模样,我倒也确实不会出手相救。但是,若当真如此,月奴那贱婢也不会同他私奔,所以她也未必比我们多了多少真心!” 楚歌看着邀月,突然歪了歪头,疑惑道:“邀月宫主,你为何总要与花月……咳,花无缺的娘亲比较呢?当年江枫和花月奴瞒着你有了私情而后私奔,你愤而追出移花宫将两人全都杀了……我挺想知道的,你的愤怒究竟来自哪里——你更在意的是江枫有负于你,还是两人脱离你的掌控,令你觉得自己威望受到挑衅?心伤因情,可这滔天的怒火,却并非是情之一字所能燃起的吧?” 第48章 48|| 楚歌越说,越觉得十分有道理。 江枫并非无情,他只是不爱邀月而已。他若是爱上一个比邀月更好的人,邀月倒还勉强能接受,接受不了也无可奈何。可偏偏江枫爱上了一个邀月压根没放在眼里、在那之前也许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小小宫人,作为一个骄傲到自负又向来肆无忌惮的姑娘,邀月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小女人? 邀月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想她当年能为了一点小事就把自己的妹妹从树上推下去,随着她武功渐成、威望日盛,征服欲和得失心更重了。 所以,楚歌很怀疑:“邀月宫主,我倒是觉得,你就是得失心和征服欲太重。小时候你能为了抢个桃子把亲妹妹推下树,当年月奴得到了你看中的人,你又怎么可能放过她?你爱江枫?也许吧,但这绝对不是情人间的爱。江枫于你,不过是个稀罕的小玩意儿。让你痛苦的这段与江枫的感情,真的不是你强烈征服欲所驱使的一场游戏吗?但是这场游戏在江枫和月奴死掉的那一刻就结束了,不管再做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你已经失败的事实。” 把妹妹推下树?默默听着八卦的二少和三只小萝莉好奇地歪歪头,一起打量着邀月和怜星。 尽管现在已经不痛了,怜星还是不自觉地把左手左脚往宽大宫装里缩了缩。 三个小萝莉看不出来,叶归程却是瞧得分明——怜星的左手左脚有些残废。那这个邀月宫主,还真是太狠心了。 邀月浑身一震,立在原地,失了神。 怜星眼神一黯——当年她是真的有些喜欢江枫。虽然一开始是因为对方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的男子而有些好感,但后来是真心喜欢这个人,只是碍于身体的残缺,一直不敢明说。等到后来,却发现姐姐眼里也有了对江枫毫不遮掩的兴趣,她就连一点心思都不敢表现出来了。她曾经也想问问姐姐,江枫是人,不是像桃子衣裳这类的小玩意儿,她是真的喜欢他吗?但是她不敢。姐姐向来强势,不管她把江枫看做了什么,只要她看上了,就没有她得不到的。 邀月得不到的东西,没有必要存在。 邀月立在原地,神色变幻莫名,最后抬手、挥掌,一旁合抱粗的一棵大树轰然倒塌,她的神情勉强恢复了冷静,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拂袖而去。 怜星想要叫住她,但半张了嘴,仍是没有出声。 叶归程觉得有些不妥:“小老板,你把主人家的都气跑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她恼羞成怒跑掉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歌不在意地说着,然后拍了拍三个小萝莉的脑袋:“也不知道你们刚才听懂了多少……不过不管听懂了多少,你们将来也是要找个男人嫁出去的,那选夫婿的时候就一定不要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毕竟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不少。江湖女侠,就是要大大方方爽爽利利的才好,就像古人说的‘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可不要跟移花宫两位宫主这般放不下放不开,到头来,苦的是自己……还有哇,真心姐妹可比劳什子男人靠谱多了,倘若将来你们三个为个男人闹翻了,可别说认得我……” 楚歌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三个小萝莉往移花宫深处走,后头跟着叶归程,听着这些胡言乱语,只能无奈摇头。 邀月早就走了,怜星在一旁听着楚歌话,不由细细地琢磨着,忘了阻拦,至于其他侍女,见两位宫主没发话,便全当没看见,反正她们也拦不住。 移花宫占地很大,初见觉得十分精致稀奇,但看多了,却有些单调。楚歌逛了一会儿,就有些无聊,想问问花无缺在哪儿,找完人就走。 不过没等他们去找,花无缺就自己找上来了。 花无缺跟小鱼儿一般的岁数,两张脸除了刀疤外一模一样,偏偏这人站到跟前,若是不晓得内|幕,根本想不到这两人会是亲兄弟。 才八岁的花无缺头发被简单地梳了个髻,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衣袍,布料十分考究,柔软细腻,上面还绣了银色的暗纹,腰间挂了一把剑,年纪虽小,仪态气质却很是成熟,嘴边挂着浅淡的笑容,冲他们拱了拱手:“在下花无缺,方才听说有人擅闯我移花宫,可是几位?” 只是一张包子脸,却硬要做出翩翩公子的温润有礼,实在有些好笑。 一路行来只看得到穿着打扮差不太多的移花宫侍女,这还是见到的第一个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三个小萝莉难免有些稀奇,拽着楚歌裙摆,好奇地看着,张菁还软软地道:“楚姐姐,这个小妹妹长得真好看。” 花无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楚歌闷笑着纠正道:“不是小妹妹……” 不待花无缺的笑容恢复,慕容九便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花姐姐。在下慕容九。” 花无缺一张包子脸瞬间黑了,嘴角的笑容再是挂不住,不自在地拽了拽袖口,开口便要解释:“我不是……” “哈哈……”然而解释的话被楚歌的笑声打断,噫,花无缺小时候还真是有点萌! 花无缺无奈。不过想想自己本也不是来交朋友的,索性就不解释了,再次拱了拱手,问道:“那方才就是你们惹得大师父不高兴?” 楚歌止住笑声,眨眨眼:“这可不怪我们。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叶归程&小萝莉们不动声色地与楚歌拉开距离:只是你,不是我们。 花无缺却没有在意这些,直接拔了剑,剑尖直指叶归程:“请与我一战。” 叶归程看看楚歌,再看看眼前的剑尖,有些茫然:“为什么是我?” 花无缺抿了抿唇,淡淡道:“你们惹大师父不高兴,作为弟子,我便要为大师父出这口气。我不打女孩子,所以……这位叔叔,得罪了。” 叶归程无奈道:“你打不过我。” 花无缺道:“我知道。但师父于我恩重泰山,没有师父就没有花无缺,所以,我一定要帮师父出这口气。” 算了。他到正好想瞧瞧江小鱼的弟弟如今功夫如何了。叶归程想着,也抽出背后轻剑,与花无缺过起招来。 花无缺是拼尽了全力,招招皆刺向叶归程要害,不过他到底年幼,这般拼命,于叶归程还是不疼不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场指导战。 楚歌索性带着三个小萝莉,躲到一旁的树荫下观看,还转头吩咐移花宫侍女去取来茶点。 那侍女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姑娘是移花宫的仇人吧?反应过来后自然是拒绝,而叶归程在那边却突然哼了一声,一反之前温和的招式,剑气大盛,压制得花无缺连呼吸都困难。 侍女吓了一跳,就怕叶归程真把少主伤了,连忙去取了茶点。 四个姑娘就着茶点,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叶归程控制得当,两人打了很久,直到花无缺力竭,他才收剑退回,然后捏了捏累得瘫倒在地的花无缺的四肢关节,赞赏道:“不错不错,底子打得很好,应该也很用功,比你那不着调的哥哥强些。” 这一番过招,花无缺有很大收获,只是可惜没能给大师父出气,他心里正憋屈着,突然听到这番话,茫然地抬头:“我哥哥?” 当年的事情,叶归程只了解了个大概,并且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主流思想,这其中的是非对错他不好过多评价,但还是不想见到聪明伶俐的兄弟俩因为大人的阴谋而真的自相残杀,因而摸了摸他的眉眼,解释道:“嗯,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有个双胞胎哥哥,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不过这里有道疤。他可比你淘气多了,不听话,还不肯用功。唔,对了,你还有个伯伯,是你爹的义兄。” 花无缺从小的生活环境比较单纯,对于叶归程的话一点怀疑也没有,反而十分关心新冒出来的亲人,问道:“你认识我爹爹?他为什么不来接我?” 楚歌觉得花无缺的反应十分有趣,便凑过去,笑嘻嘻哄他道:“因为他不要你了呀。” 这话一落,花无缺瞬间红了眼眶,不过眼泪倒没掉下来,呆愣了半晌,低声道:“无缺有大师父二师父,没有爹爹也没关系。正好哥哥有爹爹和伯伯,挺好。” 张菁顿时觉得这个小姐姐跟他一样可怜,还凑过去抱了抱他:“小姐姐别哭,我爹爹也不要我。不过我还有娘。你有两个师父呢。” 花无缺本来觉得有点伤心,但听了张菁的话,却又懊恼又心酸,有点同情小姑娘只有一个娘,还有点庆幸自己有两个师父,虽然大师父对自己很冷淡,但还是会教自己不少东西,更何况,宫里的大姐姐们对自己也十分照顾。 毕竟都是小孩子,铁心兰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故作不屑地撇嘴道:“你们至少还有人要。我爹爹不要我,我连娘亲是谁都不知道,谁都不要我……” 话说到这里,手背突然触及一片沁凉,抬头,就对上慕容九温柔的眼神。 慕容九把铁心兰拉进怀里,道:“我有爹娘,还有八个姐姐,以后我们要你。还有楚姐姐、叶叔叔、菁妹,都要你。” 这声音虽然还是清清冷冷的,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关怀。 铁心兰忍不住扑到慕容九怀里哭起来。 张菁想想小时候因为没有爹爹被其他小孩子欺负,也哭了起来。 花无缺扁扁嘴,也想哭,但碍于自己是男孩子,忍住得很辛苦。 嘤~我也有点想爸妈了……爸妈……楚歌神色恍惚了一下,突然被叶归程撞了一下,十分头疼地看着她——就让他们这么哭下去吗? 楚歌立刻回了神,拍了拍手,道:“好了,别哭了。张菁你想要爹找你娘去,心兰,你爹不好找,但你爹的那些朋友们应该并不介意帮他养个闺女。至于无缺,你爹娘不是不要你,他们,已经去世了。而你燕伯伯受了重伤,这么多年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才没有找你。” 对于小孩子来说,被爹娘抛弃和爹娘因为死了所以不得不抛弃自己,后者更容易被接受,更别说,花无缺从来没见过爹娘。所以花无缺虽然难过爹娘已逝的事实,但比刚开始的心情好了不少,不由问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我哥哥还有伯伯在哪里?伯伯为什么受伤了?等我长大了,学好武功,就去找哥哥和伯伯。” 楚歌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现在就告诉花无缺他爹娘的死因和凶手。花无缺这孩子太单纯,除非他们能把他带出移花宫,要不然,突然告诉他养了他八年的大师父、二师父就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她怕小孩会崩溃。 但是要从移花宫两位宫主手下把人带走,谈何容易。 所以还不如让他简简单单地长大,等到了年纪,有了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告诉他真相也不迟。 退一步讲,他们总归是要把事实告诉小鱼儿的,那个机灵鬼知道了事情真相,怎么都能把事情妥善处理好。 楚歌只是笑着戳了戳花无缺的额头:“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你哥哥比你大,理应担起责任,到时候你等着他来找你就好。” 花·正太·无缺就是个实在孩子,别人说什么都信,此时也不疑有他,便开始跟方才有“同哭之谊”的小萝莉们玩耍起来。 不过虽然说是玩耍,但这四个比较早熟的小朋友凑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倒是说着说着,不知怎的突然开始热烈地探讨起武功招式、顺带比划两招什么的。 顺带一提,玩耍过程中,花无缺公子总算纠正了自己的性别,真是可喜可贺。 叶归程看着那边聊得兴奋的小家伙们,再看看这边一脸无聊、困得打呵欠的楚歌,摇头——若是小老板对武学又这些小家伙们的一半热情,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可开宗立派的宗师级别的高手了。 中间沾了花无缺的光用了点移花宫侍女送来的食物,等日暮西垂、夜色四合的时候,楚歌便准备带人离开了。 虽然移花宫不管是景还是人都挺养眼的,不过邀月宫主实在不是好相处的,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着想,趁早离开比较好。 花无缺有点舍不得刚认识的小伙伴。不过他向来听话懂事,最多只送他们到移花宫出口,然后一脸不舍地眼巴巴看着,不哭也不闹。 张菁他们倒是好很多,反正她们之后还会遇上无数的小伙伴,再加上身边本来就有玩伴,从来不知道寂寞为何物。不过女孩子家心思倒是细腻,非常认真地跟花无缺说,等他将来武功学成,闯荡江湖的时候可以去九秀山庄找他们。 离开移花宫后,楚歌和叶归程带上三个小萝莉又开始满江湖浪。这次楚歌亲眼见证了叶归程一次次的砸场子行为。 说是叶归程也不太恰当,帖子确实是叶归程递的,但是署的却是她的名字。 楚歌长相太有欺骗性,总有些以貌取人的瞧不起她,还在明面上表现了出来,而楚歌也不是什么好想与的,凡是对她不客气的,她也没客气,虽说没下什么重手,可嘴皮子实在不饶人,每每把人喷了个狗血淋头。 可他们若能打赢楚歌也算出了口气,可偏偏打不过……最重要的是人家小姑娘一般都会让两招,真是把他们赢得无话可说。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觉得她取胜的秘密是后发制人,有一次跟人比试的时候,两个人都坚持不先出招,最后硬是僵持了半个时辰。然后那人见楚歌等得不耐烦,警惕性大降,甚至呵欠连天,突然出招,却一招被楚歌放倒,那副懵逼的模样简直让三个小萝莉笑死了。 楚歌出名之后,难免有人开始猜测她的出身。不过因为她比较懒,又比较恶趣味,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借力打力,然后就被江湖上的人误以为是移花宫的绝技,移花接玉。 于是楚歌给沉寂了近十年的移花宫打响了名声,移花宫的威名也算是给楚歌提供了一定庇佑,至少那些江湖门派对楚歌一张臭嘴恨得不要不要的,面子上还是挺客气的。 这一日一行人行至一处城镇,一进城,慕容山庄的护卫们便悄然而至,给叶归程简单说了下镇上有名的江湖门派,这镇子不大,就一个有名的,还是个镖局。 叶归程照例亲自上门去递了帖子。 楚歌带着小萝莉们梳洗换了衣服后,正准备出门逛街玩时,突然被一大群黑衣大汉团团围住了。 楚歌还以为是有什么地头蛇欺生,退后一步等着藏在暗处的慕容山庄的护卫们把人打跑,却听打头的人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是两河联合镖局镖头赵河,客居寒舍的江大侠仰慕姑娘风采已久,总镖头借到叶公子拜帖,便知姑娘以至,派在下冒昧前来,特邀一聚。” 江大侠?楚歌心下一动,暗暗给慕容山庄护卫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笑问道:“哪位江大侠?” 这小女侠还挺客气么。赵河心里想着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面上回道:“自然是江别鹤大侠。” 赵河提到江别鹤时,脸上满是尊敬仰慕,可见那厮如今便已小有名头,只是名气还不够大而已。 还真是江别鹤。楚歌觉得挺有意思,索性去走一趟。 四个人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两河镖局,带到待客的正厅,正好看到叶归程沉着脸坐在客座上,还有几个人在陪着笑脸说话,从他们的神态衣着来看,想必都是江湖有名的好汉。不过还是能看出这群人都以其中的青衫秀士为首,就连坐在主座上,应该是主人家的赵全海,都对他颇为重视。 待走近了细看,那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眉眼含笑,神情风采十分潇洒。 他本来正在跟其他人说笑,一偏头,正巧看到楚歌施施然走进来,立刻起身,笑着拱手道:“在下江别鹤,久闻楚姑娘威名,今日一见,真是荣幸已极。姑娘果真英雄少年、巾帼不让须眉,在下着实心生惭愧啊!” 楚歌扫视了厅内一眼,瞧着叶归程的脸色还有些稀奇谁惹到了好脾气的二少,听到江别鹤的寒暄很是敷衍地点点头,随口道:“哦,既然惭愧,那你就趁早退隐呗,天天追求些虚名,累不累?反正你都这般年纪了,就算再拼个七八年挣出大名声,又能享受几年?而且若是万一太有名,被眼红的人看进去,不小心查出点你过去那些无法言述的黑历史,那岂不更是糟糕透了?” 江别鹤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再转青再转白,饶是装了这么多年,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脸色调整到正常状态,轻笑道:“楚姑娘果真还是这般嘴下不饶人,年轻人嘛,闯江湖就该这般无惧无畏。”——待遇上强敌,受了挫,自然就该收敛了。 江别鹤想着,心里冷哼。 其他人自然是纷纷附和,顺带拍拍马屁,说江大侠果真有涵养、有肚量,不与小辈计较之类的话。 楚歌暗暗撇嘴,带着小萝莉们对这府内的主人认真地拱了拱手,然后坐到叶归程的旁边,小声道:“怎么回事?” 听到楚歌毫不留情地把江别鹤喷了一顿,叶归程心情好了几分,瞥了一眼三个张菁和慕容九,道:“因为她们俩。” 楚歌还没想明白叶归程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边江别鹤已经开口了:“楚姑娘,今日请您来此,是有一事相询。” 楚歌盯着江别鹤看了一会儿,突然扭开头,道:“不想告诉你。” 江别鹤尴尬——他觉着,这个姓楚的丫头好像在针对他。 叶归程心里乐——自从小老板有了强大的自保能力之后,嘴炮的功夫着实见长。若是往日听楚歌这么说话,他定要阻止一番,可如今喷的是江别鹤,他反倒格外舒爽。说来也怪,他很少有什么格外讨厌的人,但对这个江湖赞誉极盛的光明磊落的大侠,他就是瞧着不顺眼。 不过江别鹤向来脸皮厚,就算看出这两人不待见自己,还是直接略过尴尬,笑着问张菁她们的身份。 楚歌转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别鹤,心里琢磨着,这厮的目的,莫不是想刷九秀山庄声望?这么一想,楚歌更加不愿意说张菁等人的身份了。 江别鹤还真就是来打张菁和慕容九的注意的,他在慕容山庄埋了钉子,虽然扎得不深,但也不算浅了,所以知道不少事情,倘若能把慕容姑娘和张姑娘送回去,必定能得到慕容山庄的好感。 他本就擅长察言观色,怎能看不出楚歌有心隐瞒,愈发确信自己的猜测,便笑眯眯试探道:“不知楚姑娘身边的这三位小姑娘又是出身哪家?瞧着倒是水灵,尤其是这两位小姑娘,倒是与九秀山庄的九姑娘,玉娘子的爱女形容相仿。” 大厅内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都放在了三个小萝莉身上——慕容山庄及其名下的九秀山庄在江湖上可是十分有名,那是真正的武林世家,根本不是眼下这些人能比的。 楚歌不耐烦道:“她们俩本就分别是张家和慕容家的姑娘。” “哎?”江别鹤故作惊讶:“可江某却是听闻……那慕容家九姑娘和张姑娘被生人拐带走了。“楚歌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话可奇怪!谁说我拐带了她们?明明是她们的长辈要我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 江别鹤立刻扫了眼其他人。 慕容家和张家的女孩子被人拐带了?在场的江湖人士心里都泛起嘀咕。 慕容九和张菁离家的事,慕容家并没有闹大,毕竟孩子已经找到,还派了护卫保护,所以江湖上对此事并不知情。 但是眼下江别鹤这么说了,楚歌又是个江湖评价“恃才傲物”的后辈,他们自然是更相信江别鹤,收到他的眼神,便会意地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什么楚姑娘才踏入江湖没多久不知道,慕容家和张家的势力很大的,你这样拐带人家的女孩儿,慕容家怕是不会轻易了结;什么楚姑娘你年纪小,不懂这江湖……可不是光凭着武功好就能混开的;什么就楚姑娘方才对江大侠的态度,若非江大侠大度不计较,其他人怕是早就要跟姑娘翻脸了…… 楚歌皱了皱眉,看张菁和慕容九:“你们说,我是把你们拐带出来的吗?” 张菁很想说你最开始明明就是个人贩子,憋了半天,还是觉得与其给楚姐姐添堵,给眼前这个总觉得不是啥好人的人添堵更痛快,所以配合地点了点头,“嗯,楚姐姐带着我和九妹玩儿呢,我娘亲和姨姨姨父都知道的。” 慕容九也点头,淡淡道:“菁妹说得对。” “啪啪”打脸,在场其他人略微有点怀疑地看向江别鹤。 然而江别鹤却完全不觉得疼,或者说他压根就不信这话。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就是楚歌拐带了两位大小姐,觉得楚歌既然敢把两位小姑娘带在身边,想必是已经教好托词了,反正小孩子都挺好哄的——实际上他一开始还以为楚歌会单独来,早就派了人在那边守着,楚歌一走,就把两位小姐带走。 所以他依旧痛心疾首地劝道:“哎,楚姑娘别再执迷不悟了……九姑娘和箐姑娘都是慕容夫妇和玉娘子的掌上明珠,你再不把人还回去,会倒霉的。不过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也正常,你把两姐妹交给我,我亲自送去慕容山庄,并替你请罪求情,想必慕容山庄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见江别鹤这么肯定,后头又是一片应和声。 这江别鹤还非要跟自己死磕到底了?明明之前都拿“过去”威胁过他了,倒还一点不怕。楚歌在心里冷哼。 这时突然听到外头一声大笑:“赵兄弟许久未见啊,沈某途经此处,听说府上请了不少贵客,便也来叨扰了,还望赵总镖头勿怪啊。” 楚歌正觉得这音色有一点点耳熟,就见一个精瘦的汉子自门外走来,虽然个子瘦小,行路却是虎虎生风,可见也是个好手。 正时厅内众人皆起身行礼,赵全海更是迎了过去,尊敬道:“不知沈大镖头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那人也笑着拱手还礼,客套地寒暄着。 这人好像确实有点眼熟,楚歌眯着眼睛想着。 此时那人眼睛一转,正好瞧见楚歌,立刻十分激动地走过来,深施一礼:“那日蒙贵人相救,因不知贵人姓名,一直未曾报答,今日可巧遇上了,恩人务必受我这一拜!” 叶归程凑到楚歌耳边小声提醒:“是沈轻虹。” 楚歌这才认出他来,赶紧起来把人扶起来,那次救他本就是顺手,她可不想受这么大的礼。 众人对楚歌顿时换了个态度,至少有了五分敬重。 原来沈轻虹自洞中出去后,便把迟了八年的红货送给货主,并把当年的事情解释了清楚。这不但大大地给他们镖局长了脸,还给江湖上所有的镖师们树立了个好榜样,这才是人在货在。他们这些走镖的,都十分敬佩能做到这份上的。也因此,就算各个镖局是对手,沈轻虹在各个镖局的名声都不错,就怕被他黑上一句,就再也没人找他们保单了。 沈轻虹对楚歌是十分感激,若是他再不回去,不但三联镖局自此就要被对手们所吞并,他那妹妹还有为他守寡的婆娘怕是也要被人欺侮死了。所以见到楚歌,还知道了她就是最近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楚姑娘,好一顿夸奖。等寒暄完,沈轻虹又笑眯眯地问刚才这是怎么了。 江别鹤如今还没有原著六年后那般的声望,赵全海现在自然向着沈轻虹,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沈轻虹一听,立刻就说恩人绝对不是那样的姑娘,还信誓旦旦地为她作保。 众人也跟着倒向楚歌。 江别鹤心里恨得什么似的,但自己名气比不过沈轻虹,还没法端长辈的架子,面上却不显,只说大概是误会,他也是听说慕容山庄的女孩子被拐了,毕竟慕容庄主请楚姑娘带自己女孩出来见见世面什么的也实在太奇怪什么的…… 沈轻虹认定了楚歌不是坏人,自然不会拐带小孩子,不过还是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拿出更好的解释或者证据。 楚歌心说这江别鹤果真心黑,索性一拍桌子。 一直躲在暗处的慕容山庄护卫立刻出现在院子里,一见面,便向张菁和慕容九行了礼,而后才是江湖上有名的几位豪杰。 楚歌挑起嘴角,看着江别鹤笑道:“这些可都是慕容山庄的护卫们,我若拐带了两位小姐,慕容庄主还能特意派了护卫随行吗?” 江别鹤这才觉得脸皮火辣辣地疼。这些护卫虽然他们都不认识,但穿的还真是慕容山庄护卫的服色,还有慕容家的家徽,就算他想说是楚歌找人假冒的,也不成。 不过江别鹤毕竟厚脸皮,就算被打脸,也依旧淡定:“看来确实是我误会楚姑娘了,在下向姑娘道歉。” 江别鹤毕竟好人装了太久,而楚歌跟他们到底不熟,众人也只当他是真误会,彼此奉承着便要把此事揭过。 这时楚歌却突然笑眯眯道:“哦,误会啊……就是不知道导致江大侠误会我的消息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江别鹤神色变换了一阵,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定是那小子骗了我!”江别鹤说着,一脸愤慨地同其他人解释道:“之前我过来这边时遇上我以前认识的朋友,是他同我说的这事,想必是骗了我,枉我那般信任他!” 众人纷纷表达同情,和对那个所谓朋友的声讨。 不过这回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就不好说了,就连江别鹤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 楚歌本也没想在这里把江别鹤撸下去,只低低地哼了一声:“拿这个骗你又得不到好处……当我们傻呢?” 慕容九离她近,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楚歌捏了捏慕容九的脸颊,凑过去,耳语道:“我把你带走后立刻给你爹爹送了信,你爹向来沉稳,必不会声张此事,所以也就庄内比较得用的一部分人知晓。这消息会漏出来,说不定,是那位大侠在你们山庄安插了眼线呢。不过这眼线身份也不算太高,至少,就不知道护卫们的存在。” 慕容九想了想,点头,淡淡道:“我会给爹爹说的。” 楚歌摸摸她的头。 之后赵全海便说要在府内摆宴,邀请诸位一起。 楚歌立刻借口三个小朋友车马奔波了一天,该回去休息了。三个小萝莉十分乖觉,齐齐打了个呵欠,就是——有点假。 不过在座的也都不敢得罪慕容山庄,席间有小孩女人也确实放不开,索性也不强求。赵全海本想让下人送他们出门,沈轻虹立刻表示他得亲自去送送恩人,江别鹤也非常上道地说送送楚歌,全当道歉——这么一折腾,所有人都出来相送了。 临走之际,楚歌一一向众人拜别,最后到江别鹤时,却突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叫出了江琴的名字。 江别鹤一惊,骤然抬头。 楚歌轻笑道:“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说出去。冤有头债有主,你当年欠下的债,债主总归是能翻出旧账,来找你讨回的。” 江别鹤,或者说江琴,连忙低下头,掩饰内心突如其来的强烈杀意。 说完这话,楚歌便跳上两河镖局派出的马车,再次冲众人挥了挥手。 马车夫扬鞭出发,隐隐地,还能听到身后那些江湖人的交谈:——“江大侠,方才楚姑娘小声跟您说了什么呢?” ——“哎,还不是今天的事。你也知道,这位姑娘向来任性,我今天惹到她,以后还不知道要被她怎么折腾呢。罢了罢了,横竖今天是我的错,楚姑娘又是后辈,我必定是不能同她计较的。” ——“江大侠果真好性子,实在令沈某佩服。我这恩人,性子确实耿直了些。” ——“沈镖头话可不能这么说,她能救了你,本性自是不坏。还是小姑娘啊……对了,还一直没问过身镖头,我听说当年三联镖局找您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怎么楚姑娘就正好救了你呢?听说,你掉落的那处,可是极隐蔽的啊……” ——“这……这我便不晓得了。不过恩人救了我,又没什么所图,我管那些做什么,她的身份本就奇怪,只要不是坏人就成嘛!还是快快进府,赵镖头家的红烧肉可是人间绝味啊!” 江别鹤故作谦让地留在最后,却忍不住回头看向楚歌离开的方向,眉头深深锁起——竟然知道那么多事情,莫非她是…… 第49章 49||| 数九隆冬,大戈壁本就人烟稀少,天地愈发寂寥空旷,鹅毛般硕大的雪花里,两匹马缓缓走来,就像是一张巨大白布卷里的两点墨迹。 这正是叶归程和楚歌。 此时两人正于风雪中并辔徐行,叶归程穿的依旧是常服,薄薄的明黄布料,若是普通人家瞧见,还以为这孩子被人虐待了。不过练武人身体好,有了内力后更是寒暑不侵,他丝毫不觉得冷,而与他同行的楚歌却把一层层地把自己裹成个大粽子,厚厚的毡帽一直拉到眉眼,领口处簇着一圈长长的兔毛,衬得本就巴掌大的脸蛋愈发小巧,也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本来白里透粉的肤色有些透明,隐隐可以瞧见兔毛领子掩藏下细细的蓝色血管。 风雪突然变得更大了,叶归程眯了眯眼,依着风向驱马快走两步,挡在楚歌身前,也算给她稍微挡了挡风雪。 这风雪总是时急时缓,待这阵子缓下来,叶归程很快便退回楚歌身旁。 楚歌这会儿正好因为风雪太大而闭了眼,倒没注意叶归程这举动,还有心笑道:“这风雪夜忒大了些……还有多久才能到昆仑啊?” 叶归程抿了抿唇,道:“若天气能好点,估计也就旬日,若是一直这么坏下去,回家大概还能赶上上元节。小老板既然这么怕冷,还不如坐马车,少遭点罪。” “其实我也不是冷。但这么大的风雪里不穿成这样,总觉得……不像样。”楚歌故作夸张地吸了吸鼻子——自从正儿八经练那武功秘籍后,她是真不冷,但是大雪天的不穿厚衣服,她觉得有点傻,而且——“不说追在我们后面使些下三滥手段的宵小们,毕竟也快过年了,能尽快赶回去还是好的。” 叶归程不说话了。他也有些想念杜叔。 自从那日从两河镖局出来后,他们就开始不断地遇到有人来挑事,他们两人自是没什么,但要护着三个小丫头,就有些分身乏术,尤其这一拨拨找事的人也不讲究,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用,更兼说些污言秽语。楚歌怕对小萝莉们不好,干脆往九秀山庄走去——那会儿已经入了腊月,楚歌本就想着这段日子把人送回去。 楚歌跟慕容一家子正儿八经地道了歉,又把燕南天的所在跟玉娘子一个人说了——其实其他人知道来也无所谓,反正恶人谷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方。 在九秀山庄待了两天,两人便准备动身回昆仑。起初玉娘子还想跟着去找燕南天,不过昆仑向来是冬天严寒,玉娘子这会儿去肯定不适应,再加上要过年了,总不能为了见男神抛下闺女。而铁心兰,楚歌自然是想带着她一起走,可想想路上可能还会有人追杀,去昆仑路途又远,为了赶在年前回去,他们两个必定要快马加鞭,铁心兰一个小丫头也未必受得了,索性把小姑娘留在九秀山庄,托慕容夫妇和玉娘子照看着,待来年开春,他们俩再来接人。 女孩子间的友谊总是来的很奇怪,虽然一开始有误会,这会儿三个小姑娘已经打成一片来,能凑在一起过年,也挺高兴,更别说慕容山庄十分富贵,对铁心兰还是挺有诱惑力的。 所以楚歌和叶归程才会单独出现在这里。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也不全是这种天气,早就把身后的追杀甩得远远的来。 当然她也考虑过这些人的来历,但是思来想去,总觉得是之前比试的各种比试惹来的——当然她也怀疑过江别鹤,但现在的江别鹤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派出一两批杀手还成,这源源不断的,只能归咎于自己太浪——不对,这当然要怪叶归程! 好在之后遇上好几个晴天,两个人回到恶人谷楚家酒馆的时候,刚好赶上年夜饭。 家里头还是老样子,空气里总是漂浮着淡淡的酒香,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原本空荡荡的库房被地宫里的各种东西塞满了。 正巧杜杀也在。众人一起吃着年夜饭,这会儿也没什么春晚,楚歌干脆就讲起自己这一路经历,一不留神就把被人追杀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说的不在意,杜杀和杜叔却没敢大意,两人对视了一眼,杜叔道:“小姐你莫不是露出了什么破绽,被老主人的仇人盯上了吧?” 杜叔说这话的时候楚歌刚好在喝酒,顿时被呛得一顿好咳——卧槽这个世界她的爹娘还真是惹上仇人,她才逼不得已跟着杜叔进了恶人谷? ——导演这剧本不对(╯‵□′)╯︵┻━┻ 过完年,楚歌本想出去接铁心兰,但是因为她的身份可能已经曝光,被杜叔勒令不准出谷,连带的叶归程也只能呆在谷里。至于铁战的女儿——自有杜杀这个伯伯去接。 于是楚歌又过上宅在家里酿酒的日子,而叶归程继续教小鱼儿——他们走的这半年,小鱼儿差点又要被恶人谷的几个恶人们给教坏了。 更重要的是,长了一岁的小鱼儿似乎中二叛逆期提前了,十分不听话,说一句能反驳出十句来,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他能把几个叔叔伯伯忽悠的团团转,就算将来踏进江湖,也能创出一片天地来。 瞅着小鱼儿这幅德行,再想想乖乖巧巧的花无缺,叶归程把指关节按得咯咯响,脸上还挂着如沐春风的笑,便把人胖揍了一顿。 小鱼儿这家伙记吃不记打,伤一好就又闹腾开,叶归程也不跟他多说,多揍了几次,便彻底把人揍老实了。 等人老实了,叶归程才慢悠悠地教育他:“你看,这叫‘一力降十会’,任凭你智计百出,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都是白搭。” 小鱼儿到底聪明,老实后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他就是再怎么跟叶叔叔耍心眼,他就不听不信,一巴掌把他按倒了,他什么都不是。 琢磨明白之后,还真就开始好好练功——练的是楚歌从地宫拿来的那套秘籍,反正原著里本就是小鱼儿得了,也算是他该有的一份机缘。 等小鱼儿开始好好练功了,楚歌便开始给他讲他弟弟的事情——你弟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人家可是白白软软的,又萌,又乖,又老实,还用功,什么都比你强多了。就是小家伙有点天真,别人说什么他都信的,这样的小弟弟,很容易被人骗,你可要好好练功,将来也好保护他。 听说自己还有个乖巧软萌的弟弟,小鱼儿立刻觉得自己肩上担子重了起来,除了要把燕伯伯治好,将来还要保护弟弟呢。 男孩子的成长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 铁心兰是跟玉娘子一起来的,本来张菁和慕容九也要来,但玉娘子考虑到恶人谷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非常强硬的阻止了。 铁心兰和玉娘子一来,楚歌便把她俩打包交给万春流。玉娘子一见到男神如今凄惨的样子就心疼的不得了,立刻说要留下来帮忙照顾着。 万春流如今救治燕南天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已经有了几分起色,至少偶尔会有几分清醒地意识。万春流脾气古怪,治病救人还可以,可照顾人,并且把人照顾舒服了,可就不怎么有经验了,玉娘子来的也算正好。 至于铁心兰,楚歌是想让万春流教她医术的,不过她没有明说,毕竟万春流脾气古怪,而铁心兰……子承父业本就天经地义,就算铁战那套铁拳不适合女孩子练,但也不是不可以。楚歌也就把两人凑到一起,接下来的,就随缘。 万春流虽然脾气古怪,但并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楚歌的算计,他虽然跟大恶人们在一起,但其实根本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铁心兰是铁战的女儿,他自然也没个好脸色。但铁心兰是过过苦日子的,这点刁难还真不算什么,虽然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跟人也是淡淡的,但其实很会察言观色,真要哄人的话,嘴巴也是很甜的,所以很快就把万春流哄的十分开心,面上不显,却是把生平所学,尽数教给了铁心兰。 这其中当然也有小鱼儿的一份功劳。自从听说自己有个弟弟后,小鱼儿就一直以好哥哥的标准要求自己,突然来了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妹妹,他自然也是百般照顾,见万春流对妹子总是没什么好脸色,便时不时地帮铁心兰刷刷好感度。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一晃便是六年—— 第50章 50| 天还未亮,小鱼儿便已经开始在院子里练武。六年来,因为自己刻苦,也因为那套功法确实实用,他虽然才十五岁,但也勉强可以在江湖一流好手的尾巴上挂个名头。 待练完功,已经差不多快卯时正,他重新收拾洗漱,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裳,然后往万春流的小院走去。 铁心兰刚好把早餐收拾出锅,一抬眼瞧见他过来了,难得露出个笑容,挥了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恶人谷以前大家基本都不用做饭,但是自从杜杀他们的情报网开始建立,最好的几个厨子都跑去各地开饭馆了,他们这些留守恶人谷的,就只能自食其力,自己学着做饭。也是被恶人谷的好厨子养叼了嘴,一般的饭菜他们还嫌弃,好在铁心兰聪明,厨艺倒还真不赖。 恶人谷这些年人越来越少,能分配给各人的住处也越来越大,万春流的小院也是几经扩充,如今已经有了好几件屋子,小鱼儿冲铁心兰笑了笑,然后拐进药味最浓郁的一间屋子。那是燕南天的住处。玉娘子已经在了,手里端着铁心兰送来的粥,正温柔地一勺一勺喂着。 小鱼儿来的正是时候,他刚凑过去问了好,玉娘子便把粥碗放下了。 燕南天最近的状态不错,还能说笑两句——实际上万春流也说,燕大侠要不了多久就能站起来来,就是因为当初伤情太重,武功可能有很大的损坏。 不过对于当了十多年活死人的燕南天来说,能站起来比什么都强,毕竟武功可以重练,但若连站都站不起来,那就什么都白搭。 小鱼儿和玉娘子一起给燕南天翻了身,又按照万春流的指示给做了几遍按摩,又陪着两位长辈聊了会儿天,最后在玉娘子的劝说下,出了屋子去铁心兰那里吃早餐。 万春流脾气古怪,就连吃饭都一个人,小鱼儿也习惯了,便只和铁心兰一起吃。这么多年过去,恶人谷里也就他们俩年龄相仿,彼此照拂,虽说没血缘关系,但丝毫不比亲兄妹感情差。 待吃了饭,两人又一起收拾了厨房,便去找万春流。铁心兰照例去学习辨识整理药材,温习医理书籍,而小鱼儿则来打听燕南天的伤情。 该说的早就说了,就算是小鱼儿,万春流也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三言两语便把他打发来。 小鱼儿也习惯万春流这样,或者说万春流越对他不客气,他越踏实。毕竟若燕南天真有个什么,万春流早就扎根在燕南天的院子不治好不出来来。 抬头看天,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小鱼儿又慢悠悠地往楚家酒馆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正好是万春流院子里的小径,不管是万春流师徒俩,还是燕南天玉娘子,刚好能从窗口看到——只见轻衫少年身姿挺拔如傲霜青松,步伐稳健,目光清明,却又透着一股灵气,长相上佳,虽然脸上有道伤疤,却丝毫没有破坏整张脸的美感,反倒给个十五岁少年增加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成熟魅力。 几位长辈都不由感叹小鱼儿在这污浊之地能长成如此模样,实在不易。 小鱼儿一路走的不快,路上遇到一个老人因为自家猫爬到房顶下不来正在着急,还顺手帮忙取了下来,还帮一个眼熟的迷路小女孩找到家,所以最后到楚家酒馆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就算懒如楚歌,也已经吃完饭,正无聊地拿了本话本在看。 瞧见小鱼儿来了,楚歌还挺惊讶,只问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小鱼儿表示很冤,不是他不想来,而是——卧槽楚歌这个老妖怪他有点害怕好么! 六年了啊!他都从五头身的小正太长成六个半头的少年,铁心兰也从刚来时干瘪的豆芽菜长成如今的玲珑少女,可楚歌这家伙特么的几乎是一点没长! 以前他还小的时候,还能勉强叫楚歌姨姨,如今他看着比楚歌都高了,姨姨什么的叫不出口啊。 成长期少年莫名的自尊心羞耻心楚歌是理解不了的,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她更想知道——“那你这次是来做什么?” 小鱼儿立刻正了神色:“我想出谷。” 说来也怪,明明叶归程更像是小鱼儿的半个师父,也挨过他好几次拳头,可小鱼儿一有什么事,却还是首先来找楚歌。 小鱼儿迟早是要出谷的,楚歌不会拦,却想知道他要出去做什么。 小鱼儿一一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他准备先替玉姨去趟九秀山庄,看看她女儿和外甥女,并给带两封信,顺带看看两位妹子的功夫如何,若是已有所成,不妨让她们过来看看——这几年玉娘子一直在照顾燕南天,虽然时不时地也会回去,慕容夫妇待她也如亲女,甚至楚歌还把给小鱼儿的武功秘籍给了两姐妹,但她还是觉得亏歉了女儿不少。 然后再去移花宫接自家弟弟,他弟弟总不能一直养在移花宫。他现在也大了,完全可以带着弟弟过活。 最后一件事,就是和弟弟一起拆穿江琴的假面,将他的恶行公之于众,再清理门户,把他宰了,也算为父母报了一半仇。 关于江琴的事,是屠娇娇告诉小鱼儿的,至于消息来源,完全是恶人谷所建情报机关的功劳。 哦,出于恶趣味,楚歌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隐元会。 对此,二少比较无语。 屠娇娇还是挺聪明的,虽然一开始忙隐元会的事没怎么观察,等后来略闲了,便立刻察觉到燕南天与小鱼儿根本不是父子关系。小鱼儿可能不知道,可燕南天对小鱼儿的态度,根本就不像对儿子。那会儿隐元会正好刚铺开路子,他便让人从燕南天当初入谷的目标人物——江琴查起,慢慢地还真在前几天,把十几年前的旧事完完整整地挖了出来,包括当年的江琴如今的去向。 小鱼儿这才知道他家与移花宫具体的恩怨情仇。 楚歌见小鱼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再隐瞒,把他弟弟花无缺在移花宫的事说了出来。 小鱼儿当场就怒了,差点拔了剑给楚歌来一下——你明知道那是我弟弟的仇家,你还把他留在那里,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楚歌事后其实也有些后悔,那日她已经把邀月的计划拆穿,若是邀月没从那段感情里出来,是不是立刻就要杀了花无缺,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她后悔也没用,凭她和叶归程,根本不可能把花无缺带出来,强行带人,只会把邀月激怒,当即杀了花无缺。 她最后只能寄希望于怜星的善良和邀月的自负——邀月要杀人,怜星肯定会阻拦,而且以邀月的心理,就算花无缺长大后没有如自己所愿与小鱼儿自相残杀,她要杀了这两人也易如反掌。 当然,若是邀月能够堪破情关那就更好了。 楚歌宅在恶人谷六年,也未必就没有思过的意思。后来借了隐元会帮她查过,花无缺在移花宫好好的,邀月的武功也愈发的难测,想是有了很大的突破,堪破情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这事确实是自己办的不利索,就算过了六年楚歌想起来脸也是火辣辣地烧,也不好意思还手,寻思挨一剑就挨吧。 不过小鱼儿也算是受着良好教育长大的,他还一直觉得若是没有叶叔叔,自己早就被恶人叔叔们玩死了也不一定,所以那剑堪堪在楚歌面前停住了。 不过因为这事,小鱼儿大半个月没理楚歌,最后自己去问了杜杀花无缺的情况,知道花无缺确实挺安全,这才勉强原谅了楚歌。 不过从那会儿起,他就算计着想出谷了,不提父母之仇,首先得把弟弟接出来,至于怎么接……到时候他总能想到办法的。 小鱼儿先跟燕南天商量,燕南天是个糙汉子,向来觉得男儿就该多磨砺,自然同意,只叮嘱他保护好自己的命。 然后这才来跟楚歌说这事。 混江湖应该注意的事情想必燕南天也跟他说了,楚歌想了想,也没别的什么了,只说有事联系恶人谷的叔叔伯伯们,他们知道很多事,应该能帮上他不少忙。 小鱼儿走的时候,万春流让他带上了铁心兰,铁心兰现在的医术也能独当一面了,现在出门历练正是时候。 等小鱼儿出谷,隐元会的各种信件便常常送来。 几乎是小鱼儿和铁心兰出谷的当天,移花宫少宫主也正好出宫。这让楚歌大大地松了口气。 准备往九秀山庄送信的小鱼儿,与初入江湖十分迷茫、来找童年玩伴的花无缺,不期而遇。 兄弟重逢自然分外感人,待彼此结识了之后,六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索性结伴一起闯荡江湖——除了张菁慕容九,还带上一个顾人玉。 当年光楚歌一个爆表的dps,就把江湖好一顿折腾了,他们这次还有五个,重点是尼玛还带奶,其中小鱼儿还是个自带嘲讽脸的输出t,可把江湖倒腾了个天翻地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楚歌影响,修炼天地五绝的三个人,都喜欢借力打力,这样看起来,似乎除了顾人玉和主要擅医的铁心兰,其他人都有点移花接玉的影子。 这让各大门派忍不住想起六年前那个打遍各门派无敌手,而后又莫名失踪的小姑娘。 卧槽这江湖没法混了! 所以小鱼儿几乎是出谷没多久,就完成了既定目标的三分之二,就剩一个江琴的事……说来也是江别鹤自己作死,搞了些假藏宝图,害死不少人,小鱼儿借助恶人谷的隐元会,顺利地抓住了江别鹤的小尾巴,当着天下众多英雄好汉的面,狠狠地撕下了他伪善的面目,然后和花无缺一起把江别鹤给宰了。 顺带的,当年江枫夫妇会死,十二星相也是功不可没。六个人又到处跑,把十二星相都收拾了一顿,其中魏无牙的鼠窝更是给翻了个底朝天。 毕竟花无缺是邀月怜星的徒弟,一看到魏无牙那代表着猥琐臭屌丝的各种关于邀月怜星的石雕,这个向来温润有礼的少年彻底炸了! 于是魏无牙的门人一个也没留下来,包括那个被魏无牙收为养女的小姑娘。 六个人收拾了魏无牙,借着隐元会的情报,干了好几票大的,狠狠地打了一干伪君子的脸。 当然,屠娇娇立刻抓紧了这个机会,把自家的情报机构推销了出去。 折腾了这么一通,江湖也是有些人人自危,把他六人视为洪水猛兽,极其不待见,奈何他们背景深、功夫好,除了捏着鼻子认下,经常给个黑脸,也没别的招数。 正好这个时候传来燕南天已经站起来了的消息,小鱼儿和铁心兰便打算回去,乖巧的弟弟花无缺自然坚定地要跟着哥哥,而张菁和慕容九也想去看看姨姨/娘亲,顾人玉作为慕容九忠实的小跟班,也紧跟着,于是六个小家伙们风风火火地去了恶人谷。 张菁和慕容九见过玉娘子后,便照着小鱼儿的指示去找楚姐姐,但是当她们走到楚家酒馆的所在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寸草不生。 ——“喂,江小鱼,你说的楚姐姐呢?” 楚家酒馆不在了,但是世界还在继续进行下去。 燕南天伤势好了之后,再修习嫁衣神功,却是事半功倍,没过多久,竟变得比之前更为厉害。 小鱼儿也慢慢把当年父母的仇怨细细地给花无缺说了一遍——这话他一直说不出口,还想让楚歌来说,不过既然她不晓得躲去哪里了,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花无缺内心自然是纠结的。杀父杀母之仇不可不报,可养恩也不能忽视,就算她们抚养自己有所图谋,可恩情仍在,而且到了后来,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那个阴谋了。毕竟他们是亲兄弟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两位师父完全没有理由留下自己。 小鱼儿知道花无缺的纠结,他也有点纠结,因为邀月怜星两位宫主把自家弟弟养得很好,除了练功,一瞧就是没受过苦的。纠结了许久,最后决定,恩情是恩情,仇恨是仇恨,花无缺恩仇相抵,他却还是要复仇的。 第51章 51| “华山论剑?” 叶归程点头,道:“听说世上武功最好的人进行比试,一决高下,定个排名什么的。小老板要去吗?” 一听到“华山论剑”这个词,楚歌首先想到的就是《射雕》故事最后一回。 那次华山论剑最终是郭靖博得头筹,顺便还重新确定了五绝。虽然这次华山论剑讲得比较详细,但楚歌其实还是对第一次的华山论剑更为感兴趣。至于第二次……比试的五个人里头,洪七公算是郭靖的半个师父、黄药师是郭靖的岳父、周伯通是郭靖的岳父,而欧阳锋这个唯一的仇人,还因为逆练《九阴真经》被黄蓉说疯了,所以怎么看,这场比试都带有一定的作秀成分。 当然郭靖的武功是很高啦,但是他不过是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武功这种东西,天赋、悟性和秘籍确实能够让一个人有一个比较高的起点,但归根结底,还是真正下的功夫。郭靖是很刻苦、很努力,但他的努力弥补天分上的缺憾是正好的,要想把跟前辈们相差了差不多有三十多年的功力弥补上,并不容易。 是以,对这次华山论剑,楚歌兴趣并不大。不过她看得出来叶归程很感兴趣,便反问道:“你想去?时间来得及?” 叶归程难得有点兴致盎然地道:“华山离金州虽然不近,不过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顺带两匹马轮换着骑,还是能及时赶到的。” 楚歌一听,就知道自己怕是去不了了。反正她兴趣也不大,便冲叶归程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再晚点还能赶上吗?” 叶归程一愣:“小老板不去?” 楚歌撇嘴:“为了看个聚众打架还得遭那么大罪,我还不如去镇上听场戏呢。” 叶归程想想也是,这一路可有的奔波,楚歌不去倒也好,心里却又有点遗憾,这样旷世的比武世所罕见,毕竟是天下五绝,就连藏剑山庄“名剑大会”所邀之人都不敢妄称天下前五,所以能得以见见他们的比试,比闷头苦练武功要重要的多。 不过他也知道楚歌对武学方面的追求就是自保,最后摇了摇头,回了后院去收拾东西,很快便动身走了。 叶归程不在,楚歌只能老实待在前头柜台看店。店里聚集了不少江湖大汉,正彼此推杯换盏,豪爽地大声聊着天,听起来像是吵成一片,虽然有些粗鲁野蛮,倒也热闹质朴。 楚歌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窗外。这会儿正值初春,外头还覆着一层薄雪,雪下压了浅浅的一片绿意,隐隐听到空中远远地清脆鸟啼。 这时从街头走来一个身穿绿袄翠裙的姑娘,如云的鬓发挽起,只斜斜地插了一只玉钗,却显得一张瓜子脸愈发小巧白皙,干净利落。她腰间悬着一把细长的剑,步伐轻盈稳健,一看就是个功夫还算不错的内家弟子。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神态却极清冷淡漠,行进间,目不斜视。 这时有个穿着褐色短打的矮壮汉子小跑着追上那绿袄的姑娘,低头哈腰地似乎说了什么。 楚歌难得有了兴趣,侧耳旁听,那女孩略皱了眉,冷淡道:“钟南山后,东西放下,离开便是。” 钟南山后?楚歌心下一动,脑子迅速转动起来——这姑娘出身活死人墓?这会儿刚华山论剑,虽是《射雕》尾声,却也差不多算是《神雕》起始,这个时候的活死人墓传人,似乎也就只有李莫愁了吧?不过若是李莫愁的话,这年纪会不会有点偏大? 楚歌一边想着,一边还在细听。 那矮壮汉子赔笑道:“就随手放下?姑娘不怕东西丢了?” 绿袄姑娘却淡淡道:“纵是丢了也不妨你的事。” 矮壮汉子连连点头应是,匆忙离开。那女孩却回身,继续往这边走来。 路过楚家酒馆时,绿袄姑娘淡淡地往里扫了一眼,喧嚣震天、酒气冲天,这两样偏是她最厌恶的,不由略紧了紧眉,预备加快脚步……然而收回目光时,却扫过酒馆柜台。将将有台子高的小姑娘,雪肤乌发,猫眼樱唇,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冲她点了点头,弯起了眉眼嘴角,露出一个干干净净、甜甜蜜蜜的微笑,嘴角有个小小的涡旋。 绿袄姑娘脚步一顿,莫名奇妙地就拐进了这家自己万万想不到会进去的酒馆。 这绿袄姑娘长相秀美,气质高洁,仪态端庄,身上穿得衣服也格外考究,一踏进酒馆,店里原本喧闹得不得了的客人们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热闹起来,不过仿佛是怕惊扰的佳人,说话的声调都低了几分。 有名的钟南山全真教就坐落在附近,全真教的创始人王重阳乃是抗金领袖,为人也十分正直,武功又好,在江湖威望颇盛,这一带都算是全真教的地盘,治安什么的还是挺好的。 见那绿袄姑娘进来店里,楚歌也微微吃了一惊。不过向来没有往外赶客人的说法,楚歌很快就平静下来,想想那姑娘可能的出身,扭身,从身后的柜子里翻出一小瓶酒,又搭配上几碟干果小菜,拿托盘给姑娘送上。 绿袄姑娘的神色虽然还是淡淡的,但扫了一眼端来的东西后,还是露出几分稀奇,抬手把玩了一会儿精致的白瓷酒瓶,往前一推,淡淡道:“我不喝酒。随意来点茶水,点心留下。” 说着,拿筷子夹了块盐渍梅子,尝了尝。 楚歌抱了托盘,笑眯眯道:“这酒好喝,你该喝的惯的。” 瞧着楚歌笃定的样子,绿袄姑娘不由挑了瓶塞,嗅了嗅——不同与以往刺鼻的气味,这酒闻着醇香柔和,透着淡淡的甜意,有点熟悉,却有想不起来在哪里嗅见过。她想着,便翻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这酒水绵稠细腻,颜色淡黄,宛如水晶琥珀,瞧着还挺好看。 绿袄姑娘抬头看了看楚歌,见她微微一笑,不由举杯,饮了一小口,立刻有些诧异地瞪大眼睛:“这是……” “蜂蜜酒。”楚歌笑眯眯接口,“想必这个姑娘还是喝得惯的吧?” 活死人墓最常吃的就是蜂蜜,这种蜂蜜酒大约就是使的蜂蜜酿造,酒香混着蜜香,十分柔和可口,绿袄姑娘忍不住把杯里剩下的一饮而尽。待喝完一杯,她才觉出有什么不对,不由问道:“姑娘认识我?” 楚歌笑道:“瞧着姑娘气质有些熟悉,不知尊师可是姓林?” 楚歌问着,心里想的却是,李莫愁的师父其实是林朝英的侍女,本来是没有姓的,后来应该是以主人家的林字为姓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那姑娘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又因为这蜂蜜酒确实不错而高看了楚歌一眼,浅笑道:“小姐虽传我武艺,可也不敢以徒弟自称。不过小姐确实姓林。” !!!楚歌大惊——如果这姑娘是林朝英的侍女的话,那这次的华山论剑岂不是第一次?可是按照原著的话,这会儿林朝英不是已经在古墓抑郁而终了嘛? 第52章 52| 虽然疑惑这剧情怎么好像不对,不过楚歌也还是定下心神,只说林姑娘过去同她家有些渊源。 见那姑娘还要细问,楚歌突然想到《神雕》,便恶趣味地说自己还要管林姑娘叫声姑姑。 一声姑姑出口,再没费多大功夫,就套出不少信息。 这姑娘还真是林朝英的侍女,年幼时便被林朝英买下,直接唤作阿绮,一直跟在林朝英身边照顾她衣食起居,此次下山,也是为自家小姐采买些东西。 说起来,林朝英自十年前哄得王重阳陪她赌了一把,不料虽赢了,王重阳却也当真建了道观,出家做了道士。林朝英虽然伤心恼怒王重阳不解风情,却也赌气住入古墓,这十年来竟是一步未曾踏出终南后山。虽然古墓中虽饲养了不少蜜蜂,可用蜂蜜充饥,但这人却不能不吃盐,不能一点粮食不吃,也不能不穿衣服。林朝英发誓不出古墓,少不得就得阿绮出面帮忙置办。 阿绮被林朝英买下时年纪尚小,这么多年又跟着林朝英一直住在古墓里,鲜少接触外人,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性子却是极天真,听到楚歌似乎认识自家小姐,又被她哄了两句,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出来,还为结交到小姐的“侄女”而高兴非常。 林朝英可是《射雕》三部曲里公认的第一女神,虽然原著着墨不多,却十分讨喜,楚歌想着,难得这剧情不对,林朝英到这会儿还活着,闲来无事,便想去瞧瞧。 当然对阿绮的说法是——许久未见林姑姑了,想去拜访一二。 阿绮也不多想,不过好在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并不敢贸然应下。 楚歌也不强求,只接下来把店面全权推给杜叔,还说杜叔若是照看不了,直接把店门关了就是,然后就陪着阿绮出门采买各种生活必需品。 阿绮小时候会被卖了,出身自是不太好,后来又跟着林朝英住进古墓,其实对外界的事物并不十分了解,每每出来,都是随便买了些盐粮布料,而楚歌就不一样了。虽然她也没正儿八经过过什么富贵日子,但毕竟在恶人谷待了那么久……恶人谷那群人确实是被中原武林赶到昆仑的,但生活方面可向来不委屈自己,杜杀把楚歌当半个主子半个家人,每每也给她找来最好的东西,再加上还有个阔少爷叶归程,耳濡目染下,懂得还是比阿绮多多了。 看着楚歌大张旗鼓地帮着置办东西,阿绮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妥,看楚歌兴致勃勃高高兴兴的样子,再看那些布料针线又都是上等的,比自己胡乱买的不知好了多少,心说这样的布料做出来的衣裳小姐穿着也更加舒服,也没想过推辞。 如此过了几日,阿绮对楚歌的好感度自是蹭蹭往上涨,待准备辞别回山上时,竟生出几分不舍,又瞧着小姑娘眼睛红红地说什么十多年没见姑姑了,也不知姑姑如今过得好不好之类的,心一软,便许了她一起上山,但还是嘱咐道:“小姐不许外人靠近,楚姑娘还是等我禀了小姐,得了许可,再进去才行。” 楚歌自是满口应下,心里却想着那钟南山又不是她家堆的,等知道古墓入口,那还不是由着自己来? 钟南山离楚家酒馆所在的小镇并不远,不过两人毕竟是步行,再加上春雪未消,纵是两人武功好,脚程快,也是行了足足两日,才到了终南山后山山麓。 路上阿绮又对楚歌说了不少话。阿绮说,小姐虽然从来不提王掌门,偶然听到那边有什么动静,也是一脸恼怒忿恨,但心里却是天天挂念着全真教的王掌门。听说王掌门创了一套剑法传与弟子,便让她将剑谱偷来,比照也创了一套剑法,这剑法既能克之、亦能辅之。说起来,专克别家剑法的好创,可若要同时还能辅助配合的,那可真是非常困难。小姐这么一片赤诚之心,王掌门却不受,还宁可去出家当了道士。言谈间,颇为林朝英不值,又觉得男人全都不靠谱,王掌门这般,岂不是要白白耽搁了小姐这一辈子。 楚歌没吱声,心里却觉得林朝英和王重阳两人就是一笔子烂账。林朝英是非卿不嫁,偏又碍于女儿家的矜持并未点破心意,孤独地死于活死人墓中。而王重阳却记挂着国未定,无处为家,虽是看出点苗头,却也不忍直白的拒绝令林朝英伤心,出家修道,也是孤寂一生。只是这世道终究是对女儿家更为不公一些,林朝英这一生皆是绑在了王重阳身上,便是自创了精妙的剑法,也是因王重阳之故,而王重阳,却是名利双收,子弟遍天下。所以同为女子,楚歌心里也还是更偏向林朝英一些,但对于王重阳,也没什么太多可以指责的。 终南山地势高,虽已到了初春,山下仅剩了一层残雪,而这山上,却还覆着皑皑白雪,加之人迹罕至,几乎让人找不见什么道路。阿绮这十年下了好几次山,对这道路倒是熟的很,咯吱咯吱地踩着厚雪,毫不迟疑地往前走,不消多久,便看到隐藏在山林树丛后的石门。 阿绮让楚歌等等,她先进去回禀。 过了没一会儿,石门再次开启,出来个比阿绮略大了不少的妇人,面无表情地对楚歌说了声小姐不见客,便退了回去。 这人做事干脆利落,楚歌还没反应过来强进,墓口的石门便落泪下来。 楚歌目瞪口呆,随后上前两步,重重地拍了拍石门:“喂,林姑姑,阿绮,让我进去!” 石门厚重,楚歌只拍的手掌通红,却没半点响动,她转了转眼睛,再次开口,声音里已灌注了七八成内力,大喊道:“林朝英,你有本事追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你有本事躲十年,你有本事出来啊……” 一层层石粉突然簌簌落下,楚歌以内力挥开,正待再接再厉,手下墓门突然晃了晃,然后瞬间化为粉尘。 方才出来的妇人恭敬地站在门后,而她的身前,一个白衣丽人正持着一把剑,目光冷冷地瞧着自己。 昏暗狭长的墓道,漫天乱飞的粉尘,莹莹的烛光只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楚歌却依旧看清楚了那白衣丽人的模样,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身材高挑,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明眸善睐,顾盼神飞,秀眉入鬓,杀气暗藏。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楚歌心里想着,有些出神。待回过神后,立刻一头扑进林朝英怀里:“林姑姑!” 林朝英秀眉微挑,不躲不避,却是微微抬头,看向楚歌原本站着的地方,阳光映着雪光,几枚细小的玉峰针熠熠生光。心想,这小丫头……方才躲过了这玉峰针,她竟是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巧合。 华山之巅论剑峰 山风呼号,暴雪乱飘,能在这种天气上到山顶的,武功本就不错。此时无人在意风雪,全都安静地等着五绝发话。 方才有个自称“藏剑山庄叶归程”的小子,向五绝提出了挑战。 从华山论剑开始那日算起,到今天已是第五日。这次华山论剑,江湖人大多知道其目的,交流切磋是其一,最重要的,却是要决定那本武林至高秘籍《九阴真经》的归属。《九阴真经》是没几个人敢想的,不说技不如人拿不到,就算侥幸拿到了,那也护不住。至于交流切磋……江湖五绝要比武,但凡在武艺上有追求的,有几个舍得放弃这难得的观看机会,跑去跟水平差不多的人切磋?所以,华山论剑,主角是江湖五绝,就算是小有名气的江湖高手,也不过是捧场的。如今比了五天,隐隐可以看出,全真教掌门王重阳,似乎略胜一筹。 不过结果还是不好说,毕竟到了五绝这个层次,有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仅仅是略逊于他的白驼山庄庄主欧阳锋,再比试下去,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叶归程便是在这当口提出要同五绝们进行比试。 刚听到叶归程出声,在场的江湖人都是一阵疑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打哪儿来的? 大概也不算名不见经传?不少江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或在心底暗暗嘲讽,或小声交头接耳,都在嘲笑那叶归程,说他一脸从容地报上“藏剑山庄叶归程”的名号,还真当自己很有名气? 也有这几日跟叶归程切磋过、知道他有点厉害的江湖人,都看向五绝,想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五绝乍一听到挑战,有点反应不过来。 别说这个叫叶归程的小伙子了,就算是藏剑山庄,他们也是闻所未闻,都在想,难不成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他们是没必要帮忙教训别派的江湖后辈的,本来不想理会。结果洪七公觉着这后辈有趣,便打算随便跟他过两招,也算杀杀年轻人的棱角。不料才不过几掌,便被叶归程一重剑拍下论剑台。 虽然看得出来是洪七公的疏忽,但场面还是冷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欧阳锋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发现自己武功似乎有点不敌王重阳,巴不得有人捣乱,立刻表示要跟叶小兄弟比划比划。 欧阳锋都这么说了,王重阳、黄药师、段智兴也都点头,说待明日,他们分别跟他一一比试。 这话的潜台词是,看在他侥幸赢了洪七公的份上,他们拿出一天的时间,陪他玩一把,等玩完,这年轻人估计就该心服口服,然后他们再继续比自己的。 而对于江湖人来说,能挨个跟江湖五绝比武,那是多大的荣誉!这小子运气真是好,让人羡慕嫉妒恨。不过估计明天也就是前辈们吊打这小子,没啥好看的了,咱们还是找人切磋交流一下,省得耽误时间。 第53章 53| 与叶归程定下比试的约定后,第二天,到华山山顶论剑峰的人便少了很多。 山顶毕竟雪大风急,到了晚上,大家都是要下山休息,就算不下山,也是要退到山麓,若是在山顶上的话,风雪那么大,怕是连饭都烧不起来。 所以等到第二天,大多数人就不想麻烦一趟上山了。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不就是五绝前辈吊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吗?如今天下不太平,这次天南地北的江湖好手能凑到一起,实属机会难得,他们还不如趁机好好交流一下——或向前辈讨教,或与同辈切磋,不管哪一样,都比去山顶看虐菜强多了。 于是众人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华山山麓山脚各处,各种比试切磋讨教,倒也热闹得很,每个人都颇有收获。 一直到晚间,天色渐暗,各门各派的聚集地都有人开始生火做饭,这时大家才发现,五绝前辈一个都没下来,还有个别的几个依旧跟上山观战的人也没下来。 不少人就开始奇怪怎么回事,也有人担心前辈们是不是遇上什么事,然后就有人摸黑上山。到了山顶才发现,山顶还正打得激烈——此时叶归程正在跟王重阳交手,两个人你来我往,真气与剑气激荡碰撞,白影与黄影在风雪中忽隐忽现,剑光乱舞,强大的能量几乎要令山顶常年不歇的风雪停滞。 所有观战的人都离得极远,表情也很凝重,尤其是五绝前辈的其他四人,看着战局,有些惊艳,也有些赞叹,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新来的有点不了解情况。虽然看起来似乎是这个叫叶归程的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能抗住王掌门这么多招,但也没什么啊……能称为五绝的几位前辈都见多识广、武功高绝,怎么也不该是这幅样子。 果然就有新上山的瞧着五绝们紧张的样子,来回打量了一眼,然后挑了看起来最和善的洪七公,凑过去,小声道:“洪帮主,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啊。不过再怎样,在你们五位前辈面前也不算什么。昨天是您的疏忽,想必这次已经把那小子好好教训了一通了吧?” 没想到洪七公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只随手一摆,示意他别碍事,眼睛始终盯着场内比试,半分心神也未曾放松。 有其他一早便上了山的同辈人,赶紧一把把人拉过来,小声解释道:“快别胡说八道了!那小子……”那人说着努努嘴,指向场内的叶归程,“跟王掌门打了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分出胜负!” 新上山来的人不少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睁大眼睛,目瞪口呆——打了一天?这小子……到底是哪儿来的? 这些江湖人心里不住犯嘀咕,五绝们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了,只不过因为修养比较好,再加上他们武功越高,越觉得人外有人——就好像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越多一样,他们五人就算被奉为江湖五绝,武功较量也就彼此之间略有胜负,对上这天下的其他人都是碾压吊打的程度,但他们却觉得自己的武功还没练到家,还要继续。 但想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却未曾真正出现一个人,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他们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在比试之前,他们并不觉得叶归程值得他们放在心上,这小伙子也许武功修为确实不错,但还没到他们这样的程度,再加上叶归程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太嫩了,还没什么名气——名气确实不能用来衡量一个人的武功高低,但想叶归程这样一点名气也无的,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就是没有什么历练,没有经验。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如何值得他们重视? 但是现在,他们发现还真是小看这小子了。 精妙诡谲的武功路数,战斗经验也并非他们所想的一无所有,反倒老辣的惊人,根本就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能有的,最惊人的,还属那强悍的持久力。 打了一天,王重阳就算内力修为再深厚,他所修习的先天功也有特别的内力补充法门,但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有些不够用。江湖后辈们也许看不出来,但他们却看得分明,王重阳的剑已经有些慢了,剑法也变得杂乱而没有条理。而叶归程呢,打到现在,精力依旧充沛,那把比人还要高的重剑在他手里,就仿佛是轻巧的玩具,挥动起来丝毫不见吃力,然而厚重而凝滞的剑气却说明那重剑并不只是吓唬人而已。 叶归程突然切了轻剑,与王重阳再次过了几招,随后捕捉到对方因为力竭而暴露出的一个破绽,再次换回重剑,一招峰插云景,将人重重地拍飞出去。 王重阳打了一天,勉力支撑,一是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另一方面,也是想再探探叶归程的底,厚实的剑气如泰山压顶,他终是抵抗不了,顺势被拍下论剑峰,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去势渐歇之际,拿手中剑撑住身子,以免卧倒在地,太过难看。 见王重阳输了,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五绝们神色变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他人是根本难以想象,鼎鼎有名的五绝之首,会被个小人物给打败了。 真气剑气骤收,大雪继续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叶归程不管其他人惊愕的表情,背好重剑,从论剑台上下来,从包里掏出一瓶特品活络丹,递给王重阳。 王重阳用剑撑着身子,半跪在雪地上,还在回想方才比试的过程,各种细节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叶归程见对方没反应,索性倒出一粒,直接塞进了王重阳嘴里。 王重阳一不留神,咕咚一声咽下,这才回过神,皱起眉头,正想问他给自己吃了什么,只是还没问出口,便察觉到气海丹田的变化——有些空荡的丹田里,突然便多了一团内力。 见王重阳回过神,叶归程直接把一整瓶药都送给了他,拱手道:“王道长,承认。” 王重阳爽快地接过药,站起身,也拱手:“叶公子英雄少年,贫道,甘拜下风。” 这奉承话叶归程听过就算,因为说实话,他赢得也不轻松。藏剑剑法不需要内力,而所需要的剑气却是源源不绝,至于他所修炼的内功心法,比试过程中只用来补充体力了,而且消耗并不大。而王重阳的剑法,却是要靠内力,就算对方内力修为比自己更深厚,这样不断的消耗,打起持久战便不太够了。 另外,如果是刚认识楚歌那会儿的他的话,就算是持久战,他也不见得能赢得了王重阳。但现在的他,见识过第一个世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有玉罗刹多次的指点,跟宫九多次交手。而后又在第二个世界里,指导楚歌修炼那个世界五绝所留下的毕生绝学秘籍,就算没有修习,但其中的武学思想却在无意中与他的武道融会贯通……总之这么一番历练下来,他的修为,已经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能达到的了。 不过不管怎样,叶归程还是打赢了,他转头看向五绝的另外四人,神清气爽地笑道:“这场我赢了,明天的下一场不知道哪位前辈赐教?” 楚歌抱住林朝英就不放手,不知道是不是常年食用蜂蜜的缘故,林朝英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甜甜的味道,身体又软又弹,手感十分好,就这么挂在林朝英身上,随着她往古墓深处走去。 墓道幽深昏暗,借着微微的烛光,楚歌觉得瞧什么都十分新鲜,不由东张西望地看着。 林朝英目视前方,淡淡地问道:“你姓楚?我不记得有门姓楚的亲戚。” 楚歌完全没把林朝英的话听进去,反而指着一旁的岔路口,问道:“林姑姑,那是往哪里去的?” 林朝英连看都没看那里一眼,道:“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这石墓本来修来是为了用来放置军备武器,还有不少机关暗道,楚歌哪敢随便跑,讨好地冲林朝英笑了笑,又继续道:“林姑姑,你在这里住着,就两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姐姐陪着,不闷嘛?” 林朝英:“你闷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话楚歌就当没看到,这会儿已经出了墓道,进入一间墓室。一进去,就看到阿绮正跪在地上。 “阿绮?”楚歌小跑过去,蹲下来,歪头想了想,“……你被林姑姑罚了?莫非因为我?” 阿绮确实是被罚了,但是原因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就是回来之后把楚歌的事情如实报给林朝英,还没说完呢,就被罚了。 楚歌观察了一下阿绮的表情,再回头看看林朝英,道:“我猜,林姑姑一定没说为什么罚你。” 阿绮抬头看了林朝英一眼。 林朝英也不看她,自顾自坐到一旁的石桌前,端起一碗蜂蜜水,慢条斯理地喝着。 楚歌道:“我来告诉阿绮吧——都是因为你太笨太好骗啦!林姑姑如今这样,必定是早就跟家里断了关系,哪里来的什么亲戚。我说你还真信了。” 阿绮的脸色顿时涨红了,看着楚歌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忿忿。 楚歌晃了晃手指:“要少怒哦,阿绮,你们的规矩。” 阿绮瞄了林朝英一眼,连忙收敛了情绪。 林朝英正好放下瓷碗,道:“阿绮起来吧。” “谢小姐。”阿绮应着,起身,过去把空碗端走。 楚歌也跟着起身,然后绕着墓室走了一圈,然后站到林朝英身边,指着墙上,冲林朝英笑道:“林姑姑,我觉得应当在这里挂一副王重阳的画像,我肯定毫不客气地吐他一脸口水!” 刚好回来的阿绮十分听到这话,立刻十分赞同地点头。 林朝英面上却浮起一层淡淡的愠色,道:“你小小年纪,怎可对重阳真人如此无礼?!” 楚歌却是坐到林朝英对面,双手托起下巴:“林姑姑,你还喜欢着重阳真人嘛?” 第54章 54|1.28更新 “林姑姑,你来看,这里有个地道!” 楚歌大声喊道,清脆的声音在深幽的墓道里连绵回环。 很快,一身白衣的林朝英便带着一分不耐走过来,乌发如墨,雪肤如玉,浑身又透着淡淡的冷意,一来便几乎要把整个室内照亮。 楚歌此时正呆在一间灵室之中。说是灵室,只是因为这里头放了三只石棺,小姑娘此时正蹲在棺椁中,一手搭在棺壁,仰头望着灵室门口,见着林朝英缓步而来,险些失了神。 说来林朝英和邀月都是天下少有的美人,还都是冷淡疏离的高冷女神类型,但这种心动的感觉,楚歌也只有在面对林朝英时才有,而邀月却完全没有。 追根究底,邀月本性算不上好,她看上的只是江枫的容貌,而后又因为看不开而变得暴戾。林朝英不同。她从一开始更为仰慕的就是王重阳的高义,几年携手共游江湖才渐生男女情愫,之后被拒绝,虽然有几分自怨自艾,但并没有迁怒别处。所以相比起来,心境上,是林朝英更胜一筹。 瞧见楚歌蹲在石棺里呆呆地看着她,那目光竟令她觉得有几分难为情,林朝英不由皱了皱眉,便想开口要让她出来。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楚歌率先回了神,略一歪头,问道:“林姑姑,只有你过来?阿绮和孙姨呢?” ——楚歌已经死皮赖脸地就待在了这古墓中,也确认了那妇人便是《神雕侠侣》中的孙婆婆,计较了下她此时的年纪,便称之为孙姨。 林朝英道:“小孙在忙,阿绮在练功,她们都没时间陪你玩。且这墓中机关遍布,你莫要再胡乱走了,快出来罢,我让小孙送你下山。” 楚歌却侧了侧身子,露出脚下石棺底的黑洞:“林姑姑,这里有个地道。” 她一直在找这个密道。虽然知道密道在灵室,但问了阿绮和孙姨,都没有知道这个地方,所以才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既然找到了,就不能浪费。 林朝英一愣,这石墓她虽然住了十年,也知道这里放了几个棺椁。却从不知道这下面还有个地道。 实际上从住进古墓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几乎已经死了。最开始她还有心在墓中四处转转,试着寻找属于王重阳曾经留下的痕迹,也许从王重阳在终南山让建了道观,真的出家当道士开始,她突然就变得心如止水,只一心修炼自己所创的《玉女心经》。尽管这个石墓占地面积广阔,但她却没有丝毫探索的欲望——她不笨,相反还很聪明。昔日的王重阳已然变作了重阳真人,这段感情,终究没有给她开始的机会。 但这个时候,她不知为何,突然又想到了王重阳——兴许就是那天这丫头问她是否还爱慕着王重阳,勾起了她的回忆的缘故。林朝英想着,瞥了楚歌一眼,随即拿起一旁插在墙上的火把,一脚踏进墓中。 楚歌紧随而下。 叶归程早起练完剑,便往王重阳的房间走去。 虽然华山论剑已经结束,但他们还是在华山山麓留了一宿。 昨天最后一场比试,也是华山论剑的最后一场比试,是叶归程跟跟段智兴段皇爷的。 毫无悬念的,叶归程再次赢得比试。然后比试一结束,王重阳便说华山论剑也到此结束,胜者是叶归程,是天下第一,也是《九阴真经》的所有者。 从叶归程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赢了王重阳,之后的连续获胜便有些理所应当。 洪七公直接弃权,没有再比——两人第一次交手虽然有他大意的缘故在,但论剑峰就像棋台,落子无悔,他既在此处输了,那便就是输了。 第二个跟叶归程比的是欧阳锋。叶归程本想像跟王重阳那样要打差不多一天,不想却是赢得意料之外的轻松。叶归程觉得欧阳锋并没有尽全力,他的绝学蛤|蟆功不该只有他看到的水平,却又找不到对方放水的理由,最后也就放下这事。 第三个是黄药师。对于黄药师,叶归程还是挺有好感的,对方的风华气度,总是令他忍不住回忆起在大唐结识的、万花谷或者长歌门的优秀弟子,沉静儒雅中透着不动声色地完美精致。他的绝学弹指神通和碧海潮生曲也像是融合了万花的点穴截脉和长歌门的音套路,一开始很是让叶归程困扰。最后借着一记梦泉虎跑近了黄药师身,趁他躲闪的瞬间切换重剑,一剑拍过去,简单粗暴地拍碎了玉笛,破了碧海潮生曲。 不过叶归程觉得还是最后一场与段皇爷的比试获益最大。大理段氏的绝招是一阳指,这门武功也用到了剑气。但与藏剑武学不同的是,一阳指是化气为形,直接攻击。而藏剑武学却是用轻剑积攒剑气,用重剑使用剑气。相比较起来,一阳指更难,但威力也是巨大。跟段皇爷打的时候,叶归程一边躲闪着几乎无孔不入的凌厉剑气,并寻找时机反击,心里却一直在想自家师父的绝学心剑……叶英对剑气的积累和使用并不受轻重双剑的局限。实际上单从剑本身来说,本就不该成为武功的限制。藏剑弟子会携带一轻一重两把剑,是为了更好地将藏剑招式使出来。轻剑小巧灵敏捷,可以极快地出招,藏剑武学所使用的剑气本就来自于剑招,庞大的剑身根本不利于出招。而剑气浑厚强劲,一般人用轻剑掌控不了,也只有庞大的重剑,能够指挥得了厚重粘滞的剑气。他不知道师父对于剑道以及剑气的领悟到了何种地步,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至少可以突破剑器的限制……剑随心动,叶归程手中轻剑一横,劈开冲向前胸要穴的一道剑气,随即一旋,一扬……段智兴连看了叶归程三场比试,对于他的武功路数有了不少了解,看到他换了轻剑,为防他借着那诡谲的轻功骤然近身,便立刻把距离拉开,顺势打出一道剑气。不想叶归程一横剑,便将剑气斩裂,而后更是化为己身剑气,也化气为形,远远地便朝自己打来。段智兴匆忙闪躲,心中却是大骇——这位叶公子方才的攻击距离可没这么远!这是一开始就隐瞒了实力,还是新创出来的招式?很快他就知道是后者。因为接下来叶归程轻重剑的切换变得毫无道理,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为了忽悠他而切,重剑下身姿依然灵活,轻剑划出厚重的剑气……段皇爷打得左支右绌,终究败下阵来。 看着年轻人目光清明地向他拱手说承让,段智兴不得不承认,这中原武林,果真是代有才人出。 《九阴真经》是靖康那年有人趁着宫闱大乱偷出来的,流落民间这么多年,引起不少纷争。 王重阳非常郑重地嘱咐叶归程务必好好保管秘籍,勿要令之继续为获江湖什么的。 叶归程一一应下,正准备从王重阳手里接过秘籍时,围观的人群里突然窜出个白影,一晃,便要抢走王重阳手里的秘籍。王重阳前天与叶归程的比试几乎耗尽内力,如今尚未恢复完全,一时不查,竟令之得手。 那白影一击得手,扬手撒下一把绿色雾状毒气,随后立即撤退。 众人匆忙捂鼻闭息后退。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是欧阳锋!”,等大家回过神,欧阳锋已经跑到丈远…… 下一刻,众人只觉得周围剑气暴涨,就连毒雾都被逼退寸许。而后,明黄的身影高高跃起,重重地砸在不远处的白影头上。 君子一诺,重逾千金。 叶归程既然答应王重阳要保管好秘籍,那就决定不能毁诺。见秘籍被抢,叶归程立刻便怒了,一个鹤归把人砸晕,又爽快地跟了个风来吴山。 众人远远地只看到温文有礼的青年突然暴起,宽大的剑身旋起厚重的剑气,直把欧阳锋转了个七荤八素衣衫不整。 人不可貌相。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浮起这五个字。 不过这招用起来,倒确实很爽。 楚歌对这地下石室具体的情况不太了解,不过林朝英对古墓的整个构造十分了解,很快便找到刻在石室顶上的路线图。 自己住了十年的地方居然还有个自己不知道的出口。但凡对自己的生命生活负责任的人都至少想要知道这个出口通向何方,林朝英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按照路线图的指引,继续走。 走了长长的一段暗道,等好容易爬上岸,吐出肚子里不小心喝进去的水,待回过神,两人都有点搞不清楚眼下的所在,然后还有些饿。 不管怎样,饿了就找吃的。楚歌坦陈自己不知道这是哪里,林朝英便一声不响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楚歌仔细观察了一下,林朝英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到底是认路不认路,想想自己也不认路,反正都跟了一路了,索性继续跟下去。 事实证明这是个愚蠢的选择。 两个人上岸的时候还不到中午,等找到人烟,夜色都已经深了。 这是个镇子,不算大,镇中也就一家客栈。林朝英出身不错,对吃食其实挺挑的,若是平时定然找个干净雅致的地方,但是眼下两个人早上喝的那点蜂浆早就消化了,饿的不行,也没什么挑剔的条件。 小破店的好处是热闹,不少天南地北走镖的正在互相吹捧着装比。楚歌不介意听个热闹,林朝英却十分不喜,甚至准备买了干粮便走。 至于最后按照楚歌意愿整了满满一桌饭菜的原因——楚歌掏钱。 出来的匆忙,林朝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带。 不过林朝英的不满,很快便消失掉了。 那几个镖师正吹着牛皮,不知怎么,就扯到前几日江湖里传的最火的华山论剑上。 几乎是一听到“重阳真人”四个字,林朝英的心情就大变,静静地坐在桌前,听着镖师们的消息。 ——真是想不到,我还以为这天下第一必是重阳真人的无疑,不想,竟然落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头上。 ——可不是么。不过那小子倒也算是一鸣惊人了,连败曾经的江湖五绝,啧! ——嗨,那小子不是说了么?全凭侥幸。 ——那不过是人家叶公子的自谦之言。叶公子不但武艺高强,还淡泊名利,依旧奉五位前辈为五绝,那态度也是没得作假。 ——对对,就是不晓得这位叶公子出身何处,为何之前一点名气也无。 ——听说是藏剑山庄呢。不过这山庄是哪里的,倒确实没听说过。 ——所以江湖人给叶公子送了个诨号,叫藏剑公子。 …… 听了这些话,楚歌和林朝英都有些吃惊。 楚歌吃惊地是叶归程竟然能把包括王重阳、欧阳锋在内的初代五绝打败。就算他们现在还挺年轻,那也相当厉害了。哎,可惜了,这么好的装比机会,她竟然没有去,简直扼腕! 这么多年不闻江湖事,没想到王重阳也会被人打败……林朝英很是意外。 各自想着心事,一顿饭两人都吃的草草。客栈内还有房间,楚歌便要了两间上房,两人各自歇下,一夜无事。 到了第二天,楚歌还以为林朝英想回古墓,不想一问,却发现对方居然很想去会会那个打败了王重阳的小伙子。 林朝英还难得有兴趣地道:“只是不知道这藏剑公子如今身在何处,这般年少有为的侠客,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去找了。” 楚歌:“不、不用费什么功夫找。” 林朝英:“嗯?” 楚歌与有荣焉:“那藏剑公子是我家哒!” 第55章 55|1.29更新 叶归程回来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段皇爷因为大理那边的国务耽误不了,因而先回去了。而欧阳锋那日抢秘籍先是被叶归程压制了,而后又被其他四绝一块儿揍了一顿,而后便带着点激愤,灰头土脸地也提前下了山。 当时四绝虽是多打一,却一点羞耻感也没有——这家伙压根就没正经跟叶归程比试,武功还正值巅峰呢,不像他们因为和叶归程正经比试了,内力都还没有彻底恢复。 叶归程此时也才反应过来,欧阳锋也什么要对他放水,不过是知道打不过王重阳。如果他赢了叶归程,依旧要跟王重阳再比过,那时就算王重阳并非巅峰状态,他也一样要耗掉不少内力,赢得可能并不大。反倒是如果他输给叶归程……虽然说叶归程能打败王重阳,就未必能打得过其他人,但他那可怕的持久力,就算磨,大概也能磨出个天下第一。 所以从那时起,他就盘算着,跟叶归程的比试不尽力,待之后凭着巅峰状态,也未必就不能把秘籍从王重阳手里抢来。 他本来没想大庭广众之下抢秘籍,只是王重阳那牛鼻子老道把秘籍藏的忒好,直到交给叶归程之时才拿出来。他只能出其不意,却终究功亏一篑,最终愤愤而去。 王重阳身为全真教观之主,也算小忙,只是一问,叶归程居然也是来自金州——这小伙子瞧着长相清俊,温润斯文,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个江南侠士——索性便一起走。 而洪七公和黄药师并没有什么繁重的俗事杂务,又对叶归程非常感兴趣,商量了一下,也要跟叶归程一起回去——他们是想瞧瞧能培养出叶归程这样优秀后辈的地方会是什么地方。 其实五绝在第一次比试之后,也曾经讨论过叶归程的出身,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江湖事,五绝们都见识颇多,再加上他们天南地北分散着,了解的更是全面,然而藏剑山庄什么的,他们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倒是叶归程所用武器中的那把重剑,博闻强识的黄药师却略有耳闻——昔日纵横江湖只求一败的那位的武林前辈独孤求败,绝迹江湖前用的,可不正是玄铁重剑? 这个推测很不靠谱,毕竟很多人都说独孤前辈是个武学天才,但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难以想象教出这样大家公子般优秀且正常的弟子来。但别的合理的推测又没有。 当然自学成才的武林传奇也不是没有,但总归要有个传承,没听说有人完全没人教就练会一身好武艺,倒是有不少有天分的人因为入门无道,最终浪费了一身好根骨。 于是,在没有别的合理推测下,叶归程传承自独孤求败这个不太可能的事实就默默地被五绝们接受了。 这么一想,被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后辈打败了,似乎也不是不容易接受。 五绝们向来骄傲,于是非常爽快地把询问当事人的步骤都省了。 叶归程并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个也用重剑的,他已经坦陈出身了,完全没考虑过大家不信怎么办。三位前辈一起说要跟他同行,叶归程也没什么好拒绝的,立刻便答应下来。 因为叶归程处处以后辈自居,所以一路的行宿安排基本都是由他一力承担下来。反正之前跟楚歌出门的时候他也是负责这些事,早就做惯了,而且女孩子比王重阳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讲究多了,所以就算现在因为人多偶尔哪里没考虑到,整体来说,也还是井井有条,更别说叶归程手里有充足的银钱,真有哪里弄不过来,也完全可以花钱雇人来做。 黄药师向来精致惯了没觉得什么,王重阳自广收门徒后也养尊处优了很多年,不过叶归程一副贵公子模样,却仍然处理得这么滴水不漏,还是让两人有点意外。而到洪七公这个乞丐头子身上,却是有些别扭了。不过好在老朋友在,叶归程又表现的很自然,那点别扭,也很快消散了。 生活方面安排的妥帖,思想方面叶归程做得一样很好。 叶归程在大唐的时候交游广泛,北上华山,南下君山,西北有唐门五毒,东南是七秀长歌,在极负盛名的万花谷也是常客,偶尔还去少林拜拜佛,虽诚心不足,却也没什么所求,就算是远在西域的明教,也有那么一两个熟人。再加上适逢天下大乱,与天策苍云也有了不浅的交情。 更别说藏剑山庄教导弟子极为严格,虽重武,君子六艺却也是一样不落。 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管跟谁,叶归程都能相谈甚欢地交流下去。 与黄药师说风雅事,同王重阳论道,至于洪七公,不过几番试探,便开始侃天下美食。 于是等到了金州地界,三人对于这位打败了自己的后辈,那是半分芥蒂也无了。 王重阳要先回观内看看,便先行告辞,黄药师和洪七公则跟着叶归程,一路疾驰,回了楚家酒馆。 到了店门口,叶归程先行下马,跟在后头的黄药师和洪七公虽然有点奇怪他怎么在这里停下来,但也跟着下了马,然后两人不经意地往店里扫了一眼……这一眼,两人皆是一愣。尤其黄药师,不仅失了神,更是丢了心。 春|光正盛,金色的阳光斜斜地撒进昏暗的店里,浮尘粉屑清晰可辨,然而这一切都抵不过那个端坐桌前的白衣女子。眉如远黛,目如秋水,如云鬓发随意挽起,几绺青丝垂落脸颊,配合着耳垂别着的莹润珍珠,映衬得那人冰肌玉骨。她端着一盏细瓷杯,正慢慢啜饮着,举止端庄,神态冷清疏离,却自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凛凛英气。 黄药师没见过什么九天神女仙女,此时却想着若这世间真存在天仙,大抵,也不过如此。他甚至觉得,自己前三十年的人生,恍如一场大梦,白活了一般。 叶归程虽然看到林朝英也有一瞬间的惊艳,但扫视了一圈,却没看到楚歌,立刻踏进店里,问杜叔:“杜叔,小老板呢?” 刚过晌午,店里人不多,杜叔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叶归程的问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摇了摇脑袋,道:“小姐午睡呢……哎,叶公子你回来了——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我刚结识的前辈,此行对我颇有照顾,还麻烦杜叔招待一番。” 叶归程正介绍着,突然觉得有道锐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看,一扭头,却发现这目光正是来自店里那个不认得的白衣客人。叶归程奇怪,不由多看了她两眼,随后一挑眉——这位估计是小老板的贵客吧,要不怎么都把她珍藏许久的少量蜂蜜酒拿出来了? ——蜂蜜酒酿造倒是不算难,主要原料大部分都是蜂蜜,这个时候,蜂蜜可是稀罕东西,本就买不到多少,再加上叶归程喜欢吃甜的,每每买了蜂蜜,杜叔还要拿出一半来做甜点,剩下的少,楚歌也只能酿一点点,她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喝。 正想着,眼前剑光一闪——却是林朝英突然一拍桌子,桌沿的长剑跳起,纤纤素手一把握住剑柄,一抽……长剑发出一声清吟,便向他刺去。 叶归程立刻横剑格挡,侧身躲开,然后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却看到那白衣女子眼中毫不遮掩的兴致,不由挑了嘴角,把人往店外带去——这一路他也知道自己华山论剑之后大概是出了名,特征又很明显,被人认出来然后挑战的也不少,虽然这样二话不说拔剑就来的没见过,他倒也并不畏惧。 不过这姑娘瞧着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不想这武功却是着实不错,内功修为能与王重阳比肩,但这套剑法,却比王重阳的还要精妙,与叶归程切磋起来,差不多也算是平分秋色。 洪七公和黄药师也都追出店来观战,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这姑娘的武功修为,绝不在他们之下。看着年纪也不大……这江湖,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看的人也看得兴致盎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略扭头,就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红衣小姑娘提着裙子从店里头跑出来,左右看看打得热闹的两人,突然跺了跺脚,大声道:“林姑姑,切磋这事不急于一时。怎么你也得让我归程哥哥喝口水再来吧?” 听到这话,林朝英手下剑势一缓,叶归程趁此机会,直接用手里轻剑打出一记峰插云景,立刻将人推到远处的。 林朝英索性收了剑,冷冷道:“你倒知道心疼你的人。” 叶归程也收了剑,听了这话略有些得意,冲楚歌打了个招呼:“哟,小老板,想我没?” “想想想。”楚歌小跑到叶归程身边,推着他往店里走,“快点回去歇歇,这店里没有你,我都要累死啦。还有啊,林姑姑可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就想跟你好好切磋一把呢。” 林姑姑?叶归程扭头看杜叔,眯眼——又是你家亲戚? 什么?杜叔有些莫名其妙,但身为管家的素质让他看不过跟着叶归程一起来的两位客人被冷落,连忙过去招呼:“两位是叶公子的朋友吧?叶公子的朋友就是我楚家酒馆的朋友,远道而来,快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黄药师客套着叨扰了,跟洪七公一起进了店里。 楚歌也是这会儿才发现这两位不是酒馆的顾客而是叶归程出门结识的朋友,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眼睛一亮——这是……东邪和北丐?哇~药师男神哎! 第56章 56|1.30更新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月明星稀,月光如水。 自叶归程回来之后,楚歌便轻松了下来,每日酿点应季的新酒,左边瞧瞧男神,清俊潇洒,右边看看女神,清冷出尘,还有一个完美的二少忙前忙后,热情好客的杜叔还为好吃的洪七公翻着花样做吃食,令她也跟着沾了光——倒不是杜叔之前不给她做,实在是她的胃口太小,随便做一样便打发了,做多了浪费,哪里像洪七公能吃,一餐少不得七八种花样,楚歌挨个尝一口,正好既满足了口腹之欲,也不会浪费。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爽。 楚歌抱着软绵绵的被子,合上眼,回忆了一下今天忙了些什么,又盘算着院子里的桃花开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酿桃花酒了,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意识渐渐模糊,陷入黑暗…… 突然有悠扬的箫声划破寂夜。 这箫声其实并不难听,甚至低沉悠长,缠绵悦耳,十分动听,若是平常,便是当作催眠曲也很合适。 但重点在于距离太近,声音太高,还完全没有预兆,楚歌一惊,意识骤然清醒,循着声音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纸窗上落下的一抹剪影—— 繁花盛景,圆月高悬,广袖长袍、高冠博带的男子飘然立于树顶,玉箫抵在唇间,说不出的飘逸潇洒,俊逸出尘,恍如谪仙。 但是,大半夜的吹笛子……这特么哪里是男神,明明就是男神经! 楚歌咬牙,伸手拉开窗子,吼:“卧槽黄老邪你又发什么疯!大半夜的,吹个鬼的箫啊!特么还要不要让人睡觉了?我明儿去衙门告你扰民了啊!” 飘然站在树顶装逼的黄药师手下一顿,音节一错,玉箫立时发出一声刺耳的破音。 这时另一扇窗户也被拉开,喝得醉醺醺的洪七公探出脑袋,摇摇晃晃道:“嘿嘿,黄兄弟东邪这名头起的不错,果然是有些邪性,知道的以为你在练功,不知道,还当哪家小儿大半夜的学吹箫呢。” 叶归程为黄药师点了个蜡,然后默默合上窗户——话说装逼也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小老板那声音一听就是将睡未睡之际被吵醒,指不定怎么发作黄药师呢。 果然过了一会儿,楚歌抱着枕头出了门,重重地哼了黄药师一声,然后道:“既然你喜欢待在树上,今晚就别回屋睡觉了!” 说着啪哒啪哒先跑去把黄药师的房门锁上,又啪哒啪哒跑去林朝英的房间:“林姑姑,我被黄老邪吵醒了,睡不着,你哄我睡嘛~” 说着,便抱着枕头钻进林朝英被窝。 黄药师眼神一沉,差点没捏碎手中玉箫。 因为睡得晚,楚歌第二天醒的也不算早了。昨晚是穿着里衣跑来找林朝英的,醒来的时候外衣什么的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在林朝英床头了。楚歌穿好衣服,打着呵欠进了院子,其他人已经聚在一起吃早餐了——杜叔今早把早点放在那棵开的正盛的桃树下,众人围着桃树,一边吃饭,一边也算赏了桃花。 去简单洗漱了一番,等回来,大家基本都吃完了,正凑在一起聊天。 楚歌刚过去,就听黄药师对着林朝英,悠悠地吟了一首诗。 黄药师如今差不多也是三十岁了,声音低沉,很有磁性,又带着江南人特有的吴侬软语,听来悦耳又深情。 就算听不懂,也还是觉得十分好听,尤其是楚歌作为半个音控,此时听到这么一把子声音,昨晚被搅了睡眠的怒气也消了大半,坐到叶归程身边,拿了筷子,随手夹起一只蟹黄小笼包,一边蘸了醋,一边碰了碰叶归程,小声问道:“黄药师那诗是什么意思啊?” 叶归程看了看林朝英,又看看黄药师,嘴角勾起暧昧的笑容,道:“这个啊……药师前辈在夸咱家这棵桃树开的花好看……” 这桃花确实开的挺好看的。而且不光可以看,还可以用来酿酒,黄药师眼光还是不错的……楚歌抬头看了看桃树,又瞥了一眼黄药师,却意外的发现,黄药师的眼神有几分闪躲,似乎……有些难为情? 楚歌眨眨眼,直觉这诗没这么简单。 果然,叶归程停顿了一会儿,瞧尽了黄药师和林朝英两人的表情之后,这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只是啊,这桃花再好看,也比不得药师前辈眼里某人的容颜呢。” 就算早已心有所属,又与世隔绝地独自生活了十年,林朝英依旧是个姑娘家,只听黄药师吟诗还可以装作听不懂,但叶归程明明白白点明了,虽然神态依旧冷清,脸却有点脸红。 楚歌闻言,差点把手里的粥碗扔了,左右看看,心情沉痛——卧槽!!!黄药师看上林朝英了?那昨晚…… “所以黄老邪你大半夜的吹箫,其实不是在装逼而是在撩妹?” 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楚歌不管怎样都没有胡乱搅和得立场,更何况,对于这事,她还是乐见其成的。林朝英若是能够爱上黄药师,两人能够成为一对佳侣,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至于王重阳……那个矫情货最好自个儿玩蛋去。 不过说起来,王重阳其实勉强可以算得上是黄药师的前辈了。想当年王重阳率领义师抗金事业干得红红火火的时候,黄药师还不晓得在哪儿呢?而林朝英和王重阳乃是同辈,这么一来,岂不也算是黄药师的前辈? ……这个关系,还真有点乱。 楚歌觉得,如果现在说明白了,也许黄药师还能趁没陷的太深立刻抽身,若之后陷的深了……就更难放手了。更别说,还有个叫冯蘅的软妹不晓得在哪里等着他呢。 但重点是,她要怎么告诉黄药师,林朝英已经有爱慕之人,那人,还叫王重阳,并且不显得太过刻意呢? 楚歌还没琢磨出来怎么整理一下语言好把这事给点明,王重阳就已经先找过来了。 王重阳来的时候,林朝英正在跟黄药师过招。 林朝英虽有着十分的美貌,但并不以此为资本,反倒天生好胜心强,不肯服输。这点从她被王重阳拒绝,独居古墓不但创出《玉女心经》,更是修炼有成就能看出来。 所以自从叶归程带着黄药师和洪七公回来后,她便经常与他们切磋。叶归程比较忙,她就找黄药师和洪七公。这两人刚开始看她是女子,还想让两招,后来发现不让都未必打得过,三人倒也打得十分尽兴。 王重阳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袭青衫的黄药师凌空后翻,姿态飘逸地躲开凌厉的一剑,背对着他站定,长臂一扬,玉箫抵唇,流水般泄出一段婉转的调子,箫声灌注了内力,如有实体般向对面攻去。 他对面是个白衣女子,身形窈窕有致,动作行云流水,气势极盛,手中长剑速度极快,只能看到舞动的剑影,金戈相击之声不绝,却是把四面八方而来的声波尽数抵挡击退。 王重阳不由抚掌赞叹:“好剑法!” 此声一出,场中全部心神都放在比试上的两人这才注意到有人靠近。不过同时也听出这是王重阳的声音,黄药师并未在意,身形一飘,错开迎面一剑,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挪,准备换个曲目。林朝英却是心神大震,手腕一抖,剑势突缓,露出破绽。 黄药师自然是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玉箫往腰间一插,随即使出弹指神通的功法,隔空点中林朝英数道大穴,林朝英身形一顿,往前踉跄了两步,黄药师欺身上前,抬手微扶了林朝英一把,又顺势拂过她的右臂,长剑立时易主,胜负已分! 黄药师有几分不舍地放开林朝英,双手将长剑递还给林朝英,轻笑:“阿英,承让了。” 听到王重阳的生硬,坐在里头的楚歌抬头看过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了句“凑流氓”,然后赶紧跑到门口,倚着门框——看戏。 林朝英神思不嘱地收好剑,随后才慢慢抬头。 王重阳一身灰白道袍,唇边含笑,样貌与十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但一身气质确实大变,飘渺出尘,平和淡然——毕竟已经是出家的道人了啊。 林朝英说不出自己心里此时是个什么感情,神情变换了半晌,才慢慢勾起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重阳真人,多年不见,真人气度更胜往昔。” 王重阳这才发现这白衣女子竟是林朝英,又惊又喜——惊得是这么多年,朝英武功修为更为精湛,以前便胜了自己一分,如今至少能胜两分,喜得是她终于想开,从古墓中出来——笑道:“朝英武功看来也大有长进,待闲下来,少不得要向你讨教一二了。” 黄药师有点奇怪,问王重阳:“前辈认得阿英?” 王重阳不由想起早些年跟林朝英闯荡江湖的往事,有些感慨地点头:“是啊,老朋友了。” 老朋友?黄药师心下一动,探询地看向林朝英。 到底,也只不过是朋友啊。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痴念,林朝英有些心酸,也有些难堪,躲开黄药师的眼神,点头道:“嗯,老朋友。” “哈哈。我都不知道重阳前辈跟阿英还是老朋友。”黄药师爽快地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地插入林朝英和王重阳中间,一手一个,拉着人往店里走去:“老朋友重聚,必要不醉不归才是——楚小老板,来两坛子好酒——前辈,这家的酒很不错,就连七兄都夸呢……” 楚歌眨眨眼,一歪头——黄药师……到底有没有察觉林朝英和王重阳的不对劲? 第57章 57|1.31更新 黄药师到底有没有察觉到林朝英和王重阳的恩怨情仇这个问题,楚歌很快就没时间细想了。 王重阳过来先是跟着众人一起喝了会酒,酒过三巡,又拉着叶归程嘱咐了一遍,《九阴真经》务必要妥善放好,说如今江湖上都已知晓九阴真经在叶归程手里的消息,想来不久就会知道他身在此处,那时怕是会有不少宵小前来抢夺秘籍。若是贼人单枪匹马地来,他也并不担心,可时至今日还想打《九阴真经》主意的,大多并非什么正派人士,纠结一群乌合之众便罢了,以叶归程的武力,倒也不惧,最令人厌烦,也是防不胜防的,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还不等黄药师和洪七公说近期打算留下,也可以帮上点忙,楚歌倒是先惊讶地问叶归程:“《九阴真经》在你那里?” 叶归程这才想起这事还没跟楚歌说——他倒没想瞒着这事,只是没放在心上,所以才没说。 他到底初来这个世界,完全不理解《九阴真经》在这片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在他看来,楚歌所练的天地五绝留下的秘籍比这个靠谱多了,所以连看都没看。此时听楚歌问起,他便点了点头,道:“你要看吗?” 就连天地五绝留下的秘籍都是叶归程给她讲了才明白,楚歌并不觉得自己能看懂集合道家之精髓所著就得《九阴真经》,既然看不懂,那看不看其实都一个样。不过她一转眼看到王重阳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叶归程就这么随意地就要把武林至高秘籍给别人看的样子,又改了主意,点头:“我要看。现在就看。” “我放在书房……算了,我去找给你。”叶归程说着,向王重阳等人道了句失礼,便起身往书房走去。 楚歌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一副迫不及待地样子,跟了上去。 王重阳呆了半晌,摇了摇头,叹道:“贫道当初既然把秘籍给了叶公子,那便由他处理,不说这只是给个把人看,就是他要公开给全天下人看,咱们也没的话说。” 酒足饭饱之后,王重阳和黄药师洪七公就被叶归程请进酒馆的小书房,说了自己对《九阴真经》的安排。 听完叶归程的打算,王重阳简直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什么叫一语成谶! 用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瞎几把立flag! 没错,叶归程想把《九阴真经》公开出来。 黄药师一怔,随即却看着王重阳笑道:“这还真是巧了。方才重阳前辈不还说便是叶公子把真经公开给天下人,咱们也没什么话说,叶公子这便真要公开了。” 看王重阳对那真经那么重视,叶归程还以为不好劝,不想人家并不想阻拦,不由微微一笑:“王观主果真……” 还不等他的奉承话说完,王重阳便已经板了脸,严肃道:“此事事关重大,叶公子还需再三思量。” 楚歌在一旁插嘴道:“不用三思九思啦,归程想的很清楚!” 王重阳瞪了楚歌一眼:“简直胡闹!《九阴真经》乃是武林绝学,怎可这般轻易示人!” 楚歌道:“为什么不能?黄老前辈耗尽毕生心血著就这部书,若就此束之高阁,岂不是让他老人家的一片心血付诸东流?况且,你也说了,不公开的话,会有很多人来抢,如果公开的话,又有什么问题?” 王重阳只当楚歌是害怕有人来抢夺真经伤及自身,面色不虞,道:“若楚老板害怕为真经所拖累,或者叶公子觉得以己之力不足以保全真经,贫道不介意把经书要回。这经书现世不过二三十载,却引发数次大乱,无数武林高手为之殒命,贫道断不可让它继续为祸武林。” 楚歌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被叶归程推了一下才没直接开嘲讽,但说出来的话依旧不怎么好听:“王观主到底是用什么身份来说出这种话的?全真教观的观主?可是那真经是黄裳老前辈的,那他就是著作的所有人,如今黄老前辈既已仙逝,也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子孙后辈,那这本书就是咱们全人类共同的财富……哦,全人类太大了,那就是咱们大宋百姓所共有的财富,凭什么就要被你单方面地决定它的去向?就算退一万步讲,你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武林名宿,可你既然已经把经书给了归程,那他要怎么处理,关你什么事?” 王重阳咬了咬牙,定下心神,撇开楚歌,对叶归程道:“叶公子,这真经倘若公开了来,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习得这门高深武功?正人君子学了便罢了,若是那等心术不正之人学了这门武功,那不是为祸武林,为害苍生?” 叶归程不语,楚歌便继续插嘴:“笑话。王观主这话说的好像把秘籍公布出去之后,就人人都能变成绝世高手一样。古往今来,多少世家名门家中藏书汗牛充栋,可也没见人人都成了大才子大状元。你也说了,《九阴真经》是黄老前辈毕生心血,也是武林中的至高武学,你以为有几个人能把这门武功学明白了?就算真的有人自个儿琢磨明白了,那这人本身也是天资聪颖、天赋绝佳之辈,就算没有《九阴真经》,也未必就不能成材。真能干出为祸苍生这等大事的人,不是你藏着一本武功秘籍就能避免的。再说了……” 楚歌说到这里,语气陡然一转,沉痛道:“自靖康之乱后,宋室南逃。明明金兵还在北方虎视眈眈,我宋却龟缩在临安一隅,只知道一味地粉饰太平,得过且过之时也不忘歌舞升平。而除了金兵,再往北还有更加凶残暴戾的蒙古人,就算金兵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又焉知百姓们不会亡于蒙古人的铁骑之下?强国强民,可瞧着赵家那副样子……哼,好歹也给百姓们条生路,免得战乱再起之时,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听了这话,王重阳心神大震——金人骑兵有多厉害,他曾经带过义师,再清楚不过。那沉重的铁蹄,宋兵对上,只会溃不成军。更何况,本朝自太|祖时期便重文轻武,前几代倒还有些韬略,可如今这代皇帝,说句大不敬的,真是没太大的指望,改日金兵若当真南下,最苦的还是百姓。只凭一部秘籍自然是改不了普通百姓的日子,但是若中原武林能多出几个武功高强、闯千军万马亦如入无人之境的大侠……即使抗拒不了这天下大势,至少也能对流离失所的百姓多照拂一二。 黄药师虽离经叛道,但于大义上却是无亏,而这个大义,便是忠君爱国,听到这里,也不由一叹。 洪七公则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他丐帮近些年来发展的极好,可这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只能说明,天下过不下去出来讨饭的人越来越多了。可这些人在丐帮,除了聚在一起彼此依靠,其实并没有得到极大的庇护。入了全真教还能跟着王重阳学点武艺防身,可他除却未来的帮主继承人,却是鲜少传授门下弟子武功,就算传了,也不过挑着几个贡献突出的,教个一招半式。这一招半式救急尚可,可要想做点什么,却并不可能。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向来是丐帮的不传之秘,他一直以此为傲,并理所当然地把它当做历任丐帮帮主的私人所有,凡是觊觎这套武功的,都逃不过一个死。可叶归程得了真经,明明也可以据为己有,并只传给他的后代,却偏偏没有这么做……这叶小子的品性,但是着实高洁。 楚歌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适当退了一步,放缓了语气,笑道:“王观主高风亮节,虽代管经书多日,应该也是也未曾看过真经内容。其实这真经集合了千百年来道家学说之精华,莫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是我,看了之后也是一头雾水——道家学说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要读懂真经,非道门弟子不可。然修道一路漫漫……” 王重阳蓦地抬头看向楚歌。 楚歌看着王重阳,翘起嘴角,压低声音道:“如今虽是儒释道三足鼎立,可道家讲求的无为而治,在这乱世,普通百姓似乎并不买账?重阳真人为一观之主,难道就不想观内老子塑像下的香火更加鼎盛一些吗?” 王重阳猛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沉声道:“容贫道再考虑一二。” 说完,甩袖出了书房。 楚歌笑吟吟地看向黄药师和洪七公。 洪七公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出书房,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想法不一样咯~经书是叶小子的,要怎么处理,我可没资格说什么。” 黄药师抚了抚腰间玉箫,也轻笑:“不过是一本秘籍而已。” 那就只剩王重阳了。不过他应该也不会再反对了吧?楚歌琢磨着,突然就扁了嘴看向叶归程:“早知道这么容易劝服这牛鼻子老道,那飞鸽传书就不该发出去。” 黄药师耳朵一动,“你给谁传书啦?” 楚歌小声道:“还能是谁,不就是对《九阴真经》执念最深的家伙……” 几日后,西域白驼山庄 高鼻深目身材高大的男人刚赶回山庄,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热汤,就有下属送来一张纸条,随意扫了一眼,湛蓝的双目蓦地睁大,一用力,纸条瞬间化为细粉。他二话不说,推开下属,大步走出房门,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再度出庄。 因听到消息,一个白衣的俊秀少年高高兴兴地跑了出来,待看到空无一人的大厅,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侍立一旁的仆从上前想要安慰几句,却不想那少年突然一翻掌,迁怒地拍向他胸口。那仆人立刻如那断了线的风筝,飘飘然地撞向涂绘着艳丽花纹的房柱,一大口黑血喷出,脸色发青,嘴唇泛紫,却是没了生息。 少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折身往回走,一面吩咐道:“给小爷备马,我亲自去找叔叔!” 第58章 58|2.1更新 楚歌虽然说的笃定,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放心的,心想若王重阳真的十分固执,不愿让秘籍随随便便公开,少不得还要另想些法子……而且欧阳锋不日应该就会过来。那家伙怕是巴不得《九阴真经》能公开出来,到时候利用下他,也未为不可。但是欧阳锋这人又实在不可靠,也得想法子制住才是…… 叶归程瞧着她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放松的模样,大概也猜得出她在烦心什么,煮了杯清酒给她递过去,笑道:“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王观主他们是前辈,作为后辈的,自然要敬重。公开《九阴真经》是大事,所以必须要只会他们一声。但我毕竟早已及冠,自有自己的打算,不可能,也没必要事事听从前辈们的安排。那真经既然已经给了我,便是我的,就算我要烧了,他们也没甚么话可说。” 楚歌睁大眼,立刻明白了——尊重并不是顺从,谦逊只是叶归程教养好而已。不说他早就过了事事由着长辈摆布的年龄,王重阳他们也算不得他正经的长辈。 这个道理,想必王重阳自己也看得出来。 所以没几日,王重阳便来找了叶归程,商量这公开《九阴真经》的具体事宜。 楚歌照样跟着去凑热闹。 其实按照楚歌的意思,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直接找家靠谱的印刷坊,印他个百八十本,原版留下,其他的,派人送去各个门派,让他们自个儿学去。 不想王重阳却觉得不妥——书籍印出来之后,不说如今这世道还乱着能不能全都送到的问题,江湖上又能有几个肯信。再者,学武也是要讲求天份机缘根骨体质的,不管哪门武功,都不见的适合所有人练。习武之人的心性问题也要多方考察,毕竟是天下至高的武功,有些明显心术不正、自私狭隘之人,是是断断不能有学习真经的机会。 楚歌倒是不知道习武还有这么多讲究。她自己练武总是很快,没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只当是别人没寻摸到好的秘籍。既然自己不懂,她也不想瞎掺和,单刀直入地只问王重阳有什么主意。 王重阳说,他全真教观内有一处道场,占地极为广阔,每日都有教内弟子练剑习武。他准备在那里竖几面石碑,上面刻上《九阴真经》的全部内容,有要学的,尽可以去了全真教,自行拓印。 楚歌听了,慢慢挑起嘴角——想必这才是王重阳真正的目的。估计他这几天考虑的也不是什么该不该公开的问题,而是如何最大限度地保障整个江湖的秩序。 若当真如此,那凡是向武的,怕是都会去全真教。这样,王重阳就可以简单地筛选一下人,那些明显嗜杀暴戾的,大可以弄点由头赶下山去。虽然他们也可以抄书,但这真经一看便极深奥、极难懂,明白的一看便知自己大概琢磨不明白。而秘籍毕竟是在王重阳的地盘放出来的,不管如何,他们都会先去请教王重阳,甚至在钟南山上久住也不一样,王重阳又可以继续考察。 楚歌觉得王重阳考虑得还是比他们成熟周到,而且这样一来,这事就不用叶归程出面了,倒也省了不少事。 实际上,楚歌从来就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既然王重阳同意公开真经,那有些什么算计她也没兴趣,索性便不管了。 叶归程也不是好事之人,便笑着把真经给了王重阳,借口自己年轻,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虽然叶归程一直表现得很靠谱的样子,但从他提出要公开《九阴真经》开始,王重阳就觉得年轻人到底有些不分轻重,这样的大事就怕他们处理不好,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但真经是叶归程的,他到底不好意思说不让人家管。这会儿叶归程主动卸了担子,他假意又请了几次,等对方连连推辞,这才应了下来。 三人这才算是正式商定妥当了。 叶归程帮忙推开门,王重阳正准备出去时,突地听到一道清冷中却带了点点笑意的声音:“药师,这局棋,我赢了!” 循声望去——楚家酒馆院子里栽种了不少树木,其中两棵桃树都有合抱粗细,又正值花期,长得又格外繁茂,一眼望去,仿佛是一大片粉白的云朵。而在其中的一棵桃树上,有两个人相对坐在粗壮的枝桠上,似在对弈,两人中间摆了张小几,上面摆了棋盘,温着酒。 一人白衣长裙迤逦,乌发如墨,一人青衫,广袖长袍,神态潇洒。 楚歌也透过窗户看到了,立刻探出头,打了个招呼:“林姑姑!” ——正是林朝英和黄药师。 林朝英垂头看过来,美目顾盼有神,依次扫过王重阳叶归程,最后落在楚歌身上,难得挑起了嘴角,点了点头。 楚歌捧脸:“林姑姑对我笑了哎!” 黄药师也摇摇地作了一揖,含笑道:“重阳前辈。”然后又冲叶归程和楚歌点头。 叶归程还礼。 王重阳莞尔:“难得啊难得,药师与朝英竟是这般兴趣相投。” 黄药师点头,轻笑道:“能结识阿英,确实难得。” 说完,转过脸,看向林朝英。 因为角度问题,王重阳看不清,楚歌趴在窗口倒是看得分明,黄药师那一双沉黑的眸子,写满了情意。 林朝英对上黄药师的眼睛,虽是一怔,却依旧含笑对视,不闪不避。 王重阳未作他想,还惦记着自己的事,便笑着离开。 楚歌摸了摸下巴,突然飞身也上了桃树,扫视了一圈,鼻翼动了动,随后盯上火炉上温着的酒壶,一眯眼:“这酒……?” ——这酒是桃花酒,闻起来味道清且淡,应该是新酿的。但是她家今年新酿的桃花酒她前两天刚送进温室发酵的,而成酒,至少都是去年的了。 林朝英道:“是药师拿来的。味道清淡,我喝着正好。” 黄药师笑道:“前些日子桃花刚开的时候我瞧着不错,便采了些酿酒。” 难怪这桃花刚开始几天那花开得那般稀疏……楚歌想着,转头看黄药师,突然道:“你还会酿酒?酿酒的方子给我几个……唔,我会拿我家的方子做交换的。” 黄药师手里的酿酒方子倒是并不难寻,他也不想给林朝英留下小气的印象,便应下来。 场面安静下来。 楚歌又待了一会儿,突然就被林朝英和黄药师之间气氛搞得有点害羞,留下句“我还有事”,便从树上滑了下来。 “小老板,来壶汾酒……小老板,小老板……喂,小老板,你看什么呢?” 叶归程叫楚歌半天,没有回应,只好自己去找了汾酒送过去,然后凑到楚歌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酒馆门前的大街上,黄药师和林朝英正并肩而归。黄药师还是一袭青衫,不过看得出来剪裁跟之前的不一样,而林朝英,难得换了一身鹅黄衣裳,愈发显得她美貌绝伦。 此时也不知道黄药师说了什么,林朝英突然低头轻笑起来,一缕青丝恰好从耳际滑下,垂在脸颊旁。林朝英似有所感,正要抬手拂去,黄药师却已出了手,干净修长的手指托住那缕头发,温柔地挽到耳后…… 楚歌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一看是叶归程,立刻拉着他,小声八卦道:“我观察好几天了,黄药师和林姑姑之间一定有问题!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他俩就没有一天是安稳地在酒馆自己房里待着的,要么在树上对弈,要么在房顶琴箫和鸣,要么干脆就出门了。问他们去哪了,黄药师就说是去找了宽敞的地方切磋……嘁,这种话也就洪七公那注孤生的逗比会信。我昨天去林姑姑那里,发现她桌上多了好多胭脂水粉什么的,哦对,我还看到她在偷偷看一幅画,画的应该是她自个儿,我一去就连忙合上了,我要看还不给看。我倒也并不是多想看,毕竟那种水墨画,又比不上她本人好看……” 叶归程本来觉得这样八卦别人不大好,不过看楚歌那么热情的样子,便只听着,听到后来,也忍不住道:“会不会那画是别人送的啊?” 楚歌道:“别人送的?谁啊?谁特么敢随便画她,还不被她给……哦,黄药师应该也擅丹青吧?” 叶归程点头,又摇头:“药师前辈擅长的东西那么多……说起来,听杜叔说,前两天药师前辈好像还借了后院的厨房来着?” 楚歌突然哼道:“林姑姑这身衣裳也肯定不是自己买的。阿绮说她向来只爱穿白衣来的——黄药师倒是会追妹子!” 叶归程刚要忍不住笑出声,突然冷下脸色,抽出轻剑,抬头喝道:“什么人?!” 一道白影骤然从房梁上向外闪去,只是他刚冲到门口,几道内力封住周身大穴,一掌拢住后心,一前一后的两把剑,几乎同时攻至。 第59章 59|2.2更新 叶归程几乎是在提剑的同时,拔身而起,冲向门外。而一直在一旁跟着偶然路过的江湖人喝酒说笑的洪七公也突然拍案而起,手里还抓着一个酒坛子,一招亢龙有悔便已然发出。 紧跟着,低沉的箫声响起,林朝英也持剑飞身而至。 楚歌愣了半晌,回过神后立刻提了裙子跑到门外,只见一个高鼻深目一身白衣的西域人僵立在原地,脸色铁青地瞪着把自己合围了的几人。 楚歌眯了眯眼,歪头:“欧阳锋?” 除了林朝英,其他人也都认出欧阳锋来,叶归程把轻剑背回身后,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五绝前辈里,其他人还好,就是这位西毒欧阳锋,总是搞些偷鸡摸狗的小手段,实在有负五绝之名。 洪七公拎起酒坛子,爽快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抬起胳膊拿袖子擦去唇边酒水,冲欧阳锋笑道:“我说老毒物,暗地里爬上这家酒馆的房梁,你这又是要作什么妖呢?” 黄药师缓步走来,按上林朝英的手,一边解释着是旧识,一边把她的剑插回剑鞘,然后上前一步,刷刷两下,点开欧阳锋的哑穴:“欧阳兄,此行是为《九阴真经》而来的吧?” 欧阳锋本来不想承认,只是转了转眼睛,又觉得这在场的人一多半都是熟人,就算他说不是也没人信,还会觉得他虚伪,索性大方承认了:“没错。听说叶小子……叶小兄弟要把真经公布出来,不知可否借在下一观?” 叶归程本想说真经的是都交给王观主了,想看去找王重阳。楚歌却拉住他,挤到前面,好奇地端详了欧阳锋一会儿,突然道:“……归程凭什么把真经借予你?” 欧阳锋一愣,心说难不成中计了,这姓叶的小子并不想把真经公开出来?想来也是……那《九阴真经》可是武林绝学,哪里那么容易就给别人看。又一想自己一路奔波累死好几匹马,不由对那假传消息之人恨极,脸上也显出狰狞的神色。 深知欧阳锋为人,叶归程默默戒备好,黄药师也谨慎地把林朝英拉到身后。 洪七公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暗笑叶归程和黄药师胆子小,两个姑娘家还没变脸色呢,他俩倒是先变了。 外头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杜叔袖着手,探出头,提醒他们进去说话。 黄药师上前给欧阳锋解了腿上穴道,然后众人一齐往里走。走在路上,林朝英推了下一直护在自己身前的黄药师,小声道:“我不怕他。” “我知道。”黄药师却趁机抓住林朝英的手,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欧阳锋人称西毒,极擅用毒,还是小心为上。” 林朝英脸上微红,却也没有挣脱。 楚歌在最前头带路,没注意最后的这两人,倒是她身后的叶归程耳朵动了动,心里闷笑,想着待欧阳锋这事结了,说给小老板听。 楚歌没把人往书房带,而是直接在院子便坐下了。洪七公和黄药师都在,欧阳锋又被点了穴道,楚歌本身也有一定自保能力,叶归程也不怕欧阳锋伤了楚歌,便去拿了点心和酒水茶水。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等叶归程弄好一切,也入了座,楚歌这才笑着开口,对欧阳锋道:“归程确实有把真经公开出来的打算,但是你跟归程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把真经借给你看?再说了,这青天白日的,你正门不走却偏偏做个梁上君子,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跟归程沾亲带故,那也不能借!重阳真人可是说了,像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若是学了真经,肯定要危害武林的。” 远在全真教观的王重阳:……t_t这锅我背了。 听出真经确实有公开的意思,欧阳锋略松了口气,等听到后来,脸色又阴沉下来,打量了楚歌一番,确定对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还不屑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直接转眼看向叶归程。 叶归程此时端坐桌前,身后的轻重双剑已经解下,靠在桌上。一看到那把重剑,欧阳锋便觉得浑身骨肉一疼,缓了口气,这才干笑道:“叶小兄弟,那日我们论剑于华山,也算是缘分一场。如今你既要把真经公开,老哥哥提前看看,也不算什么吧?” 楚歌哼了一声,放下酒杯,挺了挺小胸脯,傲然道:“我是归程的东家,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我不要他给,他就不能给!当然,我若想要他给,他也可以不给。而你这样的坏人,肯定不给!” 洪七公忍不住哈哈大笑:“楚小老板倒是不肯让自家吃亏。” 欧阳锋看叶归程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下郁闷,偏偏此时点住穴道——黄老邪这手点穴功夫也是厉害,他不但动不了,还没法子冲开,甚至连真气都运行不起来,这么被压制着,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想到这里,他转头看黄药师,道:“药师兄,咱们也算老朋友了,这也算是商量事情,穴道也该解开了吧?再说了,点了我的穴道让个小丫头随意羞辱,你们脸上也没什么颜面吧?” 欧阳锋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堂堂西毒在大街上,当着东邪北丐的面,被个小丫头骂作坏人,传出去,五绝的名声也不好听。黄药师虽然不在乎名声,其他人却是未必,同为五绝,还是要帮其他考虑考虑的。黄药师想着,还是看了楚歌一眼。 欧阳锋这样提辈分攀交情什么的,还真是让人讨厌。楚歌看出黄药师想给欧阳锋解穴,难免有些不甘心地想着。等等……辈分? 楚歌突然挑了下嘴角,任凭黄药师给欧阳锋解了穴道,然后道:“我有话想跟欧阳锋说说,林姑姑你们先回避一下可以嘛?” 洪七公和黄药师不知道楚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想想欧阳锋此时穴道已解,并不会被楚歌他们怎样,而欧阳锋虽然心思歹毒,但也奈何不了叶归程,留下他们三人在此,也没什么,况且又是主人家发话,他们索性就离开院子,各自忙各自的。 待人都走了,楚歌看着欧阳锋,露出一个干净温和的笑容,软软道:“你是真的想看《九阴真经》?” 欧阳锋看着楚歌软下来的态度,只当她已有所松动,眼里锋芒一闪而过,却还是努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欧阳锋倒是上道。 楚歌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跟归程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提前把真经给你呢?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黄药师和洪七公在这里可都住了半个多月了,连真经的一个字都没看到。重阳真人华山论剑之前也一直保管着真经,可他也是一直没看过真经。你要提前看真经,总要有个理由吧?要不然,谁也不服啊不是?” “理由?”欧阳锋想了想,突然恍然道:“白驼山地处西域,有不少你们中原人喜欢的金银珠宝。只是我此行出来的急,可以让家里的人送……” 楚歌摇头:“我这里虽然只是个小酒馆,但并不缺钱。” 欧阳锋不想继续打哑谜,有些烦躁地皱眉:“那你想要什么?” “说起来,归程的《九阴真经》也是来自于黄裳老先生的,但老先生并没有创建什么门派,如今归程既然已经接受了真经,又打算传承下去……所谓饮水思源,黄裳老先生自然要被奉作开派祖师的。你要想学《九阴真经》,便也要投入黄裳老先生的门下。所以,要不然这样如何?”楚歌略微凑近了欧阳锋,慢吞吞道:“你拜归程为师?” 欧阳锋突然睁大眼睛,看向叶归程。正巧对上叶归程看过来的眼神。 叶归程嫌弃:这么老又这么坏的徒弟他一点不想要。 欧阳锋怒: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配得上当他的师父! 楚歌说完,越发觉得这个是好主意,悠哉地往椅子上一靠:“早早拜了师父,就能早早学《九阴真经》,拜的晚了……哎,重阳真人虽然也跟归程非亲非故,但谁让人家高风亮节呢。归程向来敬重那样的人,若重阳真人要借真经一观,我们肯定双手奉上。” 欧阳锋心里翻江倒海各种挣扎,一面说这叶家小子人品脾性俱佳,就算拜了他师父,想必他也不会拿身份压自己,一面又想他堂堂五绝里仅次于王重阳的高手,怎能就这么拜了个小伙子为师,岂不被江湖人笑掉大牙?又想着王重阳那厮本就比自己厉害两分,若是先学了《九阴真经》,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比不上?思来想去,又暗暗地把楚歌这小丫头骂了无数遍,最后一咬牙,起身,冲叶归程单膝跪下:“徒儿欧阳锋,见过师父。” 叶归程懵逼:卧槽还真的拜了?!你身为五绝第二高手的尊严呢?被狗吃了吗?! 第60章 60|2.3更新 在古人看来,欺师灭祖的罪名,跟悖逆父母也没多大的区别,是最不可饶恕的罪名之一。 楚歌见欧阳锋同意了拜师,立刻就让叶归程去酒馆的库房搬出一系列祭拜所要用到的东西,甚至还出去找人专门为黄裳老前辈做了牌位,最后有意避开了黄药师等人,让欧阳锋正式拜了叶归程为师。 拜完师之后,楚歌二话不说,立刻便把《九阴真经》上下两册一齐给了欧阳锋。 “这秘籍你师父以后也还要用的,既然你要学,那便自己抄吧,抄完把书原样还回来。” 虽然需要自己抄书,但楚歌这番举动,在欧阳锋看来还是极有诚意的。要知道,不管哪门哪派,都鲜少会把最高的秘籍直接交给一个才入门的弟子。而武功心法的传授,也大多是口述,最好的也不过是借给弟子,令其几天内全部背下来,再把秘籍收回。 这样其实会有很大的弊端——不管是口耳相传还是背诵,时间久了,难免不会出现错误。而抄书的话,只要抄的时候用心,抄完再认真校对,完全可以避免这个错误。 这大概也是不少武功失传的原因。 欧阳锋作为一个已经可以开宗立派的绝顶高手,自然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他立刻很高兴地把书接过来,直接就着这个充作拜师祠堂的小屋子,开始抄书。 楚歌看了一会儿,便拉着叶归程出去。 站在院子里,楚歌又抬眼看向欧阳锋,忽然道:“归程,你还是让杜叔给欧阳锋收拾个屋子吧。嗯,稍微偏点的。” 叶归程去找杜叔,回来之后看楚歌还呆立在原地,不由走过去,笑道:“我师父若是知道我收了这么个徒弟,还不知道要怎么罚我呢。” 楚歌回过神,饶有兴趣地问道:“庄花……咳,叶大庄主那样的人还会惩罚弟子?你被罚过?怎么罚的?” 师父确实不怎么会惩罚弟子。但是若真惹得他生气,也根本用不着他发话,犯错闯祸的早就乖溜溜地自个儿跑去祠堂,然后找个自己喜欢的垫子跪下。师父那般的人,谁都不舍得让他生气……叶归程想着,突然狐疑地看着楚歌:“小老板,你认识我师父?” 师父常年待在山庄里,鲜少出门,虽然江湖上名气很大,但是真正认识的人并不多,而对他性情有所了解的,就更少了。这样的人基本都是常来山庄的,他应该都认识。 楚歌干咳了一声,有意避开这个问题,道:“重阳真人差不多也该把石碑选好了,估计过两天就会过来。你把饮水思源那套跟他讲了,然后一齐拜了黄裳老先生,做一对挂名的师兄弟吧。” 从收欧阳锋为徒开始,叶归程就一直很疑惑:“小老板这是要做什么?” 楚歌晃晃悠悠走到院子里的一张竹椅上坐下:“欧阳锋这家伙,你大概还不是非常了解。他就是个武痴,在五绝里,大概是对《九阴真经》执念最深的了。他为了追求至高武学,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为了武学,他敢与嫂嫂私通,违逆人伦,之后就未必不敢滥杀无辜,无恶不作。” 与嫂嫂私通?叶归程睁大眼睛——是他想得那个意思吗?但是这种阴私事不说小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个尚未出嫁的小姑娘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的好么? 楚歌没注意叶归程内心的吐槽,继续道:“可他虽然人品不好,但身份太高了……你曾经跟我说过,华山论剑结束后,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抢夺经书。若是一般人敢这么做,呵,轻则被废去武功,重的话可能连命都没了。而他却几乎什么事都没有。这世上能奈何得了他的,估计只有五绝,但是五绝……对整个江湖而言,五绝才是一个圈子,他们都自己的矜傲,除了五绝自己,不管是谁杀了他们中的人,恐怕都会成为五绝的敌人。五绝们本身就是惺惺相惜,虽彼此忌惮,但也彼此欣赏。我想,哪怕他为了真经对其他五绝痛下杀手,只要没真的把人弄死,若有一日他遇上危险,那人也依旧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楚歌说到这里,想起曾经看的原著,从桃花岛出来的时候,欧阳锋真的是屡次对郭靖洪七公下了杀手,可欧阳锋真遇到危险的时候,洪七公还是不忍心这一辈子的老对头就这么死在海里,把人给救了。也就因为这样,给了欧阳锋偷袭的机会,甚至依旧把洪七公打成重伤,让他们一行人全都陷入险境。 欧阳锋最后逆练《九阴真经》,确实变得厉害无比,但若集众人之力,未必就不能把他弄死,而且实际上,从他最后的结局看,欧阳锋和洪七公也算是旗鼓相当。 说到底,他们就是不想对欧阳锋动手罢了,也许有不想跟疯子动手的理由在,但维护五绝的意思想必也有。 想到作恶那么多的欧阳锋终究算是得了善终,楚歌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想压压他的辈分。他如今成了你的徒弟,改天重阳真人就是他的师伯,那他在五绝里,就要平白矮了一辈。日后他若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总也有个逼五绝一起动手的理由——不过这也只是防患于未然啦,如今咱们都把《九阴真经》给他了,想必他也能追寻到自己想要的至高武学,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了。但是这人实在没什么节操,坑他一把,也算给他个教训。他对武功倒是真心痴迷,估计最近都不会出门吃饭,要麻烦杜叔给他送过去了。” 听了楚歌的话,叶归程只当她是杞人忧天,想的未免也太夸张了。像他,就算向来不会轻易动手,但如果有人真的想害他,他也绝对不会心软。所以,这几次之所以一直放过欧阳锋,不过是因为对方只是想抢经书,并没有下了杀手,要不然,他肯定会让他连华山都下不了。 不过徒弟收都收了,又不能反悔,叶归程索性由着楚歌去,只是又跑去找正在收拾房间的杜叔,让他别忘了给欧阳锋送饭。 其实,如果欧阳锋能跟黄药师交流一下,就能知道就算不拜叶归程为师,不久之后也能看到《九阴真经》,而作为老朋友老对头,黄药师他们也会阻拦欧阳锋拜师。 但欧阳锋总以己度人,只当别人也像他那般想要《九阴真经》,不仅没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以看真经,甚至抄书的时候都特意避着他们。 再加上对于汉字,欧阳锋看倒是不成问题,但写起来总是有些别扭,所以抄得很慢,再加上他在抄书途中遇到的句子里,有不少似懂非懂——若是完全不懂或者已然明白的句子,他大可以很快抄过去,但似懂非懂的时候就忍不住琢磨一番,一琢磨,就不自觉停了笔,抄得愈发慢。 过了两天,王重阳果真来了。叶归程便把楚歌的意思说了一遍——当然没说欧阳锋的事。王重阳想想自己早晚也是要看真经的,叶归程这提议确实很有道理,便痛快地拜了黄裳。 等王重阳拿着《九阴真经》拓印本走了之后,叶归程去看了欧阳锋好几次。而欧阳锋虽然一开始还有些尴尬,对着他爱答不理的,后来见识了《九阴真经》确实名不虚传,就觉得拜的这个师父还是挺值的——当然,最牛逼的还是黄裳师祖——所以对着叶归程,师父什么的也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倒是叶归程看着这么大个儿的徒弟心里有些塞,来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少。 欧阳锋独自一人待在酒馆一隅抄书,也算自得其乐。 楚歌把今年份的桃花酒封好放入温室发酵,出了温室所在的跨院才发现林朝英正在院里抚琴,正要拍手夸两句林姑姑弹琴真好听,就听到另一侧的房顶上,一阵轻缓低沉的箫声相和地响起。 琴音铮铮,时而高亢如银瓶乍破,时而低哑若雏鸟细鸣,箫声呜呜,始终婉转地应和着琴音,未见一丝喧宾夺主之意。 楚歌没有专门修过相关内容,但听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乐器,却丝毫不觉得突兀,十分悦耳。 楚歌听了一会儿,突然似有所觉地扭过头,果然,院中将过盛花期的桃树下,明黄轻衫的青年剑客背靠树干,双手环胸,双眸微阖,神色温和平静,似乎沉浸在美妙地音乐里。春风拂过,扬起他长长的马尾,柔软的青丝轻轻蹭着金光闪闪的双剑。 楚歌不由地看得呆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重重的脚步声接近院子,没过一会儿,是洪七公带着醉意的粗犷嗓音:“哎哎哎,别弹别吹了,到……嗝……到饭点了……嗝……杜叔喊大家、大家……嗝……吃饭……” 第61章 61|2.4更新 作为一只单身狗,楚歌实在受不了在酒馆里眉来眼去秀恩爱虐狗的两个人了,索性拉了林朝英一人,出门逛街。 黄药师尔康手:等等,我还没追到阿英啊,我也还是单身狗,怎么眉来眼去,又怎么秀恩爱了? 楚歌当然不管身后黄药师的内心的呐喊,挽着林朝英的胳膊,一路东张西望地四处看着。 林朝英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其实很不耐烦被人亲近,更别提这样被人挽着胳膊。不过因为楚歌总是这样子黏上来,也不怕她的冷脸,时间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林朝英看着楚歌兴致盎然的模样,也四处看了看,然后略有些奇怪道:“咦,今天街上的人好像多了不少。” 楚歌也注意到了,这街上有许多穿着短打、配着刀剑的江湖人,本来她还以为这附近本就这样,听林朝英这意思似乎是今天才多起来的,略一思索,便道:“大概是重阳真人把公开《九阴真经》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吧……林姑姑,这几天你经常跟黄药师一块儿出门吧?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哪有经常。”林朝英有点不自然地往后瞥了一眼,“我们出门也不过是找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切磋切磋而已,至于好玩的地方,我都十年没下山了,也不太了解。” 楚歌一直紧紧抱着林朝英的胳膊,一只手更是搭在了靠近手腕的位置,再加上练武之后五感更加敏锐,能够很明显感觉到,在提到王重阳时,林朝英的心跳不再有丝毫波动,倒是提到黄药师时,心跳似乎突然加速了一瞬。 这可不可以认为,林朝英已经差不多放开王重阳了? 楚歌忍不住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林朝英。 林朝英被这暧昧的笑容看的有些撑不住,只能故意板了脸,冷冷道:“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楚歌故作恍然大悟状,点头道:“人迹稀少的地方居然会有卖胭脂水粉和做衣裳的哦~” 林朝英有些羞恼:“小楚歌你……” 楚歌:“好嘛。仁家家还小,考虑不周,多亏了黄药师前辈辈体贴,帮林姑姑把一切都考虑到了。” 林朝英:“好好说话!” 楚歌:“黄药师果真把妹技能满点,改天我也去求教一番!” 楚歌说完,立刻松开林朝英的胳膊,使着轻功,拔身往前飞去。 林朝英又羞又恼,也立刻提起真气,追了过去。 楚歌的轻功到底是半路子练起,能有现在的成就已是天赋异禀,而林朝英本就天分绝佳,又苦练了二十载,自然是更胜一筹。 不过在林朝英将要抓住她的时候,她突然泄了力气,故意一头摔进林朝英的怀里,脸一埋,双手一环,抱住她的腰:“好嘛,林姑姑你赢啦!” 楚歌这个样子,林朝英的羞恼哪里还能发得出来。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环视了一眼四周,道:“算啦,这附近还真有好玩的。两条街外经常会有个江湖把式来耍猴,今天也许也来了,姑姑带你去看看热闹。” 楚歌偷偷在心里比了个v,然后继续抱住林朝英的胳膊,一边跟着林朝英走,一边道:“林姑姑你身上好香,有种甜甜的感觉……” 林朝英:“胡说八道,又不是蜜糖,什么香香甜甜的……” 眼看快到林朝英所说的耍猴的地方,人突然又多了起来,就好像是有什么热闹,大家都凑过去看一样。 毕竟是出来玩,自然要瞧个究竟,楚歌借着自己个子矮,年纪小,拉着林朝英一个劲儿往里挤,有人被挤到很是不耐烦,但一转脸看到林朝英和楚歌模样,不悦立刻变成笑脸,甚至还殷勤地往一旁让了让。 但更加往里挤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拦住了她们:“哎两位姑娘,你们还是别往里挤了,快走吧,前头……” 楚歌一怔,看着对方认真甚至带了点焦急的神色,不由后退了一步,同时嘴里问道:“前头怎么……” 话还尚未问完,前面的人群已经尖叫着分散开了。 那个奉劝他们止步的人往旁边退了一步,很快又折身回来,正好挡在楚歌和林朝英身前。 楚歌抬头看了看那人高大魁梧的身躯,扁了扁嘴,略侧了头往里看,只见地上躺了好几个人,还有几把刀剑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 楚歌正要探出身子细看,不想突然又有个人被凌空抛了过来。 那人飞在半空,嗷嗷叫着,手脚乱舞,手里的刀一时没抓住,脱落之后正好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楚歌立刻抬头,只见那挡在他们身前的大汉张大了嘴,似乎被吓傻了一般,连动都不会动了。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声尖叫。 楚歌正要抬手把那大汉推倒避开,身后林朝英突然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还以为林朝英要说什么,一回头,就见一身白衣的林朝英突然跳起,又足尖轻点旁人肩膀借力,连个脚印都没留下,整个身子便已经提到半空,但见她凌空一抖手腕,一条洁白的绸缎便自她袖间飞出—— 那把刀正快速飞来,将将在那大汉的眼前半寸处停下。 冰冷坚硬的刀身,柔软洁白的绸缎,对比鲜明。 这一切不过在刹那间发生。 众人还没回过神,林朝英已经再次抖了手腕,绸缎裹着刀子轻轻扬起,与白色的身影交错而过。 曼妙的身形落地,周身笼着白绸,愈发显得身姿轻灵飘逸。 林朝英站定伸手,掌心向上,只见十指纤纤,白皙修长。 刀子恰于此时自绸缎中脱落,“啪”地一声,端端正正地落在她手中。 人群呆了半晌,就连那个被一屁股扔到地上的人都张大嘴巴,忘了喊疼。 楚歌最先回过神,“啪啪啪”鼓掌:“林姑姑好帅~” 呆立的人群这才回了心神,也跟着鼓起掌,纷纷围住林朝英,口里纷纷喊着“仙女”,那差点被刀子戳中的大汉醒过神,立马挤开人群,也殷殷地向“仙女”道谢。 林朝英虽然出了古墓,但接触的人也有限,独居了十年,乍然跟这么多人接触,有点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不由地就冷下脸,冷冷道:“都让开。” 这些人还有些敬畏“仙女”,立刻退散开,但退到一半,那个被救了得大汉突然又围上来,提醒道:“仙女,外头有人在强抢民女,你们还是……” 强抢民女?这戏码还没见过呢。楚歌有点兴奋地拽着林朝英衣摆,探身想要往前瞧。 这时那大汉的话突然被一个少年打断:“啧啧,都说西域美人多,其实中原美人也不少嘛……来人啊,这一大一小两个美人,给我一块儿抓了!” 2楚歌微微睁大眼,循声看过去,那说话的是个白衣少年,瞧着大概十二三岁,高鼻深目,鬓发微卷,若是不考虑他说的话,只看长相,倒也算是个萌正太。 楚歌正想着,十几个黑衣护卫自那白衣少年身后走出来,朝她们逼近。 林朝英抬手,搭上腰间剑鞘。 只是不等她拔剑,楚歌便隐隐感觉到身后街头突然涌起一阵磅礴的剑气,几乎是与此同时,几道内力也自从身后发出,不过转瞬之间,那些准备拿人的护卫便倒了下来,还捂着胸口要穴不住地哼哼。 楚歌和林朝英转头,后面街头那两人,不是黄药师和叶归程,又是谁呢? 此时青衫的黄药师和黄衣的叶归程正站在街头,彼此看着对方。 叶归程不服气:“抢我风头!” 黄药师略得意:“这种时候还是我的弹指神通有用吧?” 叶归程不屑:“……等我剑气应用熟练了,你那也算不上什么。” 黄药师不解:“奇怪。我跟着她们是为了献殷勤,追求阿英,你小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叶归程哽了一下:“能不叫阿英么。我的天好别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地想到自家师父怎么破! 黄黄药师瞥了他一眼:“毛病!滚边去,别妨碍我追求阿英!” 叶归程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想跟你,看你秀恩爱吗?还不是杜叔吩咐我跟着小老板,要保护好她?” 那少年毕竟年纪小,看到护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护卫们尽数倒地,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楚歌走过去,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想到什么,一歪头:“欧阳克?” 欧阳克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说到这里,他仿佛意识到什么,连忙闭上嘴巴。 楚歌继续道:“你来找你叔父?” 这中原的小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欧阳克看楚歌的眼神仿佛看怪物一样,有点恶狠狠的——不过白嫩嫩的小正太做出这种表情,只觉得有点萌。 楚歌也不由大笑:“怎么?你还要继续强抢民女吗?” 根本抢不过,谁还会傻了继续抢?欧阳克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这小家伙倒还挺谨慎,连话都不肯说。楚歌摇头,突然朝身后招招手,道:“喂归程,快过来见见你徒孙~” 叶归程:0.0徒孙? 欧阳克惊:徒孙是什么鬼?!这中原话一定不是他理解的意思吧! 第62章 62|2.5更新 欧阳克要找欧阳锋,而欧阳锋还在酒馆抄秘籍,楚歌索性直接带了他回去。 本来黄药师有点好奇欧阳锋的这个侄子,更加好奇这小家伙怎么一来就成了叶归程的徒孙,所以也想跟去看看,但不巧的很,在回酒馆的路上,林朝英说想回古墓一趟。 林朝英的来历黄药师也旁敲侧击地了解的差不多了,一听这话就有点紧张——阿英回去那活死人墓,该不会不出来了吧? 要真这样,自己肯定要后悔一辈子啊。 黄药师这般想着,便说也要一起去。 尽管林朝英表示自己只是回去看看,之后要出来闯荡江湖,他还是不放心。黄药师也不多说,只是在林朝英简单归置了自己屋里的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笑眯眯地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裹。 虽然没说,那意思很明显——一起走。 林朝英无奈,不过有个人陪着,这一路也会比较有意思些,她也没有拒绝。 不过她确实只是回去看看而已。 看到欧阳锋的小侄子千里迢迢来找叔叔,她突然想到,若是阿绮或者孙姐发现她不在了,估计也差不多要急疯了到处找她。 想想她出来也差不多快一个月了,眼下应该还没什么,毕竟她经常随便找一间石室打坐修习内功心法,有好几次一不小心就闭关了一个月。一开始的时候,阿绮和孙姐也着急,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她这样三无不时、不打招呼的闭关。古墓那么大,又遍布了各种机关暗道,她们找不过来,就任由她去,这次想必也是如此。 但如果超过一个月,阿绮和孙姐肯定又要着急了,她还是该回去报个平安。 况且,出来这一趟,她觉得还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一些。 就像小楚歌说的,自己为了个男人,把一辈子都赔在那座不见天日的古墓,浑浑噩噩、虚度时光、毫无所得,而那个男人却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轰轰烈烈、名利双收,怕是临了都不会想起自己,就算难得想起了,自己于他,恐怕也不过是个音容模糊的女人罢了。 什么都留不下来。 实在不值得。 既然她不想再守着那座冷冰冰、阴沉沉的古墓,阿绮和孙姐,自然也不必一直留在里面。待问过她们的想法,再另行安排。 黄药师和林朝英匆匆忙忙离了酒馆,往钟南山后而去,楚歌则直接把欧阳克带到欧阳锋跟前。 作为五绝之一,欧阳锋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所以杜叔知道他,但并不了解他的为人,而对他的印象,除了刚来就被一群高手合伙欺负了以外,就是非常认真好学——你看,一来酒馆,连口热汤都没喝上,就不甚熟练地抓着毛笔在抄书呢。 杜叔这种老人家,最喜欢有礼貌又有上进心的孩子了,虽然像洪七公那样一直对他的厨艺热情捧场、像黄药师那样长得俊美潇洒的孩子他也都很喜欢,但爱读书、又疑似被孤立的欧阳锋他最疼,还特意给他安排了个幽静雅致的小院子。 不过因为这院子比较偏僻比较冷清,很符合自己一开始的安排,所以楚歌从来不知道原来杜叔对欧阳锋的好感度这么高! 把欧阳克送进欧阳锋的屋子里,楚歌拉着叶归程坐到廊下的围栏上,悠闲地晃着脚,一面四处看着这院里的风景,一面光明正大地偷听这叔侄俩叙旧。 欧阳锋不是会说软话的人,欧阳克也早过了能对欧阳锋这个叔父胡乱撒娇的年纪,两人见了面虽也有些激动,但都还挺克制的。随后欧阳锋问了问他这一路走来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最近有没有好好念书练武什么的,欧阳克一一答了,转而问他怎么一直不回家之类的。 春日近午的阳光温暖却不灼热,撒在人身上仿佛整个身子都要软化了,楚歌头靠着柱子,耳边听着屋里叔侄俩满是温情的絮絮低语,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眼睛微眯,险些就要睡着了。 叶归程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楚歌瞬间清醒了过来。 耳边听着欧阳克抱怨叔父最近没有回去,母亲不知怎的似乎也正好不太高兴,父亲还是病怏怏的样子,都没人关心自己了。 欧阳锋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楚歌突然道:“我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不太高兴。你叔父想必也是知道的。” 欧阳克一惊,下意识地拉了拉欧阳锋的衣摆,问道:“叔父知道?叔父告诉我嘛,这样如果妈妈再不高兴了,我还可以哄哄。” “噗。”楚歌捂嘴笑,“你妈不高兴的时候,你怕是哄不了。不过,你叔父兴许能哄的住。” 因为年轻气盛而跟嫂子的那段过往,一直是欧阳锋极力想要抹杀却又抹杀不了,更是舍不得抹杀的。若非碍于自己如今的身份,早在楚歌插第一句话的时候,欧阳锋就直接一掌扇过去了,好容易按捺住了,又听到这么一句,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楚老板,还请勿妄言。叶师父,徒儿有些话想要跟侄子说,能请您带着楚老板回避一下吗?” 欧阳克没觉出欧阳锋的变化,倒是十分关心那声师父,不由抬眼看向叶归程,心里想着——这个小叔叔是叔父的师父?那那个姐姐让自己叫他师祖,好像也不为过哦? 叶归程也觉得人家叔侄说话,他们杵在这里算什么事,正要起身拉着楚歌走,楚歌反而一按他的肩膀,眼一眯,轻嘲道:“侄子?哈!你确定是侄子?” 多少年没听人这么直白地暗示当年的事了。欧阳锋蓦地握紧双拳,下颔绷紧,一股汹涌的杀意从屋里传出来。 欧阳克迟疑地抬头看向欧阳锋,虽然这是自来便十分疼爱自己的叔父,却还是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到,不由小退了半步,嗫嚅道:“叔父……” 欧阳锋的眼睛立刻对上欧阳克的。 两双眼睛除了大小和神采,实在想象的很。 这样看着,就仿佛是在看一面能够看到过去的镜子,这边是自己,那边是侄子,跟自己小时候非常想象的侄子。 欧阳锋心中怒意突然更胜。 楚歌的声音却突然飘远了:“你现在不说也无所谓,反正……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欧阳锋顿时泄了气。楚老板显见是知道那件事的,而她这番话,也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就算自己能憋一辈子不认克儿,她也有无数的机会说出来,他曾经的错误,不会永远尘封。 既然如此,与其让克儿从别人嘴里听到,还不如…… “克儿,你过来。你如今十二岁,差不多也能独当一面了,叔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他现在亲自告诉他。 虽然也算是在江湖上混了一段时间,也见过江湖人动辄动刀动剑见血要命,但她始终没办法劝自己夺走别人的性命,哪怕是以正义为名。 所以尽管她知道《绝代双骄》里没几个好人,邀月怜星、十大恶人、十二星相……全都没法子洗白,她也知道欧阳锋是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坏人,却也从来没有把他们都杀了的念头。 至于欧阳克这样半大的孩子,她就更不会为难。 说起来,好多故事里的坏人,其实是可以不做反派的。像欧阳克,就他那成长环境,长成个百无禁忌、风流好色的纨绔实在正常—— 名义上的父亲懦弱无能,母亲估计也不是什么温柔坚强的人,而唯一拿得出手的长辈叔父,却是见不得光的生父,不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怕是心里也对这个儿子有愧,免不了就要纵容娇惯一些,再加上白驼山的声望地位…… 在这样的环境下,欧阳克还能练出一手还算能看的武功,全是托了欧阳锋的福。 所以这样的孩子,还是很有教好的可能的。 但是,楚歌觉得,在那之前,先要摆正欧阳锋的心态,父子相认之后,就正儿八经教儿子,别给惯了一身臭毛病,然后就是让小欧阳克知道知道,他一直敬仰濡慕的叔父,或者说是生父,不是什么好人,别什么都跟他学。 这种事自然是当事人说最好,所以才一直逼欧阳锋。 不过楚歌还没来得及去试探下欧阳锋到底有没有跟欧阳克坦陈当年的错误,就听杜叔说酒馆有人喝醉了在闹事,叶归程正在前头周旋。 自从开店到现在,还从来没人来闹过事,楚歌挺有兴趣,还想去看看,只不过她到了店里的时候,叶归程都已经把事情解决好了。 楚歌问道:“听说有人在酒馆闹事?怎么回事?” 叶归程不在意道:“唉,年轻人喝点酒就是容易闹出点事来——新近传来消息,说是韩侂胄将军上书提议北伐,朝廷似乎吵得不可开交,这群年轻人也跟着乱吵。有说要打,咱们这么多人,不怕输,一定要把失地收回来,有的觉得打不过金人,说反正打不过何必劳民伤财,如今这样挺好。就这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我刚把闹事的敲昏了,让他们各自的朋友带了回去。” 说的好像你年纪多大似的。楚歌好笑地看着叶归程,然后点了点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是这事,却并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第63章 63|2.6更新 打发了闹事的人之后,很快便到了晚饭的时候。 楚歌按时走到饭厅,发现桌上多了几碟子小动物模样的小点心,直接捏了个白白胖胖的兔子扔进嘴里,一咬,香甜的红豆沙顿时溢了一嘴。 楚歌尝了尝,不由转头冲叶归程笑道:“有点偏甜,像是你的口味——杜叔,你都好久没做这个了吧?” 正在摆放碗筷的杜叔抬头白了她一眼:“小姐你都这么大了,还吃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好意思么?” 哎?这些不是给他们准备的?那小孩子……楚歌眨眨眼。 恰好这时身后传来稚嫩的嗓音:“师祖,洪伯伯,杜爷爷,楚老板。” 楚歌一回头,可不正是欧阳克,正弯腰拱手,对众人行礼。 快要开饭了,洪七公光闻着饭菜味就高兴得不得了,听到欧阳克的声音,也依旧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这小孩子是欧阳锋的侄子,虽然觉得欧阳锋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对小孩子倒没什么偏见。 听到那声师祖,楚歌觑了叶归程一眼,闷笑,叶归程有点尴尬,但还是伸手把这新鲜的徒孙拉到跟前,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哎!”杜叔大声应了一声,直接从桌上夹了个胖乎乎的黑色小熊,转身塞进欧阳克的嘴里:“尝尝杜爷爷的手艺——家里不常来客人,小孩子更是少见,自从小姐长大了,我这一手都没机会显摆出来。” 楚歌和叶归程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杜叔果然是忘了上个世界啊……当初在恶人谷,杜叔可没少给小鱼儿还有铁心兰折腾这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吃过饭,众人一起坐着喝茶消食。只是杜叔见欧阳锋还是没有过来,便提了食盒,去偏院给他送饭。欧阳克虽然还小,不过也能感觉到杜叔是这个酒馆最无害、甚至说对自己最好的,反正他也肯定是要跟着欧阳锋一起住的,便跟着一起过去。 楚歌看着欧阳克的样子,微微出神——欧阳克看起来跟刚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莫非欧阳锋还是不肯承认他当年的过错? 这时却听洪七公道:“朝廷那边,韩将军已经上了出征的折子,虽说官家还没发下什么批示,不过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毕竟韩将军刚扳倒政敌,在朝堂上的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再加上朝廷也算暂时稳定下来了,派兵出征夺回失地,也是迟早的事。若朝廷当真派兵,我丐帮也该有所动作了。我在贵店叨扰了这么多日子,杜叔做的美食也尝的差不多,是时候走了。” 洪七公也要走了啊。楚歌一怔,随即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难当头,七公要去报国,楚某若是挽留,岂非陷你于不义?待会儿给你准备几坛子好酒,还望七公不要拒绝。”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洪七公喃喃地重复了几遍这句话,不由抚掌大笑道:“好!这句话说的好!楚老板虽然形容娇弱,却也有着不输男儿的气概!待来日打败金兵,收复了故土,老乞儿再来楚老板这店里讨两杯酒喝!” 叶归程赞同地点头:“确实。小老板你说得很好。若天下人都这般想,何愁故土不复?” ——为了大唐天下的兴亡,他也愿意拼尽自己所有。 然而这话并不是她首创的。楚歌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洪七公走后又过了几日,林朝英便和黄药师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也是为了韩将军将要出兵北伐的事。 他们两个在路上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打算去临安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在这种国破家亡的大环境下,大部分有能之士,都想为收复故土贡献自己的一点力量。只是朝廷软弱,他们平时也不过是顺手锄强扶弱,给金国弄点小麻烦,而今出兵有望,他们自然是非常关注。 楚歌依旧未曾阻拦,只跟洪七公一般,赠了酒水,嘱咐了几句万事小心。 楚歌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不长,也没怎么出去走动,所以虽然理解洪七公他们的行为,却不能感同身受。 叶归程倒是十分理解他们。不过安史之乱跟眼下的情况也不太一样,安禄山追根究底到底还是大唐的子民,起兵算是内乱,朝代更迭本是正常,只不过安禄山残暴不得民心罢了。而金国却是外敌,比安禄山更可恨。 只是这里终究不是他的故乡,他始终找不到什么归属感,所以并无意掺和进去。 就这么几天,酒馆便冷清了下来。 楚歌闲来无事跑去林朝英曾经住过的屋子,却在她的桌上发现了一首尚未题完的七绝。楚歌对于书法诗词并没有什么造诣,不过也能看出纸上的这首七绝写得酣畅淋漓、畅快至极,林朝英当初题诗的心情想来不错,再细看,却是因韩侂胄出兵北伐有感。 楚歌摇摇头,心说只不过被林朝英他们陪伴了几日,怎么突然就受不得寂寞了呢,正要放下纸去寻叶归程说说话,一个晃神…… 之前叶归程曾说过韩侂胄,她一直没什么感觉,方才看了这三个字之后,不知道多么久远之前的看到的一点零星史料就这么突然闯进脑海—— 韩侂胄、庆元党禁、开禧北伐、缺将帅、藏内奸、失利、《嘉定和议》…… ——这仗不能打! 楚歌连忙跑出去,“归程,归程——” 叶归程此时正带着欧阳克这个便宜徒孙寓学于乐,不知道从库房的哪里找了两把长弓,在比赛谁射得又准又快,见楚歌过来了,立刻收了长弓,问道:“怎么了,跑这么急?” 楚歌一看到叶归程手里的长弓,便出了神。 叶归程奇怪道:“这长弓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这好像是朱停老板做的……” 楚歌回过神,突然狠狠地一捶掌心,欣喜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说着,扭身便往仓库跑去,在仓库里倒腾了半天,目光熠熠地看着手里好容易找到的东西,对叶归程道:“归程,给重阳真人飞鸽传书,请他一聚。” 王重阳之前一直在忙《九阴真经》的事情,现下总算有了大体的章程,可以清闲一阵子了。他虽然身在江湖,跟庙堂没什么来往,不过他跟韩侂胄却不对付——当年韩侂胄当政后,便独断专行地把道学列为伪学,不但罢免了朱熹先生,还销毁禁止了不少道学书籍,就连科举考试涉及了理学的人,哪怕只有一点,就一律不予录取。虽说现在的世道,道学道儒并举,而韩侂胄重点禁的是道学里的儒家学说,或者说是理学,但是好多普通百姓不管这个,只觉得他们的老子道学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要不然听说韩侂胄要出兵,《九阴真经》的事情再忙,他也忍不住去帮忙打金狗。 到了楚家酒馆,没见到洪七公,问过杜叔才知道,除了欧阳锋,其他人都走了。王重阳略一想,除了他自己,那三位跟韩侂胄又没什么恩怨,想必是去帮忙了,这么一想,又琢磨着楚歌叫自己来,该不是想劝自己也去吧? “重阳真人你这可想差了。”楚歌笑道:“这次找你来可不是为了韩侂胄将军的事。如今朝廷人才凋敝,想来也打不出个什么结果来,不过是劳民伤财。这次请你过来,是有别的事请你帮忙。” 王重阳一愣,忙问什么事。 楚歌敲了敲桌子,王重阳这才注意到桌上有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楚歌道:“这东西叫火铳,从一个异乡人那里得来的。这东西,利用好了,大概是克制草原铁骑的利器,如今赠予真人,还望真人妥善利用。” 王重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楚歌见状,微微翘了翘嘴角:“还有另一样东西,希望真人能帮忙去取一下,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最好是真人亲自去取……” 王重阳此时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那把所谓可以克制草原铁骑的火铳上,问得难免有点敷衍:“什么?”——虽然他现在忙,但是如果这个火铳当真那么有用,为了它,就算再远,跑一趟也是值得的。 楚歌道:“还请重阳真人前往湖南沅陵铁掌帮……” 王重阳心里嘀咕着还不算远啊,去一趟也要不了多久。 “……取岳将军留下的兵书《武穆遗书》。” 王重阳突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歌:“什、什么?!《武穆遗书》?” ——比起这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么有用的火铳,《武穆遗书》的吸引力显然更大,王重阳完全被这个消息震懵了。 第64章 64|2.7更新 见王重阳确实有意,楚歌便把《武穆遗书》具体所在以及铁掌帮的一些隐私作了详细说明。铁掌帮基本只有一个高手,就是帮主裘千仞,而裘千仞的武功,偏偏恰好比王重阳次了那么一点。所以楚歌并不怎么担心,只是为免王重阳先见了裘千仞那不成器的哥哥裘千丈,再见裘千仞时如黄蓉那般心里大意。 王重阳稍稍冷静下来后,虽然疑惑楚歌怎么得知《武穆遗书》的下落,不过见对方说的那般详细,觉得这又不像是唬人,而且叶归程毕竟是他店里的伙计,正直诚实,想来楚老板也不会开这种玩笑,还是不妨前去一探。 打定主意,王重阳便没有多留,出了酒馆,驱马往南,直奔湖南而去。 等王重阳走后,楚歌又给林朝英去了信。信里劝他们不要跟着掺和这次北伐,只说自己经过打探之后,得知如今朝廷上并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将才,韩侂胄新近复用的将领,要么没什么真才实学,要么年纪颇大,行兵作战条件艰苦,这些老将也不知能坚持到何时,这一场怕是不容乐观。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楚歌还是觉得依林朝英的性子,他们未必就会回来,而后又直接提醒他们,北伐的军队里有金国收买的奸细,就算他们不想回来,要配合韩侂胄打金兵,也要先把奸细揪出来。 能做的,楚歌自认都做过了,其他的她管不了,也不想多管。更何况,刚来这里那会儿他们俩还能顺着心情跑出去玩,现在可就不敢乱跑了,毕竟这酒馆可是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次穿越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林朝英的书信先来了——他们收到楚歌的书信后,略考虑了一番,便向韩侂胄请辞,离开军营,眼下应该已经到了黄药师的桃花岛上。 早在楚歌的书信到之前,林朝英便已经跟韩侂胄有了点矛盾。 韩侂胄对大宋的一腔忠心是真的,他一心北上伐金,甚至不介意起用曾经因为党争而落败的那批人,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前来帐下效力,就算是江湖女子,他也不会拒绝。 但他功利心太强。 林朝英和黄药师过去之后,瞧着韩侂胄,只觉他似乎十分着急出兵,那副急迫的模样,不像是什么精忠报国,反倒像是……想用一场大胜仗,换得自己相位的稳固。 不过不管韩侂胄有什么私心,只要大家的利益一致的——打败金兵,收复失地,也是能一齐共事的。所以虽然瞧不大上韩侂胄那急功近利的心态,林朝英和黄药师到底还是留了几日。 直到楚歌送了信过来。 看了信,林朝英和黄药师联系了一下这几日所见,觉得楚歌所言非虚,便向韩侂胄直言军中缺少将才,此次出兵怕是难有结果。 这番劝告,本意是想让韩侂胄去找人举荐一些将才,不是信不过老将,而是老将们年纪实在不小了,总要考虑好后路。 不想韩侂胄却觉得他们是来有意拖延出兵时间,非但没去找人,反而下令加快粮草清点速度,尽早出发,还对他们冷淡了不少。 林朝英和黄药师向来高傲,此次会留在韩侂胄帐下听令行事,也不过是对收复故土的一腔热忱,被这么打脸,都不太高兴。再加上楚歌说此战不会有太大的收获,反而更给了金国敲诈勒索的借口,不如继续休养生息,培养将才,缓缓图之,顿生去意。 最后只能跟韩侂胄以及其他较为相熟的义士提了提小心内奸之类的话,便出了营地,从临安乘了一艘大船,往黄药师的桃花岛而去。 这样也好。楚歌把信收了起来,又喊上叶归程一起帮忙把黄药师和林朝英留在这里的东西打包,托人送去桃花岛。 以黄药师的性子,此番把林朝英带回岛,他们的好事估计也将近了。就算不是,韩侂胄北伐,天下将乱,黄药师也有理由把林朝英留在岛上,这么长时间,怕是连孩子都该有了。 送走黄林两人留在酒馆的东西,王重阳也带着《武穆遗书》还有一身伤回来酒馆。 王重阳自诩正派君子,到了铁掌峰自是不会像原著里黄蓉郭靖那般去偷,而是堂堂正正地管裘千仞要。 裘千仞虽然惧怕王重阳,但作为一派帮主,当着所有帮众的面,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轻易动了先教主的遗体。 两人撕扯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江湖人武力解决一切。 裘千仞自知打不过王重阳,又见王重阳孤身一人前来,便耍赖一定要比五局,并且把自己留在最后,意图用车轮战将王重阳拖垮。 王重阳光凭先天功都能差不多得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如今又看过了《九阴真经》——修道这些年,道家经典学说他也学了不少,这《九阴真经》不过略略一看,自然而然就悟了,功力比之以前强了好几成,这种小手段还不放在眼里。 王重阳赢了之后,便去铁掌峰的禁地,也正是上官剑南存骨之处取得《武穆遗书》。 虽然楚歌提醒过他裘千仞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他拿到遗书后,还是因为高兴而放松了下来,回程下山的时候,不慎中了裘千仞的埋伏。 之前比试的时候,裘千仞故意藏拙,这次带了门下亲信,却是处处想要致他于死地。王重阳全心还击,最终拼着一身伤,硬是把裘千仞给宰了。 王重阳一边由着杜叔给他抹药裹伤口,一边冲楚歌叶归程二人感慨——铁掌帮也有不短的时间,上任帮主更是难得的义气之士,可惜这百年的基业和威望,算是毁在裘千仞的手里了。物伤其类,想到上官剑南那般的人物,临死的时候所找的接班人也定是经过细细考量观察的,结果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找了这么个败类。那待他百年后,这接掌全真教的弟子也不知是谁,又究竟是哪一副脸皮…… 这么想着,王重阳不由在心里想着,等会去全真教观,还是要对门下弟子多家管束教导,这样不管将来全真教交给了谁,想必都不至于出现裘千仞那样的败类。 楚歌以王重阳重伤为由,让他在酒馆歇一晚上再走,然后跟他借《武穆遗书》一阅,打算趁着这个时候,她和叶归程一起把武穆遗书抄一份。 有过公开《九阴真经》的事,王重阳对《武穆遗书》守得也不是太紧,再说这也是楚歌让他去取的,便痛快地答应了。 楚歌和叶归程老老实实抄《武穆遗书》,欧阳锋却是从难得从偏院出来。《九阴真经》他抄完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要么指点指点欧阳克念书,要么就是窝在屋子里琢磨真经的意思。 其实若是十几年后欧阳锋看到真经,不必去细究,也会自然而然地明白其中的内容。那是因为多年的体悟,早就让他有了自己的道——武道也是道。但现在的他还是年轻了些,这深奥复杂的真经,根本读不通。 正当他叹气时,欧阳克却提醒了他——读不懂的话,那就去找懂的人问问啊。 而这个懂的人,欧阳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牛鼻子老道——这可是正经的道家子弟。 所以听杜叔说王重阳也来了,他立刻就找了来。 欧阳锋现在还不知道自家便宜师父给自己找个了个师伯,而王重阳也一直不知道这个死对头如今已经成了自己的师侄,两个人还是面上的交情。 听欧阳锋说明来意,王重阳本想拒绝。 王重阳其实是一直忌惮着欧阳锋来着。因为欧阳锋这个人武功太高,又极有天分,偏偏性子狠辣、不把人命当命,而且还是个外族。若非有自己在,怕是这家伙早就把中原江湖搅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但是自己能胜过他,除了仗着先天功的威力,其实更多的还是自己比他年长。 若是教他也学会了《九阴真经》,到时候没人能压住他,谁知道他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他正准备拒绝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主意——若是在讲解的过程中掺杂些说教的话,也不知能不能把欧阳锋那性子掰过来…… 王重阳这样想着,便接过了欧阳锋自己抄录的《九阴真经》,问明白了哪段不懂,就开始明着讲道,暗地里洗脑。 欧阳锋听着,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难道王重阳故意给自己乱讲,好让自己走火入魔吗?不对,王重阳为人正派,要害自己就光明正大的害,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所以应该也没什么不对? 于是抄完《武穆遗书》,带着原本打算还给王重阳的楚歌,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大声笑道:“归程,你这徒弟和你师兄这师叔侄俩,倒是相处得比跟你都好啊。” 欧阳锋&王重阳:师叔侄?谁啊?! 第65章 65|2.8更新 欧阳锋和王重阳愣了一会儿,突然一起反应过来楚歌话里的意思,一个拔剑,一个抽拐,立刻后撤,离了对方三尺远—— 原本其乐融融的谈经论道场面,顿时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横眉冷对。 欧阳锋下颔紧咬,半晌,冲王重阳冷冷一笑:“师伯?就凭你这牛鼻子老道?” 几乎势均力敌的老对手突然变成了师侄,王重阳本来还觉得十分不妥,但听到这话,却是怒极反笑,冷哼:“做我王重阳的师侄,你还不够格!” 王重阳这话也不算夸张。全真教弟子弟子入教都是有要求的,须得出身清白,人品正直,品行端方。 欧阳锋自也知道这点,不由抿起唇,盯着王重阳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后猝不及防地一抬手,手中毒杖便如灵蛇般向王重阳面上袭去—— 王重阳略微一个侧身,毒杖擦着他的面颊而过,他趁此机会用力挥出一剑。 这一剑角度十分刁钻,逼得欧阳锋不得不收杖回防。 两人立即缠斗到一起,你来我往,转瞬已是过了数百招。 欧阳锋心下不由大骇。 作为多年来的老对头,欧阳锋自是十分了解王重阳。论武功,他深知自己并非王重阳的对手,但真说起来,他也不过是稍逊一筹。他的眼睛毒辣,鼻子灵敏,早就发觉王重阳受了伤,中了毒,虽然看王重阳的样子,毒应该是已经解了,但伤势还是极重。在这种情况下,他有九成的把握赢了对方。 但已方才过得这百招来看,就算受伤,王重阳还是不落下风,这说明王重阳的武功已经是今非昔比,这如何能不让他害怕。 这牛鼻子老道,武功居然又精进了不少。欧阳锋想着,手下毒杖速度更快,招式愈发精妙准确,处处皆是杀机。 而王重阳持剑抵挡,看着游刃有余,心里却也在庆幸自己早早练了《九阴真经》,要不然,不说眼下与欧阳锋的这一场会不会赢,怕是根本就不会从铁掌峰活着下来。 两人又过了几百招,依旧不分胜负,也是分不了胜负。最后还是欧阳锋手中毒杖一挑,趁王重阳后退躲避之际,连连后跳,收起拐杖,对叶归程一拱手:“师父。” 楚歌笑吟吟地从叶归程身后探出身,道:“怎样欧阳锋?《九阴真经》厉害吧?” 那牛鼻子老道原来练了《九阴真经》?欧阳锋心下一沉,正要说《九阴真经》也不过如此,却又听楚歌笑道:“重阳真人可是修道十年,对于道家学有几分精通,《九阴真经》更是一读便通。如今他是你归程师父的师伯,也就是你的师伯,都是代黄裳老前辈传书。你若有读不通的地方,完全可以向他请教。” 欧阳锋抬头看向王重阳,王重阳正好也看向他,两个人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有什么资格当我师伯/师侄? 自己嫌弃别人可以,可是别人要嫌弃自己……两个人又同时怒目而视——像我这样的武学奇才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两人对视半天,突然觉得,这样的话,似乎……也挺好? 欧阳锋:虽然平白矮了一辈,但是他们西域人才不讲求什么辈分。以后他就有理由让王重阳给自己讲解那天书一般的真经,等他学成了,兴许就能打赢王重阳…… 王重阳:师侄?这是个好名分啊,以后他要教训或者教导欧阳锋,不就有立场了吗?还有讲解《九阴真经》的时候,他大概也可以夹杂点东西,比如为人处世的道理什么的…… 这么一想,两个人收回了眼里的火药味。 王重阳捡起方才扔到了地上的《九阴真经》,道:“这里的意思……啧,欧阳师侄,你瞧你这一手狗爬字,亏你拿得出手来——你过来,我给你详细讲讲。” 欧阳锋的汉字楚歌和叶归程也见过,不由闷笑。 欧阳锋眉头跳了跳,但还是拱手谢过重阳师伯,然后上前几步,听他细讲。 当天夜里,两个斗了好几年的老对头秉烛夜谈了半宿。 听王重阳讲了这一次之后,欧阳锋虽然觉得他十句话里有九句半是废话,但就那半句,还是很大程度地解答了他的疑惑。冲这点,他还是非常认可王重阳这位师伯的。 于是等王重阳第二天要走的时候,欧阳锋也把自己的行李还有儿子一块儿打包好,跟着对方一起去了山上的全真教观,准备在道观久住,知道彻底参透《九阴真经》。 欧阳锋父子离开时迟早的事,楚歌也没多拦,倒是杜叔颇为舍不得,临走的时候给欧阳克塞了不少点心。 这下子,酒馆后院就恢复了过去的样子,彻底清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因为战乱,粮食比较贵,楚歌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在这里就没买过新粮,酒馆里陈米的数量也有限,只能减少酿酒的数量。闲来无事,她又去仓库翻找了几次,把有用的,都让人给王重阳送去,并且给了他足够的暗示——金国内政混乱,不是长久之相,不足为惧,这段时间不妨养精蓄锐,待来日,将其一举攻破,尽收全部失地。 王重阳年轻那会儿毕竟领导过义师,想来还是有点人脉的,若他能认真对待楚歌的提醒,等大宋休养生息到足够的时候,一举攻破的恐怕不是金国,而是蒙古铁骑。 当然,楚歌也没把一切希望放在王重阳身上,黄药师和洪七公两边也都有提醒,基本上给了王重阳什么,这两边也都会有差不多的一份,包括《武穆遗书》和《九阴真经》——洪七公的丐帮势力庞杂,兴许就会有个什么不世出的天才,而黄药师……也许黄药师对这些并不太在意,但楚歌相信,林朝英会让他非常在意的。 外人走了之后,酒馆的时间又变得缓慢凝滞起来。 没过多久,便从桃花岛传来黄药师和林朝英成亲了的消息。 黄药师和林朝英都不是多么喜欢热闹吵闹的人,两个人能又都父母双亡,所以成亲的时候并没有大肆操办,甚至连宾客都没有请,只在桃花岛穿着鲜红的嫁衣,两个人能甜甜蜜蜜地拜了天地。 不过成了亲之后,黄药师带着林朝英过来了一趟——倒不是特特过来的,这段时间北伐捷报连连,这天下似乎也不是那么乱了,所以两个人便四处转转,既算是度了个蜜月,也算是弥补黄药师对于没能陪林朝英浪迹江湖的遗憾。 顺路就来了一趟楚家酒馆。 几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顺带回忆了一番华山论剑之后在酒馆里的热闹日子,并没有停留太久,次日便继续往下一处而去。 林朝英和黄药师感情正好,如胶似漆,可以称得上情场得意,王重阳和洪七公那边的事业也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王重阳用《九阴真经》勾来了不少向武之人,因为战争,壮年男子基本都被征召入伍,所以来的大多是少年人,然后在这些少年人里,他发现几个在军事方面颇有天分的孩子,便请了曾经义军中的旧识,专门教他们行军布阵的兵法什么的,尤其以《武穆遗书》为重。 而洪七公那里则恰好说明了高手在民间。当初在陆小凤的世界里,朱停对叶归程所描述的剑三世界唐门千机闸进行过复原,也对火铳进行过各种研究改造,给楚歌留下不少成品半成品还有设计图纸,这些东西给了洪七公之后,他便在丐帮里找到精于机关制作的人,依据图纸,还真制造出一些实用且威力巨大的武器,在北上伐金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再后来,轰轰烈烈的北伐结束,最后的结果也说不上输还是赢,勉强算是赢了吧,收回大散关、濠州等地,却也无力继续北上,而金国虽然因此对宋有了忌惮,却也同样没多余的精力继续打下去,最后匆促结束。 又过了一段日子,黄药师来了信,却是说是林朝英有了身孕,没多久又来一封,说是诞下一名女婴。 对于两个人的第一个孩子,黄药师和林朝英自是喜爱非常,在名字上纠结了许久,废掉了无数个形象寓意俱佳的字眼,最后决定单名一个“蓉”字,小名便唤作“蓉儿”。 一听黄蓉出生了,楚歌自是想知道郭靖如何,正要托人去临安牛家村打听的时候,偶然听来酒馆蹭饭的欧阳克说,最近全真教刚进来两个小弟子,是丘处机道长故交好友家的儿子,一个叫杨康,一个叫郭靖。 全真教观现在香火十分鼎盛,前来拜师的人不少,就算为了防止观内人数太多,提高了入门的门槛,但每天入教的弟子还是很多。本来欧阳克随着欧阳锋住在观内也没太关心这些,只是那个叫郭靖的没什么,可那个叫杨康的可是神气的很,据说是什么杨家后人,在观内十分受宠爱,所以为人很是张扬,让他十分厌烦。 郭靖和杨康拜入全真教了?楚歌撑着下巴,心里想着,这么说来,郭杨两家当是并未遇上如原著那般的祸端,倒是挺不错的。 只是不知道,这部戏,又要如何演下去? 第66章 66|2.9更新 又到一年桃花盛开的时节。 桃花岛被叫做桃花岛,岛上各色桃树是少不了的,到了季节,千树万树的桃花一齐盛开,几乎覆盖满了整座小岛,遥遥看着,粉艳艳的一大片。 黄药师站在码头边的树下,白玉箫抵到唇边,呜呜咽咽的箫声缓缓流泻而出,响彻整个小岛。 过了没多久,铮铮琴鸣乍然响起,仿若纤软的蚕丝,一点点纠缠上箫声,琴箫相应和着,在岛上婉转成一曲温柔低沉的调子。 曲声将歇,一阵阵清脆的小孩子笑闹声自繁茂浓密的桃花林中传出。 听着笑闹声越来越近,黄药师微微一笑,手指轻滑,箫声忽然拔高,已是准备收声,那琴声仿佛也预料到一般,琴音骤然弱下。 待有小小的身影自桃林中显现出来之时,琴箫合奏恰好结束。 黄药师收了玉箫,抬头看了一眼小岛中心,随后低头,抬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萝莉正好一头撞进他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腰,叫道:“爹爹爹爹爹爹你回来啦!” 小萝莉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冰肌玉骨,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 紧跟着,又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黄药师的大腿:“爹爹爹爹,阿绮师姐这次出岛回来,又带回个小女娃娃,长得好可爱好可爱哒~” “蓉儿、荀儿。”黄药师弯下腰,挨个拍了拍两个小孩儿的脑袋。 ——这一对儿小萝莉小正太,正是黄药师和林朝英的大女儿和大儿子,黄蓉、黄荀。 黄蓉黄荀一起仰头笑眯眯地看着黄药师,这时,从林子里又跑出一大串足有四五个小孩子,一边嘟囔着:“蓉儿小师叔太坏了,竟然仗着轻功好,先跑了……”,一边疾冲而来,差点没把黄药师父子三人淹没。 所幸黄药师功夫好,面对这般疾冲也依旧能稳住下盘,不动如山,甚至还能腾出手来,把受反作用力差点被弹出去的几个小娃娃给拽进怀里。 抱住黄药师之后,几个小娃娃便开始嘁嘁喳喳地吵起来:——师祖,你总算回来啦! ——师祖师祖,你出门有没有给如意带什么好玩哒? ——师祖师祖,冯姑奶奶家的小朋友生得好不好看? ——师祖师祖,师祖婆婆生的小小师叔可好看啦! ——师祖公公,阿绮师父这次带回来咯叫龙儿的小师妹~师祖说根骨很好~…… 黄药师一直静静地含笑听着,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黄药师如今虽然四十多了,但因为武功修为高,倒是不怎么显老,此时剪裁合体的一袭青衫被海风扬起,嘴边又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潇洒风流又成熟稳重。 美色总是没有国界不分年龄的,几个小包子不管男女,全都飞红了脸颊,呆呆地看着黄药师。 看小娃娃们都说完了,黄药师依次拍了拍一团小包子的脑袋,然后一把抱起黄荀,空着的一只手拉起黄蓉,带着一群拽着他衣摆不放的小娃娃,往岛中心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礼物我自然都有给你们准备。那船走得慢,还得稍待几日。不过你们阿绮师叔又给你们添了个小师妹我不知道,只怕要从你们的礼物里抽出一点,送给她了。你们冯姑奶奶刚生了个大胖小子,瞧着机灵古怪,估计将来啊,不比你们蓉儿小师叔让人省心。” 还不等黄蓉抱怨点什么,小娃娃们立刻嘘声一片,纷纷道:“哎,冯姑奶奶以后可惨啦,比蓉儿小师叔还淘气,真是作孽哦~” 黄药师瞧了黄蓉一眼,看她撅着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不由摇头一笑,心想蓉儿如今其实也不算太让人操心了。 这些小娃娃除了一个叫李莫愁的小丫头是阿绮出岛游历江湖时捡来的徒弟,其他的都是他的弟子们的孩子。 ——阿绮本是林朝英的侍女,因为有半师之谊,等她跟着来了桃花岛之后,林朝英就干脆正式收了她作徒弟。而他年轻时收的几个徒弟如今也都长大成人,出岛之后,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和事业。 黄药师的弟子们对黄药师总是敬重非常,常常感念师父的教诲,就算成年了,也总是把师父当年的恩情挂在嘴边,比如曲灵风,成婚后连带着老婆一块儿成了黄药师的脑残粉,等生下女儿曲如意,并且教养懂事后,就把人送到桃花岛,请师父代为抚养,之后的师弟师妹们也有样学样,孩子一懂事,就送到桃花岛。 黄药师性情放诞不羁,其实不大会养小孩儿,也不大喜欢孩子们吵闹,不过林朝英和阿绮喜欢,岛上地方又大,便留了下来。也好在这些孩子们在家的时候就被教育要听师祖和师祖婆婆的话,倒也不淘气——实际上光凭颜值,黄药师和林朝英就把几个小娃娃征服了。 桃花岛三代弟子们:虽然爹娘也挺好看,但果然还是师祖和师祖婆婆最好看啊,看着他俩,我都能多吃两碗饭! 因为一上岸就用箫声报了信,所以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阿绮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他后立刻迎出来,说了几句师爹辛苦了的话之后,又一看一群小娃娃因为在桃花林里跑了一圈又是汗又是灰的,连忙领着他们去换洗,黄药师无奈摇摇头,进去正屋找林朝英。 林朝英此时正坐在婴儿床旁边看着孩子,听到动静,立刻回首笑道:“回来啦?这一行可顺利?阿蘅妹子家的新添的孩子怎样?” ——黄药师此番出岛,正是去参加阿蘅次子的满月礼。而林朝英因为刚出来月子没多久,孩子离不了人,便没有同行。 “阿蘅她如今一切都好,那小子生下来足足有八斤,倒是比咱家这个还壮实。”黄药师笑着点点头,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也探头看向婴儿床。 床上躺了两个小娃娃,俱是白白嫩嫩,玉雪可爱。一个是他和林朝英的小女儿黄萱,而另一个,估计应该就是孩子们说的阿绮捡到的那个叫“龙儿”的小弟子了。 林朝英见黄药师对龙儿有几分探究,便解释道:“这个是阿绮出门捡到的孩子,我看她根骨倒是极适合修炼我那套《玉女心经》,便让阿绮收了她做弟子。” 别人家的孩子,黄药师再关心也有限,还是看着自家小女儿,“我出岛这阵子,萱儿没闹你吧?” 林朝英失笑:“这只会哭的小东西,怎么没闹我。不过她才这么大点,最多也就闹得人睡不了觉,又有阿绮帮我,比蓉儿七八岁那会儿可是让人省心多了。”说着,瞪了黄药师一眼:“蓉儿当初被你宠得太过,可是无法无天了好一阵子,好在你醒悟的早,早早把她那性子扭过来了。而对荀儿你又太过严苛,之前小小年纪就总是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容易这阵子才松快了些,这萱儿你又打算怎么养?” 黄药师默。 蓉儿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当真是宠上了天,至于荀儿,毕竟是男孩子,严格些也不算什么,但是萱儿……罢了,这也算是老来女,就算宠得再过,大不了再像蓉儿那般懂事之后再好好教导,他们的孩子…… 黄药师道:“咱们的孩子,你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林朝英自然舍不得,索性撩开手,道:“那还是继续宠着吧。有咱俩,又有那么多师兄师姐,总归不会让她吃了亏。”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父母要继续惯着自己,不让自己受委屈,反正正说着,本来正睡得香甜的黄萱突然张开嘴大声哭了起来,她一哭,旁边的龙儿也跟着嚎了起来,黄药师和林朝英赶紧上前,林朝英抢先一步把黄萱抱开,黄药师正要抱出龙儿哄哄,远离了噪声源的小家伙却是砸吧砸吧嘴,又继续睡着了。 黄药师只能去看林朝英。 林朝英摸了摸黄萱的屁股,便知道是尿了,便放到一旁的榻上,手脚利落却又不失温柔地给她换了尿布。 此时春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撒了进来,林朝英松松挽起来的鬓发垂下一缕,温柔地蹭着她如玉般白皙光洁的侧脸。 这一瞬间,仿佛时光回流,空间倒转,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酒馆。 那时的他一心向武,未尝寂寞,可自酒馆门前随意的一瞥,便有了个心心念念的人。 那时的她还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就连喝酒,都要喝稀少的蜂蜜酒,而这会儿,却是落入凡尘,就连为小娃娃换尿布的活计,都做得行云流水。 当初的痴迷,而今已经变作了痴恋。 迷无意,恋有心。 黄药师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林朝英道:“你闺女哭成这样,你笑什么呢?” 黄药师道:“楚老板和叶公子许久没跟我们联系了吧?待过两个月,带着蓉儿姐弟三个过去看看?” 林朝英给黄萱换好尿布,一边晃着哄她入睡,一边道:“过去看看也好。这么多年了,也不晓得小楚歌和叶公子如何了。”说到这里,林朝英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上次我们带着蓉儿荀儿过去是八年前了吧?那时候我看小楚歌那么喜欢荀儿,问他俩何时成事,岂不是也能早早有了自己的孩子?” 黄药师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不由问道:“那楚老板和叶公子怎么说?” 林朝英笑道:“想不到小楚歌和叶公子平日里黏黏糊糊的,可这一说正经的时候,脸皮倒是薄了起来,都不说话了。” 黄药师挑了挑眉,不由道:“阿英你这话说的也许有点冒失了——楚老板和叶公子未必就是你想的这种关系。” 林朝英摇摇头,放下已经睡着的黄萱,低声道:“叶公子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便是比起你我亦或是重阳真人都不见逊色,却甘心在一家酒馆做个小伙计……而小楚歌,对叶公子也是极为信重,这种信重,是完全可以托付生死的。一般的关系,如何能到这种程度?” 黄药师微微垂下头,若有所思。 又过了三个月,黄药师林朝英便带着三个儿女出岛上岸,往金州而去。 只是等到了目的地,却只看到原本该是楚家酒馆的位置,却不见昔日旧友从柜台后探出一个脑袋,扬着甜甜的笑脸说声好久不见,也不见身姿挺秀的黄衫青年背负轻重双剑,周旋在店内酒客之间,目之所见,只剩下丛生的杂草。 第67章 67|2.10更新 郭靖年满十八岁的时候,收拾妥当好一切,和师弟杨康一起,下山历练。 下山前几日,郭靖央过如今的全真教掌教师伯马钰,得以进去被当作思过之所的后山,找周伯通师叔祖。 周伯通性子跳脱,爱玩好动,还喜欢捉弄别人。一般人被他捉弄个一两次就长了记性,特别防着他。这般的人,他嫌弃;而另一些人不够机灵,被他捉弄的多了,嫌弃他。只是郭靖没什么心眼,被捉弄了也不生气,两人倒是渐渐得成了莫逆,很是玩得来。 直到六年前,周伯通差点闯了大祸。 周伯通做事向来不分轻重,无意间发现了师兄找人搞得那些火铳连弩,而后又知道这是楚家酒馆小老板首创,就乐颠颠跑去找楚歌想要两个成品玩玩。楚歌挺喜欢周伯通这闹腾好玩的性子的,索性便给了,但想想原著他跟瑛姑那点事,就算这回被她蝴蝶了,她还是觉得十分糟心,于是在示范了使用方法后,又坑了他一把——三言两语就忽悠得他兴致勃勃地想拿着火铳连弩跑去暗杀金国皇帝王爷。幸好王重阳发现他的异常,才及时阻止了。那时候王重阳自觉活不了多久了,又想着没了自己,这唯一的师弟再这么继续跳下去,迟早出事,就把他赶去后山,勒令思过十年才许出来,还不许人去看他,指望能磨磨他的性子,让他有点长进。 然而周伯通却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虽因敬重师兄,不敢从后山溜出来,但也从没好好思过,闲来无事把《九阴真经》《武穆遗书》背了个遍后,又无聊得想出了左右互搏的玩乐法子。 这次郭靖得马钰首肯前来看他,可把他高兴坏了,连忙献宝一样把左右互搏的招式教给了郭靖。 郭靖知道周伯通爱玩,便高高兴兴地学了,又陪着他玩了一场,这才同他讲了自己要下山的事情,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过节怕是不能来看他了,还说待他四年后从后山出来,到江湖一起玩。 反正郭靖在山上也不能时时来看自己,周伯通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倒是四年后就可以出去一起玩了让他很高兴。 跟周伯通告别完,又同杨康一起听了丘处机训诫,两个人这才一块儿下了山。 虽说历练的目的是要吃点苦头,磨练意志,以助武功修习,不过作为全真七子之一的丘处机最倚重的徒弟,又是全真教三代弟子中曾经被已故师祖重阳真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过一阵子的人,郭靖和杨康就算是初次下山,也没吃太多苦头。 一是郭靖手上功夫过硬,杨康脑子灵活,就算遇上什么危险也每每逢凶化吉;二来江湖人士知道这两位曾被重阳真人教导过一阵子,也都给这位昔日五绝之首一个面子,对他二人颇为照顾。 其实要说起来,全真教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还没有算上外门弟子和挂名弟子,光是正经拜入了全真教的三代弟子就有五百多人,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被王重阳亲自教导,光是想象就知道多么难得,也着实令人不解。 先说杨康,他虽然也算是名门之后,也自小聪颖,俊逸潇洒,但观内出身比他好、比他聪明、长得也比他好的不知凡几,而郭靖更是,论出身没出身,论长相,也就只能算精神而已,还性子执拗倔强,脑袋笨拙不知变通,也不知道重阳真人怎么就看上了他,就连他们的师父丘处机也不理解。 不过好在郭靖杨康也没有辜负王重阳的厚爱,郭靖脑子虽然不够灵活,但贵在老实本分,又肯吃苦耐劳,武学天分也不算太差,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一心练功,更兼之又有名师王重阳亲自指点,就算一开始武功修为进境缓慢被众人多有嘲笑,在练功一事上始终持之以恒,而后厚积薄发,如今也可称得上是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而杨康脑子聪明,武功进境也向来很快,虽不及郭靖用功,但也不比郭靖逊色多少。 对此教中长辈虽没说什么,却都知道,杨康性子便是如此,不能强求他去吃苦,所以这辈子的武功修为定是比不过郭靖了。 不过这般年纪有了这等修为,也算是没有辱没天下五绝中神通重阳真人的威名。 只是到现在,他们还是没看出来这两个小子到底烧了什么高香,竟得师父青眼——要知道,就算是重阳真人的徒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他几句单独指点的,一般都是大家伙一起听课,而且多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这个让全真教上下多有猜测的问题,答案其实很简单——楚歌跟王重阳打听了几句郭靖和杨康的事情。 虽然楚歌一直在致力于剧透毁剧情的大业,但她其实心里也不是对这所谓的剧情没有感觉的,尤其是许多时候会破坏属于主角的机缘。比如绝代的世界里,她抢先占了地宫,取了天地五绝留下秘籍,但也传给了小鱼儿,所以这次改了郭靖杨康的命运,相应地也破坏了属于他们的机缘,难免多关心了几句。 自从武穆遗书事件后,王重阳心里对楚歌有不少猜测,只是他向来讲个理字,没证据的事就算在心里憋死也不会跟别人讲,看楚歌这么关心刚收进门下的两个小弟子,不由也多留心了一点。既然留心了,随口指点上那么一两句也是正常。再后来他上了年纪,徒弟们让他选两个三代小弟子在跟前伺候着,他也就只能想起这两个还算熟悉的名字。 不过这些原因什么的倒是不重要,总之有背景又有本事,兄弟两个又齐心,没出一年,便在江湖上闯出些侠名。 “郭哥,这回狠狠挫了赵王府招徕的那群乌合之众,完颜洪烈那老匹夫定要气炸了——接下来咱们去哪儿?”杨康高高兴兴地问道。 郭靖拿出一封信,爽朗地笑道:“暂时怕是去不了别处了。欧阳大哥来信,他终于打动了东邪前辈,让他松了口,肯把黄姑娘下嫁与他了。” 杨康闻言,也是一笑:“欧阳大哥自从四年前瞧见了黄姑娘一面,可是惦念了许久,这下总算遂了愿了。东邪前辈和西毒前辈齐名,这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郭靖转而又拿出一封信:“别说欧阳大哥了。杨伯伯来信,说杨伯母给你寻摸了一户人家,让你回去跟姑娘家相看相看。杨伯母眼光定是不错,想必康弟你也是好事将近了。” 杨康道:“怎的郭哥还没说呢,就先来操心我了?长幼有序,郭哥没给我找个嫂子回来,小弟岂可先娶?对了,其实我家妹子正经不错来的,郭哥你真不考虑考虑?” 郭靖道:“康弟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家妹子那般精细的人,我这大老粗可莫要唐突了她才是……” ***** 楚歌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 自从上次林朝英来过,调笑了她和叶归程一次后,她总觉得二少对她好像有点疏远了。 不过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楚歌心想。 从叶归程出现在酒馆开始,他的目的都是为了回家。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酒馆一直在不定时地穿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穿到他本来的世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等哪天穿到了剑三的世界,那既是他回家的日子,也差不多是他们永别的日子。 除非叶归程决定不回家了。 楚歌承认他对叶归程确实是有点意思,平常的生活中也从来未曾掩饰过自己对他的依赖和信重。 这自然是有私心的。 一来过日子本就不能总是束手束脚,率性而为便是,二来……未尝就没抱着让叶归程也对自己动了心,便是到了家乡,也不再回去的念头。 楚歌觉得叶归程自己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 但这种事,没人点明不妨装聋作哑一番,这样大家都高兴,但是一旦被人点明——就像是林朝英那番话,他们就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叶归程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之前他可以当作不懂,只当自己是个店伙计,还是个非常听话、对老板有求必应的小伙计。但之后都被林朝英点破了,再装不懂未免是瞧不起楚歌,拿她当傻子哄。 既然懂了,就该拿出个态度——若是一如往昔,那便是接受了她的心意,若是不接受,自然要稍微拉开点距离,免得给了人错误的希望。 #道理我都懂,然而并没有什么软用# #失恋少女的心情你不懂# 楚歌自怨自艾、唉声叹气、磨磨蹭蹭地洗漱好了,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前头店里。 没想到店里只有杜叔在。 见到楚歌有些疑惑地四处张望着,杜叔笑眯眯地解释道:“小姐早!叶公子回家啦!他走得匆忙,估计是见过家人之后会正式回来跟小姐告辞。” “回家?”楚歌一愣,心里有点酸酸的,而后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省得叶归程留在这里怕是会有些不自在。 杜叔一边擦桌子,一边道:“藏剑山庄啊。今儿一早便有人来买酒,盛酒的当口他说了件江湖大事——过两日,藏剑山庄少庄主要将镇庄宝剑鱼肠剑,赠送给天下第一美人呢。” 哈啊?楚歌心里的酸楚立刻消失殆尽,眨眨眼,还有点幸灾乐祸——叶归程要白跑一趟了。这里肯定不是剑三的世界。不过……还有哪个世界有藏剑山庄呢? 正想着,突然听杜叔非常严肃道:“对了小姐,这阵子你尽量少出门,听说最近江湖上突然冒出个‘梅花盗’……虽然你练了点武功,但这梅花盗似乎极其厉害,不少江湖高手都折在他手下,您可千万别冒险啊。” 梅花盗?楚歌一歪头,突然想起来——李寻欢! 楚歌想着,又细细思索了一番——她都快忘了,小李飞刀里头确实有个藏剑山庄,山庄似乎只剩下一个少庄主,而且在这部剧里是炮灰……等等,如果也是叫藏剑山庄的话,就凭叶归程对自家藏剑山庄的那份归属感,若他知道那少庄主为了个美人争风吃醋,甚至不惜把镇庄之宝送给美人,只为求美人一顾…… 呵呵。 这位从未见过的游龙生游少庄主,为你【点蜡】。 第68章 68|2.11更新 从陆小凤到绝代双骄,再到射雕英雄传,走过这么多个世界,虽然叶归程的容貌未有太大的变化,酒馆的时间也稍微怪异了些,但他也还是感觉离开藏剑山庄的时间已经很长了,长到有些事情回忆起来,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所以一听那客人提到藏剑山庄,他几乎连藏剑山庄何时有了个少庄主,他们此时又是在何地都没考虑过,问了一声藏剑山庄的方向,便驱马直往那方向而去。 昨日还是盛夏,如今变换成了初冬,骏马疾驰,本不算太大的雪花糊在脸上甚至有了几分微微的刺痛,凉意入骨,把叶归程回家的心情冷却了几分,这时才突然想到——他终于找回了家,今后自是侍奉师父身旁,再不愿多离开半步,只是……待来日楚家酒馆在此地待够了时间,去了旁的世界,他今生……可还有机会与楚歌再见? 呵。便是再见又如何?以酒馆那般诡异的时间,纵是再见,也不知自己会是黄发垂髫的无知小儿,还是白发苍苍的糊涂老翁? 叶归程想到这里,心里竟是对归家生出几分怯意,不由用力一扯缰绳。 马儿高扬前蹄,人立而起,随后停下来,用蹄子刨着地面,又烦躁地打了个响鼻,似乎是有些疑惑跑得好好的,主人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叶归程安抚地拍了拍马脖子,低低地叹了口气,心想,也许他跟楚歌本就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他迷了路,而她把他送了回来。 这么一想,叶归程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却也有些空落落的怅惘遗憾……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抹去脸上冰凉的雪花,叶归程索性不再细想,转头四处看了看,想找找方向,却愕然发现此处自己完全不认识。 他自小便被叶家人捡到,拜入正阳门下,修习藏剑武功,藏剑山庄周围的每一寸风景他都已熟知,既然藏剑山庄就在这附近,他为何仿佛从未来过一样呢? 风雪这时似乎突然大了起来,路上行人稀少,有的也都低着头,袖着手,行色匆匆。叶归程突然捏紧了手里的缰绳,勉强按下心里的疑惑和不安,调转马头,驱马走向最近的一家铺子,询问藏剑山庄的方向。 瞧见这么英挺俊秀的青年剑客,本为生意不好而唉声叹气的店铺掌柜心情突然好了几分,笑眯眯地指了方向——却是就在不远处。 叶归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但同时却也有些不易察觉的窃喜,这会儿他终于想起那个提到藏剑山庄的客人的话——藏剑山庄少主。 叶归程仿佛自言自语般嘀咕道:“藏剑山庄的少主……也不知是谁……” 那铺子掌柜从店里出来,袖着手,站在门口,抬头看着远处藏剑山庄的位置,眯了眯眼:“公子当是江湖人吧,竟连这事都不知道……这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叫游龙生,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新秀了……” 游龙生?果然不是叶家藏剑山庄! 叶归程皱了皱眉,再次一扯缰绳,驱马往藏剑山庄而去——也不知这个世界的藏剑山庄,比之叶家的藏剑山庄又如何? *** 塞外入关的官道上,积雪足有寸厚,而鹅毛般的大雪还在继续纷纷扬扬地落着,仿佛要把这整片世界尽数吞没。 这般大的风雪里,除了偶尔有那么一两只被生活所迫的野狼或者狐狸快速掠过,几乎罕见任何活物,天地空旷而寂寥。这样,木轮碾压过雪地的咯吱声便是意外的清晰。 这是一辆十分华美的马车,车上只有两个人,一个长相粗犷的赶车夫,一个斯文病弱的贵公子。 那贵公子虽然年纪不小了,眼角有着岁月留下的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有着十足的魅力,温柔又灵活,丝毫不显老态,一如青年人般富有朝气。 这正是李寻欢。 李寻欢本掀了车帘子看着外头的风景,足有十年未曾踏足关内,眼下就算是明明与塞外没太大区别的无边雪原,他依旧觉得十分新鲜。 只是他被忧愁和酒水侵蚀的身体终究经不起北关的寒风,不消多久,便难耐地大声咳嗽起来,他只能无力地放下车帘子,转而却是拿起桌上的酒壶,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酒。 酒水自是止不住咳嗽的。李寻欢再次大声咳嗽了几声,刚灌下去的酒水咳出大半,沾湿了一小片衣襟。 温烫的烧酒灌进肚子,加剧了这具身体的残败程度,却也烫暖了胃,给李寻欢的脸颊染上一片绯红。 咳嗽声许久才停下来。李寻欢将酒壶放回桌上,一个雕刻了一半的木人从袖子里滑到掌心,他摸出一把小刀,开始专心致志、目不转睛地继续未完成的雕工。 关北极其寒冷,官道上的雪冻得硬邦邦的,如同冰块般湿滑,马车的轱辘不知怎的打了个滑。 令李寻欢自傲了半生,抓着刀时从未抖过的手突然一错,在本来已经快要完成的木人划下重重的一道刻痕。 李寻欢一怔。 车外传来铁传甲饱含歉意的问候:“公子,方才路滑,小的没拉住,您没碰着吧?” 李寻欢立刻回来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刻坏了的木人,呼吸不自觉加重,一口冷空气吸入肺管,再次狠狠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声无事。 铁传甲憨声一笑,嘱咐了句公子小心,抖开了缰绳,继续专心赶车。 李寻欢却是看着手里木人身上那道丑陋的刻痕,苦笑——你看你看,我总是会伤了你…… *** “……鱼肠剑乃我藏剑镇庄之宝,今日游某赠与仙儿姑娘,聊表游某对仙儿姑娘的一片真心。我游龙生在此起誓,今生非林仙儿姑娘不娶,这江湖上谁若与仙儿姑娘为难,便是与我藏剑山庄为敌,必如此剑!” 藏剑山庄今日宾客如云,外头虽然飘着细雪,众人还在在藏剑山庄正楼前观看游龙生给林仙儿赠送鱼肠剑。 游龙生慷慨激昂地说完这番话后,突然抽出一旁一名藏剑弟子腰间的佩剑,单手一用力,那柄剑便断做了两截。 围观众人皆是一凛,心里赞叹游龙生不愧是如今江湖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光着份内力,便不是一般的年轻人比得上的。 众人连声称赞,不由看向站在游龙生身边,面覆白纱的林仙儿。 此时林仙儿穿了一身白衣,身段玲珑有致,便是覆了面,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依旧风情万种,教人只看了一眼,便几乎要痴了——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倒确实是名不虚传!若是赠出一把鱼肠剑便能得这位美人的青睐,也算值得。 游龙生瞧着底下人的眼神,既有些不满,却也有些得意,既希望像林仙儿这般的绝色只自己一个人能看,又想着这般的美人对自己比对其他人多了一份青睐,自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然后羡慕甚至嫉妒自己——却忘了,这分青睐,是自己拿祖传的宝剑换来的。 正在这时,却有人朗声道:“为了个美人甘心把镇庄之宝奉上……享誉江湖的游少庄主,恐怕也不过是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人,这个藏剑山庄,也不过如此!” 众人闻言,立刻从林仙儿的美色中回过神来,纷纷转头,望向声源处。 只见人群外围站了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穿了一身明黄玄黑相间的衣衫,背负轻重两把剑,身高腿长,容貌俊朗,气度高洁,风姿飒飒,令见之者皆是眼前一亮,内心更是赞叹不已——若非这人方才出言冒犯了藏剑少庄主,他们必定早已不吝夸赞地出声了。 就连林仙儿那平淡无波的美眸里都闪过一丝惊艳与兴致。 游龙生看叶归程一出声,便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别说他一直关注着林仙儿,自然看到林仙儿眼神的变化,盯着叶归程的眼神立时变得有些阴郁,右手也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佩剑。 叶归程出来此地,除了游龙生其他人并无半点兴趣——那林仙儿确实令人惊艳,可不说大唐美人不少,单说他这一路走来,见过不知多少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的风姿也不比她们强上多少,更别说她此时还覆着面纱,而唯一露出来的眼睛美则美矣,却也暴露出不少东西,实是落了下乘——自是看出游龙生右手的动作,不由轻轻挑了嘴角,也不装模作样,直接抽出轻剑,剑尖直指对方:“莫要怂,不服来战便是!” 游龙生咬牙:“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还未完,腰间剑光一闪,已连人带剑冲至叶归程跟前,冲着他前胸毫不留情地横切一剑—— 第69章 69|2.12 藏剑山庄闻名天下,靠的不仅仅是藏兵阁里那些名动江湖的神兵利器,更是那身足以护得住这些神兵利器的藏剑武功。 游龙生作为藏剑山庄少庄主,尽得老庄主卧龙先生真传,虽然因为年轻,修为稍显稚嫩,但那身精妙的剑法也足以让他以刚及冠之龄便在江湖得占一席之地。 而这一招不但极快,更是又准又狠,不但尽数笼住叶归程身前全部要穴,更是封住他所有可能的去路。 这几乎是必中的一招拼尽游龙生全部的力气,狠狠地划向叶归程的胸口。 今日来藏剑山庄的宾客大多都是对游龙生颇为看重的,此时虽然觉得他对这么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使这杀招有些过于狠毒了,但想想也是对方先对藏剑山庄出言不逊,便又觉得游龙生如此也算情理之中。 在场不少人都不由面露惋惜,甚至还有些心软的都不由闭了眼,似乎是不想看接下来那长相出众的青年血溅当场。 然而依旧睁着眼的人却仿佛是突然不会眨眼了,甚至几乎是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 雪亮的兵刃划破冰冷的空气,那黄衫的青年剑客却仿佛吓傻了一般地呆愣着——至少叶归程一动不动的模样,在围观的大部分眼里便是这样。 然而在剑与那身考究精致的衣衫仅剩半寸之远的时候,叶归程却突然动了——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实际上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行云流水般潇洒的姿态所吸引,直到一声刺耳的厉鸣,众人回过神,装饰华美到金灿夺目的狭长剑身已然完完全全地挡住了游龙生那一剑。 游龙生也因这突如起来的转折而有些愕然,尚还来不及反应,只见那黄衫的陌生剑客嘴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嘴里低低地念了一句“峰插云景——”。 那一瞬间,仿佛汹涌剑气仿佛凝成实体,向他迎面砸去。游龙生也算反应极快,及时运气丹田内的全部真气抵挡……但还是抗不住这股磅礴的剑气,身子整个腾空而起,向后飞去,最后重重地摔到地上,不只何时松手的利剑也飞起,几乎是同时,“夺”地一声,扎进一旁朱红的柱子上。 腥甜的铁锈味自喉间涌上来,弥漫了整个口腔,游龙生再次提了一口所剩无几的真气,总算将翻涌的气血压下。只是不待他松口气,那黄衫剑客突然急冲而至,手中剑光闪耀。 技不如人。游龙生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句话,不由握紧空空如也的右手,有些不甘又有些愤恨地砸向地面,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其他江湖人也被这突然的转折惊得目瞪口呆,甚至都忘了出手阻拦——实际上他们拦也拦不住。 金灿灿的轻剑势如破竹,直向游龙生刺去。 “住手!”一道娇俏的嗓音有如平地惊雷,蓦地响起。 话音犹在耳边,锋利的剑尖也恰好停在了游龙生眼皮前——这一剑,哪怕再往前一点点,就会刺破脆弱的皮肤。 众人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不由细细回味了一番那个声音——娇嫩得犹如出谷黄莺,动听悦耳,又如山涧清泉,清冷通透,也像是情人呢喃,低回婉转,清冷中生生听出几分温柔深情,这是他们听过的最美的声音,余音绕梁,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却。 而拥有着动人嗓音的,在这里,怕是只有天下第一美人的林仙儿。 众人不由转头,目光落在林仙儿身上。 此时林仙儿火红的披风已经落了一层薄雪,映衬着周围的积雪,犹如雪中红梅,妖冶又高贵。 林仙儿微微一笑,虽然隔着面纱看不到那个笑容,但那双极美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般,透出深深笑意。看到这双眼睛,在场人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就连差点死在叶归程剑下的游龙生都忍不住痴痴一笑,就连叶归程瞧着他的冰冷眼神都没注意到,只一心看着林仙儿。 林仙儿莲步轻移,走到叶归程和游龙生跟前,先向游龙生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对叶归程福身行礼,语调温柔婉转得仿佛饱含情意一般道:“多谢这位公子给仙儿面子,手下留情。” 叶归程只低垂着头看着游龙生,想仔细瞧瞧这个家伙到底跟他们叶家藏剑有没有什么相似。对于林仙儿的感谢完全就是置之不理,因为他本来就没想杀了游龙生,藏剑弟子君子如风,不是杀人如麻,跟林仙儿的阻拦没有半分关系。 见叶归程不搭理自己,林仙儿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微微俯身,更加凑近叶归程,轻声道:“公子武功高强,剑法精妙,实令小女子敬佩,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与藏剑山庄又有何恩怨?小女子得藏剑山庄游少庄主青睐实是三生有幸。游少庄至情至性,情之所至,难免有些因情忘形,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此沉迷女色,弃整个藏剑山庄于不顾——若当真如此,仙儿首先便要看他不起,还望公子万勿见怪,便此收手吧。” 游龙生听得此言,不由感动地泪眼朦胧,望着林仙儿,痴痴地呢喃着“仙儿……” 林仙儿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拿出一方帕子,便要替他擦了泪水。 游龙生哪里舍得让心目中的女神给自己擦眼泪,立刻十分殷切地接过帕子,把整个脸埋了进去,用力嗅了嗅,才开始低头擦眼泪。 叶归程却是转头看着林仙儿,无声冷笑。 林仙儿也不以为意,反而趁游龙生低头,朝他抛了个媚眼,随后高声道:“今日之事,既是因仙儿而起,仙儿自当了结此事——游少庄主,那鱼肠剑乃是贵庄之宝,仙儿实在受之有愧,不敢再要。至于这位公子……仙儿无德无能,唯有一副皮囊堪可入目,如今愿一展容貌,求得公子宽恕游少庄主,就此揭过此事。” “仙儿……”游龙生大震,愕然抬头。 林仙儿却是站起身子,抬手,轻轻摘去覆面的白纱。 林仙儿会被称天下第一美人,见过她长相的自然不在少数,之前并不戴面纱,也就是自从这名头打响之后才开始戴了面纱覆面。不过这覆面也有讲究,对于江湖名人,那自然是能多露脸就多露脸,但这次游少庄主赠她鱼肠剑,来得却并不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是以她才覆面。 此时一揭开面纱,在场的众人大部分都要看呆了,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这真的是一张毫无瑕疵、秀美绝伦的脸。 就连已经见过林仙儿多次的游龙生也还是看得痴了。 叶归程却是没太大感觉。林仙儿确实挺美的,可架不住他见过好多比她更美的女人,大唐的美人就不说了,毕竟太多,可是邀月、怜星、林超英哪个不比她更好看?就连恶毒如公孙兰,那长相风骨也丝毫不比林仙儿逊色,甚至公孙兰的狠辣决绝,比林仙儿更出众。 林仙儿揭下面纱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叶归程,看到对方的眼睛一直如同古井般平静无波,眼睛愈发亮起来——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誓在必得! 叶归程只看了林仙儿一眼,便移开目光,转向游龙生,只见游龙生有些阴郁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痴恋,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打量起四周,最终停在大门上的一块扁额上—— 藏剑山庄四个镏金大字金光闪闪地刻印在巨大的门匾上,油漆已经有些脱落,木质也有些陈旧,显然早已有了不少岁月。 “罢了!纵是今日要了你的命也无甚用处,但是,你要知道。”叶归程顿了顿,拿剑尖挑起游龙生的下巴。 冰冷的剑身贴着下巴,游龙生被迫抬头,迎面撞上黄衫剑客狭长好看的眼眸,只是这双长得格外温柔的眼睛此时却像是蕴了冰霜。 叶归程面无表情、语气也甚是平静:“藏剑山庄之名,并非是所有人都能担当得起来得。” 听了这话,游龙生瞳孔一缩,心中涌起比自己差点死了时还要强烈的不安。 只见那人说完,把剑往地上重重地一插,纤细狭长的剑身仿佛幻化成一柄巨大至极的重剑,浑厚的剑气汹涌而出,将衣服鼓动得猎猎作响,温驯的细雪蓦地变得狂暴,肆虐着周围的土地,再次直面这般庞大的剑气,游龙生忍不住想要闭上眼,又下意识地觉得此时的景象若是错过,他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在这漫天风雪里,藏剑山庄游少庄主眼睁睁地看着那块挂了数百年,见证了整个藏剑山庄兴衰荣辱,几乎可以称为藏剑山庄招牌的匾额,在汹涌的剑气下,摇晃、破裂、粉碎,最后与这漫天的雪花融为一体,散进风中,再也找不回来。 游家藏剑山庄,百年威名,尽毁于一旦。 第70章 70|2.13更新 冬天的夜色总是来得比较早,不过申时末,天几乎都全黑了。 楚家酒馆里,杜叔送走店里最后一位客人,擦了桌子,正准备把店门拴好,背后传来楚歌的声音:“杜叔,门等我来拴,你晚饭还没备齐吧,先去忙。” 杜叔回头疑惑地看了楚歌一眼,应了声是,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姐,叶公子既然已经走了,我明天是不是要去再寻摸个机灵的伙计?” 楚歌正站在门口看着外头,只见夜幕下大雪纷乱,路上行人稀少,听得此言微微一笑,摆手:“不必。” 杜叔张了张嘴,劝道:“叶公子出身不坏,眼下既然回了家,自是不会再来酒馆做个小伙计。酒馆里只靠着你我,小姐还要酿酒,我还要顾及后头,怕是分|身乏术。” 楚歌只回头冲他笑了笑,有些撒娇地道:“杜叔,我饿了~” 杜叔立刻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匆忙回身往后头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哎,我这就去做饭……其实也差不了多大会儿,菜我都收拾好了,炒一下就成,还请小姐稍待……” 直到杜叔的声音完全听不到了,楚歌才从门口进来,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店门口,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归程找到藏剑山庄没有,那位只知道争风吃醋的游少庄主肯定要被归程教做人了,还有那位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不知道会不会把归程也给迷惑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耳边有人问道:“你在等我?” 楚歌回神抬头,眼前这个一脸风尘、半弯着腰、疑惑地歪头凝视着自己的人不是叶归程又是谁? 楚歌意义不明地“唔”了一声,又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面上虽是有些怅然若失,但明显并不特别伤心,便戏谑地反问道:“这不是不辞而别的某人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归程一看楚歌这模样就知道对方是在特意等着自己回来,心里十分感动,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庆幸——若自己找到的藏剑山庄不是这个,而是自己的家,今晚定然是不会回来的,那小老板岂不是……想到这里,叶归程心下突然一动——小老板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既然她会等在这里,那不是说…… 果然就听楚歌继续道:“幸好我特意给你留了门,要不然你这在我店里待了这么久的小伙计,今晚岂不是要露宿街头无家可归?” “……”叶归程感动的情绪立刻消失殆尽,眉峰一挑:“小老板知道那藏剑山庄并非是我的家?” 楚歌瞧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是跟着你师父姓么?那你家的藏剑山庄必定姓叶,明显跟那劳什子游少庄主没有半点干系。” “……哦。”半晌,叶归程才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心想这么明显的提示都没听出来,白跑了一趟不说,还生了一场气,自己真是笨得可以。 楚歌仿佛看出叶归程心里的想法,微微垂下头,这可不是什么笨,不过关心则乱……叶归程在藏剑山庄长大,大庄主叶英是他的师父,门内弟子都是他的师兄弟姐妹,虽然他并不常常提起这些人,但仓库里其实有不少是他专为这些亲人准备的各个世界的特色产品,他们感情有多深厚,并不需要多说,想来皆是他不愿、也无法斩断的牵念,回家是他不可能改变的决定,可是自己…… 见到叶归程回来了,虽然知道他还是没能找到家,也真的为他感到可信,但杜叔心里确实也是十分高兴的,毕竟为酒馆找个跟叶归程差不多的伙计完全不可能,就算找个能有叶归程十分之一能干的伙计也依旧十分不好找,所以这不年不节的,难得开了一坛子好酒,享用着美酒佳肴,美滋滋地想着酒馆忙乱了一天,总算又可以恢复到过去的样子了。 只是杜叔高兴了没多久,实际上从第二天中午就开始十分心塞了。 原因无他,因为酒馆里来了个美人,导致店里简直人满为患。 楚家酒馆得以为继下去,靠的从来就不是店里卖的那几坛子好坏不一的酒,而是与各个大家族合作的大单子,毕竟酒馆人手少,客人太多就有点照顾不过来。但是自从眼前这个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林仙儿光顾了一次后,店里简直爆满,而且这些客人有不少形容略猥琐,让他十分看不上。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顾客为这位美人争风吃醋,险些没打起来——毕竟凡是打起来的,都被叶归程揍得彻底滚出了店。 所以就算这一天的利润翻了好几番,可伺候这些顾客,杜叔心情还是很不好。 更别说,那个美人还总是缠着叶归程。 店里顾客这么多,叶归程得不了闲,在桌前坐着的林仙儿一会儿朝他抛个媚眼——尽管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叶归程根本看不见,一会儿拿了帕子给他擦汗——天知道练武之人只是这点劳动量哪里就出汗了,一会儿又抬手要酒——每次只要最小容量的酒壶,喝完就叫人,等人过来,必定眉目传情勾引一把。 这么一番作态,叶归程始终不为所动,反倒拉稳了店里其他为了美人而来的顾客的仇恨。 若非叶归程武艺高强,那天在藏剑山庄的所为又被整个江湖所共知,足以震慑住大部分人,此时怕是整个店都要被拆了。 一次两次还没什么,可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就连好脾气的叶归程都有些不厌其烦了——他并不喜欢林仙儿,但因自身天性和教养,对于女子,他虽不会有什么看不起的心态,但只要未曾作过大恶,他还是不曾与她们为难。但林仙儿现在已经有些影响到他的生活了,叶归程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想打人。 因为之前射雕世界粮价太高,楚歌在这里安置下来后就进了一批新米,抓紧时间酿了不少酒,这几天都没怎么出来,就算出来也是快到饭点来跟需要做饭的杜叔换班,那个时候林仙儿也一般都回去了,所以并没有怎么见过。 所以今天一出来,恰好看到叶归程为了避开林仙儿,特意绕了个大圈子,去给另一桌的顾客送酒。可尽管如此,林仙儿还是能抓住叶归程目光掠过的一瞬间,见缝插针地抛了个媚眼。 叶归程:我特么真是哔了狗了—— 然而连句内心os的时间都没有,林天下第一美人挥了挥玉臂,笑得娇媚万分:“叶公子,我这里酒没了~” 楚歌看着叶归程一脸生无可恋,捂唇轻笑,随后走到林仙儿跟前,有意无意地挡住她看向叶归程的眼神,笑道:“这位便是天下第一美人,林姑娘吧?蔽店简陋,能得姑娘青眼实属难得。不知姑娘喜欢喝什么酒,今日随你喜欢的点,我给姑娘免单。” 楚歌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端详了这位江湖第一美人的长相,五官精致,皮肤清透,这幅容貌确实是无可挑剔,身段也是婀娜,风情无限,以男人普遍的劣根性,这样的尤物若要勾引谁,还真没几个能把持得住的。 林仙儿还在想着等会儿叶归程过来了要如何揩油呢,完全没想到来了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容貌气质俱佳的小姑娘,不由一愣,道:“姑娘是?” “瞧我。”楚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我是这酒馆的老板,姓楚。” 酒馆老板?那岂不是这位叶公子的东家?才这么小?!林仙儿好险才没喊出声——叶公子的身份几乎就是个迷,就连号称无事不知的百晓生都不知其来历,能知道他姓叶,还是托了那位杜叔的福。但不管他身份如何,以他的身手长相气度,断不该屈居在这个小酒馆里做个伙计…… 一瞬间,林仙儿脑补了一系列恩怨情仇的大戏,中心思想都是叶归程如何被困在了这里。 想了这么多,林仙儿顿时对楚歌没了什么好感,但也不敢立时便对楚歌发难,只能按耐下心中的一切想法,娇笑着要了一壶白桃。 楚歌笑眯眯地应下,然后到了柜台,仰头看了看,才想起来白桃在柜子上面,正要去搬了椅子踩着上去,叶归程恰好过来,一边按了下她的肩膀示意他来,一边问那美人又点了什么? “白桃。”楚歌说着,顺势往柜台上一靠,听出叶归程话中“美人”二字里浓浓的怨念,不由笑眯了眼。 叶归程个子高,一伸胳膊就够到上面,拿了酒下来,一低头,正好撞见楚歌促狭的笑容,只能无奈一笑,把酒递给她,道:“这‘美人’我是无福消受了,有劳小老板去应付了。” 林仙儿看着楚歌和叶归程相处得其乐融融的模样,不由握紧拳头,修剪精致漂亮的尖细指甲扎进肉里,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她刚才也许想错了。叶公子这样的人,哪里像是会老实受人强迫的。而且他待这位楚老板的态度也……她这几天也算没白来,虽然没搞清楚叶公子的身份,却也对他的品行有了几分了解。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对待所有来店里打酒的女子全都一视同仁,温柔相待,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年龄几何长相如何。她不是没注意到叶公子对自己的冷淡,但一来这样的猎物捕捉起来才有趣,二来……冷淡也不失为一种特别。 但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算不得什么特别……那位楚老板才是真正的特别。 看着楚老板把酒送到自己面前桌上,笑眯眯地说了句“祝姑娘玩得愉快”,林仙儿不由垂下眼睛,掩饰了眼里阴暗的嫉妒与杀意。 第71章 71|2.14更新 之后几天,楚歌莫名发现林仙儿似乎在有意与自己交好。 抚着林仙儿送来的光滑布料,楚歌不由对叶归程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正经挺招妹子喜欢的——瞧着这天下第一美人大概是真心喜欢上你了,都知道曲线救国,竟然肯放下|身段来讨好我呢。” 叶归程瞄了一眼那布料,心想这鲜亮的嫩绿色衬着楚歌白|皙如皎的肤质还挺合适,嘴里却道:“谁知道她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到底怎么来的——长得确实还行,但心术不正,难当天下第一的名头。她送来的东西你还是别用的好,也最好离她远点。” 楚歌挑了挑眉,她当然知道林仙儿不是什么好人,有些意外叶归程竟然也能看出来,但想想……像林仙儿这种人尽可夫的人,说是女表气十足也不为过,大概也就像阿飞那种单纯少年才会被骗。说到阿飞…… 叶归程看楚歌不知道想什么想出了神,勾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无奈道:“我说你离她远点,听到了么?” “知道啦。”楚歌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起身蹦哒着往外走,嘴里慢悠悠道:“你还是多为自己担心担心吧,她缠着我,说到底还是为了你,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拒绝她才是。” 叶归程听了立即皱起眉头,林仙儿这种女人比较少见,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 虽然答应了叶归程离林仙儿远点,但仗着自己身怀武艺,楚歌还是没跟林仙儿断了来往。 毕竟真说起来,小李飞刀系列故事里,林仙儿从来就不是最恶的那个。她几乎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所有跟她有关的人命,都不是她亲自动的手,要怪只能怪男人的劣根性,林仙儿不过是把这种劣根性参透而后充分利用了而已,不管是陷害李寻欢还是其他,她都不过是顺水推舟,让那些所谓江湖大侠阴暗的内心愿望能够更好的实现而已。 在这个世界里,几乎可以说整个正道江湖都是污浊一片——就譬如说以赵正义为首的所谓大侠,追名逐利、不分是非、心胸狭隘……那林仙儿就算脏,也不过是与那些人是一样颜色,甚至可以说比那些人还要好一点——至少她有一张好看的脸。 更何况林仙儿也不只是好看而已,容貌秀美绝伦,美若天仙,再加上在楚歌面前又做出惹人怜惜温柔善良的白莲花模样,正所谓秀色可餐,同为女子,楚歌向来不愿对女孩子太过苛刻,所以对于林仙儿也不太讨厌。 不过也只是不讨厌而已,林仙儿到底不是个好人,楚歌始终记着这点,从未放下对林仙儿的戒心——林仙儿送来的布料,她全都堆到仓库,送来的泥娃娃等等小玩意儿也只是摆在显眼却又不重要的地方,至于吃食更是从来不敢吃,就算林仙儿带了自己刚亲手做出来的吃食来找她一起吃,也以杜叔刚刚做好的点心跟今天的茶酒比较搭配为借口,放到一旁。 如此过了三五日,林仙儿已经能够自如地进出楚家酒馆前店后院了。 今天叶归程照旧去前头招呼客人,楚歌邀林仙儿到后院吃点心。 自从吃过一次杜叔做的点心之后,林仙儿再没送吃食过来——杜叔的点心做的太好吃,林仙儿送什么过来都是丢人。 两人吃着吃着,不知怎得就聊到美容护肤上。 在这个话题上,楚歌虽然是个现代人,但在这里,还真比不上林仙儿。毕竟现代有各种护肤品,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坚持每天自己抹就是,但在这个连脂粉都被楚歌嫌弃粗糙的年代,除了贴黄瓜片、弄点蛋液珍珠粉面膜,她还真没什么好的护肤方法。 虽说现在因为酒馆的时间问题,楚歌一直没怎么长,皮肤也一直不错,但护肤这种事向来是嫌晚不嫌早的,早点知道了,也好早点做,所以这个话题,她是真的很感兴趣。 令楚歌想不到的是,林仙儿似乎也不藏私,细细地跟她讲了许多,除了最主要的护肤,还有对五官的修饰,从眉毛到嘴巴……可以说基本告诉了楚歌如何用这个时代已有的东西,画出自然又漂亮的妆容的技巧。 林仙儿讲着讲着,就讲到了丰胸方法。 几乎一下子就戳到楚歌g|点。 虽然对眼下自己所拥有的这具萝莉身材还算满意,毕竟长得极其讨喜可爱,身体素质也堪称完美,但楚歌始终对自己在现代时所拥有的长|腿大胸耿耿于怀。 尽管收效甚微,但对于身高问题,她其实一直在努力喝牛奶豆浆以及骨头汤补钙,眼下又有了丰胸的法子,楚歌自然是十分热切地看着林仙儿。 林仙儿被楚歌这个热切露骨的眼神看得一愣——起初对于这个话题,她还有些羞于启齿,没想到楚歌接受得这般自然。林仙儿心里不由有些不屑地想着这小姑娘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纯洁矜持,说不准,比她还淫|荡…… 不过想归想,林仙儿面上却是没露出分毫,脸颊微红,略有些羞涩地笑道:“我这里有个方子,调配好了,按时涂抹于胸|部就好。只是不能光靠这个方子,还要按摩一番……不如我们进屋里详说?”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若是以前,楚歌肯定要把话题岔开,根本不可能让林仙儿进了自己房间,但此时瞄瞄林仙儿胸前的波涛汹涌,楚歌头脑一热,拉着林仙儿便去了自己房间。 到了房间后,拴好门窗,林仙儿先让楚歌把外衣退了,而后中衣也褪去一半。当看到楚歌胸前粉红小衣鼓起来的那玲珑的一团时,林仙儿低垂的眉眼里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的轻视,嘴里却温柔道:“要这样……按住这里,先往这个方向揉……” 林仙儿说着,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搭在楚歌胸前,脸上先是一红,一边解释着,一边轻轻揉动。 反正都是姑娘家,尽管被人抓|住胸|部,楚歌脸上也不见羞涩,反而很是凝重地看着林仙儿双手的位置和方向…… 林仙儿揉了两下,变故突起—— 只见她右手手指上的一个指环突地松开,瞬间变成一根笔直细长的坚硬的银针,被她一把抓紧手里,一头尖尖,正好对着楚歌前胸,用力往前一刺。 明明不过一寸的距离,对于林仙儿来说,却永远也抵达不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一看到那银光闪闪的银针,楚歌便挥出左掌。 楚歌不擅长与人打架,所以叶归程对她的训练就是,一感受杀气就立刻出招,而且第一招必定是全力而出的一招。这本来是为她永远做不了先下手为强而争取后手压制。到了这里,这用尽全力的一掌,直接把林仙儿打飞出去,撞上拴紧的门扉,最后重重地摔在院子里的石砖上。 楚歌这才回过神,目光落在地上的那枚银针上,只见那尖锐的针头在阳光下隐隐可见莹莹蓝光,想来是淬了毒的。 楚歌眼神一暗,终于明白林仙儿这连日来的所为,都是为了这一瞬间。 林仙儿仰面躺在地上,半晌才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看向屋里,握紧了拳头——这丫头竟然懂武!她还是大意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从房顶跃下,扑向林仙儿,看那姿势,似是想将她带走。 不想林仙儿却扭身躲开他,指着房里,难得失态地大吼大叫道:“杀了她!你先给我杀了她!” 那黑影手下一滞,一扭身,向屋里挥出一道掌风,高大的身形也跟着往屋里而去。 楚歌不是肯吃亏的主,林仙儿想要自己的命,她自然要出去算账,因为林仙儿跑不了,也不急,先整理了下里衣,正要拿了外衫套上,一道阴厉的冷风迎面袭来,楚歌立刻退身避开。 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跟前,连挥数掌,掌力强硬,阴狠毒辣,掌掌皆是杀招。 楚歌不敢怠慢,顾不得外衣,脚下莲步轻移,衣袂翻飞,却是恰到好处地避开每一掌,然后趁着对方力气暂竭的一瞬间,轻轻巧巧地朝对方胸口拍出一掌。 这也是楚歌自信必中的一掌,但事实是——中是中了,却仿佛拍在十分坚硬的石头上,非但没把人拍飞,反倒把手掌拍得通红。 楚歌心下一凛,立即便知这人走的是外门强劲武功,自己硬碰硬必定讨不了好。 那黑衣人此时却已缓过力气,抬手便又是数道掌风。楚歌只能避其锋芒,步步后退,然后借机用身子撞开已经被对方掌力击松的窗框,跳到屋外。 那黑衣人也紧随出来。 楚歌一面与之周旋,一面想着是把他的力气磨完亲自教他做人,还是引到前边让归程收拾了,这时却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叶归程的声音:“小老板,杜叔说竹叶青不多了,让你……” 楚歌感觉叶归程的声音似乎骤然停顿了半晌,然后便隐隐听到一阵咬牙声,紧跟着便是一股汹涌的剑气,叶归程向来温润的嗓音变得有些阴狠,随着一声“鹤归孤山”,叶归程挥着那把比她还高的重剑从她头顶掠过,重重地砸向黑衣人—— 第72章 72|2.16更新 叶归程本来到后院是因为前头有个特别挑剔的顾客点名要三十年陈的竹叶青,所以想要楚歌去找,不料一进来,就看到楚歌正在一个黑衣人的追击下仓促逃窜。 院子里进来歹人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这次叶归程却愣了一下——楚歌只穿了一件中衣,而且此时这件中衣还十分凌乱,在加上后头那个穷追不舍的黑衣人…… 叶归程立刻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脑海里更是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和画面,脸色随即阴沉下来,直接解了重剑,重重地往那黑衣人砸去。 有了叶归程接手,楚歌顿时压力骤减,立刻闪到一旁免得碍了事,然后一边看两人打架,一边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这个黑衣人的身份。 想了没一会儿,楚歌眼前一亮——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黑衣人应该是青魔手伊哭唯一的徒弟丘独。楚歌想着,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丘独的双手。丘独的青魔手果然已经送了林仙儿,此时并未戴在手上。 注意到这点,楚歌不由有些庆幸,青魔手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中排名第九,这个排名虽然有点水分,但其厉害程度也算可见一斑,若丘独戴了青魔手,应付起来就更麻烦了。 那黑衣人确实是丘独。 因为伊哭的缘故,丘独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在江湖里也能跻身高手之列,所以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剑气,他也是丝毫不怵,抬手便打算空手接重剑。然而他却低估这凌厉剑气的威力,待察觉后义师躲闪不及,正好被砸中脑袋,晕晕乎乎地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叶归程乘胜,举起重剑,一招云飞玉皇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弧线,狠狠地朝那黑衣人的脸上拍去—— 丘独这会儿也回过神,连忙挥掌反击。 丘独的掌法走得是偏重外功刚硬路子,而叶归程的重剑更是大开大合,重逾千钧。 此时两人的交手,是真正的硬碰硬。 但是没了青魔手,别说丘独,就算是他师父伊哭亲自来了,也打不过叶归程。 丘独很快就发现这点,便萌生了退意,虽还在跟叶归程过招,却只是消极抵挡,分出一丝心神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林仙儿的位置,打算带了人就跑。 叶归程现在正满心怒火没处发泄呢,见丘独明摆着有所保留的样子,反倒丝毫不留情,醉月、云飞玉皇、听雷、断潮、夕照雷锋……沉重巨大的重剑在他手里发挥出十分的威力,将丘独压制得连抵挡都有些左支右绌。丘独这会儿也察觉到叶归程招式里的杀意——本来他看着这不甚锋利的重剑还以为对方并不想要自己的命,正兀自心急,恰好又看到自己一开始追着打的小姑娘板了脸走向林仙儿。 林仙儿之前想要杀了那小姑娘,他并不会傻到以为那小姑娘还会对林仙儿有什么善意……这么一想,他心里愈发得急了。 别说丘独本来就不是叶归程的对手,便是旗鼓相当的两个人打架,一个全力以赴、一个只想着找法子逃脱,后者那也是必输无疑。 丘独一急,手下的掌法就没了章程,力量和速度都比不上一开始,在叶归程的全力压制下,最后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最后只能眼睁睁地被叶归程一记听雷狠狠地拍在脑袋上,艰难地扭头看了林仙儿一眼,鲜血从额头喷涌而出,顺势流下来,身子软塌塌地委顿于地,死也未能瞑目。 叶归程抬脚踢了踢那尸体,然后拎了重剑,走向楚歌。 楚歌此时正背对着他,蹲在林仙儿身前两尺处,歪着头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叶归程听到这句话,握剑的手一紧,瞥了一眼丘独的尸体,沉声道:“那人是你带来的?” 叶公子难得主动跟自己说了句话,却是来兴师问罪的。林仙儿怨恨地瞪了楚歌一眼,然后咬紧下唇,微抬螓首,大眼睛里蓄了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叶归程。 楚歌干脆起身,站到叶归程身边,不高兴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想把她的眼睛给挖了。” 这话楚歌当然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向来光风霁月的叶归程竟然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向来温柔低沉的嗓音染上了几分阴狠:“挖了确实不错。” 楚歌一惊,林仙儿心里也是一颤,正要再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叶归程却已经切了轻剑。 视界里,最后留下的只是一片温暖绚烂的金光,而后,一切归于黑暗。 林仙儿呆愣了半晌,直到眼睛处滑下温热的液体,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由伸手摸向双眼,嘴里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叶归程的剑法向来很好,这时候也是。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林仙儿如玉般光滑白皙的脸庞上已经现出一道深深的伤痕,从右眼角,横跨了鼻梁,到左眼角,下一瞬,这张宛如艺术品般精致的脸,瞬间被鲜血染红。 楚歌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向叶归程。只觉得这过去君子如风的青年格外陌生,一身戾气,就像是从未见过似的。楚歌不由又看向林仙儿,因为用手摸过,又有眼泪鼻涕流下,再加上因为难以置信、愤怒怨恨、绝望悲痛等等情绪,原本如花似玉的脸变得十分狰狞。 叶归程突然又抬起了剑。 楚歌下意识地抬手一拦,问道:“你要杀了她?”——这声音有些发抖。 叶归程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要杀你,你不想杀她?”随后看到楚歌仅着一件中意,领口又十分凌乱的样子,眼神一暗,心里刚发泄了几分的狠意又涌了上来。 楚歌知道叶归程这是在给自己出气,也说不出什么林仙儿罪不致死的话来,所以只是摇摇头,又后退了一步,示意叶归程自便。 叶归程按捺下心里翻滚的情绪,微微露出个笑容,温声道:“林姑娘交给我,你先回屋穿上外衫,免得让杜叔看到担心——放心,我不杀她便是。” 不管叶归程要不要杀了林仙儿,只要把人交给他处置,楚歌都挺放心的。再看看林仙儿现在这幅可怜又可怕的模样,楚歌确实不想多待,便折身进了屋子。 待楚歌的身影彻底瞧不见了,叶归程才转头看向林仙儿,目光深沉——他确实不会杀了林仙儿,一剑杀了太轻松。 他要林仙儿生不如死! 林仙儿虽然看不见了,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正要继续尖叫,突然被点住了哑穴,紧跟着,脸颊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等楚歌找了里衣外衣,从头到脚重新换了一遍,又喝了会茶,等彻底定下心神出来的时候,院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院子里燃着几只只剩一半的熏香,浓郁的香气几乎将整个院子的血腥气都掩盖下去了。 叶归程也已经换了一套衣裳,正在院子里温着酒,自斟自饮,神态平静自若,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楚歌溜达到叶归程对面坐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对方的神情,发现那个君子如风的藏剑公子又回来了,不由伸手翻了个杯子,笑嘻嘻地让叶归程给倒上。 叶归程好脾气地倒上,看楚歌心情似乎也正常了,这才问她之前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个黑衣人想非礼楚歌,毕竟他进来的时候楚歌连外衫都没穿,中衣也是凌乱不堪,可是等彻底解决完这事之后又觉得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毕竟院子还算整齐,而且那外衫脱得未免也太过利索了,以楚歌的身手,怎么也得留几片碎布在身上。不过虽然好像误会了人,但叶归程并没觉得自己也杀错了人——那黑衣人行动鬼祟,都看到他家小老板衣衫不整的样子了,不杀不足以保小老板清白。 这事还真是自己犯蠢了。楚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这事含混过去。只是见叶归程挑挑眉抬出了杜叔,只能瘪瘪嘴,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具体为啥脱了外衫倒没说,只说跟林仙儿说到美容养颜什么的。 “所以,林仙儿到底为什么对你动手,你并不知道?” 楚歌也疑惑:“你我也算是初来乍到,又没干什么,跟她能有什么恩怨啊?” 叶归程一噎,心想难道这次是我的锅?毕竟自己刚来第一天,可是把游家少主赠剑大会给搅和了的。 不过,这个推测叶归程肯定不会傻到自己说出来,掩饰般低头喝了口酒。 ——虽然具体原因没猜对,但这次还真是二少你的锅! 如此平静了两日,第三天清晨,杜叔照旧早早去前头开了门,很快又跑回来了:“小姐,外头来了个小娃娃,说是来找你和叶公子‘算账’。” 第73章 73|2.16更新 听说有个小娃娃要找他们算账,楚歌和叶归程都是一脸茫然。 杜叔却好似有几分了解了,十分淡定地进一步解释道:“那小娃娃说是要给他仙儿姨姨讨回公道。” 一听这解释,楚歌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小娃娃十有八九就是龙啸云和林诗音的孩子龙小云了,她点了点头,挑起嘴角,对杜叔道:“让他在外头候着,等我和归程吃了早饭再去见他。” 杜叔虽然喜欢小孩子,但因为知道林仙儿是个什么德行,所以这个自称要来给林仙儿讨公道的小娃娃也极其不招他待见,得了楚歌吩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立刻转头去前头跟龙小云说了。 楚歌和叶归程慢条斯理地吃了早点喝了粥,甚至还把碗筷收拾洗了,这才相携着慢悠悠去了前头。 还没跨进门槛,就看到孤零零站在店门口的小娃娃——可见杜叔实在不待见他,要不然这么小的小孩子,又是大冬天的,怎么也不该把人晾在门口。 那小娃娃看起来大概十来岁的样子,圆脸,圆眼,披着红披风,上面镶着白兔毛的边,像是个粉装玉琢的红孩儿,虽然鼓着脸颊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倒也算得上是萌萌哒。 只是这性子……楚歌几乎一看便确定他就是龙小云,拉了叶归程一把,朝门口努了努嘴:“这小家伙看着乖巧可爱,内里心思可是多的很,你别招了他的道。” 叶归程看了龙小云两眼,点头表示了解。 楚歌先去柜台简单翻了翻这两天的账目,然后这才找了张靠门的桌椅坐下,对门口的小孩勾勾手指,笑道:“听说你要来算账?进来吧,外头怪冷的。” 那小孩儿倒也有骨气,被晾了这么久也丝毫不见恼意,听到这句话,依旧不进门,抿了抿唇,冷笑道:“这酒馆也真是好大的脸面,任我一个小孩子在外头站了这么久,若是给我爹知晓了,哼。” 杜叔听了,不太高兴地略皱了皱眉——虽说没什么诚意,但他还是请小孩儿进来过,只是小孩儿自己不愿意罢了。 楚歌自然是向着杜叔的,便笑道:“小公子这话可说的甚是奇怪。你说你是来为你仙儿姨姨讨回公道,我自认没什么对不起她林仙儿的,这公道如何谈起,杜叔自是把你当作来砸场子的。对客人我们是要做足礼数,可对于前来闹事的……我就算是想讲理,对方怕是也不会听。” 一听到林仙儿,龙小云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叶归程,问楚歌:“那人便是叶公子?” 楚歌点头:“正是。” 话音未落,小孩儿已经纵身跳起,手中两柄短兵发出刺眼的白光,直向叶归程刺去。 叶归程虽然在忙自己的事情,但对于龙小云一直没放松警戒,此时应付起来自是游刃有余。只是龙小云出手阴毒狠辣,招招都想要人命,而叶归程到底是个大人,比龙小云大了两倍有余,并不想要了他的命,不得不与之小心周旋。 不过叶归程武功毕竟比龙小云高了许多,大概过了百招,以轻剑划出一招峰插云景,准确地将人从店门口推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对面的墙上。 龙小云缓了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疼得像是把骨头打碎了重组,但是起来缓了一会儿就知道自己基本没受什么伤。龙小云借着垂头整理衣衫,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赵伯伯他们说的不错,这些江湖正派自诩正直义气,果真不会同他这种小孩子一般计较,做出欺凌弱小的事来。那叶公子的武功不知比他高出多少,不还是未曾真正对他下了杀手? 这般寻思着,龙小云脸上挂着泪珠,也不拣那丢掉的双兵,再次走进店里,一脸惶恐却又带点崇敬地道:“叶公子武功不知比小云好了多少,却不肯下重手,想来是个好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会那般对我仙儿姨姨?仙儿姨姨是我母亲的义妹,母亲昨日见了仙儿姨姨的模样立时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也为姨姨哭了一宿。还请叶公子告知,我也好安抚母亲。” 叶归程不由冷笑:“林仙儿没说自己做了什么?” 龙小云惶恐道:“仙儿姨姨被送回家后,只咬牙说了提了句叶公子,便一直昏迷不醒。” 叶归程了然地点点头,道:“倒是我下手轻了,应该割了舌头才是。” 龙小云低垂着头,眼里划过一抹怨恨愤怒,再抬头,又是一脸的乖巧,道:“叶公子能说说仙儿姨姨做了什么吗?” 叶归程没什么好气地把林仙儿带着人跑来酒馆后院,想要杀害楚歌之事说了一遍。 龙小云听了露出颇为震惊的神色,然后一边说都是自家姨姨的错,一边从桌上拎了茶壶倒了杯茶,双手给叶归程奉上,说是为仙儿姨姨道歉。 叶归程虽然还怀疑龙小云没安什么好心,不过一个小孩子给自己递茶,也没有干晾着的道理,便伸手接来。 茶杯刚刚易主,叶归程便隐隐听到“咔嚓”的细响,紧跟着是破风尖啸之声,再看,已有三枚袖箭以茶杯为掩护,从龙小云袖间射出。 这袖箭的距离实在太近,叶归程根本来不及闪避,他手里又端着茶杯,也来不及提剑护身,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这边的楚歌和杜叔都发出一阵惊呼,龙小云后退两步,脸上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表情。 然而此时叶归程脸上却是半分焦急之色也无,只毫无感情地看了龙小云一眼,随后掌中凝气,一松手—— 细白的瓷质茶杯顺势落下,正好与激射而来的袖箭相撞。本该十分脆弱茶杯此时却仿佛有了万钧之力,弗一落下,便将势如破竹的三枚袖箭打下前头两枚,另一枚还在朝叶归程飞去,他却以伸出两根手指,姿态潇洒地将其稳稳夹住。 已经破裂的茶杯和两枚袖箭一起跌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最后一枚袖箭在叶归程纤长干净的指间转了个圈,随后调转方向,擦着龙小云的耳廓而过,“夺”地一声,扎进他背后的门框上。 龙小云脸上恶意满满的笑容瞬间僵住,楚歌和杜叔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叶归程好笑地看着楚歌:“小老板未免也太小瞧我了。这点小伎俩我还没放在眼里。” 楚歌走过来,跟他站在一起打量龙小云,问道:“那这小孩儿怎么办?我这里肯定是不敢留他了,心思忒歹毒,跟他那个爹还有那些叔叔伯伯一个样儿!” “这……”叶归程也有些纠结。如果龙小云再大点,比如十八九岁,他肯定下手毫不手软,这么屡次三番想要杀他的,肯定不能留下,可现在小家伙才十岁出头,而他都二十多了,哪里下的去手。 这跟心软不心软没关系,是底线问题。 这会儿龙小云也回过神了,恰好听到楚歌的话,仿佛立刻有了底气一般,道:“你知道我父亲?” 楚歌只觉得这龙小云实在没得救了,但还是笑着应付道:“对。我不仅知道你父亲,还知道你母亲,更是知道你家兴云庄是从……” 龙小云根本不等楚歌把这话说完,急道:“你们若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父亲母亲都是极其护短的。若我在此处有了什么差池,你们这家酒馆,怕是也开不下去了。” 楚歌觉得好笑:“小家伙,你这是在威胁我?”——若说李寻欢他们还要忌惮一二,但就龙啸云那群乌合之众,二少一个能打十个,就算是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连续两次出手都被收拾了,龙小云说话依旧底气十足,挺直了脊背,道:“算不上威胁。只是说明事实。” 兴云庄这个名字叶归程这几天也听酒馆里的顾客谈论过,确实算得上是这片地界最具实力的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反正对这小孩儿他也下不了狠手,还不如放他一马,让他平安回去,免得跟兴云庄对上,给酒馆带来什么麻烦。这么想着,叶归程看了楚歌一眼,道:“既然是兴云庄的小公子,那今日之事便作罢,你走吧。” 龙小云就猜这两人只要知道了自己身份就不敢对自己动手,也不意外,一边说着“多谢叶公子宽容大量,小云必定跟母亲言明仙儿姨姨是自作自受”,一边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 叶归程摇摇头,心想这小孩儿倒也不算无药可救,楚歌却突然抽出他身后轻剑,往身前一拦。 恰于此时,三道乌光自龙小云身后射出,却又是三枚箭矢。 “‘紧背低头花装弩’。这名字也是有趣。”楚歌还有心情跟叶归程说笑。 叶归程笑道:“却比不上唐门孔雀翎、暴雨梨花针。” 楚歌本就有防备,三枚箭矢虽然来势汹汹,却也被她轻松斩断。 “他这点下三滥的招式,哪里配跟唐门相提并论。”楚歌转头笑吟吟地对叶归程道:“这小子心术不正,是从根上就歪了的,他的父母也只知道惯着他,哪怕他今日杀了我们,他们最多也不过嘴上骂两句,心里高兴得不行,估计也是没法子正不来了。归程,又要麻烦你做次恶人。唔,还是废了他的武功和经脉罢。让他今后再练不了武,也就不能仗着武功为非作歹了。” 龙小云吓得呆住了,正要跑,叶归程已经一个蹑云逐月追到他身边,看似轻松却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地抓着他的肩膀,含笑看了他一会儿,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龙小云这才真正惊恐起来:“不、不!你们怎么敢!我父亲会来替我报仇的!” 龙小云还正喊着,叶归程已经一掌拍向了他的胸口。 龙小云怒急攻心,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叶归程把人拎到杜叔跟前:“麻烦杜叔找人送去兴云庄。” 杜叔看着龙小云一个劲儿摇头:“子不教父之过呀,唉!”说着,抱着小孩儿去找人送回去了。 这么一番折腾,酒馆也渐渐来了客人。 叶归程赶紧去招呼,待清闲下来,到柜台边上歇息,就听楚歌道:“一不小心把人家的仇恨都拉过来了,偏偏没有人家的好感度和威望。不过熊孩子和女表子本就欠收拾,这仇恨拉的也不算冲动——你猜,一会儿先过来的会是谁?父子情深的龙啸云还是母子情深的林诗音,再或者是叔侄情深的赵正义等人?” 第74章 74|2.17更新 楚歌还以为最先找上门的会是龙啸云或者林诗音,没想到却是以赵正义为的龙啸云的结义兄弟们,害得楚歌憋了一肚子的嘴炮还没开火就哑了。 其实赵正义他们自恃身份,不肯亲自过来,本来还派人给楚家酒馆送了帖子,邀他们去兴云庄一叙。 叶归程把人家儿子给废了,想也知道这是鸿门宴,楚歌根本懒得搭理。还是杜叔一丝不苟地给回了信,说店里繁忙,小姐脱不开身。 不说赵正义一群道貌岸然伪君子收到信之后心里是何等的郁闷,最后实在无法,又看着龙啸云心疼儿子的模样,这才带了人,找上门来——借刀杀人这招龙啸云向来用的得心应手,当年娶老婆这样,给儿子出气也如此。 不过赵正义他们也没高尚到哪里,他们根本不知道叶归程的武功深浅,一个酒馆小伙计而已,估计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卖龙啸云一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他们知道以剑气把游家正门藏剑山庄的匾额震碎的人就是这个小伙计的话,肯定就不会这么莽撞了。但是游龙生一直记恨着叶归程,有人去教训对方,游龙生不煽风点火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把这个消息透漏出去。 赵正义他们来的时候,明眼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在酒馆喝酒的人里头不乏几个胆小的,见状立刻就结账走了,剩下的,杜叔叶归程分头催着结账送人。 酒馆里也有许多胆大讲义气的,再加上酒壮人胆,虽然过来也没喝几次酒,但都十分喜欢楚家酒馆的酒,对酒馆长相可爱的小老板和好大俊美的小伙计也都很有好感,看着来势汹汹的赵正义等人,表示想要留下帮忙——兴云庄毕竟不是什么武林龙头老大,不过是个地头蛇,也不是所有人都怕。 对于这份情谊,楚歌自然只能是心领了,一一记住了这些人,又免了账单,还是请人出去。 等店里的顾客全都走干净了,楚歌看着眼前的一群乌合之众,冷冷一笑,连让他们报名号的时间都没给,更别说寒暄了,直接让叶归程一个个打了出去。 赵正义他们自诩武林正派,一开始没把叶归程放在眼里,打起来的时候还是很矜持地一个个上的,等后来一瞧叶归程战斗力爆表,而周围又没有什么外人围观,干脆也不要脸了,一哄而上,却是打算群殴…… 但实际上,酒馆里的顾客虽然被请走了,但那些的胆大的却舍不得离开,在外头找了个店里看不到的位置等着,心想若是这酒馆的小老板和小伙计有了什么事,就是豁上得罪兴云庄,也多少去帮点忙。 他们几个人一起站在路中间,不免又引来一些路人也一起过来围观。 于是这些人就看着兴云庄不可一世的有名的大侠们陆陆续续地被一个个扔了出来,到后来更是三五个成团地被扔了出来…… 看到这个场景,他们先是纳闷,心想这酒馆小伙计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功夫倒是厉害,等到后来,神色却有些怪了——这些人怎么会一起被打出来?莫非……是一起上去的? 龙啸云的这些朋友最是看重面子,所以他们武功虽然算不得极好,但在江湖上的声望却是极高,有个什么事,往往会请他们去主持公道,但是这种名气,却是靠着小帮派小团伙彼此支持打出来的。 比如他们之中的谁跟人比武输了,不说自己技不如人,反而会统一说是那人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赢,三人成虎,说的多了大家自然就会比较信服了。 所以他们被叶归程扔出来后,本还想忍疼重新打回来,可一看到站在路边瞧热闹的一干路人,顿时羞窘的不行,尤其是后头几个,他们可是一群人,却连一个年轻人都打不过…… 很快这群人的最后五个人也被扔了出来,他们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还要不要一块儿打进去找回场子。 这时叶归程却拎着重剑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一身考究的黄衫依旧干净整齐,长身玉立,呼吸平缓,额头未见半滴汗水。他淡淡地环视了一眼这群找茬的人,似乎看出他们的想法,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轻巧地将重剑往地上一插,近人高的重剑瞬间溢出几分凛冽的剑气,一群人心下大震,不由萌生退意。 不想叶归程也仅仅只是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朝那边看围观的路人拱了拱手,笑道:“敝店出了点小状况,如今已经解决了,还请诸位回来,继续饮酒吧。” 会留下瞧热闹的本就胆大,对赵正义等人以多欺少的行为也很是瞧不起,此时也不怕得罪兴云庄,同叶归程说笑了几句,便大摇大摆地回了酒馆。 看着那些他们向来瞧不起的酒鬼们不屑地对他们撇着嘴,赵正义等人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垂着头寻思了半天,拂袖往兴云庄方向而去。其他人左瞧瞧右看看,也连忙垂头丧气地根上赵正义。 兴云庄里,龙啸云带着儿子等在正厅。虽然赵正义他们要去楚家酒馆给侄子找回场子的时候,他意思意思地阻拦了,但心里其实还是挺得意的,毕竟那所谓的叶公子不过是个酒馆伙计,想来也没什么可忌惮的。这么一来,赵正义帮他儿子讨了公道,他客套几句,随后再感谢一番,到时候传到江湖上,大家肯定不会说兴云庄仗势欺人,反而会说赵正义重情重义,为了兄弟的儿子,不惜数年名声,作了小人,他们兄弟几人感情实在深厚,甚至还会说那酒馆小伙计仗着年长,欺负他这才不过十来岁的小儿子。再一个,还能再林仙儿那里立个功,林仙儿现在虽然……但那个女表子,曾经可是情人满天下,说不定就能跟哪里的高人搭上线。 如此,一箭三雕,真是再合算不过了。 但是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赵正义大哥居然灰头土脸、满身是伤地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看到赵正义这行人的一瞬间,龙啸云还以为他们此行出门遇上了什么强敌。 只是不等他问,赵正义所带的一个人先闷声闷气地开了口:“龙四爷,对不住的很。兄弟们此行不利,没能给云少爷报仇——那姓叶的小子,也忒厉害了些。” 龙啸云顿时变了脸色,仿佛被谁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似的。他原本笃定这行人能顺利归来,脸上的笑意酝酿了许久,险些撑不住。 偏偏这会儿龙小云还要出来添乱,他瞪着看着眼前这些受了不轻的伤的叔叔伯伯:“你们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个酒馆小伙计都不打过?你们一定是在乎自己的名声,不肯跟他打是不是?爹爹,你一定要给孩儿……”讨回公道。 “啪——” 龙小云捂着侧脸,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龙啸云:“爹爹……” 方才龙小云的话还没说完,龙啸云已经抡圆了手臂,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龙啸云十分钟情于林诗音,对于这个他与心爱之人共同孕育的孩子多有宠爱,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这点他的兄弟们都知道,所以这一耳光,不光震住了龙小云,就连赵正义他们都没来得及说什么阻拦的话。 龙啸云打出这巴掌之后自己心里的震撼不比龙小云小,但是看到龙小云有要跳起来说什么,立刻先发制人道:“逆子!还不跪下!” 龙小云虽然被龙啸云娇惯着长大,但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大义无私,反倒有些见不得人的心计,如今对方冷着脸,确实吓到他,不由顺势跪了下来。 龙啸云酝酿了一番情绪,声泪俱下道:“赵大哥,诸位兄弟,都是我的不是。明明是这逆子出门闹事,闯下了祸端,却令诸位兄弟遭此侮辱,我真是……真是……真是恨不得杀了这孽子给诸位兄弟赔罪!都是我教子不严,与那姓叶的酒馆伙计没有干系。今早我是真该把大家都拦下才是,小孩子出门闹点事,何必长辈的出面呢?只是不想那伙计这般厉害,如今惹了他,小弟少不得要亲自去上门道歉,倒是要苦了几位哥哥,今后怕是要跟小弟一块儿,躲着那小伙计了。” 赵正义他们本来觉得败给叶归程颜面无光,而后听到龙小云的埋怨,脸上更觉得挂不住,叶归程太厉害了,他们根本恨不起来,于是这口火气差点就要转到龙小云身上了。但见龙啸云毫不留情打了龙小云一巴掌,又听了他一番哭诉,心想龙啸云早上确实拦过他们,是他们一意孤行要去,搞得现在仇怨没了解,反倒要堂堂兴云庄庄主去给个小伙计道歉。 这么一想,他们反倒对龙啸云有愧,双方不免又是一番哭诉道歉。 矛盾还没显出苗头,便被掐断。 龙啸云又安抚了兄弟们几句,这才把人送回去收拾换洗。等把人都送走了,回到厅里,见龙小云还跪着,他连忙过去想要把宝贝儿子拉起来,结果龙小云还想着刚才那记耳光,目光阴郁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满心怒火地拂开他的手,拖着麻木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往后院找林诗音。 龙啸云呆愣在原地——小云方才那个眼神……竟让他有些害怕,也有些陌生。 龙小云自从被废了以后,脸色一直很苍白,林诗音一瞧就发现他脸上那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龙小云在林诗音面前向来是乖巧无害的,所以他抽抽搭搭地把爹爹刚才打了他一巴掌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所嫁之人是个江湖人,但林诗音更像是个普通的闺阁妇人,对于儿子,一直是慈爱有加,至于教育什么的,她深知自己性格软弱,不想把儿子教得跟自己一样,更是觉得自己的丈夫是可以教好的儿子的。 不管怎么说,龙啸云毕竟是表哥选的,不管她对李寻欢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内心深处,还是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崇拜。表哥做什么都厉害,那表哥选的人,就算没有表哥厉害,自己也不喜欢,本性肯定不是坏的。 第75章 75|2.18更新 今天楚家酒馆来了个说书人,那说书人在江湖上似乎挺有名,姓孙,年纪不小了,说书的时候声调缓慢,但吐字清晰,抑扬顿挫,故事也说的很流畅,悬念冲突迭起,总能博得满堂彩。孙老头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听来是她的孙女,拖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容貌上佳,眼神明亮,十分讨喜。 孙老头坐在酒馆中央,要了壶好酒小菜,转了转眼睛,扫视了周围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人,目光多有闪烁。 喝了口酒,又尝了尝小菜,两道两声好字,这才开始慢悠悠地讲起今天的故事。 孙老头今天要说的,一是十多年前,凭着一把小李飞刀而名满江湖的大侠李寻欢的故事。李探花的事迹江湖人知道的不少,但此时孙老头跟着孙女一唱一和,更兼他讲故事颇有技巧,硬是把那早就妇孺皆知的“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小李探花的故事讲得荡气回肠,再加上孙老头那孙女着实如花似玉,令人看着舒服,这些酒鬼们纷纷捧哏喝彩,丝毫不吝惜手里的赏钱。 李探花当年的事情说话,孙老头平静地又抛下一枚炸弹——李寻欢前些日子已经入关了。 小李探花当年的名气实在太大,毕竟敢号称“小李飞刀,例无虚发”,那必定是拿人命堆出来的,甭管李寻欢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光这名头都能要人命。 一听说这位十多年前不知因何故远走关外的小李探花回来了,这些消息算不得灵通的江湖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他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孙老头却突然中断了这个话题,转而提起最近江湖上名声突起的江湖新秀——叶公子。 比起李寻欢那些妇孺皆知的故事,这位叶公子的故事着实更加有趣一些,他们也就听说了一点点风声。 听着周围听故事的人小声讨论着叶公子的事迹,孙老头状似无意地看向叶归程,微微一笑。 叶归程察觉到这股视线,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冲老头点点头,回了个笑容,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孙老头眯了眯眼,突然举起酒壶,晃了晃,笑道:“叶小哥儿,老头子这里酒不多啦。麻烦再给添点。” 叶归程走过去,看着老爷子那么大年纪,喝酒还那么快,刚要劝他少喝两杯,就听酒馆另一边的角落里传来杜叔的低劝:“这位客人,您这身子瞧着可不大好,可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再喝下去,怕是于寿命有损。” 回复他的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那人勉强压下咳嗽,声音里带着笑意道:“多谢阿伯关心。我的身子我是知道的。但,人生苦短,若是连我这唯一的喜好都剥夺了,便是有与天同齐的寿命,我也不要。” 杜叔的声音其实不大,也只有叶归程听到了,而那位客人的声音也不大,偏偏整个店都听到了——在座的不少嗜酒的,但都有度,听到这人把酒看得比命还重,不免抬头看了过去—— 那人年纪不算小了,身形瘦削,形容憔悴,仿佛一阵风都能刮走,长相也并不是十分出彩,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动人,竟似带了淡淡的碧色,仿佛会说话般,满含着深情。身体虽然不太健康,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但腰背挺值,眼神明亮,唇边带笑,倒也不令人十分讨厌。 酒鬼自是最喜欢能喝酒的,在场诸人对他还都挺有好感的,于是便多打量了两眼。 谁都没注意到,那孙老头看了那人一眼,眼睛一亮,先是划过几分欣赏之意,而后又颇为沉痛。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柜台上楚歌的注意,轻飘飘地瞥了那人一眼,就知道那是李寻欢,也没多想,挥手让杜叔给他上酒:“杜叔,咱家是开酒馆的,又不是医馆,既然他要酒,只要有银子,便管够喝。你能拦一次,难道还能拦一世?再说了,有些人一生致力于花样作死,就算不喝酒也不见得能长命百岁,横竖是个短命的酒鬼,临死前若能尽可能喝点我楚家好酒,这辈子不也算值了?” 嘲讽人也不忘夸自家的酒好。 店里诸人不由大笑,就连被讽刺“致力于花样作死”的李寻欢都勾起了嘴角,只是笑容还未露出来,已被又一阵咳嗽打断。 杜叔摇摇头,只能去给添酒,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被楚歌那句“花样作死”给说的,店里凡是知道自己不宜饮酒的人都放慢了喝酒的速度,包括孙老头和李寻欢。 孙老头继续说书。 却说这位叶公子,着实神秘,偌大个江湖,竟是无人知晓他究竟姓甚名谁,出身何处,偏偏留给江湖传说的,还不算是什么小事。 叶公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砸了游家藏剑山庄百年的招牌。不过游家自从卧龙先生退下后,已有了衰败的迹象,即便没有叶公子,藏剑游家也撑不了几年。只是到底是狠狠地打了名门世家的脸面,叶公子的名气也算打出来的。 说到这里就有人问,不是说不知他姓甚名谁么?怎么突然就知道是姓叶了? 孙老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日叶公子砸了游家场子之时确实没说自己的身份,叶公子的叫法还是从百晓生那里传来的。 孙老头说到这里喝了一小口酒,又继续说。真正让叶公子出名的,是他把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给毁容了!据说原本倾国倾城的一张脸,不仅把两只眼睛刺瞎了,更是布满了伤痕,就连颔骨都有些歪了——伤疤兴许还能消了,可骨头要正回来……难咯。 听到这里,楚歌看了叶归程一眼。她一直不知道林仙儿最后怎么了,就是龙小云过来,她也以为不过是把林仙儿伤了,没想到是毁容?啧啧,这不大像是叶二少的作风啊。 叶归程摸了摸鼻子。反正他不觉得自己对林仙儿下手重了,就林仙儿那种人,在怎样都不值得同情,他还后悔没割了她的舌头呢。 天下第一美人的脸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一群酒鬼也算是半个色鬼,不免唏嘘,又跟着骂了那叶公子几句。 叶归程神色未变,完全没当回事。 孙老头不由点了点头,继续说龙小云去找叶公子为林仙儿讨回公道,结果被废了武功,而后兴云庄众义士为龙小云撑腰,却被打了出来。最后龙四爷亲自带了礼物上门致歉,这事才算完了。 兴云庄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林仙儿更是令江湖人趋之若鹜,酒馆顾客喝了酒,说话便不那么顾忌,不约而同地都在愤声声讨那位叶公子。 倒是酒馆有几个在赵正义闹事那天在场的客人,听了这段,眼神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叶归程好一会儿,心想这小伙计也姓叶,那天也把赵大爷他们打了出去,莫非就是那位叶公子?可看他神色平静,却又不像……不过,听起来那位叶公子的武功十分好,这么一位高手,怎么都不可能在小酒馆当伙计吧?不敢肯定,也就没敢多说。 楚歌挠了挠下巴,突然想起来龙啸云送来的赔礼她直接扔了仓库,还没看是什么,一会儿清闲了不妨去看看…… 这时孙老头的孙女,孙小红脆生生地问道:“爷爷,那位叶公子就那般心安理得地收了龙四爷的歉礼?他也不臊得慌!还有那天下第一美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选出来的,想来十分漂亮,可惜被毁了容貌。” 楚歌正好回过神,立刻讥讽道:“小李探花的故事倒还有迹可循,可赵大爷龙四爷他们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大事,得江湖侠士这般追捧?我听着这故事倒觉得那叶公子磊落光明得很,既然收了歉礼,便是觉得龙四爷冒犯了他,收了礼,也算了结了此事。这本来都是私事,也不知谁把这事又捅了出来,毕竟龙四爷的小公子小小年纪便来冲冠一怒为红颜,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名头,赵大爷仗势欺人就更令人不耻。” ……倒也有些道理。 众人瞪着醉醺醺的眼睛,不住地点头。 “至于美人什么的……”楚歌突然对孙小红灿然一笑:“美人在骨不在皮。林姑娘我见过,但在我眼里,孙姑娘你比那位天下第一美人更好看。环肥燕瘦,美和丑各人自有各自判断的标准,也不知林仙儿那天下第一的名头到底从何而来,说不准,只是百晓生一个人的喜好罢了。” 众人皆是一怔,拍桌——这话更有道理了啊。 女孩儿就没有不爱美的,听人夸美,孙小红脸颊微红,但行为好不扭捏,依旧落落大方,眨了眨眼,冲楚歌笑道:“楚姑娘你也很好看。” 楚歌想想自己一个矮砸,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面上笑道:“孙姑娘,叫我楚老板我比较开心。” 孙小红捧腹,对孙老头道:“爷爷,楚老板好有趣。” 孙老头看了叶归程一眼,又看看楚歌,点头微笑:“……确实有趣。” 第76章 76|2.19更新 眼看着天色阴沉下来了,酒馆的客人们纷纷结了账准备回家,孙老头也让孙小红清点了一番今天得到的打赏,准备告辞离开。 楚歌心知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说书老人就是百晓生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千机老人,并未怠慢,甚至还亲自送到了门口,临分手前,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笑眯眯道:“孙老先见多识广,博闻强识,晚辈心里有些问题一直搞不懂,还想请教一二——您方才说小李飞刀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三,我实在好奇得紧,这排名百晓生前辈是如何得知的呢?再看江湖人,想必对这个排名深信不疑,百晓生说的,就一定是全对的?能做到这份上,百晓生想来也不简单。” 孙老头看着楚歌,知道她并非真的想要答案,只沉吟着不说话。 楚歌又继续道:“还有啊。兵器谱上有名的大侠未必见过,便是见过了也未必比试过。局外人看得是热闹,可这局内人,当真就服气自己的排名?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在武功上有所追求的,谁不想当个天下第一,少不得就要去找那排名靠前的比试一番。刀剑无眼……若非晚辈知道百晓生前辈的为人公正公平,生平极恨魔道之人,说不准还以为他弄个兵器谱,是包藏祸心,恨不得江湖人自相残杀呢。” 孙老头一怔。 楚歌突然往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老前辈您千机威名在外,如今既然已经收手,可莫要再为了这点虚名,与那些年轻人一般见识。我若有小红姐姐这般漂亮的女孩子,除非老死,要不然,我才不要把她交给旁的臭男人。” “你——”孙老头脸色一凝,重新打量着楚歌,心里猜测着她的身份——明显跟百晓生不是一伙的,甚至话里话外都在黑他,自然也不是他们孙家的子孙,那她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楚歌退后一步,重新挂上乖巧天真的笑容:“晚辈老家有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孙老前辈可要好好保重才是,那些后浪,大多自私自利——孙姑娘,你说,再义薄云天的好男儿,若是踩着姑娘家脸面、赔上姑娘家的幸福、不尊重姑娘家的选择,去成全自己的仁义,都称不上是真正的良配,对吗?” 孙小红本来在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人说话,还想着楚老板说的确实有道理,等回去她也该劝劝爷爷颐养天年,孙家的事情,自然有子孙们来做,突然听着这么一句问话,眨眨眼,想了想,有些犹豫道:“听起来似乎没错……” 楚歌也不以为意,看了眼孙老头,就见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古代的姑娘们,在择婿方面到底有些局限性,她们早就习惯为男人牺牲一切,甚至若是牺牲自己能全了男人的名声,那不算亏。不过只要孙老头听进去,想来也未必还会给孙小红选李寻欢当作终身的依靠,反正她觉得李寻欢配不上孙小红。 送走了孙老头祖孙俩,楚歌这才慢悠悠地回去店里,就见叶归程站在酒馆角落,抬头看过来,无奈地问她:“小老板,这人醉成这样,怎么办?” 角落里的人是李寻欢,只见他软成一滩泥,醉眼朦胧地趴在桌上,手上似乎连握住酒杯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寻欢是不会喝醉的,楚歌几乎立刻就想到这点,不由坏心眼地挑了挑嘴角,道:“咱家酒馆还从来没有收留过酒鬼的习惯呢,不若你去他身上搜出该付的酒钱,扔出去得了。” 这种事叶归程自然不会去做的,楚歌本来就是随便说说,只不过她话音刚落,一条人影突然自正门进来,闪身挡在李寻欢跟前,“夺”地一声,将一柄铁剑插入桌上。 这只是个少年,瘦削、坚毅、稚嫩、天真,此时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乌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楚歌,但这番姿态却完全表明了他的意思——这个人,你们不许动。 楚歌的眼睛微微睁大,心下一动,道:“阿飞?” 阿飞乌黑的眼睛闪过疑惑:“你认识我?” 楚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见过你母亲……还有你父亲。” 阿飞一呆:“你见过我父母?” 楚歌分分钟进入影帝模式,微微一笑,点点头,感慨道:“你跟你父亲很像。跟你母亲也很像,她把你教的很好。” 阿飞心里一暖,看着楚歌的目光甚至都柔和了下来。 阿飞无疑是个三观端正、积极向上、天真赤诚的好孩子。 首先对于一力教养自己的长大的单亲母亲白飞飞,他敬爱孝顺甚至十分眷念,虽然并不十分了解母亲为何带着自己生活在缺衣少食的山林里,但她对自己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在白飞飞去世后,他独自生活得艰难,称得上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若是其他孩子只会黑化,他却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母亲在世时对自己的爱。 其次不同于其他单亲孩子,他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侠父亲也是满心景仰,也自卑于自己仅仅是沈浪的私生子,还是不被父亲所知的私生子。所以在李寻欢问他叫什么的时候,没有说出自己的姓氏,他是希望等自己在江湖上闯出不逊色于自己父亲沈浪的侠名的时候,再堂堂正正地冠上父姓。 当然从他踏入江湖至今,他也杀了无数人,但那也都是在自保的前提下的,毕竟他的剑法是在山野外练成的,本就是杀人的。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辈子最能触动他的就是他的父母,而说他像他的父母,更是最大的褒扬,听到这样的褒扬,他怎么能够无动于衷?他自然十分高兴,甚至高兴得都忽视了楚歌的年纪比他还小,怎么可能见过他的父母。 他高兴得忘了,甚至还想再跟楚歌打听打听父母的事情,但李寻欢却不能继续坐视不管,他立刻不装醉了,直起身子,狐疑地看着楚歌:“你见过他的父母?什么时候见过?” 楚歌瞥了李寻欢一眼,哂笑道:“哟,小李探花不装醉了?” 李寻欢被说的面上微红,不自在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再追问。 不过他还是点醒了阿飞,阿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歌:“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父母?”他母亲自生下他后就一直跟他在一起,至于父亲,据说是在他出生前就已经远走海外了。 楚歌慈爱地看着阿飞:“很久以前了,那会儿你父亲还没出走海外呢。” 那岂不是将近二十年前?阿飞惊呆了,傻傻地看着楚歌:“那你现在多大了?” 楚歌晃了晃手指,神秘一笑:“随便问女孩子的年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阿飞立刻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转而问道:“那你给我讲讲我父母的事情吧。” “你父母的事情不着急。我们之后慢慢谈,现在我比较关心的是——”楚歌转头看向李寻欢:“小李探花此次前来,怕是不只喝酒这么简单吧?” 李寻欢这才意识到,人家早就认出自己的身份了,他突然想到对方之前说自己花式作死的话,莫非当时这位楚歌老板并非指桑骂槐,而是确确实实指他李寻欢?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让人尴尬,李寻欢决意不去理会,转而苦笑着对楚歌道:“楚老板所料不错,在下此次来,是为了我结义兄弟问这位叶公子一句,不知云小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你竟狠心要绝了他的练武之路?” 叶归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是这么说的?” 楚歌冷笑道:“归程,我说的你可信了吧。兴云庄那些人,惯是能颠倒黑白的。” 叶归程点头。 李寻欢道:“楚老板此话怎讲?兴云庄的义士在江湖上都颇有侠名,如何颠倒黑白了?” 楚歌好笑:“小李探花当真这么想?” 李寻欢沉默。 龙啸云结交的那些个兄弟,他一个看不上。只是龙小云到底是龙啸云和林诗音的孩子,嘴甜讨巧,他还是要回护一二的。 楚歌对阿飞道:“阿飞,你看你结交的这个朋友,一点不实在。” 李寻欢还是很对阿飞胃口的,他有心帮忙在这位父母昔年故交面前帮朋友说说好话,只是他并不善言辞,只能诚恳地说:“他很好。” “很好?”楚歌不由笑了起来,“你若知道他当年做的事情,大概就不会觉得他很好了。这个人当年跟他表妹定了婚约,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等着成亲了之后过甜甜蜜蜜的小日子……” 李寻欢蓦地握紧了拳头,却并不阻止楚歌翻他当年的旧账,毕竟一来楚歌没有点出表妹的名字,二来他是真心喜欢阿飞这个朋友,也希望阿飞能够更加了解他,然后再来决定是不是要继续跟他做朋友。 第77章 77|2.20更新 听着楚歌和叶归程明显不赞同他当年所为的语气,李寻欢不由有些恍惚……他是真心喜欢着林诗音的,这么多年了,始终舍不得,放不下。 但他深知,比起龙大哥,他实非表妹良配。龙大哥稳重踏实、细心顾家,而他…… 他虽然出身书香世家,但骨子里却是个桀骜不驯的浪子,见不惯不平事,不知惹了多少仇敌,他不是不知道林诗音不想自己混江湖,也明白自己每次出门林诗音都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可这是他的本性,他改不了。 他也曾为了踏实下来,入朝为官,可不还是没多久就被弹劾丢了官位? 况且龙大哥对表妹亦是用情至深,表妹若是嫁给他,定能有个踏实稳定、温暖幸福的家,再不教她整日担惊受怕。 他们一个是他由衷感谢的救命恩人,一个是自己此生最爱也是唯一挚爱的表妹,为了他们的幸福,他甘心自污,做个风流好色之徒,事成之后更是远走他乡……然而午夜梦回,记忆里最清晰的、执念最深的,依旧是林诗音的温婉如玉、清丽动人。 他痛彻心扉,恨不得了此残生。但若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这样做。 正想着,却听那位叶公子十分难以理解甚至有些愤慨道:“你与你的表妹早已有了婚约,暂且不说你义兄最初知不知道。但他后来总归是会知道的,等他知道自己抢了义弟的未婚妻,你要让他如何自处?你重视兄弟情谊,甘愿让出自己的深爱的女子,这岂不是说你的义兄不知廉耻,不看重你们的兄弟情谊?你这岂不是将他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我不知晓这人脾气秉性如何,倘若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与你的表妹双宿双飞、浓情蜜意,这只能说明他是个虚伪的小人,根本不可靠,毕竟但凡要点脸的,早去把你找回来了。” 李寻欢突然冷声道:“你说我便罢了,你们年纪小,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我那位结义大哥却当真是有情有义,古道热肠,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楚歌听了,讥笑道:“既然他是你心目中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你怎么不去嫁他?反而把林……林表妹嫁过去?但凡你眼瞎了,岂不是把表妹推进了火坑?” 李寻欢只觉得这小丫头无理取闹,没有搭理她,反正龙啸云在他心里就是个大大的好人。 叶归程拍拍楚歌的头,示意别插嘴,他还没说完。 跃跃欲试的楚歌立刻安静下来,听着叶归程说。 “如果照你所说,你的义兄有情有义。你也有情有义,那我且问你,倘若你们互换一下,倘若现在你是你的义兄,得知自己的妻子原本该是你义弟的妻子,这是你在无意中以命为胁,迫他让给了你,你又会怎样想?别说什么因为太爱那位姑娘,觉得结义兄弟给不了她稳定的家和她想要的幸福,甚至觉得你的义兄弟根本配不上她,所以有个给她幸福的机会一定会珍惜并且觉得荣幸什么的……朋友妻不可欺啊李探花,就算是未婚妻,那也占了个妻的名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觉得,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撬别人墙角的人,会是仁义之士干得出来的?别侮辱了情义二字。真正的君子,但凡对朋友之妻动了哪怕一点点不该有的念头,也早就愧疚得想要自戕了好吗?” 李寻欢手一抖,蓦地抬头看向叶归程。 “这还不算完。”叶归程冲李寻欢笑笑,“说完你的义兄弟,再说你的表妹。你表妹明显是钟情于你的,可是你却以为了让她幸福为由,把她推向了另一个男人。你确定你认为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汝之蜜糖,未尝不是别人的砒霜。你这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的做法真的非常非常让人讨厌。你的表妹是人,是有着自己想法的人,为什么一定要一切听你的安排?当然,你的表妹也有些软弱,容易妥协,可这种性子,不应该也是你喜欢的吗?” “就因为你给不了心爱女子幸福,所以就把她的幸福全权交给了另一个男人?你就不觉得……怂吗?既然给不了,要么从一开始就别招惹,若是招惹了,那就负责到底!姑娘家的心思我是不懂,但想来你更是没法理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女孩子为了自己想要的,或者失去了珍惜的,会做出什么。兴许,她心里一直念着你,念到绝望,念到怨恨,却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夫君,你自以为自己的委曲求全换来皆大欢喜,谁知道是不是一对怨偶呢?” “再来说说陪嫁的事情。让爱本就是一件极其侮辱人的事情了,你知道你陪嫁上你家的整个园子是什么吗?那是明晃晃的打脸!你心里应该是觉得你的结义兄弟比不过自己吧,所以才陪上嫁妆,免得表妹受苦?可那园子终究是你的,到处遍布着你的痕迹,你的表妹也免不了触景生情,除了那些气量极大的人物,哪怕是一个普通有点小正直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难免不会一点点扭曲了心性,变得狭隘偏激阴狠……” 叶归程笑得有些凉薄:“一个本性豪爽、侠肝义胆、有情有义的人,却在无意间用了不太光明的手段霸占了朋友妻,甚至靠着朋友赠予的庞大财产过活,就算生活再顺遂,再富足,你觉得,他会幸福吗?你的表妹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幸福吗?” 李寻欢有些茫然了,喃喃道:“不可能的。龙大哥和诗音生活很美满,很幸福,还有个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孩子……” “哦,这样。”叶归程面无表情,却是字字锥心:“那么,就是李探花你,用愧疚,一步步把你的好兄弟逼成了如今这个不知廉耻的小人。” 楚歌这会儿也回过神了,心想龙啸云刚救李寻欢时,未必就是个奸佞小人,他最开始也许真不知道林诗音是他兄弟的未婚妻,也许就像归程所说,只是个有点小正直的普通人,长相能力心胸,都很一般,却因为李寻欢的缘故,被抬举到一个他根本承担不起的高度,又一生都要笼罩在李寻欢的光环之下,心理会扭曲,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楚歌不由道:“都说小李探花一见龙啸云毁终身,兴许是龙啸云救了你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李寻欢猛地灌下一大杯酒,摇头苦笑道:“对,也许你说的不错,兴许就是我把龙大哥逼成了个小人。” 李寻欢毕竟长得好,此时的嗓音竟是显得苍老又沧桑,就算楚歌不太待见他,听了也还是有些不忍心,顿时便心软了,安慰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龙啸云本来就是个虚伪的小人。” 叶归程本也觉得好像对这位昔年的探花郎打击太大,但看着楚歌温和安慰李寻欢的模样又有些不高兴,心想这人何至于要小老板安慰,于是嘴上就毫不留情地道:“那就更该心疼探花郎您那位表妹了——确实像小老板所说,进了火坑呢。” 识人不清,远比逼人入魔的罪名来得轻的多,李寻欢本来心里都有些宽慰了,此时经叶归程一提醒,一口气堵在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寻欢喝了酒,脸颊本就有些红,此时咳嗽得太厉害,脸颊愈发艳红了,他本就长相出众,浑身又带着颓靡的气息,瞧着竟是有些艳丽到极致几近毁灭的美感,楚歌不由多看了两眼,一时忘了接话。 李寻欢好容易才止住咳嗽,呆了半天,这才缓缓道:“也许、也许你们说的不错,他们两个过得并不好。只是我当时只当他两人是忧心云小侄,因而才面带愁苦,竟是未曾多想……”也是他没有仔细观察过林诗音和龙啸云的缘故——他实在没有勇气细看。 听李寻欢提起龙小云,叶归程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想来姓龙的那小鬼在你跟前想必乖得很吧?只是你可能想象得到,那般长相可爱乖巧的小孩,在我们面前,却是两面三刀的狠辣人物,暗器冷箭,毫不留情,令人防不胜防。若非他年纪小,其实我很想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 李寻欢一怔,似是难以置信:“云儿才几岁,怎么可能?” “你回去仔细观察观察便是。”叶归程说着,看到杜叔已经在后院等不及过来喊人了,毫不留情送客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店里早过了打烊的时辰,结了账,李探花还是请回吧。” 李寻欢心灰意冷地准备离去。 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的阿飞也准备走。 楚歌一把拉住阿飞:“阿飞别走了,留下吃晚饭,我一会儿给你讲讲你父母的事情。”楚歌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寻欢有些灰败的脸色,有些怕对方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不由故意问阿飞:“你已经知道那位小李探花当年所做的事了,还愿意跟他做朋友吗?” 李寻欢停下了脚步。 阿飞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当然愿意啊,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李寻欢嘴角不由露出个笑容,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挺直了腰背,大步踏进风雪里。 楚歌看着李寻欢走远,突然想起什么,提着裙子追了出去:“李探花,有个事还请麻烦你——请转告令表妹,若要给儿子讨公道,不妨她亲自来,对女子,总归是要多些怜惜的。” 李寻欢只是微笑,未点头,也未摇头,心想林仙儿都在这酒馆被毁了容,这算哪门子怜惜,犯不着让林诗音冒险。 楚歌却仿佛看出李寻欢的意思,郑重道:“姑娘家一辈子基本上有三个最重要的男人,第一个是父,第二个是夫,第三个是子。父是上天决定的,而夫,您十年前已经给令表妹做了决定,却不知她究竟是喜还是哀,而今到了第三个,您可别再糊涂了。” 李寻欢只能苦笑着应下,又想诗音已经把这里当成龙潭虎穴,想来就算告知了,她也不会来。 楚歌也想到这点,索性又补充了一句:“这句也请李探花传达一下——昔年故人远去之时所赠之物蒙尘多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第78章 78|2.21更新 不管李寻欢在感情方面的问题处理得如何让人厌恶,但他之前还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所以回去之后,便当着龙啸云和林诗音的面,说了自己无能,没能替云儿讨回公道。 听说李寻欢也铩羽而归,龙啸云父子都有些鄙夷,龙啸云还好,虚伪惯了,立刻做出一副羞窘之态,说自己不该让他去,那叶公子能凭一己之力击败庄里一干好兄弟,武功定是不赖,万幸兄弟并未受伤之类。 比起父亲,龙小云定力还是不足,看了林诗音一眼,脸色阴沉地哼道:“小李飞刀,也不过如此。” 李寻欢并不会与一个小孩一般见识,所以只是含笑看着他,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李飞刀能够例无虚发,只是没遇到能躲开的人罢了——”李寻欢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试探道:“只是我观那叶公子,人品贵重,为人正直,不像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云小侄是不是有些误会?” 龙小云脸色一白,不由地偷偷看了林诗音一眼,强自镇定道:“原来不是小李飞刀有了例外,怕是李大叔的飞刀根本就没能发出来吧?我都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哪里还会有什么误会!” 说完,为了躲避林诗音的追问,假装气极,顾不得失礼,恼怒地跑了出去。 林诗音担心儿子,正要追出去安慰,李寻欢突然拦了她一下,把之前楚歌托他转达的话完整地说了一遍。 龙啸云一听连想都不想就说不行。 林诗音却是心里一跳,心想昔年故人临走前所赠之物?莫非是……《怜花宝鉴》?虽然因为叶公子而对楚老板的观感不好,林诗音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楚老板到底是什么人?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昔年故人,又是指何时的故人? 李寻欢连《怜花宝鉴》的存在都不知道,自然无从推测楚歌的身份,不过面对林诗音的询问,还是仔细想了想,说楚老板虽然看着不过及笈之年,却似乎与沈浪沈大侠甚是熟识。 李寻欢虽然也怀疑楚歌当时是胡扯,但她能够准确地点明阿飞的父母是沈浪和白飞飞,想来也确实是见过他们,否则她又如何仅仅只是见了阿飞一面,便能知道他的身份呢?说不准……她是从海外而来,之前跟沈大侠他们住得不远也说不定。毕竟叶公子和楚老板都是突然冒出来的,就连百晓生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李寻欢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林诗音脸色瞬间白了,心里已经笃定对方这是来要《怜花宝鉴》的。 她不怎么懂武,也就小时候因为好玩,跟着表哥学了一招半式,对《怜花宝鉴》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是担心她方面私藏秘籍的事情被李寻欢和龙啸云知晓。 其实这么多年,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李寻欢是个重诺之人,就算王怜花前辈并未亲手把秘籍交予他并亲自嘱托,他也依旧会把这个担子担上,他一旦知道这事,肯定要怪她。而龙啸云……他一直苦于自己自己没有一身过硬的武功以压群雄,倘若知道了自己有秘籍却不给他,心里又怎会没有疙瘩,毕竟,这些年自己对他并不太热切。 想到这里,林诗音有些慌了神。 看着林诗音脸色惨白,紧咬下唇,龙啸云和李寻欢只当她是有些害怕,龙啸云一把把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安慰道:“你别怕,大不了咱不去就是了,云儿便吃了这个亏吧。既然他于武学一途无望了,那便让他读书,给咱们考出个状元来。” 李寻欢伸到一半的手黯然收回,看着龙林二人依偎低语的样子,苦笑着叹了口气,暗自转身离去——表妹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够安慰的了。 林诗音靠在龙啸云胸口,心里踏实了稍许,心想虽然那位楚老板不是什么好人,只怕她还是要去的。到时候把秘籍给了她,就算她再提这事,也没了证据…… 不说兴云庄此时愁云惨淡,楚家酒馆却是其乐融融。 酒馆的三个常驻人士都吃饱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阿飞吃饭。 阿飞吃饭非常慢,几乎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饭量却特别大,还就喜欢吃那些高热量的肉蛋之类的,看起来吃得特别香,也特别让人有食欲。 这里头最高兴的无疑是杜叔——作为家里的掌勺,最开心的就是像阿飞这样席卷残云、一口饭菜都不想剩下的吃饭方式。偏偏楚歌饭量本就小,而叶归程虽然因为练武的缘故吃得不少,但又比较注重养生,也只吃个七八分饱。 阿飞吃了很久,直到把一桌子饭菜彻底清扫干净才罢手。等放下筷子,就看到三双兴致盎然瞧着他看的眼睛,不由回了个疑惑的表情——他从小长于荒野,常年忍饥挨饿,所以他极其珍惜食物,每次有机会吃饱,他都吃得非常非常多,然后存储在体内,可以两三天不吃东西。 楚歌似乎也想起阿飞会有这个习惯的缘故,有点可怜他。不过她也知道阿飞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便没多说,只如常的带阿飞去了茶厅。 楚歌先跟阿飞聊了沈浪白飞飞甚至朱七七。白飞飞在阿飞七岁的时候便去世了,而七岁前,除了简单地提了提他的父亲是个大侠,别的并没有多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她不想提,而朱七七……白飞飞也算是个恩怨分明又骄傲坚韧的人,她不喜欢朱七七,但朱七七于她有恩,背后诋毁恩人的话她自然是说不出来的,所以阿飞倒是从楚歌这里了解了不少。 一旁的叶归程有些疑惑楚歌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但又一想这家酒馆的特性又恍然了——也许在遇到自己前,她曾经在那个世界待过……那个时候她大概还不会武功吧,也不知道她又是如何保住了性命…… 楚歌说得时候,一直在观察阿飞的神情,很怕因为当年的事让他对沈浪等人有什么恶感,虽说方面一直都是白飞飞自作多情,但不是有不少私生子都对不闻不问的生父心有怨恨吗?尤其是生活条件恶劣的那些人。 但显然阿飞不是这样的人。他听得一直很平静,只有当沈浪白飞飞涉险之时才会皱眉,或者某些比较精彩的战斗眼睛也会发亮。 楚歌挺喜欢阿飞的性格,天真单纯,心胸宽广,是非分明,白飞飞那样的品性能把他教成这样,很不容易。 楚歌想着,不由道:“你想出名?” 阿飞点头。 楚歌道:“那你准备怎么出名?” 阿飞想了想,摸了摸腰间像枚铁片的粗糙铁剑,道:“杀人。” 楚歌失笑,还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她指了指叶归程:“那你怎么不杀他?杀了他肯定出名。” 阿飞看了叶归程一眼,皱眉,摇头:“他不能杀。” 叶归程也来了兴趣:“为什么不能杀?” 阿飞凝神思索了许久,依旧说不上来理由,能不能杀人,这只是一种感觉,李寻欢如此,这位叶公子也如此,甚至他遇见的大部分人,但他遇见李寻欢那次杀了那个叫白蛇的,却是觉得他该死。 楚歌的目光不由温柔了几分,问道:“你说你要成名,那你是想要侠名还是黑名?也就是说,你是要像你爹沈浪沈大侠那样做个坦坦荡荡、人人皆知、受人尊敬的大侠,还是要做个人人喊打、听了你的名字就害怕得不得了的杀人魔?” 阿飞道:“当然是前一个!” 楚歌问他:“我能帮你,你要不要听我的?不出两年,你就会变得非常有名。” 阿飞有些迟疑:“……我自己也可以做到。” 楚歌道:“你是可以做到。但这个江湖上的小人太多,你一个狗腿子出身的家伙——毕竟他们不知道你是沈家后人,凭什么比他们还有名。他们不会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反而会说你靠偷袭等等手段才赢的。你也别担心欠我恩情,这段时间你就在酒馆练练剑,店里忙得时候给我搭把手——你的剑是杀人的剑,人人敬仰的大侠可不能动不动就要人命,你父母肯定也不希望你滥造杀孽。” 阿飞又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略带犹豫地点了点头。 叶归程正想着自己大概可以清闲点了,就听楚歌慢悠悠道:“归程,你把游家的藏剑山庄砸了,也是时候让他们看看,你们叶家的藏剑山庄是何等威风——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想看一场誉满天下的名剑大会!” 叶归程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只要我们能待到那个时候。” 装完逼的楚歌这时也有点愣——这酒馆动不动就穿越了……他们真能待到那个时候?唔,应该可以吧? 第79章 79|2.22更新 林诗音的心里越来越慌了。 自从知道楚歌约她见面,龙啸云父子俩就一直在安慰劝说她不要来,龙啸云自然是怕林诗音遇到危险,而龙小云却是怕楚歌他们告了他的状。 但林诗音心里有个《怜花宝鉴》的疙瘩,不能明说,自然说不过他们,只能假装应下,却在吃完晚饭,趁着父子俩去书房学习,披了件深色斗篷,借着夜色遮掩,偷偷来到楚家酒馆。 她到的时候酒馆都打烊了。 楚歌等了她一天,还以为她不来了,一听说她来了,立刻把人请进后院。 然后楚歌就托着下巴,看了林诗音好一会儿。 林诗音刚见到楚歌和叶归程时也吃了一惊,毕竟相由心生,从龙小云那里了解到的楚老板和叶公子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万万想不到这位楚老板是个长相可爱讨喜的小姑娘,而叶公子更是温文有礼,一派贵公子模样。 就算有先入为主的印象,林诗音还是不由在心里赞叹了一番二人的长相和气度,随即想起龙小云的伤势,不由咬牙,再想到此行是来归还《怜花宝鉴》的,又是黯然,等被楚歌一言不发地盯着看了许久,心里愈发不自在起来,忍了许久,才道:“楚老板请我过来究竟所谓何时?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楚歌回过神,眨眨眼,道:“我想试试能不能看出来——你明明长着聪慧伶俐、花容月貌的脸,究竟是怎么蠢到把手里那么好的一副牌,打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林诗音又羞又窘,脸色涨的通红,忍不住轻轻拍了下桌子,色厉内荏道:“楚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楚歌道:“就是说你蠢的意思。” 林诗音杏眼圆瞪:“你……” 楚歌想了想,又道:“李寻欢也蠢得很。” 林诗音的眼圈突然红了垂下眼睛,从袖间滑下一本书,放到桌上,依旧挺直了腰杆,道:“你要物归原主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楚老板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楚歌拿起《怜花宝鉴》翻了翻,也看不出什么真假的,不过粗粗一看,这书里分门别类内容庞杂,想来应该是真的,便招了招手,叫正在跟叶归程过招的阿飞:“阿飞,帮我把这个抄录一份。”见阿飞面有不解,又补充道:“你若能看明白了,于你武功大有裨益。” 阿飞一听便了然,立刻拿着秘籍去了书房。 林诗音忍不住道:“那可是老前辈,你就这么给了这位……” “阿飞的母亲姓白。”看林诗音一瞬间有些变幻的神色,楚歌点到即止,继续说她的问题:“你该知道,你的人生本不该如此憋屈——也许你觉得不算憋屈,却也实在算不得顺遂。你虽然有个深爱你的夫君,你却始终未与他交心,而且实际上你也该有所察觉了吧,你的这位夫君心胸狭隘,表里不一,追名逐利,实在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至于儿子……你以为自己的儿子乖巧贴心,聪明伶俐,实际上,早就被龙四爷以及他那一干好兄弟熏染娇惯得是非不分、笑里藏刀、阴狠狡诈,小家子气十足……” 说龙啸云,林诗音还能忍耐下来,等开始说龙小云,林诗音就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楚老板,你手下叶公子将我儿打成废人,我夫君和我技不如人不能奈你们如何,没法给云儿讨回公道,可若你再这般胡乱诬赖我儿,纵是赔上整个兴云庄,我也要与你们不死不休!” 楚歌被林诗音吓得一呆,随后眨眨眼,抚掌笑道:“这不是挺有气势么?若是当年李探花把那两个名妓小红小翠带回家的时候,你能拿出这股气势,现在想必也就没龙啸云什么事了,而李探花,也不必痴念你这么多年,以至于连个近身的丫头都不曾有过,白白背负了一个风流之名。” 林诗音一直以为李寻欢就是个好色之徒,听到这里,不由一怔,面露疑色。 楚歌索性把当年李寻欢自污之事的内|幕解释了一遍,然后又道:“当年有两个男人爱你至深,你完全有机会做出能让自己幸福的选择,结果……说到底,你太懦弱太心软太容易妥协。” 林诗音万万想不到当年表哥性情大变的真相竟是如此,不由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脸,有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滑下。 过了半天,她才哽咽地道,:“我不妥协,难道能逼着他不顾兄弟死活么……就算真是这样,他也迟早会跟我产生隔阂……” 楚歌一愣,想了想,挠了挠下巴,还真是这样——不只是李寻欢,是人都把得不到的看得最重。若当年李寻欢选了林诗音,怕是又会把辜负了的龙啸云当成心里的朱砂痣。 不过楚歌想了想,又道:“那你也不该选龙啸云啊……” 林诗音道:“我哪里知道这些。我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能见到的男人不多,那会儿正伤心,也只有啸云来安慰我……想来那也是表哥的安排……我竟从来不知,我在表哥心里,原来也就是个能够随意安排去处的。他把我当成什么?只是一个物件吗?” 林诗音的容貌不是最美的,但她身上却有种端庄典雅柔弱内敛的气质,十分让人怜爱——这跟林仙儿恰好相反,也难怪一直惦记着林诗音这抹白月光的李寻欢始终不受林仙儿勾引。 楚歌这会儿也有点心疼林诗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会这样做,大概也就是因为你向来听话,一定会听他的吧。” 林诗音苦笑:“呵呵,是啊。我太听话!就因为我听话,所以他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把我当成一个物件,抢来让去的么!也是……我太听话,嫁人之前什么都听表哥的,嫁人之后,什么都听啸云的,反正他们的想法向来是我的想法,又何必问我呢?” 楚歌道:“所以,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你自己都没个主见,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尊重你的意见呢?不过你这样过日子不憋屈吗?当年李探花怕你受委屈,所以把李园当做你的陪嫁赠给了你们,这李园论理该是你的——说实话,你又不靠着龙啸云养,何必事事听他的?靠人不如靠己,你最好还是能自己立起来。哦,还有你儿子的伤,对此我只能说先撩者贱。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信,不如你回去仔细观察观察,那孩子再不好好教,等长大了,就不只是废了武功经脉这么简单了。毕竟这些日子来店里闹事的不少,归程……也就是你们嘴里的叶公子,下手可是向来很有分寸的。” 林诗音本就不擅辩论,被楚歌堵的说不出话来,又看楚歌口气笃定,心里也是信了一两分。 天色越来越晚了,林诗音不再多留,起身告辞了。 等林诗音走了,楚歌转而问叶归程重开藏剑山庄的事。 叶归程考虑了一下时间问题,准备先只铸剑,至于开派传授藏剑武学什么的,就等明年名剑大会召开,积攒了一定名气后再收徒。筹建山庄招募护院什么倒不算太难——只要买好地,先把剑庐弄出来,其他的慢慢扩,一年的时间总能弄出个大概,毕竟他有钱,山庄怎么建也有大唐的藏剑山庄为蓝本,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铸剑材料不好找。 他要铸剑,定然不会铸造凡品,但神兵利器都要有什么稀世材料,只是铁材的话并不够,这些材料只能慢慢寻找。 楚歌心里想着明天让杜叔去仓库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 楚歌觉得一切都在顺利发展,而龙啸云却觉得眼下的情况有点脱离掌控了——他老婆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了趟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之后他表达了几句关心之意,又说以后不要孤身乱跑,有啥事叫他跑腿就是,非得亲自去,也要带上他,也好保护她。 他本来觉得这是非常普通的一句关怀,没想到他向来温柔似水的老婆突然发了飙,成亲十多年第一次跟他发了火,有些咄咄逼人地问他——感情我是被你囚禁在这园子了么?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了?出趟门还得跟您龙四爷报备? 龙啸云当时就傻了眼了。 然而更让他傻眼的再后头。 林诗音连夜命管家拿来近几年的账本,发现庄里早就是出的多,入得少,再过几年,怕是里子都要空了。然后又发现庄里的支出多用在客居庄里的龙啸云的兄弟们,那些兄弟惯会吃喝,比龙啸云自己吃得都好。 林诗音简直要炸了——她自己倒无所谓,可这庄子将来是要给云儿的!而且……李寻欢如今还在城里,也不晓得他要待多久,要是当着他的面把庄子败完了…… 呵呵,她可丢不起那个人! 林诗音本就是被当做这个庄子女主人培养的,经济庶务还是很明白的,当机立断道:“啸云,云儿以后练不了武,只能读书了,你也从江湖恩怨里抽身吧,还是请你那些兄弟离开吧。” 龙啸云好容易与那些人有了交情,自是有些犹豫。 林诗音抬眼看他,嘴角一勾:“要么是我,要么是你那些兄弟,你选一个跟着你过吧。” 林诗音说着,还在心里想着,如果龙啸云不选他,她就说自己带着云儿去投奔表哥,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他俩撕逼去。 不过林诗音还是小看了龙啸云对她的感情,他脸上犹豫的表情一扫而尽:“三天!三天之内,园子里再也不会有外人随意进出!” 第80章 80|2.23更新 混了多年江湖的老人都敏锐地感觉到,这江湖要变天了,而最先变的,大概是兴云庄。 龙四爷正当壮年,却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赵正义赵大爷和他的一干兄弟苦劝无果,只能黯然离开。 不久之后,兴云庄招募泥瓦木匠动土,在院子里隔出数道小门,除了园子里常去的几间房子,其他的租出去了不少。 而后龙夫人又请了城里有名的儒生,充作西席,教龙少爷念书。 不想这儒生没待多久便不顾高昂的束脩,一意请辞。而后龙夫人又延请了不少西席,然而都没待上十天。后来龙夫人才发现,龙少爷性格骄纵,拙劣不堪,所请西席无不说若这性情不嗟磨一番,实是不堪造就。 龙夫人一气之下,狠下心将小少爷送去小李探花住处,请其代为管教。 楚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两个多月以后了,这个时候,就连熊如龙小云,都被李寻欢教的至少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 这里头李寻欢的功劳固然大,龙啸云和林诗音也算功不可没——林诗音起初听到几位西席对龙小云的评价时,很是大哭了一场,这时她也明白龙小云的伤势确实是咎由自取,而他会这个样子,都是她惯出来的。至于龙啸云……他送走了结义兄弟们,退出江湖,少了人奉承,龙小云慢慢地也算明白自己什么都不是。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李寻欢能够狠得下心教训。 虽然结果是林诗音对李寻欢又多了几分不待见。 自从知道当年的事,林诗音就开始不待见李寻欢。以前林诗音以为自己被李寻欢抛弃了,难免有些自怨自艾,这个时代的女子,在发现男人变心之后总是喜欢从自身找问题,只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被他嫌弃了。后来发现实际上算是自己甩了他,而他还一直惦记着自己,林诗音就又有了自信和傲气。 林诗音虽然软弱又容易妥协,但她并不是会后悔的人,当年既然选了龙啸云,就算知道表哥依旧喜欢着自己,也不会回头。尤其是看着龙啸云发现自己似乎知道他当年干的事之后,对自己越来越狗腿的样子,心里难得的有了几分年轻时突然收到表哥精心准备的礼物的心情。 再想起当年的事,林诗音更多的只是有些怅惘和遗憾,然后每次看到李寻欢那副半死不活,吐血吐得快死了的模样,心下十分痛快,再加上儿子在他手里被训诫得极其可怜,就算明知道他是为儿子好,也还是忍不住出言刺他几句。 一开始被林诗音绵里藏针地刺上几句,李寻欢总是很有风度地保持住了面上的微笑,等转头瞧不见人了就吐血吐得不省人事,然而也不知道是吐得太狠,以致于把郁积于心的积血全都吐干净了,还是看着林诗音如今的模样心里释然,总之李寻欢那副原本被梅二先生断言活不了太久的身子竟然渐渐有了起色,长命百岁不敢说,只要他不找死地瞎折腾,活个五六十岁还是没问题的。 而龙啸云,虽然生活把他变成了一个阴狠狡诈的小人,但他对林诗音却是有着十二分的真心,他机关算尽,固然有自己的私欲在,但更重要的是想给林诗音一份,李寻欢轻而易举就能给她的体面。之前林诗音虽说对他没什么恶感,但也只是冷冷淡淡的,如今动辄嫌弃他两句,他反倒觉得两人关系亲密了些许。他知道自己永远取代不了李寻欢,却也明白自己若是继续追逐名利,那就是把林诗音往外推。如今的生活虽然不能一呼百应,他倒也觉得十分舒心。 兴云庄和李寻欢的恩恩怨怨就这么拖拖拉拉得算是勉强解决了,反正他们本也都不是什么干脆利落的人,好在心里也都有分寸,想来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 而被龙啸云客客气气请走的那些人——除了龙啸云的几个结义兄弟本来就常常来兴云庄小住,其他的人这次回来,其实是商量抓梅花盗的事情。 之前还没商量出个头绪来,就先是遇上林仙儿容貌被毁,而后又是龙小云武功经脉被废,李寻欢来了之后又在兴云庄闹腾了几日,分心多日,如今出来了,没别的事分心,这群人再次开始讨论抓梅花盗的事情。这一讨论,突然都傻眼了——梅花盗似乎好多天都没出现了。 然后他们聚在一起,先是把过去的案子分析了一遍又一遍,再密切关注着江湖上的风声——但是梅花盗似乎确实是突然销声匿迹了。 正当他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江湖上突然流言四起,有关于百晓生的——说百晓生编写《兵器谱》本就是包藏祸心,还利用他知道的消息,敲诈勒索了不少江湖人,有关于少林心宠大师的——少林弟子在他的禅房里发现了少林失窃的好几本经书。 这片江湖向来不少推墙的人,只要人足够多,便是真英雄也能众口一词地说成个虚伪小人,更别说他们两个本就不是什么磊落之人。 紧跟着却分别从百晓生和心宠口中得知,林仙儿竟是他们的情人。 渐渐地,大家也都知道了,林仙儿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是百晓生追求她的诚意,而心宠盗窃经书,也是受林仙儿指示。江湖各派分别自己盘点了一番,发现除了原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青魔手伊哭的徒弟丘独,各门各派还有不少被林仙儿蛊惑的弟子,林仙儿不择手段,竟然连江湖上丑得出名的五毒童子这个侏儒都要勾搭……这么一细数,近年来江湖上发生的有名的惨案,好像都跟林仙儿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还有人在惦记梅花盗,不由一琢磨——梅花盗停止作案的时间,好像跟林仙儿毁容的时间差不了多少啊…… 再一想,受害人都是胸口中了五朵梅花状的暗器,他们都以为凶手定然是个绝顶的武功高手,但其实天底下最无懈可击、防不胜防的,也有可能是倾国倾城的美色,至于有女孩儿被糟蹋……若是没有梅花暗器,那不就是普普通通的采花贼么?有这么一个障眼法,不是没人怀疑到女人身上吗? 天下第一美人变成人尽可夫的荡|妇、人人避之如蛇蝎的毒|妇,原来也不过就在一夕之间。 一时之间,江湖上可谓是谈美色变,谁也不知道那些摄人心魂的美人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念头——楚歌对于他们这样的想法嗤之以鼻,不过是男人好色,见到人间绝色往往会失了神智掉了智商而已,他们却总不肯承认自己的缺点,反而怪女人太坏。 众人这会儿再去兴云庄找林仙儿,却被告知林仙儿早就已经离开,就连龙夫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处。 反正林仙儿不懂武,又被毁了容貌,想来也没多大的威胁,相比较起来,门派里被林仙儿诱惑,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的徒弟们更为重要。 梅花盗的事情不了了之,城里江湖人的数量也慢慢减少。 楚歌坐在柜台前,听着酒馆里喝大了的一群汉子说着什么胡同的什么春楼来了个特别丑的盲女,不过虽然又丑又瞎,身上的皮肉倒是又白又软,那小腰细得,一把手就能握住了,还天赋异禀,怎么折腾都受得住,一天接十个男人都不嫌多…… 楚歌正想着这描述有点耳熟……只是不等她继续听下去,杜叔已经黑着脸让那几个汉子闭嘴了,顺带还瞪了她一眼——这也是你能听的? 楚歌摸了摸鼻子,转而打开早就看完了的账册子,做出一副用功的模样。这时听到有人要添酒,楚歌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阿飞正给人送酒。 虽然他抿着唇,努力做出一副无害的模样,但那些第一次来喝酒的,却还是有些心惊胆战——阿飞身上的杀气太重了,普通人自然吓得很。不过常客倒是好很多,喝酒的嘴上还能腾出空,跟阿飞说笑两句——阿飞刚开始都不搭理人的,被杜叔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几次后,也能说上两句,只是嘴角死绷,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好在客人们倒是不大在意。 虽然阿飞的样子也挺萌,楚歌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知道那里有金子,急匆匆跑过去捡,却只看到一块砖头……呃……那我之前是想看到谁? 眼前恍惚有个明黄的身影,重约百斤的轻重双剑背在身上就好像没什么重量似的,单手稳稳地托着托盘,腰背挺直,长身玉立,丰神俊朗,仿佛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回过头来,轻轻一眨右眼,缓缓挑了挑嘴角…… 酒馆众人听到“咚”的一声,循声看向柜台,就见往常刚好能露出个脑袋的酒馆小老板不见了,隐隐的痛呼声从桌子底下传来。 杜叔心疼得赶紧去把人扶起来,一边给人拍土,一边带着关切地责问道:“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不是说了坐椅子时不许翘起半边椅子腿……” 楚歌捂着脑袋,借机掩饰有点发烫的脸——归程不过是为了铸剑离开酒馆几天,明明每天晚上都回来,这大白天的她咋就开始想他了呢? 一定是店里太清闲了,一定是的! 第81章 81|2.24更新 一大早,楚歌坐在饭厅桌前,打着呵欠,等着开饭。叶归程和阿飞帮杜叔从厨房把食盒端来。 过了没一会儿杜叔递过一只细瓷碗儿,楚歌还以为是粥,随手接过来,习惯性地拿勺子搅和=了搅,突然睁大眼,看着碗里几只白胖软和的汤圆,有点惊讶地抬起头:“今天元宵节了?” “还没睡醒?”叶归程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外头的花灯都挂了几天了,今天可不正是正月十五上元节?” 就是因为花灯挂了太久,她才一时没想起来好么。这个世界的背景原著里虽然没说,但默认都是大明,明朝元宵节从初八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七,足足有十天。她刚看到大街小巷挂起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花灯时还兴奋了好一会儿,等到现在,早没了那股新鲜劲儿。 不过汤圆还是很好吃哒~白瓷勺里晃着一颗白白胖胖的汤圆,极其勾人食欲,一口咬下去,香浓的芝麻香味在嘴里逸散开来,齿颊留香,而勺子里的半个软胖汤圆配着溢出来的黑芝麻馅儿,又格外诱人。 楚歌一边呼着,一边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五个汤圆吃掉,除了黑芝麻馅,有桂花馅、豆沙馅什么的,杜叔了解她的口味,倒没做得太甜,她吃着正合适,便意犹未尽地把碗递给杜叔,表示再来一碗,同时直起身子,往叶归程的碗里探去:“归程,你的汤圆是什么馅的?” “没馅啊。”叶归程愣了一下,然后举碗给她看:“……你们叫汤圆吗?我家乡管它叫面蚕来着……不过汤圆这个名字,是不是太可爱了一点?” 楚歌探头一看,叶归程碗里的完全不是什么汤圆,看着超像一碗疙瘩汤,只不过这疙瘩呈椭圆形,大小均匀,若那汤底不是显而易见的肉汤,倒像是拉长了的汤圆。 楚歌不由歪头看向杜叔。 杜叔却另递了一碗紫米粥过来:“小姐,汤圆你不能多吃。喝了这粥不够的话,我还做了点心。” 楚歌接过粥,指了指叶归程的碗:“归程的汤圆跟我的不一样。” 杜叔这会儿已经又盛了一碗汤圆放到叶归程手边:“叶公子吃完蚕面,不妨尝尝这边的上元节食汤圆。这碗是甜的,你应该喜欢,还有咸的,你大概也会比较适应。”——毕竟蚕面就是咸的。 叶归程探头看了一眼,笑了:“这个呀……这小东西叫做汤圆倒是挺合适的。”说着迅速喝完碗里的蚕面,舀了一个汤圆尝尝。他吃的正好是个水果馅的,甜而不腻,不由竖了个大拇指——好吃! 楚歌不解:“蚕面是什么?” 正闷头默默吃了两大碗汤圆的阿飞也抬头看来。 杜叔索性也该他们俩各盛了小半碗,道:“蚕面是叶公子老家的上元节食。食材其实个汤圆很像,用绿豆粉、糯米粉、面粉和糖做的,软糯有弹性,搭配上肉汤的肉香,味道还不错。” 两个人一块儿尝了尝,阿飞耿直道:“还是汤圆更好吃。这个……味道淡。” 叶归程也跟着点头——汤圆的糯米面皮比较薄,而面蚕整个一团,确实不容易入味。 杜叔笑道:“不能这么比。节食吃的就是那个氛围,真要说好吃,还有什么比红烧肉还好吃?” 阿飞使劲点头啊点头——他最爱吃红烧肉了,尤其是杜叔做的,他能吃整整一大盘! 楚歌和叶归程对此持保留意见,给出的反应就是没反应。 杜叔对阿飞的态度很满意,然后挑眉看向另外两人——他觉得他作为大厨的尊严受到了质疑。 楚歌立即诚恳道:“只要是杜叔做的,什么都特别好吃。” 杜叔满意了,决定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快点吃吧,吃完一会儿还要出去再买几盏花灯,我虽然做了几盏,到底不太够。这一年也是有够忙的,多挂点,也好多添些喜庆。而且晚上还有灯市,你们也都要去凑热闹吧?” 想到晚上有热闹,在杜叔眼里都算是小孩子的三个人立刻低头,专心巴拉碗里的汤圆。 楚歌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一年了。这其实算是他们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元宵节,只是那会儿他们刚来没多久,叶归程要铸剑却连材料都没找好。 虽然杜叔从酒馆仓库扒拉出一大块垫箱子的天外陨铁,但铸剑不能全靠陨铁啊,还得找别的。 所以叶归程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出门找人打听哪里有什么好的或者稀奇的矿石什么的,有时候甚至还要出趟远门亲自去看看听说的矿材。与此同时,他还要学习这个时代的锻造技术,他扒拉过史书,这个时代距离大唐都快一千年了,锻造技术发展得极快,他要学的东西非常多,甚至连年都没好好过。 元宵节也讲究个团团圆圆,团圆都团圆不起来,杜叔也没心情操持,只早上随意煮了点汤圆。不过当时叶归程虽然是第一次吃,却只以为这又是杜叔琢磨出来的小吃食,再加上太累,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了,没太当回事。 矿材的事到底是解决了——酒馆的大客户里有不少走南闯北的走镖世家,托他们的福,总算找到比较合叶归程的矿材。 这会儿叶归程也差不多学透了这个时代的铸造技巧,之后便几乎都住在了新建的剑庐,幸好新的藏剑山庄距离酒馆不远,要不然他吃饭真是个问题。 叶归程闭关铸剑的时间里,青魔手伊哭来了一趟,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消息,他徒弟被叶归程所杀,来报仇来了。 然后被阿飞干脆利落地打跑了——阿飞如今的剑术也大有长进,不再是过去追求快准狠,出剑必要人命的了,最后在楚歌的提醒下,废了伊哭的双手,然后丢给了追过来的蓝蝎子。 伊哭是蓝蝎子的情人,蓝蝎子本来还想给伊哭报仇,楚歌却硬是把她忽悠得开开心心地带着伊哭回去了——伊哭根本就不是蓝蝎子能驾驭得了的,就算能一时把他留在身边,一旦有更好的选择,他肯定分分钟抛弃她。蓝蝎子自己也知道,她不甘心,但也没办法。可是现在不一样来,伊哭最自傲的青魔手没了,还不是任由蓝蝎子搓扁揉圆。 而后李寻欢拎着龙小云过来道歉,瞧着龙小云那样子,倒确实是有几分改好的样子,倒不是嘴皮上,而是一举一动都非常懂礼,就连杜叔都对他和颜悦色来起来。 楚歌向来不愿意强别人机缘,壮大了自己是一回事,可也不能不给别人留下生机,索性便把《怜花宝鉴》给了李寻欢,倒没提林诗音的事,只说若是龙小云当真改好了,也未必不能传授给他。 楚歌总是想把秘籍利用个透彻,这次她把《怜花宝鉴》分成几个篇章,除了那些主要重要害人的歹毒内容扣了下来,其他的都公开到了江湖上。 这么一来,孙驼子,也就是孙小红她二叔便闻讯找了来。 楚歌立刻推出阿飞顶缸——这位可是王怜花他外甥!也就是王怜花不知道这位外甥的存在,要不然肯定把秘籍给他。 至于王怜花和白飞飞的感情有没有那么好……这孙驼子肯定不知道。 外甥肖舅。阿飞身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王怜花的影子的,孙驼子越看越觉得像,就不再管这事了——为了个承诺荒废了十多年的时间,孙驼子心里其实也是一团火气,也就是重诺,才不得不坚持了下来,此时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撂挑子的机会,他其实求之不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怜花宝鉴》满天飞,林诗音也来找楚歌套近乎。 本来只是因为生活中的一点小问题发发牢骚,结果楚歌针对这些问题,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女人也该有自己的活法,不能一味地遵从男人的想法,那些女戒女则早就该扔了,那本来就是古代女子先贤写来哄男人的,没想到真会被用在女人身上。 林诗音愈发放飞了自我,无意间倒是真跟楚歌关系拉近了不少。 再之后就是名剑大会。 名剑大会邀请了十个人,基本上是按照兵器谱上排名,有千机老人、上官金虹、李寻欢、胡不归、郭嵩阳、阿飞、吕凤先、大欢喜菩萨、西门柔、蓝蝎子。 刚听说叶家藏剑山庄召开名剑大会,好多人都当是热闹看,毕竟藏剑叶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至于胜利者能够得藏剑山庄所出宝剑“断水”……他们更是当成个笑话——不说这里头好几个不用剑的,就是用剑,也得瞧得上他家的剑才是。 然而大会的结果却分外令人震惊。 千机老人没有露面,只派了儿子孙驼子、孙女孙小红送来一把断裂的天机棒——意思显而易见,他老了,不愿意参加这种比试。 而剩下的,除了大欢喜菩萨因为路途遥远,行动不便、胡不归因为找不着人,没有过来,其他人,竟然都到场了。 当断水剑展示出来时,参见名剑大会的众人立即便意识到这并非一场儿戏——这确实是把不世出的神兵利器,若能得个主人,想必要不了多久也会上《兵器谱》——虽然百晓生不在了,但凑热闹给江湖人排名这种事大家都乐此不疲。 李寻欢一看到那把剑,便从怀里拿出金灿灿的请帖,当着所有人的面,以内力击碎,然后含笑道:“宝剑配英雄,这把武器不适合我,我退出。” 李寻欢一退出,上官金虹环视一周,觉得这些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也就不自降身份,便随手把请帖给了身边的荆无命。 于是实际上参加名剑大会的有六人,阿飞、郭嵩阳、吕凤先、西门柔、蓝蝎子、荆无命。 比试进行了三天,第一天荆无命轻易赢了蓝蝎子、吕凤先完败西门柔、阿飞险胜郭嵩阳。 这让围观的许多江湖人都十分稀奇,毕竟阿飞和荆无命在江湖上都没什么名气,但显然他俩武功不错,就是输给荆无命的蓝蝎子武功也很好。 而剩下的这三个人,本来要分三天比试,却不想,只一天,吕凤先便接连败在阿飞和荆无命手下。 吕凤先武功不算弱,但阿飞有《怜花宝鉴》加持,荆无命打起来不要命,再加上他俩走得都是快剑的路子,速战速决,几乎都是一招定胜负。 于是最后一天最后一场,阿飞和荆无命。 这个时候的荆无命,并不是原著里登场的荆无命,而阿飞,也不再是原著里的阿飞。 只不过荆无命依旧不要命,阿飞却再胆识之外,更加了几分谋略。 荆无命处处刺向阿飞死穴,而阿飞看似步步避让,却是堵住了他几乎所有的变招。 赢,几乎是必然的。 名剑大会结束,阿飞和藏剑叶家,一战成名。 不过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金钱帮也有了一些改变——金钱帮的徒子徒孙再也不穿黄衣了。 对此,上官金虹咬牙切齿:明明黄衣裳是他金钱帮最先开始穿的,叶家的藏剑山庄居然也穿黄衣,他倒想敲打敲打那位叶庄主,让他改了,偏偏跟藏剑山庄弟子一闭,他家弟子反倒像是山寨的! 阿飞得了断水剑,自然是珍爱非常,毕竟看过《怜花宝鉴》之后,对于品鉴兵器他也有了不少心得,只是那块粗铁剑是他母亲留下的,他也舍不得扔掉,所以就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不过除了断水剑,他在这次名剑大会的最大收获,大概还有孙小红的青睐。 孙小红自小跟着天机老人,江湖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基本都知道了,江湖上多出彩的英雄人物也都从爷爷口中知晓了,所以她的眼光极高,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什么江湖人物都能看得上的。再加上她又聪慧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对阿飞表现出了一点意思。 孙驼子这么多年没回去尽孝,对天机老人也是十分愧疚的,他知道自家老爹疼爱这个孙女,也就多关心了一番,自然是看出侄女对阿飞的兴趣。想想阿飞是王怜花的外甥……跟孙家似乎也算是门当户对,便也帮着助攻。 孙家的情报向来灵便,很快便知道的阿飞的过往人品性情什么的,年前腊月底的时候,阿飞应邀去了趟孙家,见过千机老人之后,跟孙小红的事也差不都定下来了。 夜色暗下来之后,街头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遥遥地还能看到墙外有烟花直冲天际,炸裂开来,绚烂至极。 这时门外有孙家还有龙家的小厮婢女上门,说是自家夫人/小姐来请。 不好让人久等,杜叔打了个呵欠,挥手让三个人早去早回。 临走的时候,阿飞还蹲在墙角摆放花灯的地方,挑挑拣拣地嘀咕着到底选哪一个。 楚歌没好气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情缘了不起哦,就知道虐狗!她买的花灯都好看,有什么好挑的→_→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盏粉色莲花灯,做工有些幼稚,却并不粗糙。 暖暖的粉光下,映出叶归程脸上融融的笑意:“之前给杜叔打下手的时候跟着学做了一点,模样有点丑,别嫌弃啊。” 楚歌觉得心跳得有点快,有些抖地接过花灯,故作镇定地往外走。 阿飞却是有些幽怨地看着叶归程——叶大哥自己做了花灯,居然不叫我。 火树银花不夜天。 天上的烟花仿佛不会停歇一般,一个又一个在头顶炸裂,仿佛满天星雨,铺天盖地而来;地上的花灯蜿蜒而去,星星点点,似乎没有尽头。 鞭炮声、烟花声、说笑声……楚歌从来不知道城里原然有这么多人,小孩子们嘴里塞满了零食,满是新奇地看着趴在各个铺子前看,黯淡的灯影下,隐约可见年少的男女互诉衷情,互传信物,上了年纪的老人走不了多少路,索性便互相搀扶着,停在路边,眉目含笑地仰头看着烟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尽是一副喜悦之色。 街道虽然拥挤,但有汉子们相护,妹子们只需要聊聊哪家的花灯最好看,哪面的烟花最绚烂,哪个灯谜最有趣。 顺着人流,不知不觉来到河边,看着河里颤巍巍的浮光,他们也应景地各自写了愿望,放下一盏盏许愿灯…… 放完河灯,已是月上中天,人群渐渐散去,灯火也近阑珊。 孙小红和阿飞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约会了,龙小云也拉着林诗音的袖子有些睁不开眼,双方人马告了辞,楚歌便和叶归程相携回家。 第82章 82|2.25更新 这个世界是npc的世界,而非玩家的世界,所以理所当然地没有传送阵、神行千里等等技能,偏偏他们这次出现的地方又离藏剑山庄十分遥远的太原,正好在太原茶馆附近——叶琦菲正是来茶馆闲坐时遇到了叶归程。 所以要想回家,叶归程只能骑马带着楚歌先出太原城,再顺着汾河一路向南。路途遥远不说,因为安禄山叛乱的缘故,这一路狼牙军肆虐,也并不怎么好走。 不过两人武力值不算弱,只要不遇上正经军队,一些散兵游勇还是没什么的。 此时楚歌已经被叶归程提溜到身前坐着了,看着周围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风景,楚歌心里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走了一会儿,楚歌又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于是便用心感受了一番…… “卧槽!” 叶归程连忙拉紧缰绳,停下马,问她怎么了。 楚歌连忙摇头说没事,让叶归程继续走。 叶归程看了看楚歌的脸色,又看了看四周,这会儿还没出太原,挺安全的,确实不该有啥事,看楚歌的脸色也没什么不对,估计只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了吧,便驱着马继续前行。 而楚歌背对着叶归程,却忍不住张大了嘴。 她身上居然附赠了一个游戏系统界面!她之所以感觉不对,就是因为这系统居然特么的还自带bgm! 哦,所以她现在的感觉,其实就像是在玩剑侠情缘叁·全息版。 因为之前玩剑三的时候总是带着bgm,所以这个bgm她还真没注意是一开始就有还是突然有的,毕竟当时二少都要走了,她根本没心思管这些。 这会静下心来……三次元听着bgm果然好怪异。 尝试着esc了一下,果然调出设置界面,把bgm选项都给勾选掉,楚歌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背包,然后就被最下面那排闪亮亮的数字惊呆了! 她穿越的时候刚开95,那会她刚玩了个琴萝,哦,应该叫琴爹,磕了直升后正慢悠悠地清新地图任务,顺带看剧情。 她玩游戏真的也就只是当游戏玩,说是pvp&pve双修,其实她更像是个pvx,都是差不多快到赛季末的时候才勉勉强强凑出套毕业装。pvp每周只做保底战阶,jjc随便做做周常刷刷币,赛季末等段位好上了再去抱亲友大腿,副本cd挑着清,主要打情怀本,至于主流本,基本也都是赛季中期包几个牌子,凑一套差不多的装备才开始打工。 不过也是她向来脸红,jjc上段速度快得那叫一个飞起,对面排空、掉线、秒退、穿错装备等等情况见怪不怪,踏炎、大扇子、大笛子,甚至70-90玄晶挨个见了个遍,所以她主玩那个花萝号背包里的金还是挺多的。再一个,玩萝莉就是要准备剁手,通宝自然也不少。 但是再多,她也没见过这么多啊! 唉不对,她其实还是见过的。 体服账号见过。 这他妈该不会就是一个体服账号吧? gww你真会玩,给你爱的么么哒……唔,这通宝和金能用吗? 楚歌一边想着,一边熟练地打开剑三商城,选了一匹688脚气马。 噫,真的能用…… 看着背包里一排排闪闪发亮的外观,楚歌觉得剑三有毒——买完马之后,她就忍不住买买买了一堆外观!也就是看到江湖套装时突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号,想知道如今的自己是个什么门派,这才退了出来。 然后就发现自己是个大侠号,还是个不正常的大侠号,满级,但是一个技能都没有,打开武学界面,也几乎是空的,除了长拳、打坐和虹气长空,啥都没有。 没有骑御技能,理论上该不会也骑不了马了?或者准确点说,应该是没办法骑上她刚买的那匹688脚气马。 唔,现在有司机,可以先不考虑这个,不过以后肯定是要用的,还有技能……虽然她本身就有武艺,完全足够用来防身,但是其他技能也挺重要,尤其像是神行千里这样的神技。再加上她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入乡随俗,也是让自己更加充实,她都是要找个门派拜师的。但十二个门派,再加上虽然剑三没开放,但因为有设定,所以也应该存在的霸刀和侠客岛、甚至红衣教什么的,甚至其他的各种势力,她的选择面还是挺广的。 到底选哪个,还真有点头疼。 “你想选个门派入门学艺?” 晓行夜宿了多日,这天傍晚,两人终于到了扬州城。 到了扬州,离藏剑山庄就很近了,之后要换水路,叶归程难得放松了下来,不再赶路,一手牵着马,跟楚歌并肩慢行。 楚歌点头,颇有点不好意思道:“我都决定不再回酒馆了,留在这里,还是加个门派,正经学点武功比较好吧?” 之前楚歌说的不管了,到底有些含糊,如今说的却是分明,叶归程心里格外高兴,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笑道:“哪里还用得着选——就入我藏剑山庄吧。我师父虽然已经不收徒弟许多年了,但他最喜欢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等见你聪慧可爱,指不定就要把你收做关门弟子了。” 藏剑正阳门下吗?楚歌想了想,突然忆起曾有藏剑亲友就为了刷出正阳称号,不知道删了多少次号,觉得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正想着,突然叮咚一声,自带的游戏系统突然浮现在眼前,只见右下方的聊天框不停地滚动着,一条紫色密聊一晃而过。她还想着怎么还有人密聊,打开一看,不由哭笑不得——原来是个工作室代练广告。 是说工作室脚本可真厉害,连她这样的半个玩家都不放过……她正准备隐去系统界面时,突然扫到世界频道的一条信息:“jjc33上段,来个爆腻dps,已有双爹莫问相知,来个靠谱的,不上十二段不分手的辣种!” 楚歌正想着新版本jjc都十二段啦,心下一动,心想,玩藏剑还不如玩长歌,听说影子分|身还有控制什么的简直溜到飞起,而且藏剑弟子背的两把剑太重了,就好像叶归程的,她光是抱着走两步就累的不行,而长歌弟子就不一样,琴中剑什么的……一听就很装逼好么。 叶归程只当楚歌还在考虑,见她始终没定下主意,不由继续劝道:“而且你拜入藏剑山庄之后就是我的小师妹啦,到时候,师兄肯定罩你。” 楚歌闻言,瞅了他一眼:“我不是你小师妹,你就不罩了?” 叶归程连连摆手:“自然不是,我知道你留下是为了……”叶归程说到这里,猛地停下,扔下句“你在这里等等我”,说着便跑进一旁的交易行。 几分钟后,叶归程从交易行出来,拉着楚歌重又出了城,来到城外海滩上。 此时夜色已经沉了下来,大唐有宵禁,此时海边便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影。扬州向来繁华富庶,此时路边已亮起了一盏盏红彤彤的灯笼。 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影响,楚歌觉得叶归程的脸好像有点红。 然而下一秒,金华闪现,铺天盖地的烟花,接连不断地在她脚下炸开,映亮了半边天。 叶归程低下头,捧住她的脸,额头相抵,声音突然低沉得让人酥麻:“其实早就该说的——阿楚,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的名字,系统界面再次显现出来,一条条地播报着她和叶归程名字,滚动刷屏。 她没心情去看那些诸如“不要停,停下是兄妹#猪头”、“哇又被强行喂狗粮#大哭”、“秀分快#鄙视”……之类的复制,只觉得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心里鼓胀胀,有点酸,又有点甜,眼眶也有些发烫——她之前未必没感觉到叶归程对自己的好感,可这种事,果然还是要他亲口说出来啊…… 叶归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叹息般哑声道:“你……别哭啊……” “我这是高兴的……”楚歌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趴到他肩头,哭得稀里哗啦:“我还以为永远听不到这句话……” 我也以为这话永远没机会说了。叶归程的眼眶也有点红,他紧紧抱住楚歌,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幅脆弱的样子,努力压下有些哽咽的声调:“之前我哪里敢招惹你。我舍不得放弃师父师兄妹以及在大唐认识的亲友,以己度人,想来你也不愿意离开父母留下的酒馆吧?我不想逼你,也不想逼自己。如此,总归是要分开的,得不到,总比得到后再失去,要好的多。” “……呜——”楚歌无言以对,想想不过一念之差就可能永远见不着叶归程了,哭得更厉害了,可心里,却是高兴得无以复加……幸好她追了过来。 幸好,他跟自己的心是一样的。 第83章 83|2.26更新 楚歌心情平静下来后,就跟叶归程并肩坐在沙滩上,出神地看着周围的烟花燃烧,时不时地彼此互瞄两眼,偶尔视线相触,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高兴。 烟花持续的时间很长,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也没说话,傍晚的河岸边安安静静的,河水拍岸,夏日虫鸣,隐隐地还传来几声狼嚎,烟花静静地燃烧,发出细微的声响,气氛正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终于燃烧殆尽,叶归程率先站起来,把手递给楚歌。楚歌搭上他的手顺势站起来,这时却听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两人一起抬眸看去,借着月色,差不多能看出来是个小乞丐。 那小乞丐正懒懒散散地躺在地上,武功不错,大概是丐帮入门弟子,夜色里也能注意到他俩的视线,抬头看过来,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摇了摇手里的破碗,几块碎银子在里头晃来晃去——正是方才的声音,心不在焉道:“打发点咯~” 叶归程不由一笑,这小乞丐的模样神态让他想起一位许久未见的丐帮好友,不过这小乞丐倒是比那位故友懂事的很,虽然在一边有点碍事,但毕竟是基本没打扰到他们。不像他那位好友,最喜欢做破坏人家放烟花告白的事,实在惹了不少事。想到这里,叶归程从怀里摸出块金子,随手抛了过去,滴溜溜地滚进小乞丐的碗里。 看到黄澄澄的金子,小乞丐懒洋洋的神态顿时一收,一双猫儿般的眼睛顿时瞪大,满是喜悦。 叶归程再次笑了笑,心想也就这样的小乞丐容易知足,若是他那位故友,少不得……一边想着,叶归程一边伸手牵了楚歌,准备往再来镇而去——因为宵禁,又是战时,这个时候扬州城的城门应该是已经关了,只能在再来镇凑合一宿。 然而刚踏出一步,叶归程耳尖一动,隐隐听到有咕咚咕咚的灌酒声,来不及多想,身体几乎是在下意识给出了反应——一把捞起楚歌抱在怀里,玉泉鱼跃向前疾跑,几乎是刚稳下身形,一抬头,正好看到一团黑影从他们原本的位置疾冲而来。 “啧!”叶归程一眼就认出那个黑影的身份,摇摇头,同时将楚歌轻轻推到一旁,这时对方的一掌亢龙有悔已经迎头笼下,叶归程侧翻避开,然后虎跑梦泉黏上对方,转着圈打,一边打,一边笑嘻嘻道:“尹醉,叫你傻丐还真没错……明明知道打不过我,偏还爱来找虐!” “打不过你?哼。”那个叫尹醉的丐帮冷哼了一声,掌棍交错,下手愈发快如疾风骤雨:“咱们试试!” “咦?”叶归程打着打着,突然讶异了一声,随即笑道:“学了新招式啊,难怪突然这么有底气了……” “你家庄主也研究出新招式了,不过谁让你闹失踪……再吃我一招棒打狗头!”尹醉的声音里难掩得意——过去他总打不过叶归程,现在他学了新招式,可不得在对方学会之前耀武扬威一番? “真是可惜。”叶归程挑唇一笑,摇头:“我的武功也精进了一些呢。” “卧槽!”尹醉很快就得瑟不下去了,十分憋屈地后翻跳出战圈,大叫:“你耍赖!轻剑怎么能打出夕照雷锋?!” 叶归程也适时地收了剑,笑吟吟道:“还要不要再试了?” “不试了不试了!”尹醉烦躁地挥挥手,踹了一脚旁边的土推,郁闷道:“你这叫精进了一点?就是你家大师兄都没办法用轻剑驾驭剑气吧……” 楚歌见这会儿没事了,便小跑着过来,看了一眼尹醉,然后问叶归程:“认识的?” 叶归程笑道:“对。他叫尹醉,你叫他傻丐就行……” “什么傻丐啊……”尹醉小声嘀咕了一声,打量了一番楚歌,突然啧啧啧了几声,然后贱兮兮地笑道:“二大爷,有段时间不见,你本事大了啊,居然会诱拐小萝莉了,若是让你师父知道了,你大师兄还不得打死你?” ——二大爷这个称呼是因为藏剑山庄大部分弟子都有点人傻钱多,隐元会称其为二叽,叶归程虽然难得不二,这个称呼却也避免不了。好在他们一大群好友,将近一半要指着他吃饭,于是尊称“二大爷”。 叶归程: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尊称! 楚歌听到这里,冷不丁问道:“你说谁是小萝莉?” 尹醉丝毫不会看人脸色,大大咧咧道:“不就是你吗小矮砸,不过长得倒还挺萌,难怪会迷得我们二大爷给你炸烟花……唉,可惜没妹子对我有好感,要不然就是少点喝酒,我也要攒了钱买烟花。” 楚歌:“归程,我有点想打人。” 叶归程笑眯眯道:“打打打,会打人是好事。” 尹醉露出明显鄙视的表情,然后跃跃欲试道:“来啊来啊。哥哥我其实最喜欢把妹子敦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爬不起来,七秀坊的妹子滚起来最好看,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还没打过,想来应该也是别有风味……” 之前渣游戏时被丐帮敦出了心理阴影,楚歌自然不会真的动手,只好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丐哥……“尹醉:“……什么?” 楚歌微笑:“活该你没情缘。” 尹醉跪:……我感觉自己受到了-10000点伤害qaq。 这会儿,刚刚叶归程给了金子的那位小丐帮啪哒啪哒跑过来了,扯着尹醉的袖子,举起手里金子,仰着脸,喜悦道:“师兄师兄,这是那位大哥哥给的!” 尹醉回过神,接过来拿在手里上上下下来回抛了几遍,然后一把抛回给叶归程。 小丐太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金子飞走。 “出息!”尹醉瞪了自己小师弟一眼,对叶归程道:“就这么点钱,你打发要饭的啊!赶明儿城门开了,你可得请我们去城里最好的酒楼搓一顿!” 楚歌立刻道:“丐帮不本来就是要饭的么?” 尹醉一噎。叶归程往前走了两步,把金子塞回给小丐太,“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小孩子看着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混江湖,你非得作弄他。你这么大那会儿,可是在君山总舵享福呢。” 提到这个,尹醉大大咧咧的神情一黯——乱世百姓无安宁,自安禄山叛乱,君山男儿牺牲了不少人,郭帮主也不得不让小师弟们早早出来历练,免得将来没点自保之力,好在都有师兄师姐带着,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尹醉想着,不由摸了摸小丐太的脑袋,小丐太倒也挺依赖他,特意请示过之后才把金子揣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抱着他的大腿:“师兄今晚咱们去哪儿?” 尹醉朝叶归程努了努嘴:“喏,这位大哥可是金主,去哪儿你问他。” 小丐太也知道叶归程财大气粗,立刻仰头看过去。 叶归程不由想起庄里的小师弟,跟眼前的小家伙比起来,他们可是幸运多了,练功虽苦,却也是锦衣玉食,便和善地笑道:“先去再来镇,找家客栈住下吧——还没问呢,小师弟你叫什么?” 小丐太依旧抱着尹醉的大腿,大眼睛睁得溜圆:“金主哥哥,我叫郭诩。” 楚歌冲叶归程笑:小家伙好萌啊…… 这会儿已经挺晚了,叶归程也不想再多说,带着几人往再来镇方向走去。 眼看过了桥便到了目的地,又一道破风声逼近。 这次的声音比尹醉偷袭那次更加尖锐,也更加急促。 叶归程根本来顾不得尹醉和郭诩,揽着楚歌便往一旁躲去,再看,一只弩箭深深地插入地里足有两寸深,箭尾的翎羽急促地震动,发出嗡嗡地响声,就连周遭的石砖地面都被这股大力震出一圈裂纹。 捂着自家小师弟闪到另一边的尹醉探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卧槽追命箭!幸好哥哥躲得快——二大爷,唐无辞这是想要你命啊。” 叶归程拍拍楚歌的肩膀,示意他站到尹醉那边,他自己则是大踏步走向另一个方向,沉着脸道:“无辞,好歹也是兄弟一场,有事冲着我来就是,不说楚歌,郭诩还小。” 冷笑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紧跟着是机关齿轮交错滑动的摩擦声。 牛毛细针铺天盖地而来,数量极多,又淬了毒,在月光下就如同一簇幽盈的蓝光。 尹醉再次大惊:“暴雨梨花针!” 这不是游戏,中了暴雨梨花针不过是掉点血,打坐之后就恢复。在这里,以唐门毒药暗器的文明程度,怕是只要中了一针,就根本没有然后了。也不知道躲在暗处的唐门弟子到底跟叶归程有什么恩怨,楚歌紧张地攥紧拳头。 然而等牛毛针雨落下时,叶归程身形一闪……下一秒,一棵繁茂的大树上传来一声痛呼。 第84章 84|2.27更新 藏剑山庄五庄主夫人出身唐门,虽然这门亲事在江湖上那是出了名的不光彩,差点让西蜀唐门、霸刀柳家、藏剑叶家,三大武林世家不死不休。 不过一来叶归程是个小辈儿,对五师叔的事情没资格置喙,二来叶大庄主和唐老太太又是明事理之人,还格外护短,而二庄主又比较圆滑,双方好一番撕扯合作,各有退让,总算揭过此事,尤其是多亏了叶大庄主跟叶老庄主脾气秉性截然不同,要不然,唐小婉怕是还没踏进叶家大门就被赶了出去。唐门和叶家还是有些威望的,叶凡也长了记性,低调了很多,当年的事,在江湖上也渐渐很少有人谈起。 说到底,婚姻结的还是两姓之好,忽略掉过程,唐叶两家也算是联姻了,所以比起其他门派,藏剑弟子和唐门弟子对彼此的武功路数还是更加了解一些的。 所以叶归程仔细辨别了一下,便找到唐无辞的藏身之处,直接扶摇蹑云,冲上树顶,随后一个峰插云景,便把人从树上拍了下来。 唐无辞明摆着没有手下留情,叶归程自然也不敢懈怠,立即便跟了一招鹤归孤山,追击过去。 叶归程知道,这招能打中的可能性并不大。就好像自己了解唐无辞的武功打法,他也了解自己的。但是不管唐无辞往前后左右哪个方向躲,他都想好了后续对策,却实在想不到,唐无辞背后突然展开一对机械翅膀,然后整个人漂浮到了半空之中。 叶归程忍不住张大了嘴,这玩意儿是唐门的新招式?比唐门的门派轻功鸟翔碧空还要溜啊……叶归程不由地稍稍愣了一下,就听一旁的楚歌在一旁大喊:“摧星破月!归程,小心蚀肌弹!” ——托一只炮姐亲友的福,对于新版本唐门的技能变化,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一开始她就半开玩笑地说,炮炮心里苦,炮炮要神机车。等后来他早早满级,解锁新奇穴时,又抱怨说,田螺新的大招分旌逐水和摧星破月一个也没用,前一个挂个dot还是得死,后一个,特么那就是个活靶子,至于能放蚀肌弹……那玩意儿的伤害量就是卖萌的。 但这是在npc的世界里,所以哪怕游戏里伤害很小的蚀肌弹,在这里也不得不小心其中的毒。 叶归程也是瞬间回神,恰好正好听到机关破空之声,便想也不想便玉泉鱼跃尽可能大地拉开距离,刚停下,就听到身后的炸裂声,紧跟着,千机闸的齿轮滑动声又响了起来。 楚歌站在尹醉身边,死死地盯着那个悬浮在半空的炮哥,脸色阴沉得仿佛滴得下水来。 在游戏里,摧星破月是天罗诡道的专有奇穴技能,而追命箭是唐门惊羽诀的专有技能,而眼前这个炮哥都能用,这说明在这里,他们的武功招式使用是不受心法限制的。 眼看着唐无辞要落下来了,叶归程正要反身粘过去继续打他,却见他突然又打出一招从未见过的招式,瞬间向后退了数尺—— 楚歌再次提醒道:“归程,这是转落七星,可以躲开!” 叶归程立刻会意,在唐无辞摆出一样的姿势时,适时后跳,随后一个梦泉虎跑,紧紧地黏上唐无辞。 一旦被近身,唐门弟子的武功优势就被压制了不少,尤其如今叶归程的招式不再受轻重双剑约束,隐隐占了上风。 楚歌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不免有些疑惑地问尹醉:“这个炮哥跟归程应该是朋友吧?怎么这么不留情?” 尹醉向来好武,虽然知道朋友有危险,但还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两人打架,对楚歌的问话就有些心不在焉:“估计是看到二大爷给你炸烟花了吧。” 楚歌更疑惑了:“炸烟花又怎么了?他跟归程到底有什么恩怨,非得这么不死不休?” 尹醉敷衍道:“感情的事,谁能说的清楚。” 卧槽!感情?!楚歌瞪大了眼睛,因为难以置信而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这个炮哥喜欢归程?!” ——噫,虽然很劲爆,但这个解释确实讲得通,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什么的……拜现代的各种贴吧段子手所赐,楚歌几乎立即脑补了一出弯掰直却失败了狗血虐恋。 楚歌这声音不小了,不远处缠斗的两个人也都听到了,叶归程只是黑线了一下,然后戏谑地看了唐无辞一眼。唐无辞顿时手一抖,本想闪避,却将本就不少的神机值补满了…… 尹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楚歌方才说了什么,顿时哭笑不得道:“什么和什么啊……不是!那个炮哥叫唐无辞,是他妹子喜欢二大爷……” 比武,尤其是这样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比试,最忌讳出错,更别说唐无辞这样的低端错误,叶归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破绽,逮着人便是一顿猛揍。 尹醉见剩下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索性给楚歌讲了讲他们的恩怨。 因为藏剑山庄每隔十年举办一次名剑大会,各大门派的精英甚至包括掌门都会参与,叶归程又是叶英庄主手下比较得用的弟子之一,经常跟着负责相关事宜,一来二去,跟各门派都很相熟,尤其是同龄人。那会儿他们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也曾策马仗剑同游江湖,一起吃过饭、喝过酒、打过架,感情也是越来越好,再加上唐叶两家本就交好,唐无辞虽然比他们大了一辈儿,但一来他算是唐门旁支,二来江湖儿女论辈分也没什么意思,看他们年纪差不多,便平辈论交,还经常邀请他们去唐家堡玩。一来二去,唐无辞的妹子唐一心就看上了叶归程,甚至还为叶归程反抗家里给安排的婚事。若是叶归程对她有意也好,只要人靠谱,就是闯出当年唐小婉那般大的祸事也依旧能摆平,偏偏叶归程对她没意思,甚至为了避嫌,后来连唐家堡都不怎么去了。唐一心平白惹得家中长辈厌烦,最终草草嫁了出去。 这事其实没叶归程什么事。唐一心身体不太好,自小养在唐家堡,很少有外出,接触的外人有限,见到叶归程,可不就芳心暗许了?毕竟叶归程性情长相都是极好的,还出身武林世家,简直就是丈母娘眼里最好的女婿模板,藏剑弟子的君子如风,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从混江湖开始就向来是最容易讨大姑娘小媳妇喜欢的一个。 但这不代表他没原则。别人请他帮忙,能帮的自然不遗余力,不能或者不该帮的,拒绝得也是毫不留情。像唐一心这样的,他若是无意,自然也是干脆利落地抽身。可惜唐一心全心恋慕着叶归程,只看得到他对自己的好,却没看到他对旁人也是一样好,最后犯了傻。 尹醉感叹:“有时候我觉得二大爷在这方面做的事有些无情。” 虽然说起来确实无情,但对于姑娘家来说,这却算是最后的温柔了吧?楚歌低叹了一声,“所以唐无辞这是给妹子打抱不平?但实际上跟归程没关系,所以这算是迁怒吧?” “迁怒什么的……”尹醉尴尬了一下,“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要是我妹子被人欺负了,谁管那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当哥哥的不都得给她找回场子么?” 楚歌斜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看跟在他身边的郭诩,道:“难怪跟着你出来的是小师弟。”——若是小丐萝,怕是要当成小公主捧着了吧→_→“不过——”尹醉睨了楚歌一眼:“之前无辞虽然也对二大爷动手,但玩笑震慑居多,这次……恐怕是因为二大爷他找了你这个情缘而格外生气。” 这倒好理解。看不上自家妹子的男人一直没找到情缘,这说明他眼光太高,甚至不了解男女之情,可突然冒出个情缘,唐无辞心里可不就不高兴么。 楚歌想了想,突然冲里头的唐无辞道:“炮哥,你这次护短可没护到点子上啊。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岂不是说你家妹子一直对归程念念不忘?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哥哥,可是要丢脸死了——堂堂唐家堡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我想,应该不是那种死乞白赖、不知进退非要追着男人跑的人吧?” 唐无辞沉默,心里不由想到了唐小婉、唐书雁以及唐子衣,脸色更加难看了——依着唐家堡姑娘的个性,也许一心还真的是这样的人,但这却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 楚歌翘起嘴角,继续道:“唐无辞,你妹子的名誉可在你身上背着,你确定还要继续打下去?我猜你找归程麻烦的事,唐家堡内部应该不知道。但今晚不管你和归程谁受了伤,只怕唐家和叶家,都会更加不待见你妹子了吧?” 唐无辞顿时脸色一变,一个飞星遁影飞身远离叶归程,随即一弹指,引爆了不知何时埋在叶归程脚下的杀机暗藏,随后浮光掠影隐去身形。 再出现,人已经一声不吭地大轻功飞走了,只留给他们一个越来越小的蓝色身影。 叶归程一时没躲开。所幸杀机暗藏打人不算疼,也难得的没有毒,叶归程摇摇头,然后向楚歌招手,又望了望月色,没事人般嘀咕道:“折腾到这么晚,也不知道再来镇的客栈可还开着……” “你没事吧?”楚歌一边问着,一边小跑过来,听了这话,沉默了。 ……估计是没什么事了。 尹醉也带着郭诩跑过来:“哎呀都这么晚了,咱们吃点宵夜喝点小酒?” 叶归程:“又不是扬州城里,大晚上的再来镇哪里弄宵夜去?” 尹醉:“没事,你给我钱,我翻墙进城去。今天值守扬州城门的好像是萧询,就算被抓了也没事……” 叶归程想了想,扭头问楚歌:“阿楚,你想吃什么,让傻丐去买……” 楚歌:……看来真没事了。 第85章 85|2.28更新 尹醉说要吃宵夜,之后还真弄来了宵夜,顺带跟着来的,还有个红衣银甲的军爷,也就是他之前说的扬州城驻军守卫萧询,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几乎能够统率得了整个扬州城的守卫。 萧询虽然因为公务之故,并没有跟他们一起闯荡江湖,但是因为叶归程经常从扬州转水路回藏剑山庄,再加上他本来就跟不少天策府将士有过同袍之谊,所以跟萧询关系也不错。萧询一听说失踪已经的叶归程回来了,正好到了换班的时候,便嘱咐好手下的守卫们,跟着尹醉一起出来喝酒。 大唐驿报消息传递的速度很快,此时萧询也知道了楚歌是叶归程的情缘。 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很快便熟识起来。能跟叶归程成为好友的,性格虽是各有不同,脾气却很是相投,一顿夜宵也算吃得宾主尽欢。 然而晚上睡得晚,早上楚歌却还是一大早就被尹醉吵醒了。 叶归程还好,楚歌是习惯了早睡早起、晚睡晚起,睡眠不足,不由地呵欠连天,眼尾挤出几滴晶莹的眼泪,衬着白皙如瓷的肌肤,倒是十分可爱。 叶归程先把一大早就闹腾着要吃好吃的尹醉揍了一顿后,一回头,正好瞧见了,不由心里痒痒的,甚至有点想去亲亲楚歌,只是碍于周围有人不敢做的太出格,但还是用尾指把楚歌眼角的泪滴抹掉,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困吗?稍微忍会儿,等打法了那只傻丐,回藏剑山庄的船上你可以补觉。” 楚歌迷迷瞪瞪地点头说好。 淮扬菜本就天下闻名,扬州城最好的酒楼提供的饭菜滋味自然更是不错,虽然比起杜叔的手艺稍微差了一点,不过这酒楼也算承载了叶归程不少的回忆——尤其是战乱之前的回忆,感情自然不一样。 楚歌被杜叔养叼了嘴,吃着虽然觉得不错,却有点开始想杜叔了——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他自己一个人要怎么过…… 酒足饭饱之后,叶归程和楚歌便跟三人分手,萧询继续巡视城里,尹醉则打算带着郭诩去洛阳看看。 又彼此叮嘱了几句,叶归程便带着楚歌前往扬州码头。 叶归程往来于扬州藏剑山庄好多次了,再加上那身标志性的藏剑山庄弟子服饰,一到码头,就有不少船家过来招呼。 叶归程婉拒了其他人,找了自己相熟的船家,很快便商定好了价钱。 楚歌趁这这个时候,好奇地观察起周围的景色。 与游戏里不同,扬州码头十分宽阔,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水腥气,泊着大大小小几十条船只,陆陆续续不断地还有船驶进或驶出,忙忙碌碌的。 楚歌眼睛一转,不由被泊在一旁的一艘画舫所吸引——那画舫是个两层的楼船,船身涂画着雅致优美的图案,其上挂着各色丝绸彩纱,有的末端缀了大大小小的铃铛,风一吹,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画舫风格华丽多彩却不艳丽,雅致可爱。 楚歌微微眯起眼。 叶归程跟商家说完要求,一扭头,就看到楚歌正看着画舫出神,不由笑着解释道:“那是七秀坊久驻于此地的,可惜现在不是时候,若是晚上,有歌舞表演,热闹的很。” 七秀坊的歌舞!楚歌眼睛一亮,正要转头详细问问叶归程,此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将船上彩绸刮的高高扬起,露出桅杆顶端的一个粉色人影——那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一身粉衣,身负双兵,显见是个七秀弟子。此时他正一头靠着桅杆,微闭着眼似乎在假寐。一头黑色长发简单扎成马尾,随着风向微微摆动。他踩着横桅支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则是自然垂下,风同时吹起宽大的裤脚,露出缠绕着金丝银铃的白皙小腿,细长匀称,赤足光莹如玉,脚趾圆润可爱,引人遐思。 叶归程注意到楚歌的视线,也顺势望去,看到这个人影,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笑意,正要开口……桅杆上那名年轻人突然睁开眼,警惕性十足地往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狭长的眼眸清透明亮,却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冰冷入骨。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叶归程和楚歌,停在叶归程身上时眼里多了一分暖意,随即单手一撑,身姿轻灵体态优美地跳下桅杆,落在他们面前,嘴角微微上挑,对叶归程道:“你回来了。” 声音也是破玉碎冰,声线清冷,却又好听得紧。 “啊。回来啦!”叶归程笑着点头,然后对楚歌介绍道:“这位是七秀坊弟子,墨流风。咳,流风,这位是楚歌。” 墨流风会意,眼尾一挑,用近乎无礼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审视着楚歌。 楚歌倒不觉被冒犯,这人一看就是个个性张扬之人,同时坦然地仰脸打量着他——挺鼻薄唇,尖下巴,瓜子脸,剑眉入鬓,皮肤更是细腻清透,宛如上好的白玉,又穿着一身繁复精致的红衣,当真是艳丽张扬、风华无双。 然而白玉微瑕——他的额角有一道不浅的伤疤,若是散下鬓发也可遮挡一二,偏偏他尽数梳了上去,让那道有些狰狞的伤疤显露无遗。不过这样一来,再加上他骨肉匀称的高挑身材,倒是让他这张过于精致的长相所带来的几分女气消失殆尽。 若谁把他看作是姑娘,那一定是瞎了眼。 楚歌在心里评价墨流风的时候,墨流风也在心里评价她——年纪不大,身子五官尚未长开,白软的脸颊还带点婴儿肥,模样十分可爱讨喜,难得的是,以这样的年纪,身上却没有丝毫稚气。而且以他挑剔又精准的眼光来看,待她长开了,必定是个不输秀坊师姐妹们的大美人。 想到这里,墨流风不由对叶归程点头道:“不错。我虽不喜热闹,不过日后你们办喜事,请帖还是要给我留一份的。” 虽说找情缘是自己的事,不过能得到朋友的认可还是值得高兴,更别说,墨流风这话本身就让人高兴,叶归程与他合击一笑:“一定!” 楚歌没有做声——虽说嫁人什么的对她来说还有点遥远,但嫁给叶归程,以后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她心里还是很欢喜的,而且她也做不出矜持扭捏之态,就只好什么都不说。 不同于尹醉的大大咧咧,墨流风心思细腻了很多,站在码头,看了叶归程一会儿,便问起了他的近况。 这会儿船家已经把船开过来了,询问叶归程要不要上船。 叶归程看墨流风。墨流风想他本来也是要回秀坊的,反正顺路,搭一段顺风船也好,便点头上船。 到了船上,叶归程才说了自己失踪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不过详细情况他也没时间细说,只说自己不知因何故去了异界之类,并把自己所经历之事挑着墨流风可能感兴趣的,大概讲了讲。 墨流风也看得出来叶归程武功大为精进,若非船上风大,条件不允许,他倒是想与之切磋切磋。 随即叶归程又问了墨流风的近况,又怎么想起回秀坊了——七秀坊很少收男弟子,就算偶尔收了一两个,也只养到十八岁,再之后为了避嫌,鲜少让他们回去。 墨流风是楚秀萧白胭的亲传弟子,跟叶归程差不多,也被掌门叶坊主派去太原协助朝廷军队恢复大唐城池。那日叶归程趁天黑去狼牙营地打探消息的事他也知道,却没想到他会失踪,并且百般寻找无果,大概唯一的庆幸就是狼牙军那边也没听说抓到人,如今看到他安然无恙,嘴上没说,也看得出来很为他高兴。如今朝廷已经稳住了太原,近期也无力再有什么大动作,墨流风这才离开太原,想跟其他好友结伴四处走走,把各地的狼牙散兵清理一番,却在途径阴山大草原时从商队口中听说大恶人康雪烛似乎重现江湖了。 所以他此番回去,就是想要跟师父师伯们汇报这个消息,重点是请师伯想个万全的法子抓了康雪烛,绝对不能再给他逃跑的机会,好给高师叔报仇。 墨流风入秀坊时,萧白胭就已经是秀坊副坊主了,坊内事务繁忙,忙起来的时候可能顾不得他,便把他放在高绛婷那里代为托管,所以他从小就是伴着高绛婷的箜篌声长大,两人名为师叔,情分比之母子、姐弟也差不了多少,此次有机会手刃仇人,他又岂能放过?只不过上次在各大门派那么多高手的围攻下都能让康雪烛跑了,他也不敢小瞧了对方,这才回坊,希望素有天下三智之名的师伯帮忙出个主意。 听到这个,楚歌耳尖一动,心想康雪烛作为npc是设定在黑戈壁的,就算这个世界的npc不可能固定在一处,但肯定的是他必是会经过黑戈壁的,于是便道:“要找康雪烛的话,不妨多多留意一下黑戈壁中心一带,他似乎要去黑戈壁寻什么宝贝。” 墨流风一愣,随即看向叶归程。 叶归程也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楚歌,却是对墨流风笑道:“流风你去试试也未尝不可。” 墨流风冷淡的神情不由柔和的几分,拱手道:“多谢提醒。” 第86章 86|2.29更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康雪烛,之后墨流风就沉默了下来,闭了眼,靠着一旁的柱子假寐。 看了墨流风如瓷,叶归程突然问楚歌:“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吗?要不要去船舱睡一觉?” 楚歌此时正扒着船舷吹风,和风湿润凉快,还挺舒服的,便道:“现在好点啦,等会儿困了再去睡吧。” 叶归程点头,也趴在船舷上,看着下面船身破水而行,心想要不了多久就要到藏剑山庄了,到时候把楚歌介绍给师父,想来他也会为自己高兴吧……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之前跟楚歌说的拜入他藏剑山庄的事情。 听叶归程说起这个,楚歌懒洋洋道:“这个啊……拜入藏剑山庄,你觉得我能背得起你们的那把重剑吗?” 叶归程想象了一下楚歌背着轻重双剑的样子……楚歌个子矮,背着重剑虽然挺萌,但就她那小身板,怎么想都只会是被重剑直接压趴下或者扥了个仰倒……想到这里,叶归程不厚道地“噗嗤”一声笑出声,随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那你想投入哪个门派?天策府和玄甲苍云就不考虑了,他们的武器你一样拿不动。唐门五毒在川蜀,太远又太热,也不行。同样明教和昆仑派也不成,纯阳宫的华山太冷,丐帮不适合……倒是万花谷还不错,琴棋书画诗酒花,斯文儒雅的,还蛮适合你的……” “不如让她直接随我回秀坊。”墨流风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楚姑娘的体质很适合跳舞,修习秀坊武功亦会事倍功半,想来师父师伯她们很愿意收这样一位弟子。而且——秀坊离藏剑山庄也近。” 这倒也是个好选择。叶归程摸着下巴想着,瞄了楚歌一眼。 楚歌微笑道:“归程你几乎把江湖的几大门派都说完了,但是不是落下了一个?” 叶归程一想:“霸刀?” “当然不是霸刀!”楚歌:“是与万花谷、七秀坊并称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的长歌门。” 长歌杨家虽然也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但因为长歌门主张出世入仕,与他们这些纯粹的江湖人还是有一定的差异的,也难怪叶归程会疏忽了。 墨流风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奇怪道:“楚姑娘怎么想起要拜入长歌门了?” 楚歌:“因为李白大大是我男神!” 叶归程&墨流风:…… 算了,李太白先生也算是整个大唐有名的人物,长歌门能得他加入,自是有其过人之处,楚歌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叶归程想的更多一点,虽然他最崇拜的人是自家师父,但明显太白先生比师父更有知名度,毕竟不止这个世界,他们之前经历过的每个世界,史书里都留下了太白先生的痕迹,倒是自家师父和藏剑山庄未曾听闻,大概唯一的安慰就是,长歌门也跟藏剑山庄一样,没有留下痕迹。 不过楚歌的资质确实也蛮适合七秀心法的。墨流风有点可惜,不过他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见她无意,也不再纠缠,恰好此时船到了七秀坊的岸边,船家打发人过来喊墨流风下船。 也不待船家靠岸,简单跟叶归程楚歌告了辞,蝶弄足配合着水榭花楹,墨流风一路登萍渡水,不过眨眼间便到了岸上,身姿优美仿若舞蹈,却是连裤脚都未见半分湿意。 这船显然有几个不常走七秀坊的船员,见到这手,都愕然地张大嘴,倒是其他常走的,都特意探出窗子往外看去。 楚歌也拍手:“好看!” 墨流风长眸横扫过来,船上的船员们心里一凉,立即很识趣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各自忙活着准备调转船头去藏剑山庄。 墨流风踏上码头,正要挥挥手回去坊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首道:“长歌门是个好选择。归程,日后小心了。” 楚歌挑唇一笑。 叶归程一头雾水。 船很快调头驶出秀坊码头,往藏剑山庄而去。楚歌这会儿也觉得困了,便去船舱睡了一觉,等再次醒来,船已经开始减速,慢慢往藏剑山庄后门码头而去。 这会儿刚好的中午,又四处巡逻的藏剑护卫一见到叶归程,便惊喜地大声打着招呼:“归程师兄,你回来啦?哟,这位就是楚歌女侠吧?师父还是在天泽楼……” 叶归程顾不得跟他们寒暄,立即带着楚歌直奔天泽楼而去。 叶英静修之处自是守卫严密,未得允许,叶归程这位亲传弟子还可以随意出入,但是楚歌就不行了。 被拦在外头,楚歌也没生气,推着叶归程快些进去见叶英,她则是在附近胡乱转悠着。不过因为周围有不少目不斜视地藏剑护院,转悠的地方也有限,转了没多会儿,就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正太,举着一柄比他还要大的重剑,一板一眼地努力挥舞着,正挥地虎虎生风,让楚歌忍不住想给他鼓掌时,重剑突然一下没举起来,拖着他噗嗤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其实还是重剑还是太沉了,一般人家这么大的小孩子,能抱着站一会儿就算臂力不错了,而他却能挥动起来,就算摔倒了,也很了不起。 但是小正太长得太可爱了,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藏剑破军校服,衬得肌肤雪白细腻,脸颊鼓鼓的,带点婴儿肥,眼睛又圆又亮,充满灵气,练剑的时候态度又非常专注非常专业,于是等后来被重剑拖倒时,倒是显出十足的反差萌。 虽然知道不好,但是楚歌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慢吞吞地准备爬起来继续练习的小正太瞬间僵住了身子,脸蛋涨得通红,尴尬地转头看过来,看到楚歌一手捂肚子一手捂着嘴,明显在笑话他,不由觉得自尊心受挫,眼圈立刻红了,有泪珠在眼眶打着转,却硬撑着始终没有让它掉下来。 看到这一幕,原本笑得乐不可支地楚歌瞬间有点慌了——她之前见过的小男孩,要么是小鱼儿那样的,要么是欧阳克那样的,再不然还有龙小云,这样的小孩子不听话揍一顿妥妥的,可乖孩子……倒也有,但就像花无缺虽然乖,但到底接触的时间不算长。如今又碰上这么个乖小孩,楚歌反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不过肯定不能让他真哭啊,于是楚歌也笑不出来了,小跑上前,伸手想拉人起来。 小孩子脾性挺大,完全无视了她的手,自己抓着重剑吭哧吭哧爬了起来。 楚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就被绊倒了么,有什么可哭的。” 小正太奶声奶气地义正词严道:“寻儿才有没哭!” “好好好,寻儿最勇敢最厉害了!”楚歌心平气和地给顺着毛,顺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寻儿?——“你叫叶寻?”那不就是养在庄花跟前的、叶凡和唐小婉他家的崽? 小正太却是突然默默打量了楚歌一会儿,随后突然举起重剑,指向楚歌,奶声奶气道:“你跟我打一架,你若是输了,就不许把刚才的事说给大爹知道!” 打架?楚歌比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她虽然不高,小叶寻显然更矮,这不是仗势欺人么?她才不会干这种事…… 正想着,小叶寻已经不管不顾地抡起重剑,直接往她脸上砸来。 噫这四季剑法的奥义小朋友倒是了解透彻啊……楚歌脚下轻挪,闪身至叶寻身后,正准备引动内力以四两拨千斤之法打掉兵器,却突然听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好马无好鞍,兵器不趁手。” 卧槽?! 楚歌一愣,好在身体的本能反应还在,在小叶寻转过头砸来第二剑时,再次远远地逃开。 好在小叶寻体力有限,两次没砸中她,便已经挥不出第二剑,拄着重剑气喘吁吁。 楚歌这才松了口气,慢慢靠近了,道:“哎呀,我刚刚真的不是在嘲笑你。我笑是因为你太可爱了。你比我厉害多啦,毕竟这么重的剑,我抱起来都悬,更别说挥着打人了。”——这种年纪的小孩还没到中二期,自己这么说,应该不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吧? 叶英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有中二期这种东西。叶寻歪着头看了楚歌半天,确定她眼里没有丝毫恶意,这才抓着重剑,慢慢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依旧不放心地嘱托道:“不管怎样,刚才的事不许跟大爹说。我在求着大爹教我剑法,若是知道我这么不争气,也许就不愿意教了。” 大部分时候遇到的都是熊孩子,难得遇到这么窝心讨巧的小孩,楚歌感动得不行,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肯定不说。不过你放心好啦,寻儿这么用功,叶大庄主一定会教你剑法的。” 小叶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寻儿不仅用功,还很聪明,一定能学会大爹的剑法!” 楚歌:……这小孩儿真的好懂事好懂事!比他爹他娘强多了→_→过了一会儿,叶寻才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楚歌:“对了大姐姐,你是庄里的客人吗?以前没见过你。” 楚歌道:“对。叶归程你知道吧,是他请我来的。” 小叶寻眼睛一亮:“那你是归程师兄的朋友吗?归程师兄出门历练了好几年,听说可有意思了,我也好想出去玩呀。不过琦菲姐姐说我还小,不能出去,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外头的事情?” 楚歌一愣,点头:“哦。那我给你讲讲李复和秋叶青的故事吧……” 小叶寻托着脸,摇头:“不要,这个师兄讲过了,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楚歌想了想:“那我给你将十二连环坞的故事吧?” 小叶寻:“琦菲姐姐说那个宫傲是个色胚,我还是小孩子不能听……” 楚歌:“那说说唐简唐大侠?风华谷之战?光明寺之变?红衣教?荻花宫……” 小叶寻:“大姐姐,你就没有别的故事可讲了吗?这些师兄师姐都给我说过了呀。” 楚歌无奈:“那你想听什么?” 小叶寻:“要不你给我讲讲狼牙军的事吧。” 楚歌:……她觉得小叶寻一定不想听一个技能秒一群狼牙兵的故事。 小叶寻嫌弃脸:“大姐姐,你该不会也没见识多少事情吧?唔,想来也是。大姐姐你好像都不会武功,闯荡江湖首先就要一身好武艺——可是你方才躲得有点辛苦哦。” 楚歌面无表情脸——她这是被小朋友鄙视了吧?一定是被鄙视了!不管了,特么劳资明天就去长歌门拜师,回头懵逼你们一脸! 第87章 87|3.1更新 叶归程在天泽楼前见到了叶英。 叶英此时端坐在庄里初级弟子静心修行的桌前。 听到叶归程的脚步声,抬头准确地“看”了过去,微微一笑,道:“归程失踪了几日,修为大有长进,想来是一番奇遇吧?” 叶归程笑着向叶英问了好,这才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经历——他本来想着先简单交代了一下,再把楚歌介绍给师父,至于详细情况……反正来日放长,待日后再说也不迟。 只是不想因他向来濡慕钦佩叶英,又是许久未见,这话匣子一开,就有些停不下来,不但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见闻,还说了在其他世界看到的关于大唐历时的记载。 虽然他觉得那些史书的大唐,与他所知的大唐有不少出入,朝堂之事倒是大致与他所知的一样,但是江湖之事……不说藏剑山庄未有记载,便是恶人谷、浩气盟这两大阵营都无从找起。 不过想想也正常,史书本就是朝廷文臣所编写,不涉江湖,也有可能。但若当真如此,那他们此时正经历的这场被后世称为“安史之乱”的战争,岂不是真的还要再继续六七年? 提到国难,叶归程不敢疏忽,心想楚歌是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带进庄的,自家师兄妹们也俱是可靠之人,便是留她在外久一些,想来也不是什么问题,加之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容易吃亏之人,便把自己所知的后世关于安家史家父子后续动作以及朝廷应对的记录一一说了一遍。 这些消息实在是格外令人震惊。骤然听得,便是淡然如叶英,也无法保持冷静,他霍然起身,金袖轻摆,雪发微荡,双眼虽因盲而无甚光彩,神情却是格外凝重,张了张嘴想问这些消息是否可靠,又想自家徒儿的性情自己还是了解的,这般重要的消息,既然说了出来,就必定十分可信,随即便皱起了细长的眉,沉吟不语。 叶归程还以为叶英有什么嘱托,等了半晌却什么也没有,不由问道:“师父?” 叶英回过神,一抬手。 叶归程立即会意地闭上嘴。 叶英道:“我知你向来省心,不用为师嘱咐也自是明白这些消息不能随意与外人说。太原已经彻底收了回来,大唐将士士气正足,这消息倒也及时。只是仅凭我藏剑一家之力,终究有些力所不能及之处——你一路走来也是辛苦,先带着那位楚……楚姑娘去用了午饭,再一块儿来见见我吧。” 叶归程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饿了,便告辞离开。踏出院子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叶英垂手利于花树前,遥遥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如往昔—— 蓝花楹树枝繁叶茂花团锦簇,天泽楼高耸巍峨沉重浑然,愈发显得叶英的身材单薄瘦削。 只是再单薄、再瘦削,也是一肩支撑起了一整个藏剑山庄。 叶归程慢慢往外走去,心中却是有些挥之不去地惆怅——知道了大唐可能的未来,师父怕是又要疲于奔波了。 叶归程还以为过了这么久楚歌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浪了,没想到刚出了院子,就看到楚歌正安静地跟小叶寻坐在一起——吃点心。 而且两个人的风格还一致,都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叶归程忍不住一笑。 叶寻看到叶归程很高兴地打了招呼,叶归程也如实夸了他几句长高长壮了,把小叽太夸得……马尾都要高兴地翘起来了。 叶归程又直接吩咐拿点心来的侍女,弄一桌简单的饭菜来。 侍女应声离去。 这个点还没吃饭,肯定很饿,厨房的厨娘了解这点,果然照叶归程吩咐,弄得比较简单,没过一会儿便把饭菜送了来。然后又有侍女过来带叶寻去午休。 叶寻走了之后,只剩他们两个人,叶归程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一边吃着饭,一边给便跟楚歌说了叶英的性子,先说叶英因感悟剑道,双目已眇,让她注意言辞免得冒犯了师父,又说感情向来内敛,看着比较冷淡,但他对晚辈们都是用心护着的。最后说他把大唐在史书上记载的一些事情给师父讲了,师父向来心思重,此时必是忧心国难,一会儿见面的时间大概也不会太长,让她不要介意。 ——叶归程见过自家师父见其他师兄妹们带回来的情缘们,老实说,跟其他——比如他天策府丐帮等好友——的家长比起来,确实表现的有些冷淡了,但他家师父就是这样的人,若是突然对谁热情了起来,那才奇怪呢。 叶英可是大基三的男神之一,别说楚歌对他的人生经历性格品性什么的也有所了解,就算不了解……那不是还可以刷颜值么? 楚歌对叶归程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把自己想早点去长歌门拜师学艺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归程想着师父知道那么大的消息,接下来藏剑山庄肯定是要忙碌紧张起来了,楚歌去长歌门学艺,倒是正好。 饭菜简单,两个人也确实有些饿了,所以很快就吃好了,略消了消食,这才相携着去见叶英。 叶英双目已盲,也看不到楚歌究竟长着什么样子,不过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声音里虽然不知道为何似乎对他有些许好奇,但更多的还是尊敬,也算是懂事知礼,天真纯然,并非是心术不正之人。 如此他便放心了。 “是个好孩子。”叶英微微一笑,明黄的宽大袍袖里滑出一柄金灿灿的宝剑,造型小巧,大概也就匕首那般大,配着装饰华丽到有些粗糙俗气的刀鞘。他微笑着轻抚着小宝剑,然后递给楚歌,淡然的嗓音里难得染上些许笑意,道:“这是归程少年时学会铸剑之后,第一次独立做出来的,名为赤子。这剑虽然粗糙,用的却是当日我铸正阳剑时所剩之材,尽显我藏剑铸剑术之精髓,也凝注了归程最初的一片赤忱之心。现在我把它给你,唯望你二人感情如这金剑般,坚不可摧,一生不变。” 楚歌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犹豫道:“……可这是归程送给您的。” 叶英直接拉起楚歌的手,把剑放进她掌心,淡笑道:“收下罢——归程铸的剑,我这里有不少了。” 楚歌觉得手掌发烫——手心手背都烫——根本握不住,嗫嚅道:“可这赤子……是独一无二的呀。” 叶英点头,微笑:“所以才给了你——你跟归程,都是彼此的独一无二。” 楚歌想了想,这才握住手里的赤子剑,轻声道:“多谢师父。” 叶英一笑,随即转向叶归程:“小楚年纪小,你可莫要欺负她。” 叶归程笑着看了楚歌一眼,单膝跪地拱手道:“谨遵师父教诲。” 叶英看不到,耳朵却变得格外敏锐,立刻抬手,示意叶归程起来,然后道:“听说小楚打算投入长歌门门下?” 叶归程连忙点头应是,又问可是哪里不妥。 叶英沉吟了片刻,方摇头道:“长歌门背靠千岛湖,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又远离战场,自是个好去处。老庄主与长歌门的杨老门主有旧,我与杨逸飞门主也算有些交情,等会儿我修书一封,小楚要拜入长歌门也非难事。” 叶归程和楚歌连忙道了谢。 于是等到了第二天,两人便带着叶英的名帖,乘船前往长歌门。 藏剑山庄距离千岛湖不远,当日又是顺风顺水,不过半上午,便到了。 因为有藏剑山庄大庄主的名帖,他们虽然是小辈,也还是被请入漱心堂正殿,杨逸飞甚至亲自接待。 一看到杨逸飞,楚歌便调出基三系统,把他当npc点了一下,然后选择拜入师门。 几乎是一拜师成功,她的技能就全被激活了。 一边跟着叶归程像杨逸飞见礼,楚歌一边默默点开背包,然后选中九天逍遥,选择获得了一整套儒风pve装备——当然因为装备什么的是以虚拟数据的形式覆盖在她身上,玩家能看到,npc们却并不能看到。 杨逸飞自然已经知晓他们来的目的,跟他们寒暄客套的同时,也在暗暗打量楚歌,对于叶英突然送来这么一个小姑娘有些疑惑,便迟疑着该怎么试探出他们是否别有目的。 叶归程看出杨逸飞眼里的疑惑,也意识到这点,便琢磨着怎么解释楚歌的来历,既不能暴露她来自异世的秘密,也要让杨门主信服。 而楚歌看到界面闪亮亮的各种技能,却是顿时觉得自己又牛逼有底气了,一点没注意这两人的纠结,单刀直入道:“门主大大,李白大大就在这长歌门吧?我想见李白。” 叶归程&杨逸飞——一脸懵逼。 楚歌:“虽然门主大大你也很帅很厉害,但我只想拜李白为师!” 第88章 88|3.3更新 不管杨逸飞怎么跟楚歌解释太白师父不见客不收徒,楚歌都是一副我不管我不听我就是要见李白、我就是要拜李白为师、我就是小公举的模样,饶是杨逸飞向来待人和气,这会儿的脾气也有点上来了,心说本来看在叶大庄主的面子上,若是这小姑娘来历清白,他也不妨破例收之为徒,可现在……特么的谁爱收谁收,反正他不想收了! 至于她想拜的太白师父……师父如今年事已高,早就到了万事不理的时候,别说收徒,就是拿门中事务去问他,恐怕他都觉得被烦扰了清静日子,因此,这样的一个小丫头,怕是连师父的面都见不着。 所以自己又何必与她生气呢?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 杨逸飞心念电转,心头的火气立即烟消云散了,笑眯眯道:“这位楚姑娘既然不信杨某所言,心意又如此坚决,杨某自是无话可说。两位虽非我门人,不过长歌门客舍繁多,看在叶大庄主的面子上,也还是能容两位多住几日……我长歌门下弟子虽不如师父他老人家之万一,但也算人才辈出,姑娘若是改了主意,不妨来找我。两位自便吧。” 说完,便端茶送客。 叶归程看了楚歌一眼,楚歌也觉得继续跟杨逸飞撕下去也不会出来什么结果,便跟叶归程一起行礼,退出了漱心堂正厅。 等叶归程和楚歌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厅内弟子就瞪大眼睛看着杨逸飞直接把拿来做样子的一整杯茶都灌进了嘴里,然后因为茶水太过苦涩而皱起整张脸——那茶都放了那么久了,早该凉透了吧?门主大人这是有多渴,连等侍女上新茶的时间都等不得……话说刚刚那姑娘到底打哪来的?门主说了那么多都没能劝住啊…… 出了漱心堂,叶归程这才问楚歌怎么非要拜李白为师,毕竟杨门主所言非虚,太白先生除了久居长歌门的几个至交好友,已经许久不见外客了,更别说收徒。要说杨逸飞是太白先生的小弟子,武功高强、才华横溢、天赋卓绝,不但深的太白先生和周墨先生的赏识,更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赢得了“四指流云”的名头,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侠士想要投入他的门下。而他的两位师兄师姐,同为太白先生门下的弟子,“幻魔心”韩非池、“一气倾楼”凤息颜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前辈高手,不管拜入他们谁的门下,都是莫大的殊荣。 楚歌笑嘻嘻地看着叶归程,问道:“你觉得我拜入师门,还需要他们教什么吗?” 叶归程突然沉默了下来。 楚歌如今武功虽说不是一流,但这只是受年龄和用功程度所限,当初在地下宫殿所得到的天地五绝秘籍毕竟是一个世界几乎可以说是最高深的武功,到了这个程度,待时间和功夫的积累足够,便是开宗立派也已足够,已经过了需要其他人传授武功的时候,当然指点什么的还是要的,但接受指点,却不能接受传承。 楚歌背着手往前走,似乎因为阳光有些刺眼,微微眯起眼睛,轻轻道:“反正我只是挂个名而已。既然只是挂名,为什么不挑最厉害的那个人挂呢?李白上了年纪,万事不理,我也能更加自由自在一些,若是拜了杨门主他们,少不得要受不少约束……”说到这里,楚歌突然一脸嫌弃:“琴棋书画什么的最讨厌了,我才不要天天学这些!” 叶归程:…… 这倒也是。长歌门弟子要求严格,琴棋书画皆擅长,若是楚歌当真拜了杨逸飞门主为师,怕是出师之日遥遥无期了。 “而且……”楚歌又道:“你不觉得,倘若能拜了李白大大为师,是件非常牛批的事吗?” 叶归程捂脸:小老板,其实这才是你的心声吧?! 只不过……当真能让不再收徒的太白先生为她破例一次么? 叶归程正兀自想着,冷不丁却听到两声铮铮琴鸣,抬眼看去,却见楚歌手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银白色的古琴,正竖抱着,一边走着,一边随意地拨拉了两下,十根手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套了指套。 叶归程有些稀奇:“你会弹琴?” 楚歌却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你要听听看吗?” 叶归程从来没听楚歌弹出琴,自然是非常想听的,但他正要点头时,突然直觉楚歌此时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不对,满是那种想要折腾人的恶趣味,于是脱口道:“还是下次吧。” 楚歌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笑眯眯地说了句“诶,那还真是遗憾……”,然后转身,抱着琴蹦蹦跳跳地继续往前走。 叶归程连忙跟上,却突然被旁边讨论武功的一名长歌门弟子邀请他切磋。 这会儿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一片广场,不少长歌门弟子聚集在此处练武切磋,气氛十分热烈,叶归程也不由地被激起了兴趣,扬声跟楚歌说了一声,然后抱拳行礼,接受了那名长歌弟子的切磋邀请。 叶归程虽然经历了好几个世界,也与不少高手过过招,武功大有进境,但面对长歌弟子却也不复从前的从容有度、游刃有余,打得十分吃力。 说起来,长歌门虽然跟万花谷、七秀坊并称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但因为长歌门讲究出世入仕,终究跟他们这些江湖门派多有不同——说白了,就是长歌门自有自己的矜持骄傲,对他们这些江湖草莽多多少少有些轻视。 这大白话说了确实拉仇恨,不过也是事实。 所以在江湖上很少有见到长歌弟子的身影。 就算藏剑山庄与长歌门相距不远,可老牌世家对于新生世家也不是那么友好的,更别说藏剑山庄每每有神兵出世,总会引发些纷争,就算杨老门主与叶老庄主有旧,两派也并不怎么来往。 直到安禄山叛乱,山河破碎,长歌门人忧心江山社稷,这才频频踏足江湖,再加上各门各派在平乱中都出了不少力,长歌门对各派的态度有了不少改观,这才交往频繁起来。 因此叶归程从未与长歌弟子交过手,甚至都没多少了解,但与他对战的长歌弟子却似乎很了解藏剑武功路数。虽说那长歌弟子也吃了叶归程轻重剑无须转换皆使用如一的亏,但他的影子分|身和音域控制更是让叶归程懵逼了好几次。 叶归程惜败,静下心来后,突然想起墨流风先前的提醒——他让自己小心的,大概就是长歌门诡谲的武功路数吧? 长歌门弟子性情温和,赢了倒也并不傲慢,反而先是谦虚地表示自己能赢是因为叶归程还尚未学习藏剑山庄新近研究出来的新招式,而后又对叶归程跳出轻重剑制约表示拜服,最后又表示有机会经常切磋切磋。 叶归程自是笑着一一应下,等那长歌弟子去找其他师兄弟交流心得后,便在心里琢磨着,师父已经把新招式的秘籍给了自己,现在虽然客居长歌门,也不妨先练习着。 正想着,一转头,看到楚歌后不由一愣——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换了一身碧色衣裳,本就是一张娃娃脸,齐刘海,长长的双马尾披在身后,别着一枝梅花簪,特别萌。 楚歌看出叶归程眼里的惊讶,抱着琴转了个圈,笑问道:“好看吗?刚才一个长歌门的姐姐送我的。” 第89章 89|3.4更新 “好看!”叶归程点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楚歌发间桃枝上的桃花,道:“小老板你穿什么都好看。” 楚歌立即笑弯了眉眼——这套素衣卿相是长歌弟子的门派套,她还尚未正式拜入长歌门,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长歌弟子给她送衣服。 事实上,这是她方才趁着叶归程切磋,悄悄退出人群,在个僻静没有人烟的角落在系统商城购买并且显示了出来。 目的就是为了试验一下系统给的东西怎么才能在这个世界使用。 严格说来,npc世界和游戏世界相当于两个次元,所以她在叶归程杨逸飞以及一重长歌弟子眼皮底下,以玩家角色从九天·逍遥里选择装备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察觉。但她最初来这个世界时召唤出来的马和刚才摆弄的琴,却都被叶归程发现了,尤其是叶归程发现了她的琴的时候,她便是十分诧异。她又想到,她拿着琴摆弄时,似乎有在想要是归程能看到就好了?还有她最开始使用骑御技能的时候,似乎也不乏炫耀的成分在。 所以npc们能否看见,或者说数据能否具现化,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意愿?她换这身外观就是为了试验一下,果不其然,只要自己希望,数据就会变成现实。 ——这倒是个很大的金手指啊。 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先放放。 楚歌现在首要考虑的还是怎么拜李白的问题。 要想打动李白,除了要见到他,还要拿出点能打动他的东西。但李白这个人吧,要打动他实在不容易。 李白生性潇洒不羁,是个真·视钱财如粪土的人。他这一生也在追求入仕为官,报效朝廷,造福百姓,然而面对强权却不肯折腰,终究未能长久,但尽管因小人作祟而被罢了官,他依旧豁达乐天。对待朋友也非常好,好到甚至后世不少人编排得他都快成了大唐总攻了,好基友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之多。 这些方面,楚歌都做不了什么,不过她倒是有一样能做的不少——酒。 李白诗酒中仙,爱酒,更爱美酒,最爱跟好友一起分享美酒。而楚歌不说她自己擅长酿酒,楚家酒馆地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好酒,不说酿造配方什么的,单是年份,就不是别的酒可以媲美的。 楚歌想了想,再次调出游戏界面,选择神行千里至太原。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长歌门弟子的安排下住进了客房,叶归程要学习一下新招式,她又跟长歌弟子说了她要午休,想来没人会来找她。 到了太原,她直奔楚家酒馆。 因为她是从后门进去的,没看到叶琦菲,倒是省了跟她解释回来的理由。杜叔看到她回来了自是非常高兴,招呼着就要去做饭。 见到杜叔,楚歌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她自作主张地打算留在这里,岂不是留杜叔一个人孤零零地跟着酒馆穿越?而且杜叔似乎也没明白自己临走之前的意思。 于是楚歌拦住杜叔,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杜叔倒是很会抓重点:“所以小姐你是打算嫁给叶公子吗?” 楚歌尴尬。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尴尬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杜叔非常开明地说:“小姐你喜欢那就嫁嘛。叶公子是个好孩子,肯定会对你很好的。” 楚歌问他:“要不你跟我们住一起?” 杜叔摆手:“哎,我还是守着这个酒馆吧,到时候万一你俩有个什么小矛盾,你也可以跑回娘家不是?杜叔一直在这里,给你撑腰。” 楚歌有点小感动,很想说您要是想一直给我撑腰就更该跟我们住在一起,要不然不知道哪天连人带酒馆地就不见了,但是她也知道杜叔没有之前的记忆,这么说了也是白搭。 想到这里,楚歌又莫名有些烦躁,于是一声不吭地跑去后院,找准地方就开始挖酒。 杜叔不懂她的心情,只能摇摇头,还是跑去厨房做饭——小姐和叶公子最喜欢他做的饭,他也是很得意的。 楚歌从后院挖出好几坛子陈了至少五六十年的好酒,尝试着放进游戏自带的背包,竟然还真成功了,然后她陪着杜叔又吃了一顿饭,顺手又往包裹里打包了几样叶归程喜欢吃的饭菜,这才准备离开。 这会儿神行cd早就好了——其实不好也没关系,这里还有门派接引人,她一样可以回去。不过30分钟的神行cd不方便,楚歌暗搓搓地找了个开了十五神行的小帮会加了进去,想了想,又直接进去帮会领地,打算买些除滞散旋返书义金兰什么的。 帮会领地也有npc,但这些npc的智能比较低,毕竟他们处在一个一般的npc进不去的比较隔绝的世界里,他们也没能辩认出楚歌npc的身份,所以楚歌也只能以玩家角色与之对话。等点开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江湖贡献值,消耗掉签到的几枚豪侠供才换的可怜的一点江湖贡献值,她本来想买除滞散的,但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选了义金兰。 义金兰有个卵子用哦,这里她又没什么好感度六重的好友,但是她看着背包里义金兰上已绑定的字样,只能为浪费了本就可怜的帮贡而默默流泪。 算了,她本来就不能随意使用神行千里,有个十五分钟的cd时间足够了。 都弄完了之后,她这才飞回了长歌门。 托她这身素衣卿相的福,长歌门的弟子和守卫见到她也只以为她是外出历练归来的弟子,并未多问,等到了客房附近,她躲着人走便是。 不过她都折腾了这么大一会儿,叶归程还在体悟新招式,楚歌索性也不打扰他,把打包的饭菜放到他房间,又跟附近的守卫们说了自己出去转转,便真的出去转了转。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杨逸飞对他们的重视,总之他们的客房就安排在怀仁斋附近。楚歌一边四处溜达着,一边琢磨李白该在哪里。 李白作为游戏里的npc,她自然知道该去哪里找,但是这个世界就不一样了。 李白毕竟是长歌门门主的师父,说不见客,楚歌就算百般打听也没人肯告诉她——或者说,整个长歌门,除了李白的几个徒弟,恐怕本就没多少人知道李白在哪里。楚歌没辙,只能去npc所在的一个小亭子里碰碰运气。 小亭子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但通过游戏界面,却能看到小亭子里十分热闹,李白跟好友在一起喝酒聊天,只是这些人动作呆板僵硬,毫无神气,而且因为她已经拜入了长歌门,头上还有灰色的任务卷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要找的李白。 见不到真·男神,见个假的也可以当作安慰了。 楚歌索性开着游戏界面,从包裹里取出一个酒杯并一坛子好酒,自斟自饮起来,一边喝着,一边想着要是归程在就好了,自己一个人有些无聊……无聊得她都开始乱七八糟地背诵着李白的诗,背着背着,突然想起学生时代语文书里最痛恨的几个字——背诵并默写全文。 只要有李白,这几个字都是必不可少的。 楚歌想着想着,忍不住笑道:“哎,我还觉得背这些诗很遭罪,但听说这才只是太白诗的一部分,若是这次能够得拜李白为师,少不得要近水楼台,把他全部的诗词都给搜集记录好了,然后一篇不落地传承下去,流芳百世……” 这样的话,这个时空的后世,文化界倒是赚大了,但是小崽子们怕是要背李白诗背吐了吧哈哈。管他呢,反正后世的她不是这个时空的。 似乎想到小孩子们背诗的悲惨模样,楚歌捏着酒杯,眯着眼睛不由笑出声。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苍老浑厚的嗓音朗声笑道:“你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倒是很会说话。” 楚歌一惊,手里的杯子差点跌到地上,一扭头,便看到一个大概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的青衫老者站在亭外小径上。这老者年纪虽大,但精神矍铄,目光清明,内力浑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输于年轻人的锐利朝气,但这份锐利却又丝毫不做作,潇洒不羁,乐观豁达。 ——这、这不正是大基三给李白男神的那套帅出境界的新建模吗? 楚歌嘴巴都有些结巴了:“李、李白!” 李白慢慢走进亭子里,直接拎起酒坛子闻了闻,眼睛一亮:“竹叶青,至少四十年陈的了。” “五十四年。”楚歌轻声纠正,然后突然跪了下来:“李白大大,我叫楚歌,专门为您而来长歌门的,请您收我为徒吧!” “哦?”李白放下酒坛子,看了她一眼,袖袍一扫,一股温和地内力拂向她的双腿,将她扶起,然后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我不喜欢收徒弟。” 楚歌也不强跪,站起来后围着李白转着圈子,一边转,一边急道:“我知道。但是我很乖,很听话,保证什么都听李白师父的,师父要我往东,就算东边是个大坑也绝对不偏一寸。我还会酿酒,您要喝什么,我给您酿什么。哦,我学的酿酒是家传的渊源,家里还珍藏了好多好多高质量的陈年佳酿,您要想要,我肯定全都孝敬给您。而且我本来就有武艺在身,也不用您多费心,所以李白师父,求您收下我吧!”——最后干脆借着年纪小,撒起娇来。 第90章 90|3.5更新 楚歌发挥自己口才,好一顿安利自个儿。 李白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待她停下后,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垂下眼睛瞄了一眼那坛子竹叶青,拿起楚歌的那只小巧的玉杯,在手里转了转,又放下,道:“如此美酒,一人独酌岂不可惜?” 楚歌转了转眼睛,立刻转头吩咐跟着李白一起来,此时立在亭子外头的小童:“这位小哥,麻烦跑个腿,把先生惯用的杯子拿来,哦对,还有笔墨纸砚——李白师父,一会儿您便纵情诗酒,我帮您誊诗。” 那小童不由抬眼看了李白一眼,见李白略一点头,连忙跑出亭子。 李白转而又看向楚歌——小姑娘白白软软的,十分可爱讨喜,此时脸上眼睛里带着十足的殷勤奉承。若是过去还年轻的他,定然十分讨厌这种态度。他嫉恶如仇,为人处世更是讲求一个率性随心、放飞自我,比如说当初入朝为官,圣眷颇浓的杨贵妃请他为她作诗,若是杨贵妃生的不够貌美,激不起他的诗兴,他肯定一个字都不肯给,就算有了诗兴,那也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不刻意奉承,也从没考虑所用典故有抹黑之嫌。他倒是也会写刻意雕琢过的毫无漏洞的诗词,但那样未免匠气太重,就算讨了贵妃欢心,他也不愿意写。再比如说让高力士给自己脱靴子,不管当时还是事后,他都觉得确实不妥,然而道理他都懂,可让他任凭一个宦官在自个儿跟前耀武扬威……那口气简直能把他憋死,就别提什么给皇帝卖弄文才。他也知道凭自己的口才,略微奉承高力士几句,就能让自己在玄宗皇帝跟前讨到不少好处,可是他不愿意。宁可被罢了官,也不愿做违心之事。 所以他从来都看不起阿谀奉承之辈。 不过此时对这个叫楚歌的小丫头,他觉得自己似乎并不讨厌。 这固然有他年纪大了,毕竟是快到了耳顺的年纪,对周围的人情是非看得比较淡,也比较宽容的缘故在,但不可否认,他还是能看出小姑娘对自己满心推崇,虽说有阿谀之嫌,但也是坦诚直率,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过他的脑残粉遍天下,虽然没有像楚歌这么直接这么大胆开口就要拜师的,但他也见过不少,所以并不以为意,倒是这五十七年陈的竹叶青……陈年老酒他也喝过,不过年份这么高,又这么巧——正好跟他同年——的酒倒是没喝过,勾起了他的兴趣。 因为李白性情放荡不羁,指不定哪天兴致来了,就在哪个地方喝高了就地躺下,所以整个长歌门几乎处处都有他落脚之处,这附近自然也有,小童很快就托着酒杯和笔墨纸砚过来了,甚至还带了两碟下酒的小菜。 不等李白有什么动作,楚歌已经十分乖觉地把东西接过来,然后又亲自给倒了酒,双手奉上。 虽然收有三个徒弟,但这三个徒弟都是惊才绝艳又十分用功的人,除了学习听训,倒是很少跟在他身边,虽然也很孝顺,很听话,但也是敬重有余而亲近不足,向来不会这么殷勤地伺候,至于脑残粉们……他嫌烦,除了个别极具才气的他比较欣赏会凑在一起起喝喝酒,别的根本见都不见。 李白也只是略略惊讶了一会儿,立刻便接受了楚歌的殷勤。将近六十年的竹叶青果然非凡品,李白又有意纵容自己,金黄碧绿的液体一杯接一杯地下了肚——作为楚家自酿自陈的酒,原料自然是上好的,所用的底料汾酒本也是自家用新粮所酿,用作辅料的淡竹叶以及一干药材也都是找的相熟的药商所进,便是未陈这么多年,当即拿出来售卖也是好酒,而陈了这么多年,酒液浓缩,原本烈度不高的酒业变成烈酒,就算李白酒量十分好,以这样的喝法,还是有些微醺。 李白诗兴大发,举着杯子,随口便吟诵出几个好句子。 楚歌听了,忙不迭地让小童给磨着墨,自己则给认认真真地记录下来。 随着李白酒喝的越多,情绪不但多变,外露得也十分明显,一会儿慷慨激昂,一会儿又义愤填膺,而后又心情又低落下来,最后都开始哭了:“今天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当年我们在这里喝酒。那时候安贼尚未起兵,虽然祸心暗藏,但天下还是歌舞升平的清明盛世,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山河破碎,皇帝都换了人,你们走的走,散的散,我也……我也快不记得当初的模样了……” 楚歌心下一动,突然觉得李白会出现在这里,也许并非是毫无缘由的——理论上来说,游戏里的npc虽然跟这个世界的人隔着次元墙,应该是没有关系的,但不管怎样,游戏内的npc都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人物本身,或者眼下的这个现实世界人物,都是游戏npc拟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关系的,自己在游戏npc面前拿出好酒,也许其拟人也会有所感知,在这里就是让李白想起游戏npc所展现的剧情,然后找寻过来。 “我听说过你们当年聚会的事。”楚歌轻声说着,再次打开游戏界面,拿着毛笔涂涂抹抹,把眼前聚会的情景展现出来了。 因为醉意,李白现在的意识有些混沌,也没去细想楚歌怎么知道这件事,倒是晃着脑袋凑过去看楚歌画出来的内容,这一看不打紧,原本伤感的情绪顿时消散了,忍不住拍着桌子,哈哈笑出声来。 楚歌挠着下巴,瞅着毫无形象笑趴在桌子上的李白,抽了抽嘴角:“笑什么啦,这可是人家用心画的,你看这是……” “哈哈哈哈……”李白笑得杯子都拿不住了,指着楚歌道:“你这小丫头,大概便是隐元会所言,传说中的灵魂画手吧?哈哈哈哈……” “你才灵魂画手!”楚歌一个激动,差点把手里的画卷撕了——她在现代也是刷过微博的,灵魂画手什么的,她比那些灵魂画手画得好多了好么! ——确实好多了。 ——更加灵魂了╮(╯-╰)╭ 李白虽然笑得厉害,不过楚歌的画虽然不好看,不过因为有文字标注,倒是很准确地表现了当年的人物位置什么的,倒是把他当年的记忆唤醒过来,他嘴角一挑,索性夺了楚歌手里的毛笔,挥毫泼墨,不过盏茶的时间之后,把毛笔往地上一掷,饮尽最后一杯酒,“嘭——”地一声把脑袋砸到桌子上,嘴角还带着笑,却已直接呼呼大睡过去。 楚歌起身看过去,就见铺开的宣纸上,墨笔浅绘,勾勒出一副极简却又不失大气的水墨画,画里三两知己或坐或立于亭间,饮酒作乐,吟诗作对,其乐融融。 楚歌忍不住再次打开游戏界面,画卷写意,界面写实,正好一一吻合。 跟着李白的小童见状,叫了几声“先生”,又轻轻推了几下,然而李白仍旧纹丝不动,想来是醉死过去。 不过这满满一坛子酒,除了一开始楚歌喝了几杯,剩下的几乎都是李白一个人喝光了,又是陈酿,后劲极大,醉成这样也正常。 小童似乎经常遇到这种情况,脸上也没别的表情,只客客气气地跟楚歌告了罪,然后使劲把人扶起来,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肩上,一摇三晃地往亭子外走去。 看小童扶得艰难,一怕摔着李白,二是暗搓搓地也想知道李白的住处,于是楚歌非常殷勤地上前,说是跟小童一起扶先生回去。 小童也没拒绝,于是两个人一起扶着彻底醉倒的李白,往一个小院走去。 路上遇到这附近的长歌门守卫,都笑着跟小童打招呼:“先生又醉倒啦?”然后又看了一会儿楚歌,虽然不认识,不过看她穿着一身长歌弟子服饰,倒也没阻拦,于是两人一路顺利地把人送了回去。 李白酒品还挺好,也没吐,也没折腾,除了偶尔口齿不清地咕哝了两句诗,再就是喊两声继续喝。 把李白安置好,小童便说要去找侍女煮点醒酒汤,省得先生醒来头疼。虽然李白醉死了,但这种默默献殷勤的机会也是要抓住的,于是楚歌便自告奋勇她去做。小童从来就没怀疑过楚歌的来历,李白地位高,一个长歌弟子给他煮汤也不算什么,而且她家本来还是开酒馆的,醒酒汤兴许也更管用,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等楚歌煮了醒酒汤过来,小童已经给李白换好了衣服,也擦洗过了。两个人合理把醒酒汤给李白灌下,小童便婉言下了逐客令。 楚歌也不再多留,殷殷地嘱咐小童多多照看李白,便从小院里出去。 这会儿已经快到傍晚了,楚歌便打开游戏界面,看了看地图,便准备抄小路回怀仁斋的客房,然而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却突然听得铮铮琴声骤起,仿佛破玉碎冰,锐利清洌,又如雷电齐名,轰轰如泄,杀机尽现,似疑草木皆兵,有斩尽万物之势。 有唱歌门人在对敌? 楚歌第一反应就是有贼人闯入。 考虑到这附近毕竟是李白的住处,此时李白又已然醉倒,想到这里,楚歌来不及多想,运起内力,几个腾挪,飞檐走壁,往琴声的方向掠去。 第91章 91|3.6更新 琴声是从不远处的小院里传来的,楚歌不知道情况,没敢贸贸然闯进去,毕竟这琴声的攻击性实在太强,显然是遇到了强敌。她巡视了一圈四周的环情况,最后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棵贴着院墙栽种的繁茂大树上。 这是个不大的小院,比起长歌门的其他院落,这个院子里显然贫瘠又凌~乱,就连她和叶归程所住的客房都拾掇地比这里要好——他们所住的院子,清扫的干干净净,中间挖了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养了一片荷花并几十尾锦鲤,四周围堆叠着奇石假山,还有几株精心培育的盆栽零散却又别致地摆放着,正值花期,花木扶疏,房檐上还挂着小巧精致的风铃,风一吹会清脆地响起来,有趣又雅致。 但是这个院子不但小,也没什么摆设,除了她脚下的这棵树,整个院子几乎算得上是空荡荡的,唯一的一间屋子也十分破烂陈旧,房顶瓦砾略有残破,门窗更是不知怎么搞的,都称得上千疮百孔了,虽然现在也糊上了,但明显没有尽心,就连所用窗纸都不一样,糊得也是乱七八糟,墙壁白漆斑驳,愈发显得整个院子萧条破败。 似乎是个废弃的院子? 楚歌藏身在树顶,大致扫视一眼,心里猜测着,眼睛一转,又循着琴声看向角落,斑驳的高墙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怀里抱着琴,手臂轻摆,拨动琴弦,再配上那一身黑色长袍,越发显得飘渺。 只有一个人?楚歌不由一皱眉——那敌人……呢? 没有敌人! 意识到这点,楚歌突然想起一个人—— 这时,高墙下的那个人影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将琴往怀里一抱,随即一旋身,仿佛避开了什么,往前跨出一步……这一瞬间,他整个人也彻底暴露在夕阳下,让树上的楚歌看了个正着—— 面容沉静俊美,苍白如纸,不带一丝血色,一头青丝散下,十分凌乱地垂在脸侧,眼眸微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个成竹在胸的自信笑容,却又带着毫不遮掩的狠辣决绝。 造型大气古朴的琴在他手里打了个旋,苍白纤长的手指用力一划,灌注进琴声里的内力大涨,音波仿佛凝聚成实体,荡出一阵阵如流水般的涟漪,狂暴地向外扩散,一泄如注,那瞬间,狂风大作,音域所及之处,飞沙走石,草木不生,屋子的纸窗纸门再次破碎,房顶瓦砾松动,尚未落下又被琴音震成碎片,坚固的院墙簌簌落下墙漆,就连楚歌所在的大树都剧烈抖动起来。 楚歌见状也是大惊,但此时再逃明显来不及了,她只能聚气抵抗,然而还一口真气尚未提起,音波已然抵达身前,正要硬抗,这股音波却仿佛根本碰不到她一般,十分平缓地自她周身掠去,然后继续狂暴地向外泄去。 楚歌索性也不做无用功,一手牢牢抱住树干,免得被大树抖下去,一手抱头挡住脸,却又露出一点缝隙,十分好奇地眯着眼睛继续看去。 随着音域外扩,那人嘴角笑意加深,最后重重地在琴弦上一按。 琴弦紧绷,发出一声急促的悲鸣,汹涌狂暴的琴声却是突然一收,尘埃落地,四周皆寂。 楚歌完全呆住了,脑子里有一句话在疯狂地刷屏。 卧槽大爷真特么帅! ——这人自然就是长歌门门主的兄长,疯子大爷,杨青月。 此时夕阳西下,杨青月一身黑衣,怀抱古琴,长身玉立,青丝散乱,嘴角上挑。残阳如血,小院荒芜,他的笑容亦是残忍嗜血,却又痛快酣畅。 过了不知多久,小院的正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有长歌弟子探出半个身子,扫视了周围一眼,试探地小声冲杨青月道:“大爷?” 杨青月突然皱了皱眉,唇边嗜血的笑容敛去,仿佛头疼般抬手按向太阳穴,慢慢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眸,黑沉沉的眼眸半是茫然半是了然,转头看向那个长歌弟子。 那长歌弟子立刻推门进来,躬身道:“大爷,您这次又有所突破,梦境只持续了半个时辰。” 杨青月点点头,随后一摆手。 那长歌弟子却是看了看凌乱不堪的屋子,面上有些犹豫地道:“大爷……弟子给您收……”拾下屋子? 只是剩下的话在杨青月的注视下消了声。 最后那名弟子也只是拱了拱手,道了声告退。 等那弟子退下后,杨青月才显出疲态,略有些脱力地直接往地上一坐,仰头看了天空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半个时辰啊……那些贼子,能欺负的也不过是那时尚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而已…… 杨青月在地上歇息了片刻,这才慢慢起身,正抬腿准备进去屋子时,突然转头,眼神锐利如刀,手下琴弦轻拨,一道琴音直接冲向楚歌躲藏之处,琴音势急,他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下来。” 不过这琴音震慑为主,倒是并无杀意。所以楚歌一个青霄飞羽便轻松躲了开来,然后从树上跳下来,笑嘻嘻地凑到杨青月面前:“大爷真厉害!” 杨青月淡淡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进了屋子。 楚歌有点搞不懂这位“疯子”大爷的想法,不过方才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恶意,大爷又不是什么反派,她索性也不细究了,蹦跶着,就要跟杨青月一起进屋。 屋子里没有点灯,不过因为门窗半毁,天又没黑,倒是看得清楚。 看清里头的模样后,楚歌立刻被屋里的样子惊呆了。 整个屋子乱得不行,各种东西摆放的十分随意,大多都是胡乱堆在一起,而杨青月正跪在一个柜子跟前,不知道翻找着什么,柜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抛了出来,在身下又堆了一小堆。 这哪里像是长歌门门主兄长的房间?就是她家酒馆的杂物间都要比这里整齐利索很多好嘛? 杨青月完全不知道她的腹诽,似乎找到了想要的,抱着一团东西往外走,顺便看了楚歌一眼,意思很明显——跟我来。 楚歌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出去。 等杨青月放下手头的东西后,楚歌才发现他怀里的东西有一小桶浆糊还有一堆废纸——应该是用来糊门窗的,长歌门毕竟是文雅之地,又富庶,门内弟子都是要练字的,所用的纸质量都很好,很厚,就这么扔了未免浪费,便拿来糊窗户。 本来用纸糊窗户挺low,大户人家都是用纱布,比如藏剑山庄,但长歌门这么一做,却是十分风雅。 于是楚歌抬头看了杨青月一眼。 杨青月点点头。 跟他一块儿糊窗户啊,难得这活她也会,跟杜叔一起做过……等等——楚歌orz:大爷咱们就这么眼神交流真的好吗?为什么你能看懂我想说什么并且还能让我也看懂你想说什么啊…… 杨青月点完头,不管楚歌的纠结,已经自顾自地跪到窗前,还特意往边上靠了靠,空出不小的位置,显然是给楚歌留的楚歌:……她还真没理解错。 楚歌跪坐到窗前时,杨青月已经随便扯了一张纸,正要刷上浆糊,往窗户上糊。 楚歌看了看他手里的纸,再看看剩下的一堆纸,无语了一会儿。然后劈手从杨青月那里夺过浆糊刷子,扔回浆糊桶:“大爷,窗户纸不是这么糊的,难怪之前这窗户这么丑……” “糊之前要把纸选好啊。”楚歌一边说着,把地上的一堆纸都捡起来看了看,按照颜色分别放好,又同窗户门扉一一比对了,最后比划道:“你看这些纸是一样的,要拿来一起糊,这些跟那些颜色明显不一样,若是用在一起,会把窗户糊得很丑……所以这堆纸糊窗,那堆纸糊门,剩下的……等以后用吧。” 杨青月歪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还挺听话地按照楚歌所说去糊。 楚歌上前帮忙,糊了半扇窗户后,忍不住没话找话:“这些废纸上的字……虽然有的略显稚嫩,但也能看出铁画银钩,刚劲有力的风骨了。而且从风格习惯看,这应该是一个人所写……所以是大爷你小时候练的字吗?挺好看么……” 楚歌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得到回答,不想却听到一声与有荣焉的答复:“不。是逸飞的。他的字,自然很好。” 杨青月声音很好听,不过说的很慢,显然并不常与人交流。 只是……这浓浓的弟控蠢兄长即视感……楚歌不由撇过头看去。 此时夕阳洒下金色余晖,暖意融融,杨青月下巴轻抬,微微笑着。他的面容本就沉静,这么一笑更显温和可亲,与之前处于梦境的那个杀伐决绝到有些癫狂的“疯子”判若两人。 楚歌忍不住想——若是没有当年的追杀,甚至仅仅是没有那枚“阴雨针”,不知道长歌门如今又是什么光景?少了一位疯子大爷,却也大概会多出一位儒雅温和的大门主和一位备受兄长宠爱的二门主? 第92章 92|3.7更新 帮人帮到底,糊完了窗子,楚歌又进了屋子,将蜡烛点上后,帮他把屋子又彻底收拾了一遍。 大部分人都是喜欢洁净整齐的,杨青月也没什么喜欢混乱的怪癖,看到楚歌帮他整理,看神情应该也是挺高兴的。 等都收拾完了,杨青月突然拿出一个硕大的食盒,朝楚歌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一起吃。 楚歌猜测那食盒应该是守在附近的长歌弟子送来的,过去一看,里头的内容挺丰富,也挺多,多到就算杨青月是个大胃王,也绝对吃不完的程度。 楚歌正好忙活了半天,也感觉确实是又累又饿,索性便坐下来跟杨青月一起吃。 等吃完了,天色已经挺晚的了,杨青月便把食盒往楚歌手里一塞,又把人往门外一推,一挥手,刚糊好的门一下子合上了,这回意思更明显——走吧。 楚歌抱着食盒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挠挠头,慢吞吞地往外走。 踏出院门后,果然有几个长歌弟子迎上来,很是奇怪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却是只接过食盒,什么都没问。 没有被盘问,楚歌乐得轻松,挥挥手,赶紧大轻功回去客房的院子了。 她本来还以为这么晚回去叶归程会着急,没想到进去第一个看到的人却是杨逸飞。 此时夜色深沉,院子里燃着数盏明灯,将小院映得半明半暗,杨逸飞负手站在池塘边上,腰背挺直,面色深沉,夜风缱绻,扬起碧色长衫,平添了几分孤寂萧瑟。 不过楚歌看着这满满的装逼范,只想一巴掌把他拍下池子。 当然这种事也只是想想,楚歌最后只瞄了他一眼,径直往叶归程屋子走去。 不过她刚走了两步,就听杨逸飞喊她:“楚姑娘。” “有事儿等会说。”楚歌脚下不停,只背对着他摆摆手,谱摆得很足:“我先去看看归程。”——天都黑了,院子里也点了灯了,可是她和叶归程的屋子还是漆黑一片,她有点不放心。 杨逸飞有些无语,但还是看出她的目的,安抚道:“叶公子无碍。听说他之前失踪过一阵子?现在大概是因为看了叶大庄主所传秘籍而有了极深的体悟,不小心进了闭关状态。” 楚歌猛然转头看他,向来带笑的眼睛变得有些冰冷:“你进去看过了?” 杨逸飞一怔。 楚歌却也不再理他,回身脚步加快,继续往前走。不过几乎是一靠近叶归程的房间,她就立刻感觉到不少气息隐匿在四周,没有恶意,反倒带着些保护的意味。楚歌微微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这大概是杨逸飞安排的人,显然杨逸飞非但没有打扰他,还给他提供了不少保护。 楚歌不由对杨逸飞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手下依旧推门而入。屋子有些昏暗,不过她眼神好,还是看到叶归程此时正盘膝坐在屋子中央的榻上,双目微阖,神态平静,他面前的桌上还有她离开前留下的杜叔做的几样菜。确定叶归程无碍,楚歌把已经冷掉的菜品全都收进包裹,这才关了门,出去找杨逸飞——态度自是温和了不少。 杨逸飞只当没看出楚歌态度的转变,请她在院子里的凉亭坐下,然后很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方道:“你果真没受伤?” 楚歌被他问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杨逸飞敲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这次其实就是来确认楚歌到底有没有受伤的。 他大哥杨青月所住的院子,向来是有不少人把守的,只不过为妨他伤到门人,他向来不许门内弟子靠得太近,也就近几年他的症状减轻,昏睡时间变短,每次他从梦里醒来后他们才能略微靠近一点。 这些长歌弟子的武功都不错,也比较敏锐——不敏锐的也不能来守着大爷,万一没察觉到大爷入梦,贸然接近,那是要死人的。 所以在杨青月清醒后没多久,他们也都发现楚歌了,只是他们发现的时候,楚歌已经登堂入室了,他们除了分出人手向杨逸飞汇报,并不敢进去询问——毕竟,若是没有大爷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走进那间屋子。他们和楚歌都是。 之后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之后大爷甚至罕见地出了院子,只为吩咐他们晚膳多准备一份。 这个消息杨逸飞自然也知道了,对此事十分惊讶,甚至不信对方能从兄长的梦中琴音里全身而退。 现在看到事实确实如此,杨逸飞就更奇怪了。 楚歌不知道杨逸飞纠结的是这个,见对方不说话,便不无炫耀地提起另一个话题:“我今天见到李白大大了。” 杨杨逸飞回过神,这才想起对方的这个执念,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你还真是磕死了非要拜入恩师太白先生门下啊?” “那是当然。我大老远跑来长歌门,可不是为了给李白当他压根都不认识几个的徒孙的。”楚歌眼睛转了转,笑道:“你不信我能拜师成功?那这样好了,要是我拜师成功,你就替我做一件事,要是不成功,我就替你做一件事——放心好了,不违背侠义之道,更不会坠了长歌门名声。” 杨逸飞本想拒绝,转念又想,小丫头拜师成功的可能性简直没有,既然这小丫头不怕兄长的琴音,等她输了,不妨让她拜入道子门下,兄长向来不要人接近,对这小丫头是个例外,如此也能让她对兄长多几分照顾。想到这里,杨逸飞点点头,又道:“那总该定下个期限吧?若是你一直拖着,这赌约岂不是形同虚设?” “那便以三天为限?” “可以!” 两人很快便达成协议,然后楚歌便丝毫不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杨逸飞也并没有太多空闲与楚歌闲聊,也干脆利落地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楚歌身上穿的好像是他长歌门弟子服饰,背上还背着琴……她从哪里搞来的这一套?不过他这会儿若是折回去问,肯定又要被嘲讽一通,想想她今天见过了师父,见过了兄长,备不住还见过别的什么人,讨一身衣裳似乎也不奇怪,便把问题放开了。 之后三天,叶归程一直在闭关,楚歌有些不懂这些江湖人,一闭关就闭好久,也不带吃喝拉撒的,这是要成仙吗?不过看着守在暗处的长歌门弟子一副很正常的样子,楚歌也没多说,每天都去看看,见他也确实没有异样,也算放了心。 毕竟楚歌这三天也是很忙的,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已经摸清了好几个李白的歇息之所,每天天一亮就跑去堵人,堵不着也没关系,游戏里,长歌门地图有好几个地方都有他,随便找一处故伎重施,总能把人勾来。 楚歌脸皮厚,仗着身体年纪小,极尽讨好奉承、撒泼打滚之能事,把李白哄得……偶尔笑得捧腹,偶尔无语至极,偶尔又十分舒心,很是体验了一番含饴弄孙的乐趣,同时这个“孙”也非常懂事体贴,可以说把他照顾得恰到好处,比常年跟他他身边的小童得用多了,更别说还有美酒陈酿相伴。李白毕竟也上了年纪,对楚歌这样的孩子本身就多了一层喜欢,再加上楚歌又有意讨好他,李白对楚歌的好感度也是蹭蹭蹭地涨。 可以说,在李白看来,楚歌接近自己,除了要拜他为师,基本别无他求,而拜他为师……李白虽然算是整个大唐的名人,想要拜入他门下的人也确实非常多,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名气又不能当饭吃,更何况如今还是乱世,李白还因之前永王李璘案受了不少牵连,她要拜师,想来是当真是因为仰慕他。 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千辛万苦(?)地跑来长歌门拜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的老头子为师……李白考(nao)虑(bu)了许久,最后在第三天半夜酒醒之时,传令整个长歌门上下,收楚歌为徒。 消息传到杨逸飞那里时,刚好子时,那会儿他刚处理完门内事务,还没睡,心里正想着跟楚歌约定的时间已到,明天便可以准备让楚歌拜入兄长门下了,等听到这个消息……这特么谁还有心思睡觉啊! 杨逸飞翻身下床,披了衣服,向门人打听过后,便直奔李白此时下榻之处。 路上遇到韩非池和凤息颜,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一齐向看门小童说要见师父。 李白酒醒之后就没太大的困意,立刻便接见了他们。 李白虽然是他们的师父,但因为徒弟们都学有所成,又都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师徒四人也并不常见。师兄妹三人一齐给李白行了大礼,然后作为大师兄,韩非池率先开口:“恭喜师父再得一名高徒。” 凤息颜清冷秀美的面容也染上几分喜色,也跟着韩非池拱手道:“恭喜师父!” 杨逸飞再次懵逼脸:……啥?!卧槽这好像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第93章 93|3.8更新 “哟,归程干得漂亮~” 楚歌坐在一株桃树上,双腿垂下,悠哉地晃着,看着叶归程突然一招峰插云景将对面的长歌弟子拍到老远,又补上一记鹤归孤山将人砸得晕头转向,不得不喝茶认输,不由鼓掌赞了句。 “小师叔,你到底站哪边的?”站在树下观战的长歌遗音门下弟子有些无奈道:“门主师叔可是已经把折仙一门放到您名下了,那位折仙一脉的师妹输了可是丢的您的面子。” 果然那位输了的折仙门下女弟子顾不得打坐调息,回复行动力后立刻脸色微红地到楚歌跟前拱手请罪:“师父,徒儿无能。” “没事。”楚歌晃晃脑袋,抱着胳膊捏着下巴道:“那位毕竟是你师娘,你输了也正常。” 周围一众长歌门弟子:…… 折仙弟子们:……师伯不是说那是师爹吗? 楚歌完全没注意树下弟子们怪异的表情,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踩着石凳,勉强够着了自己名义上的徒弟脑袋,摸了摸,道:“快别愣着了,先去休息会。哎,你师娘就是这样,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瞧这伤的……” 那名折仙女弟子连忙拱手,退到一旁打坐休息。 楚歌和其他弟子们再次看向场内,此时已经又有一名长歌弟子跟叶归程缠斗到了一起,虽是战斗中,琴音依旧悦耳动听,却是暗藏杀机,灌注了内力的琴音铺成一圈音域,圈中之人真气尽封,无法运功。 叶归程早就过了遇到这种情况就懵逼的时候,当即举起重剑做盾,硬扛住长歌弟子的琴中之剑攻击。 正看着,一名长歌弟子突然过来,说自己是真幻门下,奉师父之命,请楚师叔过去练琴。 原本看打架看得很过瘾的楚歌立刻蔫了,跟场中叶归程喊了一声,便跟着那名真幻门下弟子离开。 剩下的长歌弟子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小师叔那琴声简直…… 话说回李白收徒那天。 因为迷之自信,总之李白大大收楚歌为徒的事情基本上当夜就传遍了几乎整个长歌门,然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楚歌却睡得十分踏实香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其实按照杨逸飞的想法,当天晚上就该派长歌门弟子把楚歌叫过去,简单行了拜师大礼。当然,这么晚了,有点折腾李白,但是李白本来就醒着嘛,作为师兄师姐的他们三人都过来了,楚歌这个小丫头师妹怎么还能踏踏实实地睡觉? 但是这几天相处,李白对楚歌已经有了不浅的感情,知道她有些散漫,起床气也很大——就曾经半抱怨半讨好地说这几天为了能一大早来堵他,可是一大早就睡下的,所以立刻否决了杨逸飞这个提议,还说你们小师妹年纪小,你们作为师兄师姐,该多照顾照顾她一点,别拘束了她。 曾经被要求练武练到半夜的太白门下三位弟子:……突然有种狮虎好偏心不再爱我们了的感觉肿么破qaq不过三人毕竟敬重李白,韩非池和凤息颜没见过楚歌,无所谓观感,并无意见,杨逸飞觉得这样太惯着那丫头了,然而跟眼前这三人一比,自己又有些“人微言轻”,也只能作罢,却还是吩咐了门下弟子,明日一早就去通知楚歌这个消息。 楚歌刚醒来时脑子还有点不大清醒,听着门人的禀述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点着头,习惯性地先去叶归程房间看看他的情况,不甚清楚的脑子还在想着,到今天,归程已经这样不吃不喝闭关了将近四天四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字还没想完,楚歌已经踏进了屋子,正好对上叶归程的眸子——黑沉如点墨,深不见底,万物如尘,冷漠淡然,冰封霜冻,没有一丝温度。 楚歌一下子睡意全消,愣了一下,才讶然地张大嘴:“你醒啦?什么时候醒的?” 叶归程微微一笑,这一笑,眼里的冰霜尽皆散去,温声道:“我……” 刚开了个话头,楚歌突然尖叫了一声,转身往外跑去,声音大得叶归程坐在屋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哎——那个长歌弟子,方才你说了啥?” 本来是报喜的却被人无视,那小弟子正郁闷着呢,听到这句问话,随口道:“太白先生已经收您为徒了。” “嗷~”楚歌再次尖叫了一声,把小弟子吓了一跳。她提了裙摆就要往外冲,冲到一半突然又折回身子:“归程归程你听到了嘛?李白大大收我为徒啦!对了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周围有不少长歌弟子,都是门主命人来守着你的,你随便找个人要口水喝要点饭吃,我先去见师父去啦,一会儿见,拜拜~” 叶归程:…… 虽然因为滴水未进而全身虚弱无力,但叶归程此时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比饥渴还要强烈的危机感—— 他是只闭关了几天吧?为什么感觉他家小老板整个人都变了? qaq阿楚你不爱了。 楚歌急匆匆跑去找李白。 因为之前杨逸飞早就算计着想要楚歌拜入道子门下,如今虽然出现差池,不过之前准备的东西正好可以用上。 所以楚歌到的时候,杨逸飞正好在侧,当即召集了门下弟子,安排楚歌正式拜了师。 长歌杨家不但是世家,还是十分风雅的诗书之家,拜师礼仪自然做的十分足,相应花的时间也长。 最开始听长歌小弟子给她说拜师流程的时候,楚歌还以为自己会不耐烦,可一步步走下来,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反倒觉得,能够得拜李白为师,就算是再麻烦,也不为过。 礼毕之时已经快到正午了。 得拜李白为师,叶归程也闭关结束,武功大进,那一整天楚歌的心情都非常好。 直到韩非池派人找她过去觅音明心园一叙。 作为太白门下首徒,觅音明心园园主之一,还暗中执掌着天道轩,韩非池既负责任又非常有威严,向来不苟言笑,不过面对楚歌这位极小的师妹,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说太白恩师年事已高,今后她大部分课业便由几位师兄师姐代为传授。 凤息颜和杨逸飞也都在场。凤息颜的态度也非常温和,让她有什么不方便跟师兄说的事尽管去找她,都是同门,无须客气。 本来杨逸飞看着这么个后辈突然成了师妹,心里挺别扭,不过见两位师兄师姐都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楚歌,反倒觉得自己这样像是个被抢了关注的小孩子在闹脾气,他都这么个年纪了,这般未免幼稚得有些可笑,便放开了,也说有事随时可以去找他。 说完这些,也就没什么事了,他们和楚歌毕竟年纪差的不小,就连太白师父都不想拘束了她,韩非池本想就这样让她离开。只是临时注意到楚歌背上的琴,便来了兴致,让她弹一曲,看看琴艺如何。 楚歌根本不会弹琴,但是没关系,她有系统啊,不会弹琴,还不会长歌技能吗? 所以她非常坦然淡定地解下背后的琴,从宫商角徵羽到阳春白雪高山流水江逐月天一一演示了一遍……哦,她并没有机会演示完。 既然是技能,楚歌不自觉就带上了内力,于是曲音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整个觅音明心园,除了武功修为比较好的,其他人都被震晕了过去——这固然有楚歌修为内力皆高,导致琴音威力巨大的缘故,另一个原因就是…… 太特么难听了有木有! 简直就是双重折磨啊! 嘚嘣嘣嘚嘣嘣…… 这他妈是在弹棉花吗?弹棉花都比这好听吧?至少弹棉花它不用内力啊! 作为一个无法忍受乐音里哪怕一点点瑕疵的强迫症患者,韩非池当即就黑了脸,也顾不得这是师父疼爱的小师妹,直接以内力将楚歌的琴震碎,然后勒令她每天过来跟梅先生学习弹琴两个时辰,在学会弹琴之前,不许用音攻。 楚歌:…… #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 这么一来,倒是没人怀疑楚歌怎么会长歌门武功。杨门主表示,那么难听的琴音,他坚决不承认那时长歌门武功,楚歌最多也就是看了长歌门弟子的招式演示,靠着强大的内力和修为,学了个形罢了。 同时,这么强大的内力和修为,也让韩非池三人对她多了几分重视,也突然明白难怪师父会破例收了她——本来太白师父年事已高,近来常常精力不济,收了这小丫头他们还以为是心血来潮,原来是根本就不用费心教什么,教点长歌门基础就可以了。 也是因此,杨逸飞跟李白商量过后,把自己名下的折仙一派转到了楚歌名下——省得他门下两派弟子总是为到底谁是他嫡系的问题而吵个不休。不过转归转,大家也都知道楚歌只是挂个名儿而已,收徒还有传授武艺什么的,都还是由杨逸飞自己负责。 当然折仙弟子本来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甘愿,毕竟门主弟子和楚歌的弟子,还是前者更好一些,况且他们都一样是门主亲自授业,不过后来发现李白始祖似乎对他们多了几分关照了,楚歌师父又是个奇葩,心里倒也平衡了。 对此,楚歌表示不是很懂你们长歌门——拜师绑定师兄师姐也就是了,还绑定徒弟是个什么鬼? 跟着前来传唤自己的真幻弟子,楚歌还没走进觅音明心园,就见韩非池匆匆忙忙从里头疾步而来。 楚歌立刻端正了神态,拱手问好:“大师兄好。” “哦,小楚,今天好好练琴。”韩非池随口嘱咐了一句,正准备继续走,突然想起什么,招手:“今天练琴的事往后推一下。藏剑山庄不知为何派了人来,你那位朋友也是来自藏剑山庄吧?不妨请他一起,去门主那里一叙。” 藏剑山庄派人来了?楚歌一愣,随即点头应是,一边回头去找叶归程,一边不免多想这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第94章 94|3.9更新 那藏剑弟子原来是来长歌门送请帖的——邀请杨逸飞前往藏剑议事,还说其他各大门派的掌门也将不日抵达藏剑,也就是说杨逸飞即可动身的话,差不多正好跟这些掌门同时到达藏剑。 至于议的什么事……楚歌往杨逸飞手里的来信瞄了一眼,似乎是关于这场战乱。 安禄山如今已经被安庆绪所杀,但叛军的势力依旧庞大,相比起来,大唐承平日久,士气上首先就不足,这场仗虽然已经打了一年多,但谁也不敢说再过一年就能将叛乱镇|压下去。 提及战事,杨逸飞略一思索,便应下叶英之请,随后又问韩非池赵宫商他们要不要去。 不等韩非池回答,楚歌抢先说要跟着一起去——一来自己已经拜了师了,不妨和归程回藏剑山庄待一阵子,二来……她真的不想再练琴了qaq楚歌一开了头,赵宫商、周宋还有崖牙也都说要去,剩下便表示要留守长歌门。 敲定了,杨逸飞就让门下弟子去做出行的各项准备。 而那位奉命送拜帖的藏剑弟子则私下跑来找叶归程——却是有一封书信给他。 叶归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便把事情跟楚歌说了。 这信是二庄主叶晖所写,上面说叶凡和唐小婉游历至黑戈壁附近时发现了罕见的矿材,叶凡虽然出身藏剑山庄,但更多的是师承王遗风,辨材铸剑虽然也会,但并不是特别擅长,因而并不能确认是否适合铸剑,所以写信回来,让叶英拿主意。藏剑山庄不缺矿源,却缺少稀少矿石,如今这样的情况,叶英亲自去都不算什么,偏偏最近事情太多,叶英分|身乏术,叶晖便来信让叶归程去黑戈壁跑一趟,毕竟在他们这一代藏剑弟子中,叶归程铸剑不是最好的,但在辨石上极有天分,让他去正好。 这么一来,楚歌肯定是要陪着叶归程去黑戈壁的,反倒是不能去藏剑山庄。 楚歌跟杨逸飞说了自己的打算之后,杨逸飞也没有阻拦,只是让她带上几个长歌门弟子,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楚歌本来想着就自己跟叶归程两个人挺好,何必带几个灯泡,不过转念一想,黑戈壁的话,还有个康雪烛啊,不提她对康雪烛的厌恶,就冲杨逸飞跟高绛婷的交情,带几个长歌弟子帮忙去弄死康雪烛似乎也挺好。 楚歌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等第二天,众人一齐从长歌门码头出发,兵分两路,杨逸飞一行直往藏剑山庄而去,楚歌和叶归程则带着几个长歌弟子前往扬州,再转陆路去黑戈壁。 中间途径秀坊码头,楚歌让船夫略停了停,询问岸边的七秀弟子,墨流风还在不在,得到的回复是,流风师兄早已于数天前带了好几个师姐妹出坊了。 想来他是带着人去堵康雪烛了。楚歌不再磨蹭,让船夫继续行驶。 长歌门离黑戈壁还是挺远的,若是只有楚歌一个人,用神行千里可以说是分分钟就到了。不过这么多人一起,就只能按部就班地慢慢过去。 不过走在路上的时候,楚歌也会在夜间休息时用神行千里四处跑了一趟,分别去了五毒教和万花谷一趟,转告曲教主和东方谷主在黑戈壁发现了康雪烛的消息。 曲云出身万花谷,与高绛婷情同姐妹,当初康雪烛做下恶事之后她便向教内弟子下了对康雪烛的绝杀令,而今康雪烛再现江湖,她深居苗疆并不知晓,而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没有放过他的理由,当即命门下弟子远赴黑戈壁。而东方宇轩虽然跟康雪烛并没有什么大仇,但康雪烛毕竟是在万花谷做下恶事,导致万花和七秀好一阵子关系尴尬,自然也不想放过他,也派出教内弟子前去黑戈壁。 其实本来楚歌是想把消息传达给隐元会的,不过隐元会探听消息有一手,可出卖消息更是好手,消息难保不会传到康雪烛耳中,让他再次跑了。 长歌门弟子虽然看起来斯文瘦弱,但毕竟也都是武人,长歌门背靠相知山庄,财大气粗,每人都配备了好马,路上走得倒也快,不过数日,便到了太原城。 他们打算从太原经五台山、阴山大草原再去黑戈壁,这条路虽然有点远有点绕,但因为一路都有藏剑山庄的商会分会,若是遇上狼牙军大部队,多少还能回旋一番——这条商路毕竟是靠金银堆出来的,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但其他的路就不好说了。 既然到了太原城,少不得就要回去酒馆看看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杜叔,楚歌和叶归程还挺想他的,见个面报个平安,也免得老人家一直挂怀。 而这些跟来的长歌弟子在太原也有朋友和同门,楚歌索性就让他们自由活动,明天正午在楚家酒馆汇合。 等长歌弟子们离开之后,两人便驱马直往酒馆而去。 楚家酒馆跟太原茶馆相邻,那条街道向来热闹,如今酒馆也是人满为患,还没踏进屋子,就看到清冷出尘的纯阳道姑被对面的花谷弟子逗得露出个浅淡的笑意。 正要继续打量,已经有小伙计迎了上来:“客官,两位吗?真不巧,敝店满座了……” 楚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杜叔新招来的小伙计,不由扭头冲叶归程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之前你在酒馆,当真是屈才了。” 毕竟在酒馆待了不短的时间,叶归程略微有些怀恋地四处看了看,摇头:“算不上屈才。” 这是叶归程的心里话。这个酒馆根本就不能当一般的酒馆看待,他在酒馆又多有奇遇,一点不委屈。 店伙计听了这话也觉出不对了,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楚歌,迟疑道:“姑娘……莫不是姓楚?” 楚歌冲他点点头:“杜叔呢?” “那您就是东家吧?跟杜叔说的有点不一样,差点没认出来……”小伙计说着,突然扯开嗓子朝后面喊:“杜叔,东家回来啦!” 这一喊,几乎整个店里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 这时另一个小伙计小跑过来,瞪了那小伙计一眼,然后恭敬地见过楚歌,这才小声说杜叔在后院。 楚歌向店里客人道了歉,便拉着叶归程匆匆忙忙跑去后院。 后院杜叔正在打理一丛花。 楚家后院栽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向来都是楚歌自己打理,反正她家风水好,种什么活什么,并不需要费心打理,并不难。 所以这还是楚歌第一次看到杜叔摆弄这些花木,看着倒是比自己还熟练,只是……看着杜叔有些佝偻的身影,楚歌突然便觉得对方似乎有些寂寞,那一瞬间,她几乎都想跟叶归程说自己不走了,以后就留在酒馆了。 不过这念头也就动摇了一瞬间,只消看到身畔的那抹明黄,她便又坚定了下来。 这个决定对杜叔不厚道,甚至有些绝情,楚歌心里都清楚,她也不想伤害这个非常照顾自己的老人,但是但是……她也不想伤害叶归程。而且她总觉得,在这个酒馆里,时光流逝缓慢,人老的也慢,甚至给人一种永生不死的错觉,希望时间长了,杜叔能慢慢淡忘了自己……也或许,按照杜叔一贯的设定,等到下一个世界他就把自己彻底忘了。 这样想着,楚歌故作高兴地笑起来,大声道:“杜叔,我回来啦~” 杜叔立刻放开手里的活计,一转身,楚歌已经扑到他跟前了,杜叔立刻也高兴地大笑起来:“回来啦?叶公子也回来啦?” 叶归程忙向杜叔问好:“杜叔,我也回来了。” 杜叔拍拍楚歌手背:“回来好回来好……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太原就过来啦。”楚歌拉着杜叔,坐到院子里的石桌前。 桌上有茶水点心,楚歌一边吃着,一边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说了一遍。 听说楚歌已拜入长歌门李太白门下,杜叔的眼睛立刻亮了:“李太白?就是那位写了好多好多诗的诗仙?听说他还是是剑中青莲、琴中圣手,小姐你能得拜他为师,当真不容易,可万万不能辜负太白先生的期望啊。” 楚歌笑着应下。 杜叔不由看了叶归程一眼。 楚歌见状,又道:“归程自从悟了新招式后,武功也更加精进了呢,以后肯定还会变得更厉害。” “叶公子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杜叔含笑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小姐既然已经拜入长歌门太白门下,在长歌门也有了一脉挂名弟子,那在长歌门岂不是同那位凤姑娘、韩先生的地位差不太多?以她这样的身份,可是不能随随便便嫁出去了。不过叶公子虽然是叶大庄主亲传弟子,但一不是最重要的大弟子,二也并非叶家嫡系,两人身份地位如此,将来,小姐怕不是嫁,而是要招婿了。 想到这里,杜叔默默地把脑子里早早就准备好的嫁妆单子抹去,开始思考拿什么东西去向叶大庄主提亲,会显得比较有诚意一些。 楚歌完全不晓得杜叔瞬间给她考虑了这么多,将一小碟子点心吃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杜叔,厨房还有吃的嘛?我去拿……” “饿了?”杜叔立刻回过神,心想聘礼的事得慢慢琢磨,起身:“杜叔给你们做饭去。” 楚歌开心地点头:“嗯,杜叔多做点好吃的!” “好好。对了小姐,这几天酒馆生意挺好的,账本在前头,您去看看吧。”杜叔说着,径直往厨房方向去了。 楚歌只能跟叶归程再次回到前头。楚歌一边从柜台里翻出账本,一边扫视了一圈店里,然后就被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到了。 这时正好最开始的那个店伙计过来拿抹布,看到她瞪着角落出神,不由解释道:“东家您也觉得那个穿白衣服的男的奇怪吧?我觉得他真是太能穷讲究了,喝个酒还挑杯子来着,什么白玉杯翡翠杯的……我到现在也分不清什么酒配什么杯。话说也就是咱家杯子多,要不然那人岂不是喝不了酒了?不过那人倒是挺有钱……” 这小伙计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另一个活计拉走了——在老板跟前揭自己的短处,兄弟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啊? 楚歌却根本没想追究这个,反倒是因为店伙计说的这一通,立刻确定了心里的怀疑——特么这家伙肯定就是那货! 第95章 95|3.10更新 叶归程顺着楚歌的视线也看向角落,然后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疑惑地看了楚歌一眼:“小老板也认识李先生?” 楚歌注意到叶归程的表情以及那个“也”字,于是反问道:“怎么了?” 叶归程抓了抓头发,似乎是有些纠结该怎么解释,斟酌了半天,才慢慢道:“之前我不是跟随三师叔过来帮忙守卫太原么,那位李先生也在,不过那时他……挺奇怪的。”叶归程很想直接说那家伙脑子就是有坑。 楚歌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叶归程继续道:“他叫李复,江湖人称鬼谋,早在十数年前便是个搅风搅雨的大人物了。不过倒是有真才实学,当初太原城内李光弼将军手下驻军不过一万之数,而叛党却足有十万之众,多亏了李先生的计策,才勉强保下太原。不过这人真的……你知道吗,我还在太原那会儿就见他天天戴着个面具在指挥中心晃悠,神秘兮兮神经叨叨的,一本正经地拿我们当瞎子。其实就他那身份那声音那身形,大家谁不知道他是谁啊,非得让大家一块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正常了,没戴面具。” 哈哈哈哈。楚歌闷笑,突然想起游戏里太原剧情中,各门派npc确实有吐槽过这个。不过复哥啊……真是形影不离地陪伴了她剑三这么多年啊。楚歌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放下账本,朝李复走过去。 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只干净杯子,自己倒了酒,楚歌朝李复举杯:“先生,南屏山一别,许久未见了,我敬先生一杯。” 李复认真地打量了楚歌一会儿,茫然:“你是……我们见过吗?” 楚歌一歪头:“不是吗?那龙门荒漠?寇岛?” 李复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楚歌再次提醒:“稻香村!” 李复茫然的表情突然一敛,然后挑起嘴角对楚歌笑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复确信从未见过姑娘。” ——李复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若是一个人他见了四次,怎么也不会把她忘了,但他确实不记得有见过这个姑娘。 楚歌一脸控诉地看着他:“复哥,你变了!当初在稻香村,我跑上跑下,帮你解决《空冥诀》给稻香村带来的灾难,甚至还为此受了重伤,早知道我直接把秘籍给了董龙就好了!在寇岛,我也给你和源明雅帮了不少忙,龙门荒漠,我跑前跑后,还帮你搭配酒杯酒水,让你能痛痛快快喝酒,还有南屏山,你情缘身受重伤,也是我多方找人找药,才给治好了来着……” 听了这番话,李复上下打量了楚歌一番,眼神锐利,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你……” 楚歌完全不在意李复的表情,反而往前凑了凑,十分自来熟地打断他的话:“对了,话说你那会儿说什么‘复心不负心’,秋姑娘呢?你俩成亲了嘛?这么多年了,照理说娃都该老大了吧?” 李复:…… 李复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了。虽然他确信自己未曾见过眼前这位姑娘,但她说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旁的倒还罢了,但是那句现在想起来竟有几分难为情的情诗……自己是写给秋叶青的,而且只给秋叶青,就算是无名那最擅长探听消息的隐元会都未必知道,那这个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呢? 楚歌却是完全误会了他这个表情,语重心长地道:“你这样总拖着人家姑娘可不地道啊,话说你应该跟风夜北见过了吧?你家大舅子没为了自家妹子揍你一顿?” 李复愈发怀疑楚歌的来历和身份了,不过他装逼习惯了,就算怀疑楚歌,面上也能做出淡淡的表情:“劳姑娘费心了,如今天下风雨飘摇,山河破碎,复,无心儿女私情,秋家兄长更是有大事要做。虽然不知道姑娘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不过复半生漂泊江湖,一路确实多得他人相助,复心中自是感激非常,但那些,应该与姑娘无关吧?”李复说着,上下打量了楚歌一眼,又补充一句:“倒是姑娘的同门,与我有些缘分相逢江湖。” “好了,不逗你了。”楚歌撇了撇嘴,看了看四周:“这次秋姑娘没跟着你?” “你说呢?”李复看着她,微笑道:“我以为姑娘什么都知道。” 李复和秋叶青这对从渣基三开始就一个跑一个追,过了好久才终于在南屏山患难见了真情,然并卵,一开苍雪龙城,立刻又没了然后,折腾了这么久,楚歌作为一个玩家早就对他们的事感到心累,这会儿就算遇上真人也没兴趣做红娘,倒是别的……楚歌想了想,问他:“你能找到蛋总……不是,李倓……建宁王吧?” 李复反问:“姑娘不知道建宁王在哪里?” 剑三剧情线早就被策划玩坏了,她怎么能知道建宁王现在在哪里。楚歌自知装逼和兜圈子这两件事都比不过李复这个万年中二病,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九天如今虽然已经大不如从前,不过我想你作为玄天君,还是有办法找到钧天君吧?我赶时间,就长话短说了——你联系他,让他去黑戈壁,我有事跟他说。” 这小丫头果然知道九天之事。李复曈眸骤缩,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又保持住脸上淡淡的微笑:“姑娘所托,复可以转达,只是建宁王殿下能否会去,在下便不知道了。” “这世上,有些事,并非只有神算赵家才知道。”楚歌也回了他一个淡笑,压低了声音:“追谥的皇帝,终究比不上自己亲自坐上那个宝座,天命既定,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李辅国李良辅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倓正史里头是个好人,安史之乱总是冲在前头,可惜被奸人陷害,最后被他爹肃宗冤杀,后头又被他哥追谥为皇帝。这不是剑三的剧情设定,而是楚歌在玩了剑三之后查过的历史,虽然以剑三惯有的习惯,游戏里肯定不会让李倓就这么死了,但总归是不会让整体脱离历史,而楚歌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肯定就不想眼睁睁看着大唐衰弱下去,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遵从剧情设定的人,看到李复之后,她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总是要试试看的。 李复的表情再次僵住了,不由分心琢磨——这丫头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知道?李倓他……九天虽然分裂,但他跟李倓毕竟是从小的交情,若是他就这么死了,他也肯定不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楚歌看李复似乎听进去了,又认真道:“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看好九天。你们的目的太大太空,眼下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就算过了千年,也依旧不可能实现,九天分裂,未必不是好事。” 李复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复哥,到时候你也来黑戈壁吧……”楚歌露出个干净乖巧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十分中二:“到时候,我们一起建设新世界!” 李复的眼睛隐隐有锐光一闪而过。 那边因为看楚歌跟李复聊得太久而按捺不住过来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的叶归程:…… #我家小老板好像又犯病了# 第96章 96|3.11更新 虽然理论上来说李复年纪挺大的了,但按照人设来说,这人就是个万年中二病装逼犯,楚歌这话虽然中二了些,但其实还是挺对他胃口的。而且,他几乎是从记事起便跟着上一代玄天君罗宇,奔波于江湖,学一些自己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知识。在教学方面,罗宇是个专家,但在教养孩子方面,他实在欠缺很多。等罗宇死了,李复继任玄天君,虽然脑子聪明,懂的事情几朵,却仍旧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按部就班糊糊涂涂地过了半辈子,山河破碎,他的信念未必没有动摇过,这会儿突然被楚歌勾起叛逆之心,也很正常。 见李复若有所思的样子,楚歌也不再多说。 毕竟还有黑戈壁的事,楚歌做事向来追求水到渠成,若是李复和李倓当真愿意与她合作,她可以提一些他们非常挑战他们三观的建议,当然具体操作就交给他们自己,但是如果他们不相信自己,她也并不会上赶着。说到底,大唐继续繁荣下去,她会收益,但就算大唐如历史一般发展,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吃到什么亏。 于是等李复走了,杜叔也整治出了一大桌菜,提前关门打烊。 店里雇佣的伙计是不住在店里的,所以饭桌上照常是他们三人。杜叔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好吃,甚至因为身处大唐,多了不少大唐风味,两个人吃了个肚皮滚圆。 楚歌本来想出去消消食,但是碍于大唐的宵禁,只能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 心满意足地用了杜叔精心准备的早点,看距离出发的正午还有很长时间,叶归程便提出说要去江南商会,看看三师叔有没有什么口信留下——因为叶凡在黑戈壁发现了矿材的事,叶炜也知道,他毕竟就在太原,离黑戈壁比较近,已经提前过去了。 没想到还没出门叶琦菲先找过来了。一碰面,身材高挑的藏剑二小姐先是戏谑地看了一眼楚歌,随即挑了挑眉,问道:“师兄这是要去哪里?昨天就来了太原,也不去找我,果然是有了情缘忘了师妹吗?” 叶归程有些奇怪:“你没跟三师叔一起去黑戈壁?” 这时杜叔已经请叶琦菲坐下了,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道:“我爹爹自己带人过去了,我反正也不擅长这个,就不去凑热闹了——太原的事情差不多结束了,我也该回山庄看看了。” 叶归程笑道:“回去也好。小寻可是一直在念着绮菲姐姐呢。” 叶琦菲又喝了一杯酒,踌躇了半晌,才试探地问道:“我听说大伯请了各门派掌门去庄内议事?什么事这么重要,大伯连黑戈壁都去不了?” ——藏剑山庄近年无神兵问世,而叶凡在黑戈壁发现的矿石很有可能打造出一柄神兵,这几乎是关乎藏剑未来发展的大事,能阻止叶英的,也没几件事。 楚歌对这个也有些奇怪,不由也看向叶归程。 这事叶归程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也有些自己的猜测,再看叶琦菲……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能看出几分忧心,但这份忧心显然并不是冲着叶炜或者叶英的。 叶归程挑眉:“师妹会这么问,想必是知道了什么了?” 叶琦菲一咬牙,趁着大早上周围也没什么人,压低声音道:“大伯给爹爹的信我偷瞄了一眼,这场战乱……若无意外,大概还要再持续五年?大伯怎么会知道?跟……神算赵家有关吗?” 一听这话,楚歌立刻看向叶归程——这应该是叶归程跟叶英说的。毕竟之前的几个世界都有关于大唐的史料,这可比什么神算所预测的未来更准,想来他也不会对叶英隐瞒。 叶归程突然想起小师妹刚从霸刀接回来的时候,身边似乎跟了个名叫多多的小玩伴。后来他才知道,那小姑娘是神算赵家的后人。师妹跟赵家姑娘感情很好,之前赵姑娘被红衣教抓走,绮菲师妹还托三师叔前去救援,后来似乎跟着一个东瀛来的阴阳师去了寇岛,却是不知为何又回来中原。他们刚来太原时也见过,绮菲师妹还嘱咐赵姑娘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不过后来因为龙脉的事,赵姑娘和那位阴阳师去了瞿塘峡,师妹不放心,也追了过去,却不知为何受了重伤,多亏了三师叔不放心她,舍下太原一众事情,去瞿塘峡找她,恰好救了下来,后来三师叔就把师妹带回了太原养伤。当然如今伤势早就好了,却是跟赵姑娘再次断了联系。 想到这里,叶归程出声安慰道:“你别多想,这事跟神算没关系。” 楚歌也立刻明白叶琦菲这是在担心赵涵雅,这对小姐妹其实还挺招人心疼和喜欢的,想她当年最开始的时候还站过绮菲多多这对cp,终究败在了官方的双雅之下。不过也不知道多多现在在哪里……按照新剧情来说,叶琦菲应该跟多多还有源明雅四处游历江湖,直到在五台上遇上危险,才被多多骗走。不过此时叶琦菲还在太原,那是不是表示这个剧情还没开始?多多和源明雅依旧在瞿塘峡找龙脉补命?说起来那个日常活动太麻烦,要瞿塘峡整张地图跑来跑去,自从有一次定位的点在地图边,她被空气墙卡住,死活过不去之后就特别膈应,懒得做了。 看着叶琦菲因为叶归程的安慰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楚歌忍不住道:“你师兄别有奇遇,知道的不比神算知道的少。江湖险恶,多多这个神算后人身边更是危险万分,就算有源明雅相助……上次你不也因为他受伤了吗?若是再出事,就未必遇得三庄主这样的人相助。你和多多有缘,日后必定还有机会再见,到时候还是劝着她远离这江湖吧,她若是不听,源明雅恐怕会出事。” 叶琦菲一惊,睁大眼睛看向楚歌,见对方眼里一点玩笑的成分也没有,不由迟疑着转头看叶归程。 叶归程点点头:“小老板说的没错。那位阴阳师先生确实很厉害,可这种术法……我听说用的不好很容易反噬。他若是诚心护着赵姑娘,难免不会伤及自身,他若不是诚心的,赵姑娘更是危险。” 叶琦菲也想起在十二连环坞的遭遇,沉默了一会儿,郑重点头:“我会劝着多多的。” 楚歌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劝不动,至少别让他们去五台山。” 叶绮菲继续点头:“我记住了。多谢楚老板提醒。” 等送走了叶琦菲后,叶归程又带着楚歌去太原郊外见了叶婧衣一面,毕竟也算是师叔,甚至叫姑姑也不为过。 叶婧衣跟着卫栖梧带着小女儿卫琉璃一块儿倒也过得挺幸福,虽然生活方面肯定不如在藏剑山庄讲究,但城里有藏剑山庄的商会,知道她在这里,肯定也不会委屈了藏剑山庄的六庄主。 简单地了聊,两人又驱马回城,路上陆陆续续遇到跟着楚歌一块儿出来的长歌弟子,便一起回了酒馆。 知道这酒馆是小师父/师叔的,长歌弟子都很捧场,对杜叔的态度也很好。 杜叔见这些人都是自家小姐的徒弟师侄,也很认真地准备了一桌江南饭。 长歌弟子本来只觉得在小师父/师叔家里吃饭挺新鲜,等吃过之后,感动得都快哭了,纷纷大肆称赞杜叔手艺好,还非常殷勤地问杜叔要不要考虑把酒馆搬去长歌门,以后他们就有口服了! 等杜叔委婉地拒绝了之后,他们又用控诉地眼神看楚歌:小师父/师叔果然好心机,什么为了他们考虑让他们自由活动,明明是不想让他们白白多吃两顿世间美味!果然只有叶公子才是小师父/师叔真爱qaq酒足饭饱,又补充了干粮盘缠,一行人又继续上路。 太原往黑戈壁依旧不算太近,而且因为位置偏远,不说当地人性情如何,半数地方都是被安氏控制,要危险许多。 不过他们挂着藏剑叶家商队的名号,一路又毫不吝惜地砸着金银,倒也没遇上什么风波,走过五台山,穿过茫茫草原,半个月后,终于安全达到黑戈壁。 黑戈壁毗邻龙门荒漠,广袤无垠,荒凉苦寂,四处可见风棱石堆积成的乱世堆,整体呈现一种令人压抑的乌黑发亮的颜色。 一行人走了这么一路,本就疲乏,又被戈壁滩的狂风卷着尘土沙石糊了一脸恶意,灰头土脸的,表情都有些苦逼。 楚歌看着,有意调动一下氛围,马鞭一扬,指着一望无际的前方,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迎面狂奔而来,模样分外狼狈。 楚歌正要让大家让开,突然看清那人长相,眼睛一眯,将背后的琴拿到身前,冷冷道:“别急着放松——看到前面那人了吗?干死他!” 说着,手指用力划过琴弦,江逐月天,音域仿佛化成实体,向四周铺开—— 第97章 97|3.12更新 因为不知道楚歌动手的理由,长歌门弟子不由愣了半晌。 他们这一行人不少,这样一来,正好把出黑戈壁的道路完全堵死了。 那个满身狼狈的男子迅疾如风,转瞬便到了他们前方不远处,见他们挡路,神色狰狞地冲他们吼了一身:“滚开——”,旋即一步踏进音域范围。 长歌弟子们座下的马匹有些受惊,骚动着略微避开,却是留下楚歌一人站在道路中央。 那人见状,还算英俊风流的面容浮起一层戾气,手腕轻摆,食指一点,内力凝聚成的墨色气劲萦绕周身——竟是青岩万花独特的点穴截脉功夫。 见这人毫不留情出手,长歌弟子一惊,立刻回过神,不再迟疑,连忙准备下马迎战。 好在那人用出的是一招阳明指。万花谷指法大多需要用一定时间将内力凝聚为气劲放出,因而并不能极快地出招,再加上他又在江逐月天音域范围内,众人只能看到墨色气劲始终散淡地围绕在他身边,许久也未能凝成气劲。 楚歌这时候也一直没停手,刺耳的琴音不断,反正读条中的人就跟个站桩boss没差,宫商角徵羽一套技能胡乱往他身上招呼就是,口中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可是门主师兄的故人,康雪烛。” 长歌门一门风雅,轻易不与人为敌,因而之前才有些犹豫,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才是是真正燃起熊熊战意。 康雪烛这个名字,对长歌弟子来说,当真是如雷贯耳。 也就是现实世界不可能在头顶上挂个名字,要不然康雪烛一准是长歌门派仇恨,一出现就是个红名。 杨逸飞早年江湖历练的时候,高超的琴技在江湖上也是一绝。在高绛婷还只是“无骨惊弦”琴秀时,两人便以琴会友,成了至交,后来高绛婷遭逢巨变,杨逸飞还特意放下手头事情,千里追杀康雪烛。 只是那会儿杨逸飞还太年轻,再加上康雪烛心机深沉,颇有手段,终究被他逃走,甚至逃进了恶人谷,再也无法拿他如何。 这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是长歌门门下弟子大多知道,有些八卦心重的甚至怀疑高绛婷前辈是门主爱而不得的初恋什么的……当然因为门主和门主夫人感情很好,这种八卦也就暗地里八一八,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 但不管怎么说,康雪烛是门主的宿敌,这点长歌门弟子都知道,所以怎么也不可能放过他。 这会儿康雪烛也发现了自己此时不能凝聚内力,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十分果决,当机立断地自断运功,又见其他拦路的人都围了过来,心里一沉,立即不再求保全实力,破釜沉舟地准备使出一招水月无间。 然而这次却是连内力都提不起来。 长歌门弟子纷纷抚琴而攻,四面八方不断有裹挟了内力的琴音,一圈圈激荡而去,震得康雪烛气血翻涌。 琴音无处不在无处可躲,康雪烛只能给自己套了毫针,勉强压制住翻腾的气血,却是不由想起多年以前似乎也曾有个使琴的年轻人,追杀了自己很久,若非自己轻功好,差点就要死在这琴音下了…… 这么想着,康雪烛登时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硬茬子,马上决定后退,却发现自己连一记太阴指都使不出来。 康雪烛暗暗心惊。没法聚力,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匆忙间又给自己糊了春泥,顶着便往另一侧跑。 此时楚歌的江逐月天效果恰好消失,康雪烛立刻扶摇而起,想要聂云远离。 楚歌眼尖,立刻喊道:“归程你拦住他——那边那个小师侄,快,懵逼圈铺!” 被点到名的离康雪烛较近的那个长歌弟子自己先有些懵逼了:“小师叔,懵逼圈是啥?” “啧,就是江逐月天!快,他要跑远了!” 长歌弟子连忙拨弦。 好在叶归程比较靠谱,玉泉鱼跃追上康雪烛之后,一个峰插云景,在懵逼圈铺开的那一刹那,恰好把人拍了进来。 接下来,长歌弟子们就在楚歌的指挥下,懵逼圈不断,当真要把康雪烛逼疯。 不过康雪烛挺抗揍。楚歌打开游戏界面看了看,不由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康雪烛这厮的血量都是个boss级别的了,他们玩了这么久,也还剩了一半多的血量,这还不排除他之前那么狼狈是被人先打了一通的可能。 不过长歌弟子们不知道这些,他们反正正玩得开心的,这时突然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让众人继续暴力抽,楚歌扭头看过去,然后“哟”地一声打了个招呼:“蛋总你好!” 来的可不正是应约前来的李倓? 他身后跟着的建宁铁骑闻言便要下马教训她,李倓立即抬手阻止,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楚歌一番,淡淡地笑了笑:“就是你请我来的?” 楚歌再次打开游戏界面看了看,看到李倓的头上的黄名,表示挺满意,至少不是红名就有合作的可能,随即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血量,眼前一亮:“叙旧什么的先等会儿。你看这家伙是我长歌门的仇敌,当年的先天政变,长歌门可是帮了太上皇良多,建宁王殿下您作为孙子就不表示表示吗?” 李倓转眼看了看被一众长歌门弟子围在中间打的人,面露异色:“康雪烛?” 康雪烛也看到了李倓,强忍音攻,有意套近乎道:“李倓?不,应该说建宁王殿下了,南诏一别,也有近十年未见了吧?不知可否请殿下帮我大发了这群小朋友,我们也好在一块儿喝一杯。” 不等李倓回答,楚歌先斜眼瞧过去,冷笑着压低声音道:“就你当年干得那点破事,就这种知情人也敢留下?如今天下大乱,你那太上皇的爷爷和皇帝爹可是颇不得民心,你也想尽失民心?” 当年暗中引导南诏叛乱确实是自己一时糊涂犯了中二病,唯一庆幸的就是没出什么大事,所以李倓现在是完全把那事当成了黑历史,连想都不愿想,更别说提及。而且楚歌的态度也正中他下怀,李倓当即不再犹豫,示意身边的人下马协助长歌弟子。 康雪烛见状,面露怨恨之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李倓也立刻下马,纵身加入战局。 有了李倓帮忙,弄死康雪烛简直是分分钟的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康雪烛便再也按捺不住气血,哇地一口吐了一大口血,身负重伤,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楚歌看惯了武侠小说,知道有句话是死于话多,她是不想让康雪烛再有逃脱的机会,因此丝毫不带犹豫,刷地一声抽出琴中剑,便要上前结果了康雪烛。 被叶归程拦了一把:“还是我来吧。” 不过叶归程的剑也没能刺下去,因为戈壁滩的方向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高师叔,好像在前面!” 墨流风?楚歌和叶归程一块儿看过去。 便见一群秀坊弟子和一群万花弟子跟在墨流风身后往这边疾步而来,他们中间还有个白衣姑娘。 离得远看不清容貌,楚歌下意识调出游戏界面,隐隐可见高绛婷三个黄字挂在上面。 让高绛婷自己了结这段宿怨,也好。 楚歌拦住叶归程:“还是让琴秀前辈自己来吧。” 七秀弟子和万花弟子很快便簇拥着高绛婷来到康雪烛跟前。 看到康雪烛这幅模样,众人大多露出快意的表情。 墨流风虽然依旧冷着一张脸,却也对叶归程等人表示了感谢:“我们方才与他斗了多时,却还是让他跑了,多亏归程兄拦下了他,否则这仇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报了。” 反倒是高绛婷表情有些复杂。 康雪烛之前应该是见过高绛婷了,脸上倒没什么讶色,目光慢慢从高绛婷脸上滑到她的腰际,最终停留在宽大的袖口,然后眼里浮起一丝略带怀念的痴迷。 雪白的袍袖轻摆,一柄雪亮的长剑自袖间滑出,雪芒一闪,抵到了康雪烛脖子上,。 这期间,高绛婷的双手始终藏在袖间,未曾露出分毫。 康雪烛陡然惊醒般,眼里瞬间变得清明,看着架在脖颈上的长剑,知道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苦笑着闭上眼,自言自语道:“阿秋,为夫这便要来见你了……待到了地府,我日日给你雕像,雕世上最美的像……” 高绛婷持剑的手一抖。 她虽然恨他毁了自己这一生,但毕竟也是初恋,看着他这般,心里不由一软,叹道:“文秋姐姐能得你这片痴情,也算不枉此生了……” 听到高绛婷的叹息,楚歌侧头看了她一眼,再看看狼狈倒在地上的康雪烛,冷笑:“不枉此生?什么痴情!这简直是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这姓康的,就是个变态渣男恋物癖,文秋嫁给他,当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 众人纷纷抬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虽然康雪烛的恶行残酷得令人发指,大家也万分同情那些被他残害的女孩子和高绛婷,在心底却也因他的用情至深而多有叹息。 不过叶归程的神色非常平静——他看惯楚歌装逼了,这会儿一点意外也没有。 这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李倓抱臂站在一旁,慢慢挑起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第98章 98|3.13更新 “琴秀前辈。”楚歌对高绛婷行了一礼,看了康雪烛一眼,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您说他痴情,可哪一个懂情的人不知道深爱之人的美并不在形,而在其情?可笑他却在剖遍所见美人之后才得悟如此浅显的道理。所以他根本不懂情,又何来痴情?” 高绛婷犹有不解,不由道:“可是他……他会做出那等恶事,确实是为了给他的亡妻雕出最美的雕像……” “前辈可莫要信他瞎扯的鬼话。什么为了亡妻……你以为他是被爱妻之死刺激得发疯才做出这种恶事吗?那您也未免太抬举他了,他哪里是这种人。解剖人的念头,早在文秋嫁与他没多久就有了。”楚歌说到这里,突然“呵”地冷笑了一声,环视了周围一眼:“江湖上人人都说素手清颜康雪烛随手刻的小玩意都被工画中人奉为圣物,但你们可知这手出神入化的雕工如何而来?” 在场的没有蠢笨之人,只略一联系楚歌方才所言,立时便明悟了几分,不由面露惊色。 楚歌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点头:“没错,为了成就他那手精湛的雕工,不知多少走兽飞禽葬身在他的刀下。可是再精巧的雕刻,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一句栩栩如生……如生啊,最美的不过是鲜活的生命,而这姓康的,却夺走这些生命,只为塑造出一个像到极致的死物,也不过是舍本逐末。” “很久之前,我曾听说过,一个人如果小时候有虐杀动物的习惯,长大后就会成会变成一个变态的连环杀人犯……这句话的可靠性有多大我不晓得,但用在这姓康的身上着实贴切。毕竟他真正追求的并非飞禽走兽,而是人物雕塑,所以研究完了飞禽,他便动了解剖人的念头。只是那时文秋尚还在世,察觉到他的这个念头,很是畏惧。”楚歌说着,看向康雪烛:“看到妻子的惶恐,你究竟是什么心态呢?心疼?愧疚?也大概有种被提醒了的侥幸?——不同于解剖飞禽,解剖人的话,整个世界的人都会畏惧你躲避你远离你,包括这个你的妻子。” “所以,你压下了这个念头。” 众人彼此对视了两眼。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都无缘得见当年康雪烛毁了高绛婷双手后为亡妻所塑雕像,但从有幸得见的江湖前辈甚至门派师兄师姐的口中,也能隐隐领会康夫人的神态形容——矜袖敛眉,温婉无双。 那必定是个和气善良、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知道自己最亲密的丈夫竟然有着那么残忍可怕的念头,该是如何的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康雪烛垂下眼睛,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雪夜的山谷里,向来乖巧温驯的小女孩远远地躲着自己,眼泪仿佛不要钱般滚落下来,絮絮地低语着对自己的畏惧,那会儿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呢?这么久了,他似乎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楚歌继续道:“文秋嫁与你,当真算不上什么荣幸。她一心仰慕着你的时候,你的心里只有雕塑,好心为你打扫房间,你反倒责骂她添乱。你毁掉那么多美人,只为给她雕出最美的像,却忘了那时她也曾央你为她塑像,可你呢?你嫌她形容平淡,不配让你动刀。等后来,你终于开始喜欢她了,却不知道,她心底里也开始畏惧你了。她病痛缠身,你只道是年少操劳所致,却不知,那是你给她种下的心病,反反复复,始终不得解脱——除非你在那时能够彻底放弃雕塑。你雕刻坚持一日,便有一日会再次萌生起剖解人的念头。” 说着说着,楚歌心里也愈发同情起文秋,不由道:“康雪烛我问你,你雕完文秋的石像后,有认真看过吗?那真的是你的文秋吗?笑容再温婉,形容再逼真,气质再相似,那也终究是个死物,还是个染血的死物——沾染了无数女孩子的鲜血,她若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吓得再也不敢见你。” 康雪烛再次吐出一口血,闭了闭眼,喃喃道:“阿秋……” 楚歌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求你别做出一副深情模样好么,我要吐了!你说你爱文秋,爱到底在哪里?文秋活着的时候,你从未对她好过,而文秋死后……也许你的爱体现在那座雕像上,可实际上,你是把自己那份肮脏污秽的执念强加了一件爱的外衣。明明就是你想剖解人,追求人物雕塑的最高境界,凭什么到了后来,就完全成了一个因爱成狂的性情中人了呢?把锅甩给死人,你是男人吗?你是人吗?你老老实实承认你特么就是心里变态,就是个疯子,就是不把人当人,只想成就至高的艺术追求我还能认你是个汉子。天才和疯子不过一步之遥,为了追求艺术的至高境界而变态的人,讲真我见过不少,可你非得把你疯的原因加诸在一个柔弱的妹子身上,呵呵哒~变态人渣没担当的废物,多看你一眼、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觉得恶心透顶!琴秀前辈,可以动手了吧?” 楚歌越说越气,越气语速越快,快到话音落下,高绛婷还没回过神。 然后就见康雪烛突然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暴跳而起,众人立刻回神,纷纷抬起武器想要制住他。 不想康雪烛却并非是想要逃跑,而是用力地是往高绛婷手中的剑撞去—— 吹毛断发的利刃瞬间割裂脆弱的血管,鲜血如注,多亏了墨流风警醒,及时以内力震开,不然怕是要溅得高绛婷一身。 戈壁滩有狂风呼啸吹过,康雪烛只觉脖颈间冰凉,除了风声,似乎还有汩汩的流水声在耳边响起,生命渐渐流逝,他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仿佛看到文秋——出嫁之时的含羞带怯,雪夜山谷的惶恐躲避,最终定格在临终前的苍白决绝。 康雪烛突然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这番,你总该记得我了吧? 追杀了多年的宿敌突然就这么死了,高绛婷心里还有些茫然。 墨流风也顾不得跟叶归程楚歌叙旧,立刻告了别,和其他师兄师姐带着高绛婷离开。除了跑得远了点,这一回跟打酱油没啥区别的万花谷弟子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们家谷主的妹妹跟琴秀是好姐妹,怎么着也得看着对方彻底恢复了才能回去复命。 人都走了,就剩下楚歌叶归程和李倓以及一干长歌弟子和建宁铁卫。 楚歌抬头看向李倓,李倓大方地回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 然后,两个人突然一起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笑得两旁的人都一头雾水,却也不敢问什么。 只有叶归程没什么顾忌,撞了下楚歌肩膀,问道:“笑什么呢,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楚歌立刻板起脸,高冷地回了叶归程一眼:“这明明是高深莫测的笑容好么?” 叶归程:…… 李倓轻笑一声,然后朝戈壁滩的方向一摆手:“天策府的如晦营便在前方,我们不妨过去安定下来再叙。” 楚歌斜眼看他:“你敢进天策府?” 李倓很淡定:“姑娘此言何意?天策府将士骁勇善战,当为我辈楷模,又岂是龙潭虎穴之地,有什么敢或不敢的。” 说的好像当初指挥神策军跟天策府对上的人不是你似的。楚歌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国难当前,再扯什么神策军天策军的恩怨也没意义,一来撕扯不清楚,二来若是国都没了,什么都是空的。是以楚歌也只是笑笑,跟着李倓往里走。 黑戈壁的如晦营是宣威将军曹雪阳坐镇。 听到下属通报建宁王殿下到,曹雪阳非常奇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她还是不得不让人把李倓迎进来。 李倓和楚歌叶归程三人进了主帐,其他人被安置到别的营帐。进去之后,楚歌还没来得及舔舔女神,就听李倓有些嫌弃道:“毕竟是天策府营地,建的这么小,未免寒碜了些。” 曹雪阳无语,半晌,才道:“对,天策府庙小,供不起您这尊大佛,真是对不住您建宁王哦,那您请自便吧。这戈壁滩天高地阔的,您爱去哪儿去哪儿。” 李倓噎了一下,随即只当没听到这话,又问:“李承恩呢?” 这时有下属送来热茶,曹雪阳一边说着“都是粗茶,嫌弃就憋喝”,招呼人喝茶,一边没什么好气地回道:“原来堂堂建宁王做事还要跟副将汇报一声?” 三番两次被堵,李倓总算不找事了,虽然心里十分嫌弃这粗糙的茶水,但戈壁干燥,还是喝了下去。 李倓不找事了,曹雪阳到是想起别的事了,挑了挑英气的长眉:“话说回来,建宁王不是被皇帝陛下请回去了吗?如今不在长安‘享福’,来这里做什么?” 享福?李倓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不由抬眼看了楚歌一眼,他也想知道,这丫头让自己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曹雪阳这才注意到跟着李倓一起进来的两个小家伙并非是他的手下,一一打量了一番,随即笑道:“这不是藏剑叶家的小子吗?我记得……你是叫归程吧?” 叶归程当年跟随天策府打过一阵子仗,不过是分配在杨宁营下,跟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宣威将军接触并不多,因而此时被对方认出来,有些意外,连忙起身抱拳行礼:“蒙将军还记得,在下正是叶归程。” 曹雪阳看着叶归程的眼神里带着融融暖意:“为这个国家的安定出过力的人,自然是要记得的——那这位姑娘又是……我似乎没见过?” “雪阳姐姐好,我叫楚歌,是长歌门太白先生新近收的弟子。”楚歌此时坐在坐垫上,仰着脸看曹雪阳,突然眨眨眼,道:“雪阳姐姐,我可以抱抱你吗?” “哎?”曹雪阳一愣。不过楚歌长得可爱,又是个小姑娘,也没什么避讳的,便爽快道:“好啊。” 楚歌立刻起身,蹬蹬蹬跑到曹雪阳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脖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虽然隔着坚硬冰凉的铁甲,楚歌也依旧能够感觉到这具身躯的温热和柔软,她努力控制着想要落泪的冲动——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当初安史之乱资料片刚出之时,也不知道是官方还是非官方的消息,总之据说一开始,天策府的设定是整个门派全灭,潼关一战,因寡不敌众,杨宁,曹雪阳力战而亡,天策二十万精兵全军覆灭。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歌真的是有给策划寄刀片的冲动。 不过好在,这些不过是谣传,之后的苍雪龙城、剑胆琴心,曹雪阳都有作为npc出现在新地图。 ——这个国家很好,我也希望她继续好下去。战乱当前,我知道和平总少不得要用人命去填,可如果和平遥遥不可期,这些人命,也不过是无谓的牺牲。 ——若是这般,不如就用这命,翻了这天! 楚歌想着,不由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曹雪阳——你们的命那么值钱,绝对不可以就那么死了! 第99章 99|3.14更新 李倓放下茶杯,淡淡地看着楚歌:“此时再无闲杂人等,楚姑娘总该说出让李某前来的目的了吧?” 此时两人已经在如晦营待了两天了。 昨天,借助如晦营的天策府将士,叶归程已经打听到叶凡和唐小婉的所在。因为黑戈壁各种势力交错,形势复杂,那些斥候打听到的情报也并不十分详细,隐约感觉他们似乎卷进了当地的势力的权力更迭中。 叶归程担心叶凡这位师叔,着急想要过去看看,却也因为不了解那边的形势而不敢自大地带着楚歌一块儿去冒险,可若是不带,她又岂能放心? 难得的是,这次楚歌竟然退让了,主动表示为了不拖后腿,让叶归程自己去找叶凡,她就老老实实在如晦营待着。 叶归程却是立刻有了怀疑——他家小老板可不是什么温室花朵,遇到点危险就吓得不敢动。 楚歌立刻解释说怕耽误事,毕竟那是叶归程的五师叔,真出了事对他俩的感情也不好。 因为叶凡那边情况不明,叶归程也是有些关心则乱了,信了楚歌这个理由,再加上如晦营有宣威将军坐镇,楚歌在这里很让人放心,完全忘了还有个跟楚歌有些莫名其妙的李倓。 所以叶归程独自一人向北,深入黑戈壁,楚歌则有了机会跟李倓细谈。 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曹雪阳虽然不太喜欢这位脑子有毛病的王爷,但人家毕竟是王爷,还是尽可能地满足他的一切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好茶好食招待着,甚至还在营地找了个安全又偏僻的地方单独给他支了营帐。 此时楚歌便是在这个独属于李倓的营帐里。 李倓和李复在楚歌眼里是一类人,都是聪明人,对这种聪明人,楚歌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就不够用了,尤其不能跟他们兜圈子,因为兜来兜去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所以楚歌先确定了这附近是绝对安全的,然后单刀直入:“我想跟你谈谈造反的事。” 李倓一惊,万分庆幸自己放下了茶杯,免得失态。他目光冷厉地看向楚歌:“你可知道你在做说什么?” 楚歌无所谓地摆摆手:“别紧张,不是我造反。是让你造反。唔,历史毕竟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等你事成,肯定就不是造反了,大概会叫做……‘清君侧’?” 李倓突然一拍桌子,喝道:“还不快住口!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也是你能说的?” 楚歌抬头看他,神色平静地道:“得了吧建宁王殿下,您也不是没动过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说起来,这大逆不道,以下克上,似乎是你们老李家的传统?太宗皇帝如是,太上皇如是,你爹亦如是,再多一个你,其实也没差。况且后宫反正已经有了一个太上皇,再多一个又有什么两样?上行下效,你只是有样学样罢了。” 李倓目光沉沉地看着楚歌:“你为什么找上我?” 楚歌歪头,想了想,道:“因为你比较有名。其实细究起来的话,原因很多。最重要的是,你若是不反,就活不了多久了。李辅国、张良娣可是打算诬陷你想要谋害你哥李俶呢。” 李倓心里一沉。其实这也确实是他会来黑戈壁赴约的根本原因。 之前他在太原被皇帝召回,然后便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唐兵收复长安之后更是一路随行至长安皇城。虽说即便是处在战乱之时,他也没受过什么慢待,但同时却能感觉到皇帝对他的不满,他安排在皇帝身边的耳目也确实有说李辅国和张良娣屡次在皇帝面前进谗言陷害于他。 而楚歌所说的这句谗言,刚好就是在他离开长安钱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 其实他总觉得,以他与皇帝的父子关系,区区一个宦官一个宫妃的挑拨,是以他从未认真地将那两人放在心上。但与这条消息同时到了他手上的,还有李复给他送来的信。 而且李复信里的暗示很明显——若是继续待在长安,他怕是命不久矣。 李复是他的童年玩伴,两人同为九天之一,虽自南诏皇宫一役之后两人便有些撕逼趋势,但观念不同自然要分道扬镳,却并不是再也不相往来。毕竟童年时期多少年的感情,不是说没就能没得。所以李复的来信,他是非常重视的。至于他信里所说的类似于预言一般的内容,也由不得他轻忽。 自从见过神算后人,对于天理命数之说,他不得不信服。 考虑到这点,他就不敢赌皇帝的心思了。毕竟天家无亲情,而他的这位父亲,不也曾仗着兵权让太上皇不得不退了位么? 所以趁着皇帝下令召他进宫自辩之前,便趁着夜色,不顾一切从长安逃出来——他从来就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既然出来了,少不得就要去见见这个说自己命不久矣、能够像神算赵家一般预知后事的人。 而今听她说出李辅国和张良娣的算计,心里倒是多信了她几分,觉得自己这一步应该是没有走错。 楚歌还在继续总结理由:“除了这个,大概也是因为你有兵权有威望,而且除了年轻的时候脑子有洞总是犯中二病,整体来说脑筋还是很清楚的。至少你爹就看不出李丑包藏祸心。如今的朝廷一片乌烟瘴气,内政不修,何以御外敌?以你的性子,若是取陛下而代之,必定能令政治清明,提高军力,一鼓作气击败安史叛军。就连你那不怎么精明的爹都能成功发动马嵬驿兵变,想来你去搞个什么长安兵变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李倓对此不置可否,倒是更奇怪另一件事:“你这般怂恿我造反,可是想要什么?” 楚歌想说没什么想要的,就是看着这场战争心烦,将来堂堂的大唐帝国更是要变得七零八落的,哪个中国人忍得了,不过想想对于李倓这种来说,没有要求,就等于更大的野心。 所以楚歌反倒露出个乖巧羞涩的表情:“那就给我个公主当当吧——希望我唐军剑锋所到之处,皆能让我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闻言,李倓一怔,随即不由大笑起来:“让你提要求,你倒是一点不含糊!但愿……能如姑娘所愿吧……” ——当公主不算什么,可要让一位公主在大唐境内无所顾忌无所畏惧,那得要大唐足够强盛才行,毕竟附属国蕃地也都算是唐军剑锋所及之处。 楚歌也微笑:“但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曾听一国君主有言,‘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那个国家,当真全都做到了。想我大唐曾经拥有过无可比拟的繁华强盛,必然也是可以做到的,对吗?” 李倓沉吟良久,把那句话在心里反复念了无数遍,最后郑重点头,道:“你说的对,我大唐是世间最强盛最美好的国家,若她有什么不好,也只是因为不够强大。” ——就像……当年他的姐姐被迫远走和亲。 “我当年想左了,竟是时至今日才想明白——” ——国家从来都没有错,有错的一直都是他们。是他们没有能力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只能用女人柔弱的身躯,为这个国家遮风挡雨。 “毁灭大唐这种傻逼事我不会再做,我会让她更加强大,强大到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造反这种大事楚歌向来是不会参与的,当然就算她想参与,李倓肯定也不敢允许。反正李倓有钱有人有脑子,不管成功失败跟楚歌都不会有什么损失,楚歌乐得在一旁看戏。 李倓在如晦营又待了些时日,每日忙忙碌碌不断有各地来的信件传达到他手上,十天之后,便带着他的建宁铁卫,匆匆忙忙南下不知去了何处,连说声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李倓刚走,叶归程便回来接楚歌了。叶凡发现的矿石确实不错,很适合铸剑。只不过矿石所在之处势力交错复杂,他们费了一番功夫,使了点小手段,才分化掉当地势力。如今总算能够安排人开采了。开采矿石也不是小事,接下来叶归程怕是要在黑戈壁大北方待一阵子,指导他们挖矿,等这项工作上了正轨之后,就可以回庄复命了。 有神行千里的技能,楚歌在哪里都没什么所谓。 不过既然黑戈壁北面有叶家商队和藏剑弟子驻守,这些长歌弟子就没必要再跟着了,她索性打发了回千湖岛,向门主回禀康雪烛之事。 长歌门弟子自是不肯,不过他们都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在黑戈壁确实也有些水土不服,在楚歌百般劝说之下,又亲眼见到了不少藏剑弟子,这才同意回长歌门,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了楚歌好几句。 等黑戈壁的一切事务上了正轨,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叶炜见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回去藏剑山庄,跟叶英报告这边情况。 黑戈壁天高风急,又特别干燥,叶归程和楚歌都有些上火,因而也不再推辞,一一拜别长辈们之后,便上马回家。 行至五台山快到太原之时,隐隐听到有商队在谈,陛下已自封太上皇,禅位于建宁王,等过了年,怕是,又要改元了。 第100章 100|3.15求支持 之后进了太原,消息传得就更快了。 李倓向来雷厉风行,强硬作风,登基之后先不管安庆绪一干叛军,反而专心治理内政,大肆清理了一番朝堂,罢黜了一批尸位素餐、汲汲营营之辈,又大力提拔了不少真正有能力有才干之士,不过两月,已经将大部分权力全都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但是他对安庆绪一派的不作为,所带来的隐患也终于爆发。 至德二年六月下旬,西京长安再次陷落。 李倓不顾自身安危,将朝廷精锐兵力分两拨撤离,一拨由他自己亲自带兵,看似仓皇,实际却是有目的地带着人前往已经已经收复了得河北保定而去。 另一拨则交由郭子仪、李光弼带领南下,与困守睢阳的河南节度使张巡呼应,成合围之势,围困住叛军尹子奇的十二万兵马。 不过因为唐军兵力不足,睢阳战事短期内未有结果,反倒是因李倓乱时登基,更兼再次失了长安,还不思进取,一味龟缩在河北一带,致使各地节度使对大唐中央朝廷产生严重怀疑,好一点的继续保持观望态度,更有甚者,直接投了安庆绪。 一时之间,大唐再陷险境——失地剧增,昔时盛世七零八落,风雨飘摇,形势似乎越来越不好,愁云笼于大唐上空。 但对于普通百姓,却似乎没太大变化。毕竟早在潼关一役,帝都第一次失陷,百姓们便已经经历过此生最难熬的时候。现在反倒好过些许——经历了两年战乱,他们也差不多知道怎么能让自己过的略微好些。 与此相对应,叛军形势自是大好。 安庆绪占下长安,立即折服于大明宫的巍巍繁华,不顾天下未定,臣属劝阻,借着此时全国各地多份降书进京,燕国版图一扩再扩,一意孤行地决定补办一场隆重豪华的登基典礼。 此时安庆绪正是春风得意之际,登基典礼自然是准备极久极充分,至德二年八月十六,伪燕皇帝安庆绪正式于长安大明宫举行登基典礼。 典礼恢宏气派。 然当天夜里,全国各地突然发生多起兵变——一夜之间,所有降燕的节度使尽皆被下属以谋逆之罪斩杀,新接任的掌权者迅速向并向李唐皇室表了忠心。 听到各地情况,经过登基典礼之后内心有些膨胀的安庆绪也并不以为意,不慌不忙地调集各地兵力,严阵以待,丝毫没有畏惧地准备继续跟大唐打下去。 然而那场恢宏的登基典礼仿佛耗尽了他所有气运。 至德二年十月,很快睢阳城下尹子奇的十二万大军因为被双方夹击,粮草补给不上,不断有士兵连夜逃走,尹子奇苦苦支撑数月,终究向郭子仪李光弼投降。 就好像料到他会投降一般,郭子仪很快便把这十二万狼牙士兵拆分重组,分散到大唐的各个营地。 其实这些狼牙兵虽然一直都是听命于安禄山的,但安禄山向来谨慎,在正式造反之前也只敢以大唐子民自居,是以这些不少狼牙军也从不否认自己是大唐人,之所以造反,除了听命行事以外,大概也是被南方的繁华所蛊惑——北方条件艰苦,人人都向往南边富足平和的生活。 所以被编进大唐军队,大部分也都安安心心听指挥,毕竟他们的逻辑就是当兵打仗吃饷,管他是谁发的饷。 至于那些有野心的刺头,郭子仪也有命人暗中监视,贼心不死的,就让他们“意外”死在了战场上。 大唐兵力其实并不算弱,弱的只是中央,节度使手下的地方兵并不少。 之前的节度使要么观望,要么干脆就是墙头草,如今一番血洗,新的节度使急需获得朝廷认可——毕竟他们克上的理由就是长官对中央不忠,如今要想彻底取代对方,就不得不向朝廷表忠心。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征讨安庆绪的伪燕政权。 表忠心的人多了,那些观望的,自然不敢再犹豫下去,只能也跟着派兵。 中国的官场向来如此,没有人能够真正独善其身。 解了睢阳之围,各地节度使也无人掣肘,郭子仪便带兵,于年前迅速收复了东都洛阳。 尔后新年,大唐皇帝李倓宣召改元重光,是为重光元年。 新年过后,清点兵力,除了李倓身边的二十万兵马,郭子仪和李光弼集结了四十万士兵再次出征。 重光元年六月,郭子仪兵临长安城下,此时唐军因为不管吸收整合,此时足有六十万人之众。 这个时候安庆绪的兵力也并不少,而且全都骁勇善战的塞北健将,但是接连的失利以及臣属对他隐隐的指责让他失去了对敌的勇气,仓皇出逃。 安氏士气骤降,郭子仪带兵乘胜追击,安庆绪死于乱箭之中。 接收整顿好安庆绪残部,郭子仪和李光弼随即带兵准备去收拾史思明,却在半路听说史思明被人暗杀于帐中。 史氏叛军群龙无首,郭子仪本想立即赶赴范阳收编这批兵力,却不想李倓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带兵前去范阳,早早便把这支精兵收归麾下。 若是肃宗在位,想来是不敢去冒险的,那这批兵力肯定就是郭子仪的了,难保郭子仪不会生出些心思——人心总是永远不会觉得知足的,尤其是在有了强大的武力支援之下。 不过好在如今的皇帝是李倓,他向来心机深沉,又是亲自带过兵打过仗真正上过战场的,怎么都不可能给郭子仪拥兵自重的机会。 如今皇帝手下兵力不弱,地方一心向着中央,郭子仪自是生不出旁的心思——倒是一心念着此战镇压叛党有功,应该有机会荣享太庙,名垂青史,光宗耀祖。 重光二年正月,提早收复的地区年味尚未消散,安史之乱已经彻底结束,历时,不足四年。 李倓这皇位,坐了还不到两年。 总结起来不过寥寥数语,但对于楚歌他们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等待。 她虽然一直说着什么不管安史之乱能不能赢,她都没什么损失,但是当真身处这个乱世,还是希望战乱能够尽早结束。 当然,话虽然这么说,因为有河南节度使张巡拦在睢阳,叛军始终冲破不了这道防线,藏剑山庄和长歌门都地处江南,倒是确实没怎么影响到他们。 叶归程和楚歌从黑戈壁回到藏剑山庄后,便向叶英禀告了黑戈壁之事。 这个时候庄里还有不少江湖前辈。毕竟叶英已经从叶归程口中得知了大唐未来的历史,他们虽然身处江湖,但也同样关心这片江湖,聚到一起,也是想商量出个章程,把握好这个的机会。 叶归程知道这些事,叶英也差不多猜出楚歌也知道。虽然他并没想到楚歌会把这些事情告知李倓,不过当李亨把皇位传给了李倓,未来发生偏移时,他也能够猜到。虽然因为烛龙殿以及南诏之事,他们这些武林名宿对李倓并不怎么喜欢,不过他们本就没必要喜欢当权者,冷眼看他行事颇有章程,放下往昔恩怨继续合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归程回来之后,也主动请缨帮忙,毕竟虽然计划是叶英他们这些门派掌门长老负责商定的,但具体实施都是弟子们服其劳。 不过叶英考虑到叶归程的奇遇,为了保护他,免得因为发现他知道未来而招来麻烦,叶英并未让他参与战事,反而让他去处理庄里的琐碎事务。 叶归程向来听师父的话,无可无不可地应了,闲着没事便跟楚歌四处转转。藏剑山庄地处西湖畔,山清水秀,风景秀丽,还真有不少地方可以玩的。 虽然楚歌玩藏剑小号的时候,因为做任务,基本把藏剑山庄转遍了,但那毕竟是在游戏里,视角不同,再加上做任务,也没太多闲心去仔细看周围的风景,更别说基三3d风景虽然大部分看起来挺好,但有些地方还是挺糙,比如有些建筑完全就是贴图,根本不能细看。 但是在这现实世界就不一样了。就算是现代,杭州西湖也是不可多得的风景名胜,在这没有污染的古代更是美不胜收,身边还跟着个土生土长的藏剑人做导游。 叶归程一路带着她,一边闲逛,一般给她讲解着相关的传奇故事,偶尔穿插着他小时候练武时的一些事情。说起来,藏剑山庄的武功招式名字尽皆取自西湖美景,每个藏剑弟子都对西湖有着极强的归属感。在西湖的山水间,处处都留下了他成长的痕迹——虎跑泉边石狮上的剑痕,是他苦练梦泉虎跑招式留下的;雷峰塔前的石板地上,依稀还留有自己用夕照雷锋砸出几道裂痕;曾偷偷逃了课,和师兄师弟们在九溪十八涧捕鱼烤了吃,被二师叔发现后好一顿责罚,第二天却发现饮食里多了一道蒸鱼;灵隐寺里香火鼎盛,钟声渺渺,始终挥不去的是神策军和天竺僧人带来的腥风血雨…… 两人泛舟湖上,也没劳动船夫,叶归程亲自撑船,行到一处停下来,指着不远处说那便是三潭映月,中秋夜里的景色最为好看。 楚歌便随手扯了一旁探进船来的硕大莲蓬,剥出白嫩的莲子,不由分说塞进叶归程嘴里。 莲子本是清甜微苦,但若是如楚歌这般连莲心都不剥,那当真是苦涩得难以下咽。叶归程嚼了嚼,顿了一下,却是神色未变,只是无奈地含笑看着楚歌。 楚歌歪头:“好吃吗?”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洒下一片金光,愈发映得楚歌眼神清澈明亮,叶归程一眯眼,突然靠过来,偏头贴上楚歌的双唇,含含糊糊道:“……自己尝尝……” 软软的,好像还有点甜……叶归程舔了舔楚歌的唇畔,本来只是想浅尝辄止,但唇齿相贴之际,嘴里的苦涩仿佛瞬间转变为醉人的甘甜,原本有多苦,这时就有多甜。 楚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往后退。 叶归程察觉到这点,不由抬手,一手按住她的头,一手揽住她的腰,努力把她抱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楚歌被亲的有点反应不过来,迷迷糊糊地想着:刚才好像听到“噗通”一声是什么……唔,这生莲子味道还挺好,不苦啊,还挺甜……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叶归程放开楚歌,两个人的脸颊都有些红的,还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大如擂鼓。叶归程单手抚着楚歌脸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问她:“味道怎么样?” 叶归程的声音本就低沉,此时又添了几份沙哑,把楚歌苏的……本来只是普通脸红,这下红得都能滴出血了,就连白嫩嫩的耳朵都染上了红晕。 叶归程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虽然这笑声也特别苏,不过楚歌却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不由一挑眉,抬头看叶归程:“刚才没尝出来,再来一次!” 说着,踮起脚尖,抱住叶归程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还有样学样地把舌头探了进去,毫无章法地又吸又舔。 叶归程一愣,随即笑着抱住她,引导着她怎样接吻。 一吻毕,楚歌有点喘,叶归程还是不肯放过她,忍着笑问她:“这次尝出来了?” 楚歌强作正经道:“嗯,味道还不错。” 叶归程又想笑了,总觉得心里特别开心。 楚歌继续道:“……不愧是我亲手剥的莲子。” 叶归程:…… 虽然因为他小时候傻,被师兄哄骗着吃了好长一段时间带着莲心的莲子,所以如今也能不动声色地继续吃,但是谁也不傻,有好吃的不吃,非得吃这个。叶归程连忙捡起掉在甲板上的莲子,告诉楚歌莲子到底该怎么吃。 楚歌这才知道莲心要去掉,不免有些赧然,于是又重新剥了莲子塞进叶归程的嘴里。 叶归程嚼着嘴里清甜的莲子,拍拍楚歌的脑袋,看着天色,准备撑船回去,一转头,有点傻眼:“那啥,阿楚,我们得轻功飞回去了……刚好像不小心把长篙扔进水里了……” 楚歌:…… 过了两天,恰好遇上七夕节。 叶归程一大早便兴致勃勃地找楚歌,说是要去扬州城。 楚歌不解:“去扬州做什么?” 叶归程拉着她一边往码头走,一边解释道:“今天隐元会在扬州城搞活动,七夕活动。” 听了叶归程的解释,楚歌这才明白了——这个世界的也有七夕活动,跟游戏里有点像,也是做完一系列事情后,会得到一个刻着彼此名字的银心铃。不过时间仅限今天一天,比游戏简单,任务没那么多,毕竟没神行千里的话,游戏任务根本不可能在一天全部做完。但是和游戏不一样的是,游戏里头你可以随便找个人或者双开小号做,但是在这里,每个人一生只能有一个心仪对象。 这个任务最多可以做三次,但必须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如果你今年是个这个人做的,明年你俩分了,那今后你们就再也做不了了。 在这个江湖里,大家默认的是,如果一个人找你做七夕任务,不是表白,而算是求婚了。虽然未必所有江湖人最终厮守终身的情缘就是银心铃上的那一个,但还是有不少的,所以对于七夕任务,每个人都很重视也很郑重。 另外,如果做了三次任务,隐元会会对银心铃做特殊处理,其上的名字永远都不会磨平。 任务并不难,人也不多,大家不一定都一样。楚歌和叶归程的就是放放烟花送送信。 银心铃很快就到手了,看着上面清晰的一行小字“楚歌和叶归程永结同心”,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得有点傻。 叶归程摩挲着那行字,道:“下一年、下下年,我们还要一起做这个,一定不能让这行字被磨平了。” 楚歌点头:“当然啦!” 第101章 101|3.16更新 战事未平之时,所有人都在忙,唯独楚歌和叶归程格外悠闲。 叶归程还算有点事,毕竟庄里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做事了,他得帮着叶晖处理庄里事情,这么大的山庄,事情还真不少。 楚歌就完全是闲人一个了。她跟长歌门门主杨逸飞算是一辈人,偏偏年纪又不大,大事不会找她商量,小事又不值得劳动她去做。 所以叶归程忙的时候,楚歌也不去打扰他,要么回长歌门陪李白喝喝酒,要么回太原去看看杜叔,顺便尝尝他的饭菜,再不然就自己去刷刷小副本,蹲蹲宠物,做做成就,有时候甚至还打个战场攻防英雄本什么的,反正她有神行千里,做什么都方便。不过因为这会儿是赛季初,二十五人英雄花月都没全通,也不可能有人这么快刷到十四战阶,她一身毕业装备引了不少人注意,逛了几次被人密聊着问过后,就只玩单机了。 若是叶归程无事,楚歌就拉着他骑马出门去各地转悠,反正他俩仗着功夫好,楚歌更是相知莫问双修,就算不少地方还在打仗也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前线大捷的消息传到楚歌耳边时正是傍晚时分,她在楼外楼前的空地上玩自己刚拿到手的烛影。 小巧精致的灯笼发出融融暖光,围绕在她身边,不管她跑到哪里都紧紧粘着她,着实有趣。 周围的藏剑护卫见到了眼里都有些好奇。不过楚歌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不少,就比如那只毛茸茸的、把他们都快萌化了的鸡小萌,横竖搞不清来历,他们索性也就不多问了。 战争结束,自是举国欢庆。 虽然还有不少藏剑弟子尚未归家,叶晖还是让厨房将晚饭安排得丰盛些,因为前线紧张,这个年都没好好过,既是庆祝战争胜利,也权当过了个晚年。 藏剑山庄如此,普通百姓虽然乱时过得艰苦了些,如今苦尽甘来,自也拿出大半积蓄,欢欢喜喜地送年。 朝廷就没那么轻松了。 彻底镇压下叛乱,百废待兴,所有地方都缺人缺钱缺物。 李倓首先要收拢回郭子仪李光弼等一干大将的兵权,这个是大头,万一哪里做的不好,人家一气之下给你拥兵自重了,就怕还得继续打下去。然后还要论功行赏,这个也不好做,不能赏得太多,也不能太少,这个度,很难把握。最后就是要鼓励民众,努力工作,共建美好大唐,同时也要减轻百姓的赋税徭役,这么一来,宫廷上下就得厉行节俭了。 总之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好日子还远着。 不过好歹是安定下来了。 李倓虽然年轻的时候中二过,但是毕竟是受任于上一代钧天君,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又有竹马“鬼谋”李复从旁协助,处事公正,不骄不躁,广开言路,吏治清明,百姓们的日子确实过得也都挺有奔头。 没过多久,李倓便派人来送了信,请楚歌前往洛阳——战事结束,李倓就近搬入东都洛阳。 对于楚歌会被李倓召见的原因,知情的几位长辈也都心照不宣,只叮嘱她路上小心,陛下已经成了帝皇,建宁王早已是过去式,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失了礼数。又说如今朝堂上有不少人出身长歌门,虽然他们都是一心报效朝廷,不过因为志向和从政理念或多或少多有些不同,难免生了龃龉,楚歌辈分高,若非必要,实在不必插手他们的明争暗斗里。 李白既是男神,如今又是师父,楚歌自然不想让他担心,对于他们的一应嘱托全都乖乖巧巧地应下,最后跟长歌门的师父师兄师姐告了别,在前来相请的天策府将士和长歌弟子的护送下,北上洛阳。 这次叶归程没跟着去。一是藏剑山庄现在的事情也多,二是楚歌以为此次蛋总让自己去洛阳只是履行当初的约定,给她个公主封号,理应花不了多长时间。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将近半年。 作为一个现代人,楚歌也许因为没有机会的缘故,实践能力不足,但是理论基础却是相当丰富的,更别说她还知晓未来的历史,如今都换了皇帝了,肯定不能让大唐再衰落下去。 于是在被册封了镇国公主之后,楚歌就又跟李倓密探了许久。 大唐,甚至说是整个中国古代历史,除了皇帝实在凶残暴戾滥杀无辜的,其他导致皇朝覆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古代军政不分家。大唐最典型的就是节度使制度。封疆大吏往往是既掌着民政经济大权,又握着兵权,皇帝是个明君或者只要不那么糊涂,朝廷正常运转,这些封疆大吏往往彼此牵制,就算有权有钱也不敢妄动。但若是皇帝太糊涂,底下的人难免压制不住自己的野心,德行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指着它治国未免太过天真。 说到底,还是要靠制度。 其实后世的政治体制什么的也有问题,但总归比现在好。所以楚歌提了提后世的三权分立。 当然在这个时代扯民主那绝对是胡扯,受科技经济以及生产力的影响,这个时代中央集权是最好的制度。 不过三权分立的思想,想来也能给李倓一定的启发。 除了三权分立,还有别的诸如内阁啦,六部啦等等等等。 其实李倓本也忧心节度使制度的问题,听了这个理论,心里确实有了一定章程。 不过这个措施也并不彻底。楚歌想到唐之后的五代十国,以及更之后的宋朝,甚至终大明朝两百多年,始终无法笼罩在北方游牧民族的阴影之下,直至明末女真建立清朝,挥师入关…… 蒙古和女真这两个民族所建立的国家虽然被写入历史,在某些方面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的政权是建立在汉民数以十万计的累累白骨之上,楚歌就对这两个政权喜欢不起来。 所以一定不能让大北方的跑马场丢掉。 楚歌想着,让李倓拿出一张大唐版图,然后指着北方那一大片土地,说太宗皇帝时期这片土地归属大唐,如今也该回来了。 但是对于李倓来说,打下来并不算太难,要长久地守住就不容易了,毕竟那边的条件艰苦,当地牧民又剽悍好战,大唐的将领不太愿意去,要当地人自己守,怕是又要重演安史之乱。 楚歌也有些为难,便暂时把这事放下了,而后琢磨了几天之后才突然想起现代军队有个说法:“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由此楚歌又想到,现在的政治制度这个时代没法套用,可是练兵的方法可以呀。除了让轮流驻防之外,还可以给士兵洗脑,永远忠于皇帝,忠于大唐,但在这之前,必要要提高士兵地位…… 听楚歌说完,李倓觉得这个轮流驻防的法子很好,不但要轮流驻防,士兵将领还不许跟当地百姓过多来往,所需要的军饷粮草由中央统一安排发放。如此一来,将领的指挥才能照样得到锻炼,但却不至于在手底下养出一批某姓之军,只知某将而不知皇帝。所有的士兵,本该全都是他李家军! 至于将领担心不是熟悉的兵指挥不协调,那就将所有命令统一化,所有士兵的训练统一化,最终培养成一模一样的杀人武器,令行禁止。只不过这样一来,提高士兵待遇倒也确实应该。 大概的章程有了,李倓又扔下楚歌,跑去找李复等人进一步商量具体操作细节。 练兵方面古代跟现代相比差的真是太远了。注意到练兵方面有问题,楚歌便跑去天策府看他们操练。 在大唐的几支军队里,天策的训练其实已经是比较严格的了,但是他们的训练成果,比起在现代看过的国庆大阅兵,还是有很大差距。 楚歌毕竟也是看过军人题材的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的,对于怎么训练也算有点了解,便留下来看看他们的训练,然后提出一些建议。 这么一折腾,就又过了半年,到了六月份。 因为最近一直呆在天策府,曹雪阳给她送了好几套天策校服,因到了夏季,曹雪阳又送来一套轻薄的夏装。 楚歌换好衣服站在树荫下乘着凉,欣赏着精气神已经大变样的天策府士兵,余光扫到一旁湖里的倒影——乌黑长发干脆利落地束成长马尾,轻甲红衣紧裹着身子,愈发显得身姿玲珑,高挑的身材却又英姿飒爽,只是背上形状古朴的琴跟整体的气质略有几分不搭。 楚歌扫了一眼便忽略了过去,随后又连忙折身看向湖里,凑近了仔细一看,不由瞪大了双眼——噫,这是什么时候……明明穿着长歌校服就是琴萝,怎么换了天策校服就成了军娘……这才几年…… 第102章 102|3.17更新 看着湖里的倒影,想着自从到了剑三世界发生的事情,楚歌突然又有些恍惚。 说起来,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实实在在地待了两年了啊。 之前在其他世界的时候,楚歌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酒馆的,酒馆的时间比较扭曲,不管外面过了多少年,但她却一直没怎么长大,如今这两年在酒馆的时间极少,会长大,似乎也该是意料之内……只不过她没太注意,乍然见了才有些突然。 楚歌想着,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拂去被风吹到额前的刘海,正准备继续去看天策将士训练。甫一转身,就见一个传令小兵小跑着过来,在她身前三尺处立定站好。 楚歌抱着胳膊,挑起嘴角点点头——这阵子的训练还是很有成效的。她刚来那会儿,这些小兵跑得稍微远一点就开始喘,一点军威都没有,跟街上混混没什么两样。 那小兵倒是不知道楚歌在心里给他打了分,站定后,挺胸抬头,干脆利落地行了个军礼,铿锵有力道:“公主,统领命属下前来相请,说是有您的故人来访。” 故人?楚歌微微一愣。 叶归程坐在天策府用来待客的大堂,一边喝着茶水心不在焉地同李承恩寒暄着,一边频频看向门口,虽然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并未怎么显出来焦虑,但在场的人都知情,却也看的分明。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闷笑。 叶归程好无所觉,手上的茶水喝完了都没发现,依旧一遍遍端起来,心想不是说楚歌就在天策府吗,怎么这么久还没过来,难不成去了洛阳…… 他这次来,其实算是公干出差。 楚歌一走近半年,因为知道她是被封做了公主,在李倓那里也算立了大功,叶归程倒也不担心她被人欺负,只是心里总是忍不住想着念着,庄里事情又太多,实在脱不了身。这次能出来,还是因为抢了小师弟的工作——庄里最近新出了一批天策府武器,本该小师弟带人送来,他跟叶晖磨了许久才得以出来。 看门口依旧没有人来,叶归程准备转回头回答李承恩的问话,头转了一半,突然瞥见门外拐弯处飘来一片鲜红的衣袂。 天策府将士俱是银甲红衣,而楚歌临走的时候穿得也是长歌门弟子惯常穿的碧色衣裳,单单这么一片衣袂实在算不上什么,怎么想也不该联想到楚歌身上,偏叶归程在转头的那一刹那就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腾地站起身,不由自主地往外迈出一步。 一阵细碎马蹄声,一人骑着踏炎乌骓马,疾驰而来。 阿楚!叶归程眼前一亮,心跳加快,草草地向李承恩告了罪,随即轻功一甩,冲了出去。 两人很快便在天策府楼前停下。 叶归程仰头。 乌骓马浑身乌黑,没有一丝杂毛,足下蹋炎,赤眼朱眸,英勇剽悍。马上之人着轻甲红衣,乌黑长发束做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许是因为天热日头盛,瓷白的皮肤被晒得略微泛红,柳眉杏目,挺鼻薄唇,软乎乎的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成熟得有些棱角分明的面庞。 虽然因为坐在马上有些不大好比较,叶归程还是能看出楚歌长高了不少。 这半年的时间,仿佛把人拉长了,又精心雕琢了一番,变得更加光华闪耀。 叶归程心里先是冒出些淡淡的惆怅和遗憾——楚歌就这么突然长大了,而自己却未曾参与,缺席的时间,永远都无法弥补。 不过更多的却是惊艳——虽然他一直都觉得自家小老板长得非常好看,但之前毕竟未长开,白白软软的团子样,像个瓷娃娃,漂亮是漂亮,却是可爱有余,但总还缺点什么。 叶归程心里控制不住地想东想西,面上上挑的嘴角就没收过,笑得灿烂。 楚歌打马刚冲进天策府大楼,就见一道黄色的身影风一般飘然落到自己跟前。只消一眼,就能认出这人,不由拉住缰绳停下,也跟着翘了嘴角,轻唤了一声:“归程~” “嗯!”叶归程应了一声,随即跟以前一样上前,想要扶她下马。 楚歌却是侧身躲了开来,随后拿手里的马鞭抬起叶归程的下巴。 叶归程一愣,下意识要躲,却还是配合地站定,微抬下巴,仰起脸——楚歌正略探着身子,眯着眼打量他。 他索性也大方地打量回去。 不过因为这个姿势这个位置的缘故,他的目光正好落在楚歌胸前,黑亮的眸子似乎愈发深邃,嘴角的笑容也上扬了几分……话说他家小老板变化真的好大…… 唔,归程好像有点瘦了,一定是叶晖这个无良的老板压榨他了! 楚歌觉得他家情缘缘在家里肯定受委屈了,她得安慰啊,于是笑眯眯道:“想我了吗?” 叶归程点头,刚要开口问她想不想自己,楚歌突然将身子更往下压了压,少女醉人的馨香突然扑面而来,下一刻,双唇被柔软的触感所覆盖。 叶归程微微睁大眼睛,在心里摇摇头,唇角笑意却加深了,抬起手按住楚歌的脖子,配合地吻住她。 一吻毕,楚歌脸颊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刚才晒得没褪去还是羞得,不过叶归程觉得是后者,因为她随后便跳下马,笑嘻嘻地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安慰?” 叶归程不动声色地低声道:“分别半年,区区一个吻怎么能安慰到?” 楚歌跃跃欲试:“那就再来一个?” 叶归程却是突然按住她的动作,转头扫视一圈周围的的隐蔽处,轻咳了一声:“非礼勿视,怕是要麻烦天策府兄弟避让一番了。” “管那些没情缘的做什么……他们羡慕嫉妒恨着呢……”楚歌说着就往叶归程身上扑。 隐匿在暗处的没情缘军爷甲乙丙丁:……单身狗受到秀恩爱攻击-10000。 叶归程无奈,只能接住她,心想就分开了半年,小老板这画风似乎有点不对…… 却听台阶上李承恩的调侃:“啧啧啧,果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啊……” 叶归程沉默了:……一定是天策府这群兵痞子把他家小老板带坏了! 两人在天策府停留了一日,又去洛阳皇宫见了李倓。楚歌毕竟是正儿八经敕封的镇国公主,就算在私事方面她绝对不会任由李倓摆布,但是有心上人这种事还是该说明白的。 平叛的事情,藏剑山庄作为江湖势力出力不少,李倓对叶归程自然没什么恶感,见了面,大概交谈了一番,也就不再干涉他们之间的事,还笑说等将来他俩成亲了,他肯定要给他的镇国公主添上大大的一份嫁妆。 再之后不多久就是七夕节了,这是两个人在一起过的第三个七夕节,自然还是要去做任务的。 洛阳也是能找到隐元会的人做任务的,楚歌本想就留在洛阳,叶归程却提起自己差不多快有一年没见杜叔了,打算去太原做任务,也好见见杜叔。 楚歌过年那会儿倒是神行千里去见过杜叔,不过这半年太忙没去,觉得叶归程说的很有道理。时间不多,两人就没在洛阳多逗留,转过天就赶往太原。 去了太原先又去见了叶婧衣一家,随后才去见了杜叔。 杜叔还是老样子,这两年在他身上没留下丝毫痕迹。 杜叔看着楚歌拔高了的身形,也是格外高兴。 在酒馆住了几天,便把最后一次七夕任务做完,看着“缘定三生”的成就跳出来,楚歌很高兴,珍而重之地把银心铃挂到腰间。 本以为做完这一套叶归程就又该赶回藏剑山庄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叶归程就跪在了杜叔面前,表达了自己想要求娶楚歌的念头。 叶归程的这个举动,说意外确实有些意外,但其实又在他们预料之中。 反倒是杜叔的反应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眯着眼睛看着叶归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第二天就给他们打包好了行李,让他们回去藏剑山庄。 这还是杜叔第一次把两人往外赶,两个人都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不过因为杜叔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两个人只好回去藏剑。 没想到一到刚回到藏剑山庄,还没从船上下来,突然又来了一艘船,那船颇大,吃水也深,满满当当装了不少货物,那船老大一见楚歌便打了招呼,询问是否姓楚,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递给楚歌一封信。 楚歌接过信拆开,叶归程也偏头凑过去看,看完了,叶归程面色古怪,楚歌哭笑不得——这是杜叔给楚歌的信,说那一船的货物是聘礼,让楚歌带着上门提亲。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楚歌是她家小姐,这酒馆是她祖传的,就算她暂时不在酒馆,将来总归是要继承酒馆的;二来楚歌还是长歌门折仙一脉的师父,若是嫁入藏剑,这一脉弟子该如何安置?三来楚歌还是镇国公主,虽说跟皇室没啥血缘关系,但是公主向来也都是招驸马的。 楚歌干脆和叶归程一起上船看了看船上的东西,看完了,两人对视一眼,分分钟决定按照杜叔说的做——特么这一船的罕见铁材,什么天外陨铁,xx玄晶…… 楚歌表示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作为酒馆老板,她真的不知道酒馆里还有这些稀奇玩意儿。话说醉月玄晶啊,她的青玉流…… 不过橙武什么的她也就只是想想,她现在主要是处在npc现实世界,又不是玩游戏,武器属性什么的对武力值提升没有半毛钱关系,她的天赋和资质就是最好的属性。 于是楚歌就带着这一船的货物,果真浩浩荡荡地进了藏剑山庄,向叶英提亲。 虽然楚歌的行为有些出人意料,不过叶英并未在意,也并未过问所谓的“聘礼”,问过叶归程的意思之后,便点头允了。 叶归程本就不是叶家子弟,就连叶姓都是叶英所赋予,入赘给楚歌,也不算什么。更别说江湖人,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得一彼此心悦之人不易,至于娶或嫁,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从提亲开始,楚歌便是大大方方的,显然她的事,她自己完全做得了主,于是具体的事情,都让楚歌和叶归程自己去商量——这自是不合礼数的,不过礼数是给别人看的,他们自己开心就好,至于外人所看到的礼数,他自会给补上。 等两人订下十一月十八的婚期之后,长歌门和李倓才收到消息。 李倓除了对楚歌的任性之举无奈笑笑,也只能是挑了几个宫人指派去帮镇国公主安排成亲事宜,顺带把给楚歌的嫁妆带去长歌门。 长歌门就急了,李白甚至亲自来了藏剑山庄一趟,给楚歌撑场子。 七月份到十一月份,时间其实还是挺赶的,不过没想到杜叔准备的非常充分,所以倒也不怎么慌乱。 关于成亲的流程,因为是叶归程加入长歌门,所以本该楚歌待在藏剑山庄,叶归程去长歌门,然后成亲当天叶归程来接。但是楚歌比较任性,非要自己去接。 整个长歌门都拗不过楚歌,叶归程又不在意这些虚的,所以最后是楚歌亲自带船队去藏剑山庄接人。 藏剑山庄的几位长辈全都到齐了。 楚歌和叶归程一起一一叩拜跪别,然后乘上前往长歌门的船。 楚歌在长歌门辈分高,整个长歌门,几乎也就李白和老门主杨尹安算是长辈,其他的都是平辈。 而且两位长辈年纪还挺大了,受了两位新人的跪拜礼和敬酒之后,两个也算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结伴去了后面喝酒——主要是李白想向杨老门主炫耀楚歌给他送的那些好酒。 拜过长辈,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分别被男傧相和女傧相拉走了。 受师父嘱托,杨逸飞和韩非池以及赵宫商周墨等人一个劲儿地劝叶归程喝酒,虽然叶归程有师兄弟以及江湖兄弟,尤其是尹醉这个丐帮弟子相护,还是被灌得烂醉。 受李白影响,长歌门弟子酒量和口才一样好,此时借着微醺,纷纷嘲笑瘫软在桌上的叶归程。 正闹得厉害的时候,叶归程突然从桌子上爬了起来,一抹脸,就往外走去。 周围闹酒的见了先是一愣,随后便去拦他,笑他装醉什么的。 没想到叶归程也不搭理他们,面无表情地冷着一张脸,径往后院女眷席面而去。 众人这才察觉出不对来,大喜的日子,怎么都不该摆出这副表情,更别说叶归程本就很少冷着脸。 叶归程一连掀了好几个女眷席外的帘子探头往里瞧,却都没见到人,心里越发惴惴,一直到凤息颜张婉玉以及唐小婉的席面,终于忍不住问道:“楚歌呢?” 大唐男女大防并不厉害,他们又是江湖人,自是不会在意叶归程擅闯女席的行为,本来还想闹他几杯酒,听到这话,却都愣了,心说小楚不是去解手了么,怎么还没回来…… 找来陪同楚歌去解手的侍女,才知道她并没看到楚歌从里面出来,但是里头却是没了人,她还以为对方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去了别的席面敬酒。 但是找人一看,发现不管哪个席面,都找不到楚歌的身影。 这下众人才真正紧张了起来。 整个长歌门弟子都被支使了去找,然而把整个长歌门翻遍了,也没找到楚歌。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李白,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不由疑道:“奇了怪了,小楚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么凭空不见了呢?” 心惊到现在,叶归程的酒早就醒了,听到这话,不由心头一凉,二话不说,直接跑去马厩牵了马,出了长歌门。 叶归程日夜兼程,花了不过七天时间便到了太原,进城后径直往酒馆而去。 战乱之后,太原越来越热闹了,茶馆前一条街更是热闹非凡,赵云睿老板娘的茶馆照旧生意兴隆,可是举目四顾,原本该是相邻的楚家酒馆,眼下却是找不出哪怕半分存在的痕迹。 叶归程的心里霎时凉了半截,不由握紧了腰间的银心铃,特殊材料制成的银心铃,坚硬非常,被他这般用力地握着,几乎陷进肉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 因为心口更疼,喘一口气都疼。 第103章 103|3.18更新 楚歌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陷入了梦里。 她还记得之前在婚宴上,被凤息颜师姐她们一群女眷拉到席上,然后就轮着调笑她,当着这么多亲人的面,楚歌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于是就一直喝酒,反正因为开酒馆也要酿酒的缘故,她喝酒就跟喝水一样,酒量非常好,从来就没有醉过。不过喝多了也难免要去解手。 回忆在她准备从厕所出来的那一刹那开始断层,之后呢……之后又……楚歌茫然地抬头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太原,此时正站在东城指挥中心前的广场上发呆。 周围挤挤挨挨的全是顶着黄色名字的人,一步一顿,界面卡得不行……哎?这是游戏? 楚歌有些糊涂,但还是随手屏蔽掉了玩家,只留下一个个飘来飘去的名字,随后却是有些疑惑自己这是要做什么,下意识看向四周,只见npc全都摆着一张死僵硬的脸呆立在固定的位置,完全不像之前自己来太原时见到的热闹场面。 恍惚中,突然听到有人在念自己的名字,明明低沉轻缓,却好像直接传达到心底里,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敲击着。 楚歌强自静下心,辨明声音方向,甩起大轻功,向声源所在的茶馆方向飞去。 长歌门轻功本来就跟酒驾似的东歪西晃,这么一飞,让楚歌脑子更加晕乎了,歪歪扭扭地勉强落到太原茶馆之前,赵云睿站在茶馆门口招徕顾客,头上明晃晃地悬着卷轴,身边有来去匆忙的黄名,显然是在做任务。 而这时,那念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楚歌正疑惑,转头又见一旁自己仿佛进出过无数次的小酒馆不见了踪迹。 楚歌心里莫名慌乱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突然有雪花落下。 楚歌下意识仰头。 北方的风雪向来又大又急,鹅毛般大雪打着旋落下,转瞬便把这座熟悉之极的城市覆上一层银装。 然而这般大的风雪里,她却丝毫不受影响,身上一片雪也没沾上。 楚歌心里更乱,呆立半晌。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正要随意地走走,却突然被一处角落的一个藏剑弟子所吸引。 粗看这个藏剑弟子跟太原城随处可见的藏剑弟子并无区别,仿佛流水线批量生产出来的一般,就连头顶的名字都是藏剑弟子四个字。可楚歌就是觉得莫名熟悉,不由盯着他,疾步而去。随着距离的拉近,粗糙的藏剑二少建模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就连表情都生动了起来——赫然是叶归程的长相,就连头顶的名字,都不知道何时变成了“叶归程”三个字。 叶归程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头上肩上覆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却完全没有在意,只是呆立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一个方向。 楚歌有些犹豫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是以前楚家酒馆还能是哪里。 虽然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楚歌还是难以控制地心疼起叶归程来,想要扑到他的身上,帮他拍掉厚厚的雪,然而还没至近前,便被一层透明的、仿佛空气墙的东西阻隔,碰不到叶归程哪怕一分。 楚歌不想认命,于是一直不断地换着方向蹭身前的空气墙,妄图像在游戏里一样,找到可能存在的bug。 可是蹭了许久也只是徒劳,楚歌累得满头大汗,贴着空气墙滑坐到地上,叶归程明明就在眼前,可她碰不到他,而他连看都看不到她。 楚歌难受极了,胸腔仿佛被什么堵住,有些喘不过气,眼泪也扑簌簌地无声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楚歌一惊,睁开眼,坐起身,尚还来不及为这只是个梦而庆幸,便看到杜叔满含担忧地递来一方帕子:“小姐,魇着了?” 杜叔?楚歌一怔,注意到周围是自己最为熟悉的酒馆卧室,终于确定那个梦,并不仅仅是梦而已。 杜叔见楚歌一副呆呆木木的样子,也并不意外,弯了腰亲自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絮叨道:“没事了没事了,梦只是梦,不是真的,别怕,啊。” 楚歌依旧呆呆的。 杜叔帮她把脸擦干净,又开始收拾床铺:“小姐怎么把这些东西摆了一床?时间还早着,我给您收拾了,您再接着睡。别怕,我就在外间守着。” 楚歌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床上确实挺乱,不过仔细一看,都是系统里自己包裹里头的东西。楚歌尝试了一下,游戏系统果真不见了。 那……楚歌不由一把拉住杜叔的腕子,有些期待又有些惊惶地问道:“杜叔,归程呢?” 杜叔扭头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归程?……是小姐在外头认识的朋友吗?” 楚歌脸色一白,手都有些抖,为了不让杜叔看出异样,匆忙收了回来,躺进被窝,一副准备睡觉的模样。 杜叔果真未发觉异样,宽慰地拍了拍她,收了一包东西带了出去。 听着杜叔渐渐离开的脚步声,楚歌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任由泪水再次沾湿枕头——经此一别,还有机会再见吗? 楚歌不是轻易认命的人,也不是会糟蹋命的人,如今因为被强行“转服”死了情缘【叶归程:并没有死!】,却并不会为了这种事寻死觅活,心情确实依旧消沉,但行为上已经恢复了过去遇到叶归程之前的按部就班。 吃了早饭,楚歌来到外头柜台看店。 到了这里杜叔没再雇佣店伙计,因为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穿的,酒馆坐落的地区不太好,店里非常冷清,有时候可能一整天都没几个人来。 “归……”楚歌撑着下巴发了半天呆,突然开口想喊叶归程,抬头的一瞬间才意识到人并不在,楞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自己去打了水,净了手,又焚了香,这才翻出背上的古琴,轻轻拨动琴弦——剑三世界的两年,她也并不只是玩而已,琴技虽然没练出什么名堂,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拜入长歌门自动点亮了文艺技能,总之学会弹琴后,弹出来的曲子都挺好听的。 楚歌现在自然是没心情弹什么调子的,不过是随手弹拨两下,幽幽的琴音便带着难以言说的忧愁缓缓地流泻出来。 大理国镇南王世子段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踏进店里。 这家酒馆并不怎么起眼,段誉对酒也并没有多大兴趣,本来是绝对不会进来的,却被这琴音吸引了——弹琴弹得这么好听,人也一定很有趣。 段誉进了门,感觉这不像是个酒馆,反倒像是个琴室,店里燃着香,香味和煦淡雅,令人心情愉悦,一个身穿碧裳的美人端坐桌前,悠然抚琴。 作为一个颜控狗,段誉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段誉爹妈的颜值都不低,他自己长得也好看,对美的标准自然也高,但眼前这个美人,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自然颇为欣赏。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贸然上前打扰美人抚琴,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看着。 来了客人,楚歌自然不能再继续弹琴,起身走到段誉身边,问他:“公子要喝点什么酒?” 美人弹琴好听,声音也好听。段誉十分亲切地笑了笑,对楚歌躬身一拜,道:“这位姐姐好,小声非是为了酒而来,实在是被姐姐的琴声所吸引——姐姐可是这家店的店主?” 楚歌淡淡地让他别叫姐姐。 段誉从善如流,乖乖改了口:“是小生冒犯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楚歌扫了他一眼。 段誉立刻补充道:“小生姓段,单字一个誉。” “你叫我楚老板就是。”楚歌说着,却是不由皱了眉——段誉?不就是《天龙八部》世界里的傻白甜主角? 作为一个自认已经死了情缘的人,楚歌目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傻白甜。 偏偏这傻白甜不会看脸色,见楚歌皱眉,又联系方才琴音里挥之不去地愁绪,还以为她有什么苦恼,继续傻白甜地笑问道:“楚老板为何皱眉?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不介意……不妨告知小生,小生兴许也能帮上忙。” 你个傻白甜能帮上我什么忙。楚歌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是在为公子未来烦心。” “为我的未来?”段誉一愣,只当楚歌在开玩笑,随即笑道:“莫非楚老板能够预知未来?那可否告知在下将来会遇上什么烦心之事?” 楚歌面无表情:“你将来遇到的喜欢的女孩子,都是你妹妹。” 段誉:“……” 第104章 104|3.19更新 段誉沉默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笑容,道:“楚老板,说笑了。在下父亲只有在下母亲一位妻子,并无其他兄弟姊妹,所以您这个未来,预知的一点不准。” 楚歌扯了扯嘴角:“呵呵。” 段誉虽然生于王府,性情却是非常柔软善良,向来不与人为恶,此时就算觉得她那话太过荒诞不经,也丝毫不曾生气。只是这声“呵呵”嘲讽意味太浓,他还是不自觉地记在了心里,面上颇有几分不自在地想要转开话题:“对了,楚老板,您方才弹得曲子是什么?怪好听的。” 楚歌自然看出段誉不信她的话,实际上段正淳的那些女儿还真不是他妹妹,她这么说,就是不想看到这么个傻白甜顺顺当当地抱得美人归——不管是一个美人还是几个美人。 想到这里,楚歌不由哼了一声:“你不信?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段誉抬眉,兴致勃勃道:“赌什么?” “我赌日后你若是去了无量山,定会于无量山中有一番奇遇。”楚歌早就感觉到段誉身上并无武功,想来如今尚未习得北冥神功以及凌波微步,更别说段氏六脉神剑,道:“若你有所奇遇,我希望你能将你的奇遇,予我一观;若是你没遇上奇遇,那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段誉虽然是个傻白甜,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导致他没能进入无量山下的琅嬛福地,想来也不会找茬拿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刁难她。 段誉见她说得笃定,也就认真想了想,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楚老板你真傻,这个赌不管怎么看,我都是赚定了呀——你看若是我输了,但我得了一番奇遇,便是让楚老板你看看也不损失什么,若是我赢了,还能得楚老板帮忙做一件事,这岂不是稳赚不赔?” 楚歌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你到底赌不赌?” 一见美人似乎有点着恼,段誉立时不敢冒犯了,略微敛了笑意——可惜他嘴角上翘,天生带笑,连连道:“赌赌赌。稳赚不赔的买卖,怎能不赌?”更何况还能讨得美人老板的欢心,怎么看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楚歌伸出手。 段誉欣然抬手,与之三击掌。 谈完闲事,楚歌想起店里买卖,客套地笑问道:“蔽店是酒馆,大江南北,各种各样的酒都有,段公子可要来点?” 段誉犹豫了半晌,道:“在下不会喝酒。” 楚歌的神情立刻变得淡淡的:“若是不想喝酒,还是请段公子离开吧,免得影响店里营业。” 段誉有些傻白甜,却也并非是全然地傻,听了这话,再环视店里一圈,立刻就理解了楚歌的态度,一口气要了一大堆酒,摆明了今天就赖在店里了,反正大理这些年挺富庶的,他家不差钱这几个酒钱。 有生意做,楚歌自是不会再赶人,给他上了酒,然后继续弹琴。 段誉眯着眼睛,一边欣赏着琴声,一边慢吞吞地饮着酒,待了足足一天,直至傍晚方才离开——剩了大半的酒水也不要了。 之后段誉时不时地就会过来,每次都是花钱买了一大堆酒,酒量却是小的可怜,只喝了一小点,剩下的全给留下了。 当然他一开始只是冲着琴来,后来却是觉得楚歌人很好。他这个年纪正是鸡毛蒜皮的事也能强行忧愁半天的时候,有些事还扭着性子,不愿意跟爹妈说,反倒是跟楚歌说没什么压力。 而楚歌虽然常常嘲讽他,但莫名地确实给他解开了心结,于是就算被骂得挺惨,也还是乐此不疲地凑上去。 至于莫名被当成了知心姐姐的楚歌的感受……骂得挺爽。 平淡无奇地过了些日子,段誉突然就不再上门了。 楚歌疑惑了一阵子,也没放在心上,想他毕竟也是镇南王世子,教育理应挺严格的,本也不可能天天出来喝酒作乐。 没想到两天之后,突然有一伙官兵打扮的人将她家酒馆团团围了起来,随后一个浓眉大眼国字脸的人在一群家臣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这人衣着富贵华丽,神态颇有威严,一进来便淡淡地扫视了周围一圈,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楚歌身上。 因为这些日子有个段誉充当出气筒,楚歌抑郁了多日的心情可算好了一点点,趁着今天日头好,便摆好了笔墨纸砚,准备画画。 只是手里羊毫刚沾了墨,就被这群不请自来而且还一点也不斯文的人扰了兴致。 笔还握在手里,楚歌拧起眉头,朝那边看过去。 领头那人显然身居高位已久,见楚歌注意到他们,便有几分矜持地朝身边的一个家臣点了点头。 那人立即会意,领命上前,正待要开口,楚歌突然“啪”地一声,重重地将手里的羊毫毛笔掷到案上。 众人一怔,然后就见容貌昳丽神情冷淡的碧衣姑娘随手翻过一旁的古琴,白皙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用力一拨…… “嘣——” 琴音灌注了磅礴的内力,形成流水般的波纹,汹涌地向四周铺开。 这一群近十人,有一大半因为内力低微,完全无法承受楚歌的琴音攻击,立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嘴角有鲜血溢出,显见受了不轻的内伤。剩下的情况略好些,没受伤,但见楚歌还在悠哉地拨着琴弦,便想要上前擒住楚歌。 然而方一运功,不由脸色一白,心里更加惊慌起来——真气内力竟然完全凝聚不起来,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一齐看向领头的人。 那领头人武功不弱,脸色如常,神情却是凝重了起来,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们这会儿才明白,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也许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馆老板。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几息,楚歌的琴音还在继续,几个内力不高的人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还站着的人状态没什么问题,心里却是翻起滔天巨浪,惊骇非常——习武之人最为依仗的武功都被封了,那跟砧板上的肉有何区别? 楚歌将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讥讽道:“还不滚出去?” 一边说着,手下曲调一变,锁定了那个带头之人,奏出一曲“平沙落雁”。 常吟叠唱鸿鹄曲,共岁秋冥话江湖。 琴音刚落,那些家臣就察觉到自家主人身上气息一变,顺势看过去,就见他突然双目无神,神情呆滞,似乎有些站不住,想要跌倒,不由担心地一拥而上扶住他,同时大喊:“王爷?!” 然后就见他家王爷动作顿了顿,随即一把挥开他们,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那些人愣了一下,匆忙扶起已经昏过去的同伴,紧追着主人出去。 楚歌本想控制那人真正“滚出去”,不过因为这个动作的实际体验者是自己,她有些犹豫,而后又突然在听到那群手下的称呼,意识到这位可能是段誉他爹段正淳,惹到皇家人终究有些不便,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控制着他走出去而已。 待平沙落雁的效果时间结束,她已经控制着段正淳带着一长串手下走到店外十多尺以外。 突然脱离控制,段正淳身子软了一下,被手下扶住,有些恍惚:“我……怎么出来了?” 朱丹臣低声道:“是您自己走出去的。” 段正淳又是一阵大骇,心想这个姑娘莫非是什么世外高人,否则,如何能以区区琴音控制住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改了之前的态度,推开扶着自己的家臣,对着酒馆方向深深一揖,恭敬道:“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在下段正淳,未曾言明便擅闯贵店,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不过在下并无恶意,实在是太过担心独子,这才有失考虑。” 琴音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显然并未夹杂内力,一行人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就听里头淡淡道:“不过一区区酒馆,当不得镇南王殿下的贵字。酒馆开了便是要人来喝酒的,只是诸位皆是一身戾气,不图同王爷和气生财,只求别令我破财才是。至于王爷独子,可是段誉?那小子又怎么了?” 听得楚歌这般瞧不起自家小王爷,段家的几位家臣面色都有些不虞,不过见段正淳没有追究的意思,也不敢说什么。 段正淳知道儿子经常到这家酒馆来,甚至还特意查过了这家酒馆,并没查到什么不对,所以才没阻止他来。这次会来,只是病急乱投医:“我儿前天夜里突然离家,至今未归,我遍寻大理仍未找到,想他前些日子常来前辈这里,不知前辈可知道什么?” “王爷还是称我楚老板吧。”楚歌弹琴的动作顿了顿,心想,段誉离家出走了?难道是去了无量山?想到这里,楚歌继续装模作样地弹起琴,冷哼了一声,道:“我知与不知,与王爷何干?” 第105章 105|3.20更新 楚歌到底没说出段誉的所在,反而三言两语就要把段正淳打发走。 毕竟就算她不说,对段誉也没什么坏处,相反,她若是说了,让段正淳提前找到段誉,却有可能误了他的气运。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非常不喜欢段正淳这个人,不喜欢到跟他多说两句话都不愿意。 段正淳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珍视非常,又听出话里似乎有知道的意思,便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偏偏又因为不知楚歌武功的深浅,而不敢妄动。 最后还是因为楚歌说段誉此次并无性命之忧,最多吃点苦头,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王府诸人也恰好该找到了。 段正淳心里稍安,这才带着所有人离开酒馆。 酒馆重归平静。 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傍晚,差不多快到打烊的时候,楚歌正准备去关门,却见段誉满脸愁容地跑来找她。 回来了?楚歌想了想,还是把他让进屋子,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伸出手:“可以给我了吧?” 段誉愣了一下:“什么?” 楚歌瞥了他一眼,道:“你奇遇到的逍遥派的武功秘籍啊。” 《北冥神功》本该是逍遥派不外传的秘籍,段誉能够得到实是幸运之极,只是他也知道这并非是自家的东西,能否给外人看,他并不能决定,偏偏他又与楚歌约定好了,他武功不好,却是熟读四书五经,深知孔孟之道,言而无信这种事,自然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他既然已修得《北冥神功》,自然也能感觉到楚歌也是习武之人,想到《北冥神功》要想修炼,必得散尽全身修为,他不通江湖事,并不知《北冥神功》的厉害之处,只想着练武之人并不会轻易散尽功力,这样一来,楚老板就算是看了也并无大碍。 这番心思斗争不过刹那,段誉神色变换了几番,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北冥神功》,放到桌上:“这是神仙姊姊留下的武功秘籍,楚老板看可以,但是万不能有半分损坏。” 楚歌拿起来翻了翻,只见第一页首行写着“北冥神功”四个大字,其后是:“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又往后翻了翻,又见上面画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虽说受时代所限,这工笔画所描画出来的人物比较抽象,但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妩媚妖娆的气质。 看来确实是《北冥神功》没错。楚歌微微一笑,将秘籍合上,转头看向段誉:“这秘籍你看过了吧?背下来了没,还需要再看吗?” 楚歌开始翻书的时候,段誉的一颗心就在扑通扑通狂跳,等看到她翻至赤身裸体的神仙姊姊时,一张白净的面皮更是涨得通红,听到楚歌问,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不是,看、看了。不、不用、不用、再、再、看了……” 楚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段誉怎么这么个反应,突然两步凑近他,轻佻地挑起他下巴,道:“啧啧啧,咱们堂堂的大理镇南王世子,原来是个这么纯情的小朋友啊~” 因为常年居于酒馆,楚歌身上一直浸润着馥郁的酒香,同时又染着几分桃花香,距离这么近,段誉只觉鼻间芳香四溢,眼前又是一张灿若桃花的容貌,不由心神一荡,脸色红得更厉害了,讷讷不能言:“楚、楚老板……” 楚歌觉得段誉这反应有趣,正待要继续调戏两句,耳尖一动,忽然听得门口传来“咻——咻——”的破空之声,顾不得多想,拽着段誉的领子,用力一拧身,旋至一旁,两枚毒箭几乎是擦着耳朵而过,夺地两声,扎在一旁的墙上。 楚歌神色一冷,抬头看向门口来人。 只见一个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的姑娘站在门口,那姑娘穿着一般,生的却是极为貌美,身形苗条,一双眼睛更是生得格外好看,就算是一身粗布衣裳、一脸怒气,依旧不能掩饰她的丽质天成。 楚歌正要猜测这人是谁,段誉已经非常惊讶地张大嘴:“木姑娘……” 来人可不正是木婉清? 只见她立在门口,气得柳眉倒竖,美目圆瞪,恶狠狠地瞪着楚歌,喝道:“你这个……你这个……还不快放开段郎!” ——她虽因自小与秦红棉长于山野而不通世务,行为也很是粗鲁凶狠,不过同时也并不会说什么太过粗鄙的脏话。 楚歌摸了摸下巴,看了看手里的段誉,又看看木婉清,突然笑了起来,她可听得清楚,方才段誉叫的是“木姑娘”,而不是“婉妹”。 木婉清恼意更甚:“你笑什么?!段郎是我的丈夫,你一个姑娘家的,青天白日同别人的丈夫拉拉扯扯,也不怕丑!”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楚歌一脸嫌弃地抛开段誉,道:“我夫家姓叶,这小子我还看不上——你说他是你丈夫?这可有趣了。” 木婉清连他妈的醋都吃,段誉可不敢让她再这么胡闹下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木婉清身边:“木姑娘,楚老板跟我没关系……” 虽然她一开始也看不上段誉这幅草包模样,不过属于心志坚执之人,后来认准了段誉做自己的丈夫,就又觉得他哪里都好,楚歌这话划清了跟段誉的关系不假,可也看得出她很瞧不起段誉,不由又为段誉不平,正待要发作,突然听得后一句话,不由厉声道:“什么有趣?你这人若是胡说八道,我可要再拿箭射你啦?” 楚歌理了理衣裳,施施然地坐到座位上,自顾自斟了酒,道:“段正淳没跟你们说吗?还是他这个当爹的没认出来?” 这下两个人都呆了一下。 段誉自然是记得楚歌之前所说的喜欢的人都是自己的妹妹什么的,甚至在木婉清逼自己娶她的时候他也有拿楚歌的那番话搪塞她,只是他自己都觉得那是搪塞,木婉清自然也不信,但这话还是对他们很有影响的。 至少段誉每每因为木婉清的美貌而意乱情迷的时候,楚歌那句话就会幽幽地在耳边响起,登时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什么绮思欲念都消失不见了。 段誉毕竟对孔孟之道极为推崇,乱|伦什么的是大忌讳,他怎么都不会犯了这个忌讳。 因而两人此时的感情,比起原著实在浅了不少。 所以听了楚歌这话,不由都想起这茬,心道:不是吧…… 果然就听楚歌下一句道:“木婉清你也是他的女儿,你跟段誉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木婉清看了看段誉,又看看楚歌,难以置信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如、如果段王爷是我爹,那我娘呢?我总归不会没有娘吧?而且我师父说我是被爹妈抛弃的,可是我爹为什么会不要我?他是王爷,不可能连个孩子都养活不了,怎么会丢掉我呢?” 楚歌放下酒杯,淡淡地扔下一枚地雷:“你师父说的话可不一定就是对的。” 木婉清面露怒色,抬手便要按下袖间机括:“不许你说我师父!” 木婉清长得确实极美,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好看。楚歌撑着下巴欣赏美人生气的模样,不躲也不闪:“本来就是啊——你师父就是你娘,可她却说你娘不要你了,这不是骗你吗?” 听到这话,木婉清眼睛睁大,袖箭果然没能发出来,喃喃道:“这不可能……你骗我……” 怎么就没人信我呢。楚歌幽幽地叹了口气:“我骗你做什么。你师父不告诉你她的名字,所以你不知道,其实她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秦红棉。她现在自称幽谷客,实际上修罗刀的名头,在江湖上更为响亮。你师父恨尽世间所有男子,不见男人,甚至就连男人经手的食物都不吃,你当是为何,还不是你那位好爹爹,对她始乱终弃……” 独居幽谷之事,外人甚少知道,对方连这事都知道了,木婉清心里已是信了两分,而对方笃定的口气,所说之事更是头头是道,十分有道理,又让她信了三分,只是因为心慕段誉,不愿当真与之成了兄妹,依旧摇着头想要否认。 楚歌说到这里正好也想起别的事,道:“其实我真挺奇怪的。你师父让你来杀刀白凤吧?你可知刀白凤是谁?” 涉及自己母亲,段誉一惊,愕然抬头,却见木婉清摇了摇头。 木婉清注意到段誉的目光,不由疑道:“段……段公子,怎么了?” 段誉因为无量山之行确实有楚歌所说的奇遇,对她的话早已信了九成,这会儿终于笑不出来了,道:“那……是我的母亲。” 木婉清惊呼:“啊……”再一想,那岂不就是段王妃?也就是自家爹爹的妻子? 楚歌道:“你说奇不奇怪。明明是段正淳对不起你们母子,他还对不起镇南王妃,逼的王妃去了道观做了道姑,发誓此生不再回去王府。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们不去找渣男报仇,找人家正妻做什么?更何况,细究起来,就连你们母女其实也是有点对不起王妃的——方才我不过是跟段誉这小子略微近了些,你便要喊打喊杀,改天你丈夫在外头找了小情人,你岂不是得疯了?” 木婉清不由面色惨白,紧咬牙关,说不出话来。她生性淳朴,此时推己及人,也觉得刀白凤何其无辜。只是师命难违,让她分外为难,最终跺了跺脚,拔足狂奔了出去。 虽然她要杀自己妈妈,但段誉还是不放心她,便要追出去,只是刚踏出酒馆门口,就见另一道黑影突然一闪而过,往木婉清方向追去,看身形,当是个女子。 段誉一愣,只当是木婉清的仇敌,顿时心急如焚,几乎要使出凌波微步,却突然被楚歌按住肩膀:“别追了。那人应该是秦红棉,你若追过去,那人怕是要给你来上一剑。” 第106章 106|3.21更新 段誉现在已经对楚歌的话深信不疑了,听到她这么说,心想木婉清的功夫那么好,她的师父自然只有更好,想来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自己追上去,反倒让她难做,索性退回酒馆。随便找了张桌子,支着下巴发呆。 楚歌也不管他,拿起那本《北冥神功》仔细看了起来。 说起来《北冥神功》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金庸武侠里最厉害的武功了吧?逍遥派也称得上是第一大派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就连《九阴真经》都传了三本书,《降龙十八掌》的传承更是几乎未曾断绝过,这么牛批的一本秘籍却也就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楚歌看不太懂这本秘籍,不过反正她也练不了,能不能看并没有什么所谓。不过因为之前有收集过各种秘籍,所以这本她理所当然地也想留个备份。 想到这里,她继续问段誉之前被打断的问题:“这本秘籍你暂时还要看吗?” 段誉猛地回过神,顿时连连摇头:“不看不看,我不再看了!” 于是楚歌就把秘籍揣进了怀里:“既然你不看了,那就借我多看两天吧。” 段誉愣了愣,却也只能无奈点头,倒也不忘嘱咐:“让楚老板多看两天自然没事。只是这乃是逍遥派不外传的内功心法,希望楚老板不要随意给旁的人看。” 楚歌漫不经心地摆手说知道了。 段誉不由又十分好奇地道:“我看楚老板似乎早就知道我能拿到这本秘籍,不知是如何知道的?可是通过易经术数?我早就听闻汉家文化博大精深,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楚老板你算的这么快这么准,能不能教教我?” “不教不教。”楚歌不耐烦地摆摆手,“天色不早了,你还不回去?” 这么厉害的卜算之法,想来也不是能够随意传授的,段誉被拒绝,倒也并不意外,但是听到楚歌赶自己,突然往地上一蹲,抱着膝盖,闷声闷气道:“我不回去!” “不回去?”楚歌道:“你不回去让你妈妈如何自处?你们姓段的一家子哄着劝着逼着让人回去王府,可她明明是不想回去的。她到底为什么会回去,你有想过吗? 段誉茫然地抬头看她。 楚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都是因为你! 段誉心里有点苦涩,以前他只大概知道爹妈之间的矛盾,可毕竟没什么事实依据,更何况爹爹这些年已经好了很多,并未同女子纠缠不清,母亲在观里待了那么久,也该差不多了。而且道观条件再好也比不上王府,他也不想母亲在观里受苦。 说到底,他作为孩子,还是希望父母能够和睦美满,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待在一起。 “我听闻王妃是摆夷女子,摆夷人向来是一夫一妻,段正淳所为,想来是伤透了她的心。我们汉人有句话,想必你也听说过‘闻君有两意,与君相决绝’,像你爹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我多看一眼都恶心,难为王妃还同他保持着夫妻名分。”说到这里,楚歌抚了抚额发,冷哼了一声:“若是我,对这种渣男,要么就直接断的一干二净,要么,我必定会帮他好好管住下半身。” 段誉:“……”突然觉得下身一凉。 过了一会儿,段誉又有些犹豫道:“可是——自从妈妈住进道观之后,爹爹便一直请在请她回来,甚至改了从前的毛病,想来还是喜欢妈妈的吧?” “胡说八道!”楚歌戳了戳他的额头:“这算哪门子喜欢?真的喜欢,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像是有了全世界,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你爹,他明明恨不得左拥右抱,却偏偏装出个痴情样。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甚至后宫三千也是常有的,但是偷偷摸摸置办外室,明明知道给不了女子最重视的名分,偏要去招惹,这不是多情,是滥情,比冷酷无情之人还要可恶。” 段誉想着,若有所思,突然想起无量山下无量洞中隐居着的无崖子和秋水,便把自己当初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说这两人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就算是居于深山野林,也依旧怡然自得,爹爹妈妈比之他们二人,确实差得远了。 楚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段誉说的是什么,不由捧腹大笑:“你该庆幸你爹妈不是无崖子与李秋水才是!” 段誉稀奇:“此话怎讲?” “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妈妈至少还知道,而那位无崖子……呵。”楚歌还是挺喜欢逍遥派这个门派的,毕竟以《庄子》为武学根源,招式灵活飘逸,威力亦是巨大,若非逍遥派弟子没有什么野心,也甚少于江湖上走动,想必早就称霸武林了,只是对门派的好感归好感,无崖子这个掌门,楚歌就实在并不喜欢了,索性便把逍遥派的私事全都讲了一遍:“……所以,李秋水当年因为争风吃醋,害了自己师姐。而巫行云,也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天山童姥,也因此事恨极了李秋水。两个女人争得不可开交,却不知道无崖子不爱她俩任何一个,却是对李秋水胞妹的石像痴迷得无法自制,连自己的妻子也冷落到一旁——虽说他对李家妹妹也算痴心一片,可他却辜负了自己妻子,更是害的师姐师妹自相残杀……不但是个渣男,还一点责任都担负不起来。” 段誉完全被逍遥派上代弟子的恩怨情仇惊呆了,这时也算真正明白那位神交已久的神仙姊姊究竟是何许人,他心里向往着神仙姊姊,对于同样钟情神仙姊姊的无崖子莫名生出几分知己之情,不免对李秋水的印象便坏了几分,半晌,讷讷道:“可是秋水前辈也不是什么好人,找……找男人什么的……” 楚歌斜了她一眼:“就许男的到处厮混或者无缘无故冷落人,就不许被冷落的妻子出个墙?” 段誉当然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他觉得楚歌应该不愿意听这种话,便也没有强辩。又想不知秋水前辈的胞妹如今在哪里,又有何等际遇。 段誉这般想着,不由便喃喃着说出了口。 看着段誉痴痴念念的模样,楚歌不由生出几分烦躁,心想段誉一个傻白甜都在结尾能追得女神入怀,她认认真真地过着日子,为啥就要死情缘。一时没忍住心里的抑郁,告诉他还有个妹妹,跟那位神仙姊姊十分相似,正是那位秋水前辈和无崖子的外孙女,若是将来有机会见面,不妨多多照顾她一番。 听闻有个神仙姊姊似的妹妹,段誉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有欣喜,莫名又有几分遗憾。不过因为他这会儿没见过王语嫣,尚还有些不通人事,一时也想不通为何会有这般复杂的情绪。 两人一直聊到掌灯时分,向来不干涉楚歌事情的杜叔都忍不住出来催促她关了店门吃饭。 段誉这才不得不告辞离开。 段誉这一走,又很长时间没有过来。 不过过了几天,刀白凤倒是亲自登门拜访了一番。 刀白凤是以清虚真人的身份踏进酒馆的,所以并没有摆多么大的排场,因而楚歌并未为难她,还对她十分客气。 当然,除了她的态度以外,更重要的是刀白凤是个妹子,还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妹子。一看到刀白凤,楚歌就升起一股“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的念头,自己死了情缘固然可怜,刀白凤遇人不淑,简直比她还可怜。 刀白凤身为王妃,要来酒馆,王府诸人不会知道。朱丹臣等人对楚歌没什么好感,自然劝她不要来,甚至说了段正淳带着他们去的时候曾经吃过的亏。所以刀白凤此时见楚歌对自己这么客气,反倒有些受宠若惊。 两人有意与彼此交好,气氛倒还不错。 因为刀白凤表示是因为听说段誉之前经常过来,所以才冒昧上门。 楚歌立刻客套地问了句段誉如今怎样了。 这一问才知道,那天晚上段誉回府的时候,刚好撞上甘宝宝带着三大恶人围攻王府。当时情势虽然算不上凶险,但也算不上好。三人一见段誉,就像把他抓走,段誉有凌波微步在身,倒是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但是一番混战,刀白凤爱子心切,差点被云中鹤一剪子戳进胸膛,段誉一急,竟使出《北冥神功》,将其功力尽数吸取了,叶二娘也未能幸免,被吸了一半功力,匆忙逃了。也就南海鳄神顾忌着两人之间的师徒名分,并未靠得太近,见此情形,也不敢久留。 段誉吸收了太多功力,一时消化不了,被送去天龙寺,交由枯荣大师帮忙。 段誉有主角光环加持,楚歌从来不担心他会遇上什么不测,倒是刀白凤更让她在意。 刀白凤被段正淳伤透了心,又在道观住了好几年,心境格外平和,有什么事也只肯藏在心里。不过因为楚歌基本上什么事都知道,道了失礼后,一声声真人姐姐地喊着,有意无意含含糊糊地提及一些事,不过三言两语,就让刀白凤敞开了心扉,说了些心里话。 说完刀白凤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楚歌态度坦然,便又放开了。 楚歌虽然不再是团团的小萝莉模样,但这个岁数对刀白凤来说还是跟儿子差不多大的,因而就算她说了些意气之言,刀白凤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倒觉得她天真烂漫,是个好姑娘。 说实话,刀白凤受了段正淳差不多快二十年的气了,可偏偏所有人虽然也觉得段正淳四处拈花惹草不对,却也觉得她闹得有些过,几乎所有人都劝她不要一直拧着性子。哥嫂儿子甚至身边的仆妇下人,全都在说段正淳改好了,哄着甚至逼着让她回府。 是,大理甚至北面的宋国男人风流多情不算什么,段正淳也不过是年轻,胡闹。他是镇南王,没法子罚他什么,却没有人想过,她有多委屈。 摆夷女子向来一夫一妻,以她的出身,摆夷族的好男儿还不是任由她挑?就算比不上段正淳富贵有权,但至少夫妻俩也能过得和和美美,哪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冷清的道观,更别说那年因为赌一时之气,竟然、竟然……委身…… 楚歌一心站在刀白凤这边,说的话自然让她感觉极为熨帖,于是刀白凤待楚歌更为亲近了。 楚歌完全不知道自己不小心把刀白凤的好感度刷满了,还在暗搓搓地洗脑中:“……反正你也嫌弃他嘛,横竖都是守寡,不干脆一点,帮他彻底管住了下半身,反正你也有了儿子,下半生可不靠他!“ 第107章 107|3.22更新 一开始刀白凤真的只把楚歌的话当成小姑娘的无心之言,因为她对楚歌有好感,这些想法她非但不觉得狠毒,反而只觉得她天真烂漫,不过这想法到底太过,她也只是听听,虽然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但也并不认同。 当然这只是一开始。 段正淳向来是个风流性子,又自诩多情,对秦红棉甘宝宝这些女人喜欢怜惜,对刀白凤同样爱慕,后来刀白凤被他气得跑去道观做了道姑,作为一个多情的男人,自然是要努力把对方哄好,更别说镇南王妃常驻道观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因而才收敛了几分。 现在刀白凤回来了,甘宝宝同时也找上了门。不见则已,见了面,甘宝宝依旧是往日的俏丽模样,甚至因为年纪增长,更增添了几分妩媚,立即勾起段正淳往日的情分,一举一动难免表现了出来,刀白凤本来关心儿子没太管他们,等注意到的时候,段正淳眼里的浓情蜜意简直…… 恶心死人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甘宝宝的存在没什么表示的缘故,总之过了没多久,阮星竹也过来了。 刀白凤虽然因为生气,并没怎么特意去了解过段正淳的几个女人,但总归是听说的,阮星竹她也知道,听说是诗书之家出身,知书达理,却因为跟了段正淳,而被家族放弃,孤身一人,流落江湖。 但是她却直到现在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阮星竹就住在小镜湖,而小镜湖,就在大理境内,距离王府并不是特别远。 刀白凤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可怜——这么近的距离,她一点不信段正淳那色鬼没去找阮星竹私会。原来所谓的改好,就是这样! 楚歌的那些话不自觉地就突然飘进了脑子里。 不是地图炮,男人大多都管不住下半身,别的不说,送上门的女子基本没有不吃的。 摆夷族能够在三妻四妾的环境里始终坚持一夫一妻而不被同化,摆夷女子自然都是有几分手段的,刀白凤一气之下,给段正淳下了不举之类的药物。 不过刀白凤毕竟还有个儿子,等着将来继承段正淳的王位,自然不会留下把柄,那药师族里独有的秘药,见效不快,循序渐进,不但大夫太医查不出来,还不容易让人怀疑。 下药之前刀白凤还以为这件事很难,做了之后也可能会后悔甚至会自责,等下了药之后,她才觉得这件事她做晚了十几年——何必等到现在,早在当年就该段正淳下药了,自己在道观过苦日子,本以为也是在折磨段正淳,谁成想人家好着呢,风流依旧,美人不断。 本来留下甘宝宝的时候,段正淳还有些心虚,后来阮星竹也来了,段正淳更是心虚的厉害,甚至还去跟刀白凤道歉,生怕她就又这么跑了,没想到刀白凤虽然对他冷着脸,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胆子慢慢地就大了起来,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暗示甘宝宝把她师姐秦红棉也叫来。 唯一的苦恼大概就是最近下半身有点不太听话。不过他也没太当回事,只当最近纵欲过度,勉强修身养性了几天,很快就又被彼此较劲的甘宝宝和阮星竹引逗得破了功。 爱这种东西,放不下的时候是真的放不下,受再重的伤,也仿佛是受虐狂一般凑上去,可一旦放下,那就真的是彻底看开,什么都不在意了。 刀白凤以前的时候也是喜欢段正淳的。他俩虽然是政治联姻,但以段正淳全部点满了撩妹技能,她还是难免动了心,所以段正淳出去风流,新欢不断,她伤心难过,却还是奢望着有一天他能彻底改好。 现在她放开了,再看段正淳左拥右抱,也不过是看个笑话。如今除了段誉,也没什么能教她放在心上的人了。每天除了去天龙寺看看段誉的情况,就是去楚家酒馆找楚歌说话。 楚歌毕竟见多识广,有许多不拘泥于时代限制的想法,又十分体贴她,说的话她都很喜欢听,就算不聊天,看楚歌抚琴作画也是美事一桩。 这一日傍晚,楚歌送走了刀白凤,正准备关门打烊,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小娃娃啼哭声,隐隐还掺杂着匆促急乱的脚步声,楚歌不由循声看去,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抱着个小娃娃,往这边跑来。后头跟了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手里拿着一副巨大的剪子,嘿嘿怪笑着就要往那女子背后胸口上戳去。 那女子险险避开这一招,却因为紧抱着怀里的娃娃而漏出破绽。而那汉子一咧嘴,长臂一身,巨大的剪子便戳向小娃娃。 那女子一急,脚下一绊,身子一个趔趄,碰巧避开这一下,然而怀里的娃娃却没抱住,甩脱了出去。 那娃娃被抛出去,似乎是吓傻了,哭声骤然停了下来。 那女子大惊,一声“宝宝”脱口而出。 那汉子怪笑:“就这么摔死了也是他的福分,嘿嘿,不管我岳老二的剪子还是你叶老三的手段,对那娃娃都是折腾!” 然而小娃娃却并未如他们所料般摔到地上,一道碧影从他们眼前掠过,身姿轻盈地旋身站定,单手托着那个大胖娃娃,皱着眉瞧着他们——从他们的言谈和举止来看,是四大恶人中的叶二娘岳老三没差了。 叶二娘见孩子没事,惊喜地就要冲过来:“宝宝,我的宝宝!” 楚歌闪身避开,依旧皱着眉:“你别过来——这孩子若是有半分差池,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儿子了!” 本来听到前一句,叶二娘便想发火,然而还没开骂,就听到楚歌这么一句话,不由呆愣地僵立在原地。 岳老三却是不管这个,他们大恶人之间彼此确实会打架,但那还是玩闹居多,一旦遇上外人,自然是合力对外,他桀桀怪笑着,本来做出要打叶二娘的模样,却又突然一个折身,往楚歌的方向,直扑她手里的娃娃。 楚歌迅速翻出背后古琴,竖抱在怀里,手指轻拨,使出一招“青霄飞羽”,整个人立即腾空而起。 岳老三扑了个空,一怔。 就这么一个空档,楚歌已经奏出一曲江逐月天。 四大恶人能在那么多江湖武林人士的追杀下一直活到现在,逃命一途自然是熟悉非常,一见自己运不了功,岳老三就慌了,笑嘻嘻地跟叶二娘说了声对不住,就匆忙跑了。 叶二娘回过神,正巧看到楚歌轻飘飘地落下来。 长歌门的校服用料考究,质地垂坠又飘逸,而款式,乍一看又跟纯阳宫的道服有那么一两分相似,再加上楚歌五官精致,肤白貌美,配着平平淡淡的表情,慢慢落下的样子特别仙,十分具有迷惑性。 叶二娘聪明不假,但一遇上儿子的问题,智商立刻下调了好几个点,期期艾艾道:“仙、仙姑,您知道我儿在哪里?” 楚歌对叶二娘没有好感,毕竟虐杀儿童什么的,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可以被原谅。不过叶二娘身份特殊,她并不想就这么杀了她,所以她把琴背到身后,把小娃娃抱进了怀里,冷冷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叶二娘立刻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仙姑告诉我,求仙姑告诉我……” 楚歌道:“代价呢?” 叶二娘一愣,重重地又磕了一个头,咬牙道:“若是仙姑助我找到我儿,我只要能够看着他过得好好的,我叶二娘此生任由仙姑驱使。”而后看楚歌对那小娃娃颇为照顾,又补充道:“便是因为我作孽太多,要了我这条命,我也甘愿!” 楚歌想了想,指了指怀里的小娃娃:“这孩子你从哪里偷来的?” 叶二娘道:“仙姑若是愿意帮我,我即刻把这娃娃送回去。” 楚歌突然笑了笑:“若是我不帮,你便不还?哦,我再想想,若是我没帮你找到儿子,你岂止是不还,这孩子怕是死得更惨,就连我都落不得好吧?” 叶二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二娘不敢。”——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却说明楚歌猜得不错。 就算不是楚歌,随便谁说知道她儿子的下落,她都会相信,然后去找,但若是发现被骗了,势必会让那人生不如死。 楚歌倒也不在意,叶二娘毕竟有个“无恶不作”的名头,虽是一片慈母心,因为儿子没了入了魔,可入了魔,想要出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她确实知道叶二娘的儿子在哪里,而且虚竹是个有些死板的大好人,到时候,只怕她自己都没脸见儿子,恨不得自杀以向儿子表明改过之心,所以并不怕她报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被吓傻了,这会儿楚歌怀里的小娃娃突然再次大声啼哭起来,而且因为长得壮实,哭声特别大。 楚歌不会哄小孩,顿时有些头疼,干脆把小娃娃往叶二娘怀里一塞:“你去把孩子还回去,半个时辰之内回来找我,我告诉你你儿子在哪里。”没到晚上的时候,叶二娘非但不会折磨小孩,还十分怜惜他们,应该还是可以信得过的。不过楚歌还是补了一句:“你儿子是个好人,你万事只由着自己性子,也不怕他不认你。” 儿子认不认的,她倒不在意,只要能看到儿子就好。见楚歌沉静的模样,叶二娘对她自是信了几分,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烁,起身接过胖娃娃,轻功一提,转瞬便掠到丈远:“仙姑稍待,二娘很快就回来!” 看着叶二娘远去的背影,楚歌摸了摸下巴,叶二娘很特别,她要好好算计一下,怎么能最大程度地把她利用好了…… 第108章 108|3.23更新 “都说天下武林出少林,这少林寺果真够气派!” 楚歌此时一身男儿打扮,负手立于少林寺山门前,看着连绵不绝的寺庙群,香火鼎盛,游人如织,颇为感慨道。 自从长大之后,她的身材也称得上高挑,做了男儿打扮之后,长身玉立,腰背挺直,唇红齿白,容貌上佳,又是一身锦衣华服,像极了出身良好的富家少爷。 她身后,跟着叶二娘。叶二娘做了小厮打扮,她的身材也并不矮,不过行为举止就明显是个姑娘家,听了楚歌这么说,忍不住凑过去问她:“仙姑,咱们来少林寺做什么?” ——那日叶二娘把偷来的小孩儿送了回去之后,就又回到酒馆,本来还以为楚歌会直接告诉她她儿子在哪里,不料,她却是准备跟自己一起去找。叶二娘本来不愿,后来一想,这样也好,若是找不到儿子,她还可以直接把这姑娘给宰了……第二天两人就一块儿出门北上。楚歌一路也并不着急,反而还四处打听江湖消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对方是要来少林寺。 “记得叫我公子。”楚歌纠正着,睨了她一眼,不由一脸嫌弃——叶二娘一点不像小厮!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刷拉一声打开:“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可是……”叶二娘咬了咬下唇,神情露出几分凄惶,“……我不能进这里。” 楚歌当然知道原因,叶二娘和玄慈的事她表示心很累,什么都不想说。于是也不管叶二娘的纠结,往寺门方向踏了一步。 当即有站在门口值班的知客僧人迎了过来,稽首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楚歌矜持地点点头,折扇一合指向前方,示意他带路。 知客僧人每日不知道要接待多少客人,自是一双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楚歌乃是女子,不过寺庙也是要收香火钱的,看楚歌这身衣裳明显富贵非常,因此也不点破,带着她往寺里走去。 叶二娘怔了怔,又看看自己这一身男子装扮,一咬牙,还是跟了进去。 进了大雄宝殿,知客僧人大致介绍了一番,便退了出去,楚歌取了香,认认真真地祭拜祈祷——她本来是不信神佛的,可现在倒是希望天上真的有神,能够听到她的声音,护佑她所在意却又见不到的人,能够一生顺遂平安。 她穿越了那么多世界,唯独大唐是真心实意想要留下的,认真过了两年,归属感比其他几个世界都强,大唐见到的每一个人都那么鲜活生动,一些本以为记不起来的细节渐渐浮现在脑海里,太白师父不知道是不是还总是把酒喝混了、韩非池师兄对音律的强迫症是不是还那么厉害、大爷是不是已经彻底从梦里清醒了过来……可最终却是停留在梦里叶归程那双执拗又绝望的眼睛上。 大唐未必还能回去,就算回去可也不一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大唐……楚歌以为自己已经对无法挽回的事心如止水,可想到叶归程,心脏还是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忍不住低声喃喃道:“归程……” 叶二娘比楚歌还不信鬼神,就算是现在也不信,所以她也只是冷眼看着楚歌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听到那声低低的呢喃,不由一挑眉。 楚歌在大雄宝殿待了许久,待心情略微平复,这才慢慢起身,然后就在寺院里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 叶二娘敏锐地察觉到楚歌心情似乎不太好,莫名地也不太敢开口问她要去哪里,只默默地垂首跟着。 楚歌跟叶二娘的轻功都不错,楚歌转悠了几圈,便带着她飞檐走壁,躲过几个巡守的少林弟子,摸进一间寺院。 方一踏进院子,便有一股强劲的内力迎面袭来,楚歌匆忙抬掌抵挡,却发觉这股内力虽然强劲,却并没有杀意,果然,片刻之后,从不远处的禅房里传来低沉缓慢的声音:“两位施主,请回吧。” 一听这声音,叶二娘就呆住了,不由地扯了扯楚歌的袖子,退意暗生。 偏偏楚歌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也不在意叶二娘的劝阻,大大方方地从藏身之处跳出来,面向禅房,双手合十,道:“打扰方丈了。在下有件陈年旧事,望方丈予以解答。” 禅房里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老衲不过问江湖事多年,施主之疑,恐怕解答不了,还请施主另请高明。” 楚歌嘴角一翘:“若是关于丐帮乔帮主呢?” 禅房又静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房门突然大开,却是请她们进去。 叶二娘犹自惊疑不定,见楚歌已经坦然地走了进去,想想儿子,只能跟上。 禅房布置得简单,墙上挂着一副大大的“禅”字,中央端坐着一高僧,白眉长须,神情平和,不怒自威,想来便是玄慈。 楚歌不客气地坐到一个蒲团上,拍了拍一旁的蒲团示意叶二娘坐,见她没反应,不由抬头看去——叶二娘站在禅房门口,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痴痴地看着玄慈。 玄慈原本双目微合,察觉到身边的动静,这才睁眼,看到叶二娘的刹那,神色亦是一变,确实很快按耐住了,打了个稽首,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坐。” 楚歌一眯眼,左右打量着两人,冷哼了一声——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说,楚歌始终觉得这就是一对渣男贱女。 叶二娘这才回过神,低头似乎拭了下眼睛,很快便跪坐到蒲团上。 玄慈则是有些诧异地看了楚歌一眼,有些怀疑楚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过他也不会主动去问,倒是乔峰的事……玄慈想着,向楚歌一点头,问道:“施主方才提到乔帮主,不知是因为何事?” 楚歌正待要回话,突然听得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小沙弥跑来通报:乔帮主有急事意欲见方丈。 来得正巧。楚歌心里暗道,面上却是一片凝重,幽幽叹了口气道:“乔帮主大概是因为在下而来……” 玄慈摆手让小沙弥去请人进来,然后问楚歌道:“施主此言何意?” 楚歌道:“说来方丈可能不信。前阵子在下收到消息,听闻乔帮主与辽狗私下颇来往……其实在下也不信,因为素来听闻乔帮主是个义薄云天、豪迈飒爽之人,只是那位线人给在下传了这个消息后,便失去了联系,如今乔帮主又恰在此时前来少林,在下、在下……” 听到这番话,玄慈蓦地沉了一张脸,抬手道:“施主不必说了。” 楚歌故意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乔峰很快就脚下生风地走进禅室,环视一周,见玄慈无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匆匆稽首见礼,随即站到玄慈身边,颇有些忌惮地看着楚歌。 楚歌看向玄慈。 玄慈皱着眉,方才乔峰进来后的一举一动,他全都看在了眼里,见他对楚歌这么个态度,暗暗叹了口气,身形微动,骈指如飞,却是封住了乔峰周身几道大穴。 乔峰师从玄苦大师,对少林寺十分敬重,完全没料到会被玄慈点了穴道,奈何动不了身子,只能失声道:“方丈?” ——论辈分玄慈乃是乔峰师伯,不过玄苦授他武艺只是私下之举,明面上乔峰并非少林弟子,因此并不能称玄慈师伯。 玄慈摇摇头,看着乔峰的眼睛里满是失望,正要说什么,楚歌突然轻轻地拍了叶二娘一掌,正好将她拍向玄慈方向。叶二娘没有防备,瞬间被拍飞起来,而玄慈一怔,下意识地腾身而起,想要接住叶二娘,楚歌趁此机会抽出琴中剑,薄薄的剑身架在乔峰脖颈处,剑刃靠得极近,已然划出一道血痕。 乔峰怒瞪着楚歌,只恨自己动不了:“果然是你!” 玄慈险险地接住叶二娘,不假思索地摸了摸她的手腕,却发现脉搏正常,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对楚歌倒没有那么大的敌意:“施主这是……” 叶二娘挂在玄慈身上,目光又变得痴迷起来。 楚歌微微一笑,又把剑往乔峰脖子上送了送,提了口真气,大声道:“你儿子就要没命了,你当真就这样看着?” 楚歌的声音里灌注了内力,瞬间响彻整个寺院。 所有人都是一愣,紧跟着,院子传来武僧齐步跑动声和棍棒敲地声。 楚歌意有所指地朝叶二娘抬了抬下巴——就这样让他们进来? 玄慈略一沉吟,叶二娘不算什么,方才他若没听错的话,她还提到了“你儿子”?乔峰是谁的儿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以这位女施主是在叫萧远山?可是萧远山不是早就死在雁门关了吗?难道……不可能的! 一瞬间,玄慈心念百转,也不知道萧远山还活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但还是哑着嗓子,让门外的武僧们止步。 乔峰回过神,目光犀利如刀,盯住楚歌,沉声道:“你说谁?我是谁儿子?” 楚歌无心回他,环视着四周,不动神色地全心戒备起来。 她本以为萧远山见到儿子遇险会现身,然而现在依旧没有动静。当然有可能是萧远山此时根本就不在寺里,但是楚歌就是莫名有种直觉,萧远山必定在。至于他仍旧不肯出手……那就只能是投鼠忌器,而这个时候让他投鼠忌器的存在,大概也就只有一个慕容博。 想到这里,楚歌突然冷笑了一声:“堂堂七尺男儿,龟缩在这么个地方,一个不管复国大业,一个不顾妻儿之仇,只知道暗搓搓地偷学人家武艺,一学数十年。你们也真是够能忍,可别忍成忍者神龟!” 偷学他少林武艺?玄慈豁然抬头,四处查看。 楚歌也不愿再拿乔峰威胁萧远山,干脆收了剑,又随手给乔峰解了穴道,往地上蒲团一坐,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正好今天人也基本都到齐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算算二十多年前的那笔烂账!” 第109章 109|3.24更新 楚歌话音落下,禅房静默了许久。 就在玄慈怀疑是不是楚歌在胡说八道之时,房顶突然出来一阵细碎的响动,而后一个黑衣人和一个灰衣僧,自房上飘然落到禅房,两人都蒙了面,仅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彼此正对而立,戒备地看着对方。 玄慈见了这两人,神色微变——他竟从不知道自己的住处藏了这么两个绝顶高手。 乔峰则是仔细看了看这两人,最后目光停留在那黑衣人身上——对方的那双眼睛,跟他的实在太过相似,不由踏前一步,沉声问道:“你……便是我的父亲?” 那黑衣人看着乔峰,冰冷如电的双眸慢慢染上几分温度,他抬手结下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跟乔峰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见到这张脸,不只乔峰惊愕,就连玄慈跟那位灰衣僧都不由地啊了一声。 玄慈神色复杂地看着黑衣人,慢慢突出一个名字:“萧远山。” 萧远山面对儿子的温情骤然消失,猛地转身,充满戾气地看着玄慈:“怎样?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乔峰愣了,万万想不到玄慈方丈跟自己这个才见了一面的父亲似乎有极深的恩怨,不由问怎么回事。 萧远山伸出手,食指指向玄慈:“儿子,你娘当年便是被这厮带人打死了,你还不快去杀了他,替你娘报仇?” 乔峰完全懵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做出这种表情,竟然还挺有趣。 端坐在蒲团上的楚歌轻咳一声,冲他笑了笑:“乔帮主可知方丈方才为何封你穴道?” 乔峰又是一怔。 楚歌道:“你应该是听说有人意欲对玄慈方丈不利,因而才放下手边的事情,急匆匆赶来的吧?” 乔峰下意识道:“你如何知道?” “因为消息本来就是我放出去,想要引你过来的呀。”楚歌一歪头,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然后我方才骗方丈,说你暗中同辽人有交往,然后玄慈方丈便封了你穴道。” 乔峰怒道:“乔某一生光明磊落,最是不屑鸡鸣狗盗、两面三刀之举,不说暗中与人结党,辽狗我不知杀了多少了,岂会与他们狼狈为奸?” 萧远山突然沉声打断他的话:“峰儿,辽国才是咱们的家乡,辽人才是咱们的家人,这些宋狗,才当真该死!” 乔峰失声道:“你说我不是汉人?” 与此同时,楚歌也嗤笑道:“你几乎从未管过乔帮主,凭什么一见面就吆五喝六地指使他?他长于宋人之手,杀了宋人,岂不是要教他不仁不义?辽人他也不能杀,否则便是残杀手足——你没养过乔帮主,没资格决定他的人生!” 萧远山怒视楚歌:“你……” “我怎么了?”楚歌冷笑,“你这二十多年都干什么去了?妻仇未报,亲子不管,就连‘真正’的仇人都没查到……幸好乔帮主不是你养大的,要不然岂不是要跟你一样蹉跎一生?” 楚歌一直都觉得奇怪。萧远山当年的武功应该特别特别厉害,毕竟仅凭一人之力,就把以玄慈为首的二十一个人弄死十八个,仅剩的那四个,也是侥幸逃脱,个个都吓得够呛。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早就知道玄慈就是仇人之一,所以干嘛不早早宰了,然后带着儿子回去辽国,自己因为失去妻子悲痛,至少能让乔峰好好过日子啊。至于后来那一系列自作聪明的坑儿子行为,简直是……妈的智障! 至于另一个智障,楚歌抬眸看向灰衣僧,正待要开口说什么,萧远山突然高声质问道:“你说‘真正’的仇人?我的仇人不是玄慈这老秃驴吗?” “当年的带头大哥便是我没错。”一旁的玄慈苦涩地承认道,随后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当年的事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死伤惨烈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牺牲是完全没有必要,甚至说整个行动都错得厉害,不知道害了多少家庭。 “可我觉得带头大哥并非是真正的凶手。”楚歌竖起食指,轻轻晃了晃,慢慢道:“诱导方丈等人去伏击你们一家子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萧远山眼神锐利如刀,看向玄慈:“小姑娘说的没错。是谁让你们去伏击我们的?” 楚歌扁嘴——人家明明是男子打扮。 玄慈却是摇了摇头:“那人也是被人蒙骗,知道真相后,大为愧疚,抑郁而终。人死如灯灭,这个人,老衲是不会说的。” 楚歌怜悯地看着玄慈:“你把人家当至交,以命相护,人家却拿你当傻逼,以你命保护自个儿呢——是不是啊,慕容博先生。”楚歌说着,扭头,笑眯眯看向灰衣僧。 灰衣僧,也就是慕容博,听着这几人的谈话似乎要偏到自己身上,便一直有意隐藏自己的气息。若非如今他和萧远山势均力敌,妄动会引来对方警惕,早就跑了。 此时被楚歌明明白白点明,玄慈也难以置信地看过来,知道已经无法隐瞒,干脆地扯下蒙面巾,颇有兴趣地盯着楚歌道:“你这小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 玄慈惊愕:“你竟然没死!” 萧远山一眯眼——这人跟他同在少林寺偷经书,有过好几次交锋,没想到是这幅长相…… 乔峰表示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楚歌看出乔峰的茫然,又见萧远山、慕容博都露出真面目,清了清嗓子,把二十多年前事情,包括其中的隐私,包括萧远山、慕容博藏于少林偷艺、包括萧远山偷了玄慈和叶二娘的孩子并且扔在了少林寺、包括慕容博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害的那些江湖好手…… 听完这些,各人有各人的重点。 玄慈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因为一个错误的情报,一步错,步步错,咎由自取,再也回不了头,如今却得知这所谓的误会,竟是挚友的精心谋划,不由顿生沧桑之感,恨不能以死谢罪;萧远山的重点是自己一家子,原来只是慕容博为了复兴那早不知道亡了多少年的国家,精心算计下的炮灰;慕容博知道今朝这一曝光,自己当年假死暗中筹谋的布局尽皆付诸流水;叶二娘听了之后,顾不得为儿子报仇,发疯般冲出禅房,挨个掀寺中二十来岁的小和尚的衣裳下摆,查看腰间是否有印记;乔峰却是更关心慕容博这个在江湖上搅风搅雨的杀人凶手,不由看着慕容博,问道:“我丐帮副帮主马大元,可也是被阁下所杀?” 到了这个地步,慕容博已经没有掩饰的必要,冷笑道:“马大元?这又是哪里来的无名小卒?我慕容博还没自甘堕落到那种地步!” 不是慕容博吗?乔峰不由深思——那马大元究竟是被谁所杀? 楚歌只关心结果:“来龙去脉都清楚了,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四人都看向楚歌。 楚歌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往禅房外走,一边道:“说到底,这些恩怨,都是你们的,跟后辈、跟其他人,并无太大干系——乔帮主,马副帮主遇害之事,我有些线索,你要不要来听听?” 乔峰看看萧远山,再看看玄慈。 楚歌背对着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他的纠结,再次轻轻笑了起来:“一边是生父,养了你一阵子,一边是杀母仇人,偏偏找人将你养这么大……你帮谁都不好,干脆两不相帮。他们都那么大岁数了,应该能把事情处理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们可要好好把这笔账算清楚,勿要祸及子孙。玄慈方丈、慕容博,你们的儿子都不是乔帮主对手,而萧远山……你欠乔帮主太多,他能有如今成就不容易,生活充实,朋友遍天下,你可别毁了他,让他跟你一般,众叛亲离才是。” 玄慈没有立场让乔峰帮忙,萧远山虽然一开始有这个念头,但听了楚歌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豪气万千地一摆手,高声道:“峰儿,你先随这位姑娘出去。你娘的仇,我亲自来报!”萧远山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我技不如人,不幸死于这贼人之手,还望我儿,能抛下一切,为我报仇才是。” 对慕容博动手,乔峰没什么压力,但是对玄慈动手,或者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对玄慈动手,乔峰却是做不到的。既然做不到,索性便向楚歌所言,避了开来。 乔峰想着,突然一撩衣摆,面向玄慈跪下,重重地磕了头:“乔峰谢方丈多年教导之恩,乔峰无颜报杀母之仇,却也不能再视您如长辈,自此,恩怨相抵,互不相欠。”又转向萧远山:“儿子痴长三十年,却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今日既然得知,本该归宗易姓,然三槐公夫妇待儿子养育之恩不可轻弃,还望父亲见谅……” 说罢,起身,也不看两人的态度,垂着头,掩饰着赤红的双眸,折身往外而去。 楚歌叹了口气,跟着走了出去。 乔峰出了禅房,便有些不知该往何处而去,及至见到楚歌,才想起马大元死因尚未问清楚,便按下一切情绪,强笑道:“刚才姑……公子说知晓杀害马副帮主的凶手?” 楚歌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外走,边走,边问他:“你已经不再是汉人了,而丐帮乃是宋人第一大帮,未必容得下你这个异族,就算这样,你还要继续为马副帮主之事奔波吗?” 乔峰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世,并非仅仅只是找到亲爹这么简单而已。丐帮弟子对辽人有多恨,他比谁都清楚,不由苦笑道:“我乔峰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却还是知道做事有始有终。就算哪天不做丐帮帮主了,也得把这事做完。” 楚歌点点头,表示理解:“马大元其实……”刚开了个头,就听闻一处传来叶二娘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楚歌不由使出轻功急跃而去,乔峰也跟着过去。 只见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叶二娘仍旧一身小厮打扮,头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争执,披散了下来。此时她正抱着个长相有些丑陋的小和尚,嚎啕大哭。那小和尚虽然长得不好看,眼睛却是极为有神采,也极澄澈,此时僧衣下摆被撕破,露出腰间几点香疤,面对痛哭的叶二娘,有些手足无措,却又极为关切:“施、施主……” 楚歌和乔峰在距离不远处停下,听着叶二娘泪流满面、颠三倒四地讲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对他的思念。 虚竹并不是特别聪明,却也明白了眼前这位扮了男装的女子便是自己想了无数次的母亲。母亲一直在找自己,看起来漂亮又温柔……这几乎满足了一个自幼无父无母的孩子对母亲的一切幻想,虚竹便也回抱住叶二娘,两人一块儿抱头痛哭。 乔峰见此,叹了口气,乔三槐夫妇果真并非他的生身父母。他们对他确实很好,小时候家里日子并不是很好过,可夫妇二人不管什么都先紧着他,但好归好,却还是亲近不足。 等两人哭声稍住,叶二娘看着儿子,一脸感动,只觉得对方哪哪儿都好,就算在外人看来十分丑陋的相貌,在她眼里,也是个俊小伙儿。 虚竹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略红了脸,便要退出叶二娘的怀抱。 叶二娘哪里舍得,自然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让他退开哪怕半步,“我儿,让娘好好看看你……这些年,娘走了好多地方,到处找你,可总是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却是在你……在、在少林寺里……” 叶二娘激动之下差点把虚竹的父亲说出来,匆忙打住,却没留意一旁楚歌,于是疏忽之下,就听对方幽幽道:“是啊……你娘可想你了,想得快疯了,不惜去偷了许多普通人家的小孩玩耍。可那些小孩终究不是你,你娘反倒迁怒那些小孩,白天头偷一个,玩够了,晚上就虐杀死,阿弥陀佛,作孽哦。” 第110章 110|3.25更新 早在楚歌说到“偷小孩”时,叶二娘便意识到楚歌想要说什么,不由面露苦色,有些央求地看着楚歌——虽然没有怎么深入了解,可或许是母子连心,她一看到虚竹就知道了对方大概是个什么性子,更别说他还是在青灯古佛下长大,想来也必是慈悲为怀,而自己、自己……却是造了那么多杀孽…… 回想起自己杀过那些小孩子,叶二娘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就算当初勾引了玄慈,而后又不得与之厮守,她也能挺直腰板,一个人带着他们两人的儿子,好好地继续过下去。可是此时看着手里素洁的僧袍,叶二娘双手一抖,仿佛触电一般急促缩回,只觉得自己这双染满了鲜血的双手,抓着儿子实在是侮辱。 虚竹自小受佛法熏陶,心性善良,当真是就算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心怀愧疚,不惜念上许久的佛经,为之超度,乍然一听这个自己该称为母亲的人造下那般多的杀孽,自是极为惶恐,下意识地便要与叶二娘拉开距离。 只是不等他动作,原本被对方紧紧捏在手里的残破衣袍突然从她手里脱离——却是她主动放开了他。 虚竹心情却也像那片落下的衣袂一样沉了下来,再看叶二娘,初初找到儿子的喜悦已然消失不见,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悔恨,还有小心翼翼的期待隐藏其后。 虚竹一愣,随后突然主动拉住叶二娘的手:“娘是为了儿子才犯下那许多错事,这份罪过,自是该由儿子和娘一起承担。儿子会努力做好事,为娘积累功德,好教娘将来到了佛祖跟前,不会被罚。” 叶二娘感动地再次抱住虚竹痛哭起来。 楚歌冷眼看着,心想叶二娘未免高兴的太早,按照虚竹那个死板的性子,怕是要用自己这一辈子来为她赎罪,而她不在乎自己如何,却是最看重虚竹,虚竹为了她赔尽这一生,她定然也好过不了。 由着叶二娘跟虚竹母子俩说话,楚歌往后退了几步,又转回到乔峰身上。 乔峰这会儿正是刚知道自己身份,心里茫然,心志该是最脆弱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对他的态度,对他说的话,都会对他产生非常深刻的影响。 楚歌抓住这个机会,对他灌了一大碗鸡汤——什么血统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不管哪个群体,有善类,同时就有败类;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嘴炮侠,最会站在当事人立场之外瞎bb,面对这种人,就是要无视到底;要摆正心态,你不是汉人,辽宋征战多年,彼此各有死伤,可以说不少两国不少人都有着血海深仇,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让所有的宋人接纳你是不可能的,而你毕竟是在宋境长大,又帮着宋人杀了很多辽人,辽国怕是也未必能够毫无芥蒂地接纳你,之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还该好好合计一下才是……最后又说辽宋若是都不想待了,不妨去大理转转,大理风景如画,气候宜人,很适合散心。 乔峰这时确实正是茫然懵逼的时候,而且作为当事人,面临这种人生重大问题,总是很容易钻了牛角尖,就算是一些很简单的道理,都有些想不开。而此时楚歌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的内心,让他定下了心神,能够心平气和地想一些事,以及最重要的……接下来要走的路。 乔峰活了三十年,三十而立,早就有了一套固定的行事方式,而且如今形势比起原著要好了许多,至少不会突然面临几乎整个江湖的质疑,甚至还怀疑是他杀了马大元。所以楚歌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也没什么资格指导乔峰之后的路,灌完鸡汤,又说了直接说了杀害马大元的凶手以及马夫人等人暗地里的筹谋,在乔峰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再次走到叶二娘身边。 叶二娘现在简直怕了楚歌了——这个小丫头知道的事情太多,偏偏嘴巴极其不饶人,不仅如此,她武功还不错,当然,就算武功不好,她现在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儿子是个大善人,我却是个大恶人了,为娘的心里苦# 所以叶二娘一看到楚歌过来,立刻放开了儿子,道:“楚老板有什么话对我说就好。” 这话正合楚歌心意,她先示意虚竹道:“虚竹小师父,那边那位是丐帮乔帮主,他今天心情郁结,你不妨去帮他疏导疏导。” 虚竹看了乔峰一眼,见他确实面色不太好的样子,这样的人寺里来过不少,他们一般要给人说说佛法,便想去劝慰劝慰,他是个实诚孩子,还抬头看叶二娘,请示她。 叶二娘知道玄慈是萧远山的仇人,有些担心乔峰伤了虚竹,不由面露迟疑。 楚歌道:“没事。乔帮主的人品值得相信。” 楚老板说的话甚少有不做准的。叶二娘这才点头。 虚竹稽首,念了声佛号,疾步而去。 待虚竹走远了,楚歌才压低声音:“你还要留虚竹在寺里待着吗?他可是玄慈的儿子,也是他破了色戒的明证。不管玄慈认不认,这个儿子都是他做了和尚以来,最大的污点。以他如今的性子,不见不知倒还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必定要为自己曾经的行为赎罪,自请寺规惩戒。少林的寺规可是严苛得很,玄慈方丈虽有神功护体,倒是却未必会运功,万一死在杖刑之下……虚竹这一生可就更加罪孽深重了,本就不该出生之人,害的生母入了魔道,又害的生父毫无体面地惨死……啧啧……” 当然,楚歌知道不管叶二娘还是玄慈,全都是咎由自取,跟虚竹没半点关系,相反,虚竹还算是受害者。但是叶二娘一遇到有关这个找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的事,智商分分钟下调90个点,只觉得楚歌说的非常有道理,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带着虚竹离开少林。 玄慈那边的事情估计没解决完,也不许人去打扰,叶二娘以虚竹母亲的名义表示要带虚竹离开,寺里的执事也没什么反对的立场,反正虚竹天分不高,只是个普通僧人,身份也不重要,便爽快地同意了。而虚竹老实又心善,被叶二娘哭求了几次,听她说自己满身罪孽,在佛前久留怕是玷污了佛光,又有些傻兮兮地说着对自己的思念,到底心疼生母,虽恋恋不舍这养育了自己的少林寺,还是乖乖地地跟着她下了山。 下了山,叶二娘忽然生出一丝无处可去之感,所以楚歌建议随自己去大理,立刻便爽快地应了。 然而万万想不到,这一路简直让叶二娘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无可恋。 虚竹本来就个大好人,古道热肠,不过所作所为都是顺手为之,并不刻意,但在知道了自己生母做下的恶事之后,便对帮助他人生了几分执念,虽然还不至于做出割肉喂鹰这种行为,但舍己为人这种事却也是从不躲避。 如今的虚竹还不是原著后期得了无崖子、李秋水和天山童姥加起来足有两百年功力、兼又领导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九天九部婢女和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灵鹫宫宫主、逍遥派掌门,现在的他,毕竟只是个底层僧人,拳脚功夫比较一般,所以或多或少都会受点伤。 虚竹并不在意自己受伤,或者说流血受伤,恰好是对他来说是洗刷罪孽的基本,但叶二娘不理解啊,看着儿子受伤,她愈发愧疚过去的所为——她曾经以为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所以肆无忌惮,甚至隐隐责怪这个世界的不公,为何她便要母子分离,而其他人却是家庭和满?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何谓业报。 她倒是也有心劝阻虚竹,可虚竹做这一切,又大多是为了她。而且在虚竹看来,这不单单是洗刷罪孽。耿直的小和尚觉得生母之前的二十年就是做错了,既然有错,那就一定要改,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叶二娘可是个大恶人啊。 别说她做下那些恶事都是因为没了儿子受到刺激,那那么多被她偷了儿子的人怎么没疯成她这个样子?追根究底,她本就自私凉薄。 一个自私的人看着儿子这么大公无私,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偏偏为了儿子,她也只能跟着做些大公无私的事情。 叶二娘的武功好,但那也只是做恶人的时候好,如今要做好事,少不得得注意着别伤人,那叫一个束手束脚,身上的伤自然也少不了,可看着虚竹欣慰又心疼的表情,再多的不快也只能捏着鼻子强咽下。 于是一行三人就这么到了大理。 一回到酒馆,楚歌便把虚竹母子介绍给杜叔,又托他去附近给他们俩租个小院,让他们暂且住下。 虚竹有些犹豫,叶二娘连忙一叠声地道谢——儿子太热衷于舍己为人,她可真不愿意出门了。 虚竹长相丑陋,叶二娘心思不正,杜叔一见就不是特别喜欢他们,好在经过交谈了一番后,对虚竹有所改观,租房之事也放在了心上。 把虚竹母子的安置问题抛给了杜叔,楚歌去换了衣裳,又取了点心,正烹了茶准备喝,段誉耷拉着脑袋找了来。 原来在她去少林的这阵子,大理城实在发生了不少事。 几乎是她前脚刚走,鸠摩智就去了天龙寺,而段誉也被他掳到江南转了一圈。段誉一见到王语嫣,登时便明白了楚歌当初话里的意思,自然也知道了王夫人李青萝的身份。而李青萝听闻阮星竹和甘宝宝此时都在镇南王府,便也恼恨地追了过来。 李青萝本来也是极恨了段正淳的,可段正淳手段实在太高,分分钟就把她安抚住了。 那时甘宝宝的女儿钟灵已经接进王府,改名段灵,封了郡主,阮星竹的女儿尚未找到,段正淳便命朱丹臣带人去曼陀山庄把王语嫣也接来。那时阿朱正好也在曼陀山庄,跟王语嫣作伴,虽然朱丹臣带了李青萝的信物,却还是有些不信,便陪着王语嫣一块儿过来了。 因为阿朱未曾遮掩,阮星竹无意间瞧见她身上的金锁片,便认出她的身份。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人中,阮星竹性情最柔顺,也最有心计,很快便挑唆地李青萝和甘宝宝对上了。甘宝宝气急,便想叫秦红棉来帮自己。不过秦红棉并未过来,只把木婉清送了来,正好跟阿朱王语嫣一齐封做了郡主。 段誉如今都不怎么在王府待了,接口内力尚未调匀,依旧住在天龙寺,没办法,王府里一位婉妹妹,见了尴尬,有一位神仙妹妹,见了莫名心酸,更别说段正淳的那几位侧妃,天天打扮得比他妈妈还富贵,他心里也着实为刀白凤不平。 不过段誉不知道的是,刀白凤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毕竟是正经的王妃,掌握着府里的一部分事务,处事公正、不偏不倚,更重要的是从来不跟他们抢段正淳,三个女人虽说介怀于她的身份,倒也对她敬重有礼。 又过了没几天,乔峰竟然也找了过来,还带着乔三槐夫妇。 乔三槐夫妇原本安土重迁,不愿离乡,但乔峰跟他们详述了厉害关系之后,为了保命,只能千里迢迢南下。 好在大理生活安定,让两口子放心地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的身份整个江湖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因而也改了萧姓。事情跟原著差不多,不过萧峰因为早就知道了,也料想过这样的场面,依旧十分冷静,当着丐帮群豪的面,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康敏和白世镜的私情,指出杀害马大元的凶手,而后辞去丐帮帮主之位。 而后白世镜康敏伏诛,丐帮便基本由全冠清掌权,不过全冠清武力值不行,恐怕难当大任。 尽管是被挤兑走的,萧峰依旧为丐帮的前程忧虑。 萧峰来的时候,段誉也在,便跟着听了这段精彩的故事,听着萧峰的感慨,不由大生好感,陪着他喝了好几大杯酒。 也是有缘,两人一见如故,一番畅饮后,便结拜为了异姓兄弟。 随后段誉便带着萧峰去王府,拜见爹妈,以及几位妹妹。 义弟的妹子,那便也是他的妹子了! 看着娇美如鲜花的姑娘们,注孤生的前丐帮头子连半分绮念都没有,只一一仔细辨认好,只想着义弟的妹子,将来若是遇上,定要对她们多多回护才是。 萧峰好酒,经常在酒馆一待便是一天,于是后来又认识了偶尔也会来酒馆的虚竹。 这三人仿佛天生就合该做兄弟似的,见了一面便顿生好感,又是一通结拜。 萧峰到底是踏实不下来的人,没过多久就去了趟辽国,本来只是想瞧瞧故土,却在无意中帮辽主镇压了一场叛乱,被封作南院大王。 萧峰本来坚辞不就,可耶律洪基爱才心切,加之又有救命之恩,更别说萧远山之前也是南院大王,一直请求,最后萧峰表示他当南院大王没关系,但是不能派他去打宋国。 耶律洪基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暂且答应。 后来段誉听闻苏星河摆了珍珑棋局,召武林群豪前去破局,想着义兄应该也会去,便拉着虚竹去凑热闹。 这一番,虚竹自有奇遇,及至后来上天山,入西夏,在段誉的插科打诨下,李秋水和天山童姥也算明白了这些年所求不过一场空,虽不至于一笑泯恩仇,却也是心灰意懒,不再针对彼此,一个居于深宫,一个退隐山巅,都不再过问世事。 虚竹如愿娶到西夏公主,继承了灵鹫宫。他本想将叶二娘接过去,但是叶二娘这几年经受了佛法熏陶,渐渐地对轮回转世一说十分信服,生怕自己早年造下的孽降到孙子身上,不愿去,自己孤身一人,行走江湖,一生兢兢业业,致力于打拐工作。 而慕容复则向段正淳提亲,求娶王语嫣。 段正淳不甚了解慕容复为人,但他的名声还是挺能唬人的,慕容博的事情也没传到大理这边,最主要的是王语嫣明显十分心仪于他,便允了。 段誉回去大理后,心性成熟了许多,武功也大为精进,最后在刀白凤的安排下,娶了一位大理国重臣之女。 段正淳的几位女儿都是郡主,将来还会成为公主,倒也并不愁嫁,慢慢寻摸着,一一也都嫁了。 萧峰虽然做着南院大王,但其实辽人除了辽主,也并不都接纳他,所以基本也没啥事,他也不在意,没事四处喝酒。在喊了几次兄弟却得到要陪老婆的回复后才发现,如今也就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索性让辽国皇后介绍了几个姑娘,相了几次亲,找了个瞧着顺眼的姑娘,成了亲。 虚竹和西夏公主的宝宝满月帖和萧峰的婚帖几乎是一块儿送到了段誉手上。 不过这会儿他已经跟着段正明接触朝堂事务了,明眼人一瞧他就是将来的大理之主,忙得很,根本腾不出空闲。他便打发人,把帖子给楚歌送去,问她要不要去看看,他一直都觉得,当初他们兄弟三人在酒馆吃酒闲聊时,楚歌明显对大哥更好,对他最不客气qaq。 ——楚歌:那是因为你是个傻白甜,而萧峰是个大苦逼好吗? 然而没过一会儿,宫人便来回禀——楚家酒馆,已经不在了。 * 昨天晚上楚歌失眠了半夜,后半夜又一直没睡踏实,好像在做梦,醒来却又不记得梦到了什么,所以早上起的很晚,随便呼噜了一碗粥,便到了前面店里来。 还没进去,就听其间有一桌客人又得意又恭敬地介绍道:“……这位便是丐帮任帮主……” 没睡好,脑子还有点不清楚,楚歌听了这话,只是下意识地在心里琢磨着,萧峰做了南院大王之后,丐帮从哪儿找了个任帮主……不对啊,这帮云南人的官话怎么突然说的这么标准了?而且酒馆里的人是不是多了? 第111章 111|3.26更新 楚歌还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耳边突然又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名字:“……南宫灵少帮主吧……” 噫!楚歌瞬间清醒了。 南宫灵?那任老帮主,莫不是楚留香传奇里面的炮灰、南宫灵的养父任慈? 这是又穿了? 所以果然是这样吧—— 楚歌不由摸着下巴,站在门口沉思起来。 除了剑三相当于是个尚未“完结”的世界,而其他的这些世界,比如陆小凤、射雕以及之前的天龙,似乎不管穿越到那个时间上,也不管她做了什么,基本都是原本该有的剧情完全走完就可以穿越到下个世界了。 之前天龙八部的世界,她就是有意尝试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证实了这个猜测。 那,如果这样的话,她要是加快所有世界的剧情,快速经历每一个世界,有没有可能有一天再次穿越到剑三世界,见到归程? 这一瞬间,楚歌也不考虑时间线的问题,只要一想到有见到叶归程的可能性,她立刻斗志满满,恨不能当场撸了袖子去跟那个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没事的任慈帮主说他的养子有问题了。 不过显然不能这么干。 唔,至少也该刷刷好感度才是。 这样想着,楚歌这才慢慢走进店里,一面跟杜叔说话,耳朵却是竖了起来,听着那边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后才明白,原来是任慈生了怪病,每日进食并不算少,但身子却日益消瘦起来,甚至四肢都时不时有些酸麻无力,在这酒馆是要见一个人,借着他的引荐,去寻素有“金针渡危”之称的神医叶天士。 楚歌听了,便想到原著里南宫灵给任慈下的药,初期似乎就是这种情况。想到这里,她不由拧起眉头,想着该怎么跟他们搭上话。 正想着,任慈那桌突然又有人叫酒,杜叔正要去送,楚歌眼睛一亮,从他手里抢过酒坛子——也不愧是丐帮之人,就连喝酒都是以坛子计的——给送了过去。 临离开的时候,故意“咦”了一声,旋即转身,作出一副颇为好奇模样,盯着任慈看。 当然,她并不认得任慈,但是这一桌只有四人,除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南宫灵,年纪比较大的其中一个神色中透着些许恭谨,而另一个不怒自威的,自然便是任慈。 南宫灵此时还是丐帮少帮主,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神态也极是和煦温柔,虽然觉得楚歌盯着任慈十分失礼,倒也并未生气,反而和善道:“姑娘?” 楚歌皱了眉,故意反复打量了任慈几遍,随后点了点下巴,一副不太确定的样子道:“哎呀,这位客官看着好像是中毒了呀。” 任慈一惊,眉头一扬。 南宫灵更是脸色一白,骇得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脱口道:“你如何知道?!” 任慈把南宫灵当亲子养着,自然想不到他会给自己下毒,只当养子担心自己,反而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南宫灵一个激灵,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收了惊惶,一脸凝重。 任慈见养子镇定留下来,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微笑着看着楚歌:“这位……” 楚歌拱了拱手:“在下是这间酒馆的老板,姓楚。” “哦。”任慈点点头,道:“楚老板,方才听你说我似乎中毒了?可知是什么毒?” 楚歌皱着眉头,有些纠结道:“……我对毒|药了解得不深,所以也并不是很确定。只是瞧着客官的气色,实在很像是种了一种毒|药。为防万一,客官不妨请位医毒圣手过来帮忙看看。” 任慈抚着胡子,神色未变,却是垂下眼睛,暗暗想着自己中毒的可能性有多大,以及又有谁能给自己下毒还让自己毫无察觉……这几年南宫灵年纪愈大,也愈发懂事孝顺起来,自一年前起,便一力承担起他的一应生活起居。南宫灵是万万不可能给自己下毒的,那……难道是家中厨房有歹人?或者自己外出时有没注意到的地方? 任慈兀自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背对着他而立的南宫灵神色几经变幻。 南宫灵被送到任慈膝下抚养的时候年纪还小,许多事并没有什么印象,可以说完全是由任慈教养长大的。任慈一生光明磊落、素有侠名,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南宫灵虽然略微偏文气了些,但最根本的性情还是跟他去。 最开始无花找到他,并向他表明身份的时候,他是十分开心的。他是个孤儿,能够找到血脉亲人,而且这个亲人还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他心里难免生出几分自豪感。可这份欣喜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之后无花又告诉他,如今他最为敬重的养父其实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对于这个说法,他本来是不相信的,甚至一度怀疑无花认自己别有目的。因为像任慈那样的人,断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可等无花拿出一些证据,又唤醒了记忆深处有关自己小时候的一些零碎片段,他这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至于任慈为何会杀天枫十四郎——无花说是因为他的父亲来自东瀛,又处处挑战中原武林,中原武林因为担心名誉受损,合谋杀害了他。 这个理由十分合理,任慈也像是这种人,他为了大义,定是不介意牺牲小义。 所以在无花提议让他给任慈下毒,让他失去行动力,如此他便会将整个丐帮交由他掌控。等他们兄弟二人分别控制丐帮和少林,在江湖上便能拥有足够的地位权力和威望的,到那个时候,再为父亲平|反。 养父杀害了生父,自己本该杀了他为父报仇,可自己只是将他毒至瘫痪,便算是报答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努力给自己做着心里活动,南宫灵这才慢慢给任慈下了毒。 可他和任慈这么多年的父子情深并不是假的,下毒的时候也一直内心不安,只是因为无花反复在他耳边说起杀父之仇,才不得不咬牙做下去。而今听到楚歌怀疑任慈中了毒,心里有些害怕,却又有隐隐松了口气——就算无花说这毒|药十分隐秘,基本没人能查出来,可他却知道,就算连神医都查不出来,可他那位养母却是极擅毒的,有心去查,总归能查出来,不过是花点时间罢了。 任慈大概也是想到程灵素。心想既然有了神医的踪迹,还是去看看再说,毕竟这位楚老板也是不确定,说不定还真是什么罕见的怪病呢。若是看不出来,再叫素素看看也不迟。 这般想着,任慈便微笑着向楚歌道了谢,四人又聊了一阵子,便结账离开。 楚歌目送几人离开,心想也不知道任慈听进去了没有……话说这里人的官话还挺标准的,也不知道是哪里。 很快楚歌就知道这里是哪里了——泉城济南,还就坐落在鼎鼎有名的大明湖畔。 听杜叔说着这附近都有些什么风景,楚歌有些囧——大明湖啊……这还真是故事多发地…… 楚歌只第一天傍晚去趵突泉附近转了一圈,风景确实很好看,泉水也比现代充裕,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环游大唐的时候给她养成的习惯,每每看到一眼有趣的泉水,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叫叶归程一起看,一想起叶归程,她就又有些心情低落,就再也不想出去了。 楚歌老老实实窝在店里,适逢任慈大张旗鼓地带着人来向她道谢。 原来那天他们走了之后,先去看了神医叶天士。因为任慈这样的人基本没什么可能中个慢性毒|药,而且叶天士在针灸方面可称圣手,但对于毒|药却并没什么太过深入的研究,所以叶天士最开始根本没往这个方向考虑,只当是个从未见过的怪病,还很有兴趣地表示想要研究研究,至于能不能治好,并没有把握。 而后任慈归家后,程灵素为他查验,一查,却道果真中了毒。 程灵素用毒是个好手,解毒也颇有心得,再加上任慈这毕竟是慢性毒|药,尚未伤及根本,日后饮食注意不再摄入毒物,便也没什么大碍。 任慈也查过之前到底是怎么中的毒,却一直没什么线索,后来饮食里也一直没见过有毒|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若非楚歌提醒,他们谁也想不到中毒上面,任慈的感激十分诚恳,还说:“拙荆听说是楚老板看出来的,亦是感激于心,只是她自称面貌丑陋不堪露于人前,要不然,定要亲自上门拜谢了。” 程灵素虽然毁容了,但风情犹在,她还真想瞧瞧来着。不过这么说太贸然,楚歌眨眨眼,咽下这个想法,跟任慈客套着。 楚歌帮了自己大忙,面上又不见半点傲慢,礼数周全,任慈自然好感被生,没过一会儿,便以叔侄相称了。 瞅着火候差不多了,楚歌托着下巴,十分乖巧地看着任慈:“任叔叔,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任慈依旧笑呵呵的:“小楚想问谁呀?” 楚歌:“天枫十四郎。” 南宫灵霍地抬起头。 任慈亦是神色一凛,惊疑不定地看着楚歌。 第112章 112|3.27更新 天枫十四郎的事情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还记得这事的人并不多,楚歌刚问出口,任慈便下意识地质疑起她问这事的原因。 不过念头方起,任慈便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不管怎样,楚歌都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任慈不愿这般想她,也就不想跟她转圈子,索性直问了:“小楚如何知道天枫十四郎?” 楚歌愣了下,脑子转得飞快,连忙解释说是听家里长辈所说,但是长辈说的不清不楚,光把她的好奇心吊起来了,却不给解答。又说任叔叔是丐帮帮主、武林前辈,应该是知道的。之后见任慈也不太想说的样子,还拿出杀手锏——撒娇央求。 任慈这么大岁数了,膝下只有南宫灵一个养子,但是儿子跟女儿是不一样的,至少南宫灵不会像楚歌这样撒娇,更别说任慈本就对楚歌很有好感,见对方这么央求,此处又是楚家酒馆后院,没什么外人,便假装为难地沉吟了一会儿,把天枫十四郎的事迹说了一遍。 他本来想找借口让南宫灵回避一下,但又想当年天枫十四郎挑战中原武林的事迹如今已经鲜有人知,就连他在比武之前都不知道他还带了个儿子过来,因此让他回避反倒显得刻意了。 南宫灵听了天枫十四郎的故事后自然是十分难以置信,因为这跟无花跟他说的版本并不一样,他的父亲并未把中原江湖搅和得腥风血雨,反倒是很快就败在了中原武林高手的手下。作为天枫十四郎的儿子,南宫灵一直为父亲骄傲,下意识地便以为任慈在骗自己,但仔细想想,任慈话里话外充满了对父亲的赞誉,反倒直说自己胜之不武,若是他当年真的犯了错,大不了不说便是,实在没必要撒谎,况且他这个时候完全没有骗自己的必要,毕竟他并不知道自己早就知晓了身世。 因为之前一直以为任慈是用了阴谋诡计战胜了父亲,然后杀了他,现在才知道,父亲之前便受了重伤,却依旧与任慈决斗……比武这种事,本就是生死有命的。想通了这一层,南宫灵便万分庆幸楚歌发现任慈中毒之事。只是……无花为何又要跟自己那样说呢?他不觉得无花这个哥哥会骗自己,那就只有可能是外人欺骗了哥哥。 想到这里,南宫灵又有些愤怒——把他和他的哥哥当棋子使,这个人未免胆子也太大了。 楚歌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南宫灵,突然压低了声音,问任慈:“可是我听说……那位天枫十四郎来中原的时候,是带了两个小孩的……” 任慈不由看了眼南宫灵,却见对方一脸怒色——许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任慈想着,瞪了楚歌一眼,随口道:“不是一个么?” 楚歌故意惊讶道:“任叔叔知道?” 南宫灵也看向任慈。 任慈这才意识道说漏了嘴,嘴巴一闭,低头喝酒,假装刚才什么都没说。 南宫灵心情有点复杂,不管怎么说,任慈知道他的父亲究竟是谁,真论起来,也不算对不起他的父亲,为何却不告知他的真实身份呢? 楚歌全当没看到这父子俩之间的暗潮涌动,摸着下巴,继续道:“不过听任叔叔讲,这位天枫十四郎未免太奇怪了——你说他明明带了两个孩子,却还是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与任叔叔你决斗。这说的好听点,是讲信用,不愿因为身上的伤势,让任叔叔放水。而这要是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不尊重任叔叔,甚至瞧不起任叔叔,自以为就算身受重伤也能打赢你。” 任慈还是挺尊重这个对手的,自认为如果是对方的全盛时期,自己未必打得赢对方,于是不由为他辩解道:“他不过是太过追求武道了而已。听说东瀛武士都是这样的性子,死在决斗中,也算是以身殉道吧。而且……他不惧死亡,也是早就安排好了孩子的去处。” 说到这里,任慈暗暗叹了口气,看了南宫灵一眼,心说天枫十四郎算计得当真不错,虽然死在自己手下,但南宫灵也被自己当成亲子,疼爱着长大了。 楚歌撇撇嘴:“那他肯定也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我听说做父母的,若非实在走投无路,是断断不可能把孩子托付他人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所托之人到底可不可靠,能像任叔叔这样把养子真的当成亲子养的人,可是少见的很——南宫你说是不是?” 南宫灵一晃神,连忙点头:“楚老板说的对。” 只要不涉及天枫十四郎,任慈一提到南宫灵,立即化身二十四孝老爸,咧开嘴笑道:“那也是灵儿性情好。我待他如亲子,他待我又如何不是如亲父——小楚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可从懂事开始就照管起我的衣食住行了,帮里哪个兄弟不夸他孝顺……” 提到南宫灵孝顺的实例,任慈那叫一个如数家珍。比如他生病时,南宫灵衣不解带地伺候汤药,比如他有次出门,与帮里断了联系,南宫灵累死了八匹马,足有三天四夜没合眼,跨了好几个省,前去救他……说着说着,他突然就感动了起来,在心里一面想着这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呢,一面又安慰说如今他们之间感情,比之亲生父子,也不差什么了。 任慈正兀自感动着,突然被“噗通”一声唤回神,抬眼一看,却是南宫灵跪在地上。 任慈疑惑地看着他,暗暗运起内力,一抬掌,扶向他的双膝。 南宫灵内力不如任慈,只能顺着那股内力起身,脸上却满是羞愧,若非男儿有泪不轻弹,怕是早就一脸泪了。 任慈张了张嘴,正准备问什么,却又突然看了楚歌一眼。 楚歌识趣地起身,表示要去看看杜叔的点心做得怎样了。 南宫灵此时心绪纷杂,也没注意楚歌还没走远,只听不到脚步声后就哭了起来,道:“父亲,之前您中的毒……是我下的……我、我被人蒙骗,误以为您、您是我的杀、杀父仇人。我不配做您的儿子……您、您打死我吧!” 楚歌脚下顿了顿,察觉到任慈猛地沉下来的气息,又马上加快了脚步,嘴角轻轻勾起来——总算说开了。 “小姐心情不错啊。” 今天任慈大张旗鼓地来道谢,带了不少人,这些丐帮弟子几乎把店里坐满了,反正最后看着喝出来的酒坛子结账,前面就算不留人也没关系,杜叔索性回后头准备点心,正看着灶台呢,听到脚步声传来,回头瞅了一眼,不由笑眯了眼。 “嘿嘿。”楚歌冲杜叔傻笑了一下,绕进厨房,见杜叔正要弯腰,便看了眼锅灶,随手添了把火,然后也探头往灶台里看:“杜叔这是在做什么?” 锅里正烙着饼,一个个巴掌大,饼身就像是一条条细丝缠绕而成一般。 杜叔取来铲子,挨个翻过,露出金黄的一面,介绍道:“这个叫青油盘丝饼,之前隔壁老太太教的,趁着今天清闲,做给小姐尝尝。” 闻着味道确实蛮香的。楚歌立刻露出期待的表情。 这时杜叔恰好把锅里的盘丝饼都翻了一遍了,他放下铲子,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缠着红绳的方形小木板,递给楚歌:“小姐,我前天翻仓库的时候看到这个——这不是夫人给您求得平安符么,怎么给扔仓库了?喏,带上吧,保平安的。” 哈啊?什么平安符?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楚歌一脸懵逼地从杜叔手里接过那片小木板,却见上面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义金兰”,左下角还端端正正地用楷体刻了三个小字“西山居”。 楚歌:“……” ——(╯‵□′)╯︵┻━┻这不是她从帮会领地买来的毫无卵用的义金兰吗! ——西山居什么的……简直有毒! 好嘛,杜叔既然说是护身符,那就是护身符。 楚歌看着杜叔殷切的眼神,只能老老实实接过来,挂到脖子上。 杜叔见她戴上了,面上非常欣慰,还给她埋进衣服里,顺带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然后继续看着灶台。 楚歌觉得有些hold不住杜叔,估摸着任慈和南宫灵也该讲完事了,说了句“杜叔您忙着”,忙不迭地跑出厨房。 等楚歌过去的时候,南宫灵和任慈确实说的差不多了,一见她来,立即打住了话头,笑着跟楚歌搭话。 但父子俩俱是眼眶微红、心不在焉的模样,接下来的谈话实在谈不上愉快,任慈也无心继续聊下去了,索性便匆匆忙忙告了辞。 楚歌也不强留,笑着将人送至门口。 这天之后,任慈再没怎么来,南宫灵倒是常来,从他自在的态度看来,父子之间的矛盾显然已经妥善解决了。 这也正常。不管怎么说,南宫灵和任慈这父子感情可是实打实的十几年,而跟无花的兄弟之情不过年余,至于父亲,更不过是记忆力朦朦胧胧断断续续的一点片段。而且他觉得楚歌说得也很有道理,他的生父想来并不是很在乎他,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所谓的武道牺牲,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们兄弟的感受。 这件事之后,他们父子二人之间感情更好了,南宫灵因而对楚歌颇为感谢,虽然对方只是无心之举。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跟无花说了。 无花本来就是为了达到称霸武林的目的而骗南宫灵的,虽然心里记恨着楚歌坏他大事,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而说多亏了南宫灵这个弟弟,要不然自己就要被人骗了之类的,全然不说自己到底是被谁所骗,却又旁敲侧击着问他那位“楚老板”是谁。 南宫灵无条件相信无花,也没怀疑,听到无花问楚歌的事,还十分热情地亲自带他去喝酒。 见到无花,楚歌有点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按照对方要求,上了两壶好酒。 兄弟俩正准备喝着,一旁的窗口突然冒出一颗脑袋。 楚歌和南宫灵都吓了一跳,无花却是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平静淡然的模样。 窗口那人摸了摸鼻子,脸上挂着极为迷人的笑容,打趣道:“好呀你们两个,有好酒好菜,竟然不叫我,还想着吃独食,可是被我捉到了吧?” 第113章 113|3.28更新 楚歌还在歪头打量这人是谁,无花已经悠悠地开了口:“香帅此言差矣。我与南宫兄弟一同饮酒,可算不得吃独食。” “原来是楚兄。”南宫灵也回过神了,起身笑着将窗户彻底拉开,道:“香帅鼻子果真灵光,想来是闻着酒香而来的吧?我与无花大师还未动筷,香帅不妨进来一起。” 听这两人的称呼,楚歌立刻知道这人便是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单手一撑窗台,跳了进来,随手翻起一只杯子,倒了酒,放在鼻下嗅了嗅,叹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又见楚歌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好奇地盯着他看,不由举杯示意了一下,点着头,露出一个温柔又极具的魅力的笑容。 简直就是个登徒子!楚歌却是一皱眉,毫不客气道:“下次还是麻烦香帅从正门走的好。还是说香帅就是喜欢从窗户走?” 见楚留香对女人无往而不利的笑容吃瘪,南宫灵和无花对视一眼,都不由失笑。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面露无奈,道:“姑娘说的是,是在下无状了,下次必定从正门进。” 楚歌的表情非但没和缓,反而更加冷淡了:“不要随便喊我姑娘,请叫我楚老板。” “楚老板。”楚留香从善如流,突地又眨了眨眼,“在下楚留香——楚老板你瞧,咱俩都姓楚,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谁跟你是一家。”楚歌嘀咕着,倒是不再为难楚留香,去招待别桌了。 楚家酒馆酒好,这三人又都是好酒之人,喝过一次便常来,一来二去,尤其是楚歌常常拉着他们听他们讲些原著里没提到过的江湖奇事,便都熟悉了起来。 这日不知说到什么事,楚歌突然道:“对了,香帅知道神水宫吧?听说神水宫里都是女人,连只公蚊子都进不去呢。” “哈哈。”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大笑道:“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刻薄,不过神水宫确实是不许男人进去。” 南宫灵道:“不不不,还是有男人可以进去的。”说着,眼带笑意地看向无花。 楚留香注意到南宫灵的眼神,也看向无花,想了想,不由笑得更欢了:“无花去过神水宫?这岂不是说神水宫的诸位姐妹们不把咱们的无花大师当男人?” 稍微损损哥哥什么的没什么,但楚留香这话却是有些过了,南宫灵连忙帮忙辩解道:“只是神水宫邀请无花兄去讲经罢了。” 无花心里骂着南宫灵这个坑兄弟没完的,面上却依旧平静,淡淡道:“阿弥陀佛,红颜枯骨,众生一相,男人或者女人,在无花眼里,都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楚留香本也不过是打趣,这会儿正经起来,说的话也是十分动听,点头叹道:“平心而论,在对佛经的领悟上,便是如今已被确认为下任主持的无相师父,怕都不及无花大师。” 无花神色一动,宽大的袖袍下双手紧握成拳,却仍是淡淡道:“不过是因为无花比无相师弟多读了几年佛经罢了。” 这可不是区区多读几年佛经便能解释的。无花对佛经的悟性之高,就连素来严苛的天湖大师都曾夸赞过的。楚留香摇摇头,觉得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去评价人家的门派权力更迭,便笑着转开话题道:“那神水宫果然如江湖传言所说,全是女子了?” 无花淡淡点头。 楚留香本还想问问神水宫的姑娘们漂亮不漂亮,但见无花这幅样子,又觉得问不出什么,索性闭上嘴。 楚歌总算有了插嘴的机会,笑嘻嘻地问无花道:“无花大师去过神水宫?不知有没有见过神水宫的镇宫之宝,天一神水?” 无花转眼看向楚歌,突然笑起来。无花是个出家人,表现出来的心境就像口古井,毫无波澜,就算笑也是微笑或者淡笑,但此时这个笑容却有些惑人。他本就生得一副好容貌,唇红齿白,面若好女,此时星眸里满是笑意,仿佛蕴了如许深情,说话的语气也略显亲昵:“楚老板也说了,天一神水乃是神水宫镇宫之宝,无花如何有缘得见?” 楚歌有些发懵。若非她知道无花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更是早已心有所属,早就被无花这个笑容和语气苏到了。但是在了解了无花的本性后,她反倒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这个无花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能明白一个变|态的心思,想了半分钟无果后就放弃了,转而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而后又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凑近无花,压低声音道:“那你有没有在神水宫见过一个叫司徒静的女孩子,大概也就是十七八岁吧?” 这位楚老板……莫不是又知道了什么?他在神水宫时有不少女孩子向他示好,他精心观察了好一阵,虽然还没行动,但司徒静这个沉默寡言又不是格外漂亮的女孩子确实是他的目标。无花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贫僧只是去讲经,其他的,并未关注。楚老板若是要找这个女孩子,无花可以下次去讲经的时候帮忙打听一番。” “不不不。”楚歌连连摆手,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听说啊,那位司徒静,是神水宫宫主,那位水母阴姬的女儿!” 楚留香:“……”他表示不信。 南宫灵:“……”信了。但是十分好奇:楚老板到底打哪儿听说了那么多秘辛的?他父亲的事也是听说,这个也听说…… 无花:“……”无花表示有点懵——初次撩妹,就撩了个身份这么高的,他想静静。 ——不是司徒静那个静静! 楚歌还在继续说:“我还听说啊,如今江湖上有两个女人都把武功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这位神水宫宫主是其一。不过我要说的是另一个。另一个叫石观音,远在沙漠,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长得特别特别美,大概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缺、最美的女人了。毕竟凡是她觉得可能会比她好看的,她全都给毁了容,就连她的弟子都不放过。不过这太美了也不好。唔,你们都知道水仙花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从西方传来的一个关于水仙花的神话传说……” 楚歌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酒润润喉。 无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楚留香十分好奇这位举世无双的美人,便也没有注意这这人的表情。 楚歌接着把希腊神话里纳西塞斯的故事说个三个人听,然后继续道:“纳西塞斯爱上了湖里自己的倒影,而这位石观音也差不多,她爱上了镜子里的自己。虽然难度挺高,不过人家毕竟长得美,我觉得以后若是有机会,香帅不妨去撩一下……要是不小心没撩好,反倒把人惹怒了那也没什么。这位石观音虽然武功卓绝几乎没有破绽,不过那位水母阴姬的武功正好完克她,想法子找神水宫帮忙就好。” 刚听到楚歌怂恿楚留香去勾搭自己的母亲,无花心里有点尴尬,尤其是想想母亲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对楚留香感兴趣而收作男宠。 等听到后来……无花觉得自己有些方了。 他敢通过勾引神水宫的姑娘从而偷取天一神水,其实最大的依仗、最后的退路便是石观音这个母亲。 当然了,他有八成的把握,那个女孩子没机会说出他的名字,神水宫宫规之严,是难以想象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还有两成的可能,就有被神水宫追杀的风险。更别说司徒静还有可能是水母阴姬的女儿,若是知道自己女儿被人所欺,定是要追查到底的,这世上没有什么天衣无缝的计谋,不顾一切地追查,迟早有一天会查出事实真|相,到那时,就连他的母亲都护不了他。 无花心思百转,面上总是淡淡的,甚至还能分神去听南宫灵和楚留香说话,适时地露出一丝笑意,让人一点看不出走神的模样——南宫灵正打趣着楚留香,楚留香苦笑不已,心想明明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这位楚老板怎么就对自己有着这么个印象呢? 无花并不全然信任楚歌,事后自然用自己的方式去查了司徒静的身份,虽然没能找到切实的证据,却也发现了司徒静身份的不同寻常之处。若是查出切实的证据还好,查不出来,无花反倒更加投鼠忌器了——水母阴姬隐瞒得那么深,谁知道神水宫还有没有他的女儿了?毕竟他的母亲那么多男宠,水母阴姬不比石观音弱,未必就没男宠。 盗取天一神水的计划搁浅,无花对去神水宫讲经便不那么热衷,空闲的时间便多了,有一日夜里突然起意,携琴下山,在酒馆附近的一间破旧房屋上抚琴。 楚歌自从离开剑三世界之后睡眠质量有些不太好。 无花的琴声自然极好听,楚歌在长歌门受了那么多训练,品鉴能力还是不错的,不由便循着琴音找过去。 也不知是月色太好,琴声太美,无花太过沉静,亦或者只是楚歌没睡好。 反正看着一身素衣白袜、纤尘不染的和尚,楚歌忍不住道:“你父亲做了一辈子棋子,你也要拉着你的弟弟,继续做棋子吗?” 一声刺耳的破音,琴弦应声而断,有鲜红的血珠滴落。 无花抬头,一张脸蓦地阴郁起来:“这你也知道?” “我是知道。怎么?你想杀了我?那杀了便是。”楚歌微微一笑,在这深深的夜色里,却有些瘆人:“我在地府等你。”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在这个世界,也就对上石观音水母阴姬这样的人楚歌自认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而对无花,她完全不虚。 无花手指猛地一缩,用力一拍琴。 楚歌还以为他真要动手,暗暗运功防御。 不想无花却只是提起琴,踏月而去,没留下半分痕迹。 楚歌也不知道无花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反正之后来喝酒的就只剩南宫灵和楚留香,问起无花,也只是在寺里参禅。 平静了些许日子,楚歌正忙忙碌碌地给客人们上酒,心里琢磨着这么忙,不如让杜叔再雇一两个小伙计帮忙,突然听到周围一片抽气声,而后还有杯子摔到地上破碎的响声。 楚歌皱眉,环视店里一周,发现几乎所有的客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店门口,就连杯子摔到地上都没注意。 楚歌不由顺势看过去,随后也不由抽了口气—— 店门口站了个女人。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虽然穿着一身黑衣,面上也蒙了黑纱,可身姿绰约,风情万种,依旧美得摄人心魄,让人完全想不到可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仿佛任何词语对她都是侮辱。 这样的印象一冒出来,楚歌便知道这人的身份了——石观音。 石观音的一双美目突然对上她的,似乎是看出她眼里的了然,双眸突然弯了弯,向店里走来,步下生莲,每一步都是风情。 有喝了酒格外胆大的,见石观音走进来,立刻着魔了一般凑过去,似乎想要邀她喝一杯。 石观音眼里笑意加深,一手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另一手轻拂向他胸前——原本还色迷迷的酒鬼表情瞬间凝固,身子慢慢萎顿下来,再无声息。 众人都因这变故而心惊,再看她手上,之前的金色酒杯已然化作齑粉,自她纤白无暇的指间飘落。 这下酒馆大半的人彻底醒过神来,忙不迭地往外跑,而那位美人所在的门口没人敢走,竟是纷纷跳窗而逃,不过眨眼间,喧腾的酒馆安静得鸦雀无声,只剩下楚歌和石观音两人。 石观音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局面,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凝视着楚歌,道:“真是意外,这么个美人儿,之前竟然给漏了。” 楚歌勉强自己定下心神:“你来做什么?” 石观音垂下头,幽幽道:“乖儿子突然不听话了,我来瞧瞧,是哪个把他蛊惑了……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位美人。所以——” 说着,突然发招,长袖一甩,拍向楚歌面颊。 掌风已到,话音方才落下:“你是非死不可!” 楚歌早已有所防备,在石观音第二次说到美人之时,便已经把古琴抱在怀里,狠狠地拨动琴弦,奏出一曲江逐月天。 然而音域尚未铺开,便被石观音庞大的内力冲开,掌风迫至近前,楚歌再躲闪已是来不及,慌乱间只得拿起古琴挡在身前。 “嘭——” 坚固的古琴瞬间被摧毁。 好在略微阻了阻石观音的力道,楚歌连忙后跳退开,颈间衣领被鼓动的内力吹得乱摆,埋在其中的义金兰突然跳出来,在强劲的掌风下,裂作几截。 那一瞬间,楚歌还在想平安符没了,也不知该怎么跟杜叔交待……却突然察觉到身前金光闪动——一抬头,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出现的眼前。 明黄衣裳,玄黑长袖,雪白长发,金光闪闪的弱水重剑竖在身前,挡住石观音重逾万钧的内力。 “归……程……?”楚歌怔住了。 那人闻言,转头朝她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哟,小老板,许久未见,你这日子还是这般刺激啊~” 楚歌猛然回过神,也不顾强敌在前,正要扑上去,突然顿住了动作,呐声道:“……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叶归程突然撇开脸,低声道:“……先把这人解决再说。” 第114章 114|3.29更新 剑三世界番外 太原城 安氏父子叛乱彻底镇压了下去,新帝李倓雷厉风行,手腕强硬,颇有太宗之风,大唐经历过衰落、中兴、再衰之后,隐隐又有了再兴的气象。 许是因为太原城在这场叛乱中起到的作用,李倓对它依旧十分重视。 藏剑山庄驻于此地的商会便未曾解散,依旧往来于天南地北,成为藏剑山庄重要的财源之一,也为藏剑山庄寻找用于铸剑的矿材。 驻守商会里的藏剑弟子一改往日忙碌到几乎脚不沾地的作风,凑在一起,看着另一个方向,小声嘀咕着什么:——那是……归程师兄? ——对呀,听师姐说,师兄好像站了一宿了吧? ——噫!怎么回事?归程师兄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我也是收到庄里师妹的飞鸽传书才知道的。听说归程师兄成亲的那天傍晚,早就被封做镇国公主的新娘子突然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 ——是啊。就是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在长歌门消失不见了。这都三天了吧,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归程师兄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呀,下雪了…… ——就让归程师兄在外头淋雪吗? ——肯定是劝不动的呀,方才你也看到有芳和师兄和轻尘师姐过去了,可是归程师兄明显不听劝。 ——那……我去给归程师兄撑伞…… 那名藏剑低级小弟子拿起一旁的油纸伞,跑过去给叶归程撑起来。 叶归程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下雪了没反应,有人撑伞依旧没反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木木呆呆的,只盯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撑伞的小弟子知道,好像镇国公主就是在那里开了一家酒馆,酒还挺好喝的……可如今那家酒馆却不知何时搬走了,除了他们各自的印象,怕是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 归程师兄想必是非常非常喜欢镇国公主的吧?看着叶归程的眼睛,撑伞的藏剑小弟子微微叹了口气——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不过这位藏剑小弟子终究未曾给叶归程撑多久的伞。 不同于藏剑山庄和煦得近乎温柔的细雪,太原城身处北方,向来是风大雪急,这么大的风,油纸伞根本撑不起来。小弟子强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收了伞,伸手扯了扯叶归程宽大的袖子,一张嘴,便灌了一嘴雪,含含糊糊道:“归程师兄,雪太大啦,咱们回去吧,回去也一样看……” 叶归程内力深厚,任他如何扯,依旧不动如山。 风雪越来越大了,很快两人身上便落了一层薄雪。 那名小弟子内力不足,冻得直哆嗦,见依旧劝不动叶归程,只能踮起脚尖帮叶归程拂去一身雪,然后跺了跺脚,往商会的房子跑去。 房子里早早便烧起了地龙,方打起帘子,便有一股暖气迎面而来,身上的积雪消融,在衣服上留下深深的水迹,那位小弟子临踏进去之前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叶归程身上的积雪明明才拍掉,不过这么一会儿,便又积了一层。 风雪持续了两天两夜,叶归程便也就这么站了两天两夜。 叶归程内力深厚,练武之人身体又强健,便是如此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但是这般不眠不休,滴水不进,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该扛不住了。 可这些日子师兄弟们轮流上阵,都没能让他听进去一句话。 正当众藏剑弟子担心得都准备给大庄主写信的时候,尹醉提着一壶酒,在漫天风雪里,摇摇晃晃朝茶馆方向走来。 待见到几乎成了一座雪人的叶归程,尹醉那双醉眼朦胧的眼睛立时恢复了半分清明,眨眨眼:“叶归程?” 叶归程依旧没什么反应。 尹醉也不在意,有些没心没肺地凑过去,撞了下叶归程的肩膀,随手提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呵出带着浓浓酒气的白雾,道:“你家小娘子不是不见了么?你不去找她,在这里装什么雪人啊?” 因为担心叶归程,这附近一直有藏剑山庄弟子守着,然后他们就见这么多天都没一点反应归程师兄突然动了动,抖落下几片雪花,声音嘶哑道:“找不到了……真找不到她了……碧落黄泉……我哪里都不可能找到她……” “所以你就这幅德行?”尹醉正待要喝第二口酒的动作突然顿住了,眯眼看着叶归程。 因为多日未进米水,又被冷风灌进嗓子里,叶归程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苦涩道:“我该知道的,去哪里本就不是她能决定的……” ——否则,早在一开始就该来到这个世界了。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呢?” ——可我竟只是因为她愿意,而生了贪念。 舍不得她,亦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直到永远失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 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那不管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楚歌能为了他,决然地舍弃掉酒馆,他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楚歌,离开这个世界呢…… 叶归程沉浸在了深深的自责里,耳边却蓦地传来陶瓮碎裂的声音,而后,酒香四溢。 “……阿楚……”叶归程一时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酒馆还是在哪里,正待要抬头寻找,突然被人一把揪住领子,尹醉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大吼道:“叶归程,二大爷,你特么给老子醒醒!你这算什么!公主不过失踪而已,你便这般寻死觅活,那我二师兄、秀坊的秦衣姐姐……还有许许多多的天策府弟子、甚至各门各派那么多的师兄妹们……岂不是早就不必活了……” 尹醉尚还在喋喋不休,叶归程的思绪却不由地转到他的二师兄和秦衣身上……这两个人他也是认识的。 尹醉二师兄的情缘是一位天策府军娘,潼关一役与“天枪”杨宁将军一起以身殉国。而后尹醉的这位师兄便也投身军戎,却是向来独来独往,每每做什么任务都不要命一般。偏偏老天爷古怪,越是不要命的人,命越大,直至战乱彻底平定,依旧一个人寂寞地活着,连点重伤都没有。 秦衣是尹醉另一位同门师兄的情缘,两人当初一块儿帮忙抗击狼牙军,在某次去探查狼牙情报的时候被发现,尹醉的师兄为了掩护秦衣,也死在了狼牙营地,连尸身都找不回来。秦衣咬牙给情缘竖了衣冠冢,继续忙着反叛之事,如今每年都会去祭拜。 尹醉说着,愈发激奋,拽着叶归程的领子,不由一阵猛摇。 叶归程的体力本就快达到极限了,被尹醉这么一晃,当即有些头昏脑胀。 守在一旁藏剑弟子见状不好,连忙上前抢人,争执间,叶归程身上的积雪尽数拍落,露出一头雪白的长发。 包括尹醉在内的众人瞬间都愣住了,半晌,才听有人低声哽咽道:“……先送归程师兄回去休息吧。” 叶归程这一觉睡了两天。 第二天傍晚他突然醒来,开口便要吃的。 藏剑弟子们赶紧给准备了清淡的晚食。 吃过饭之后,叶归程便似乎恢复了原状,精神奕奕、温和有礼地向一直照顾着自己的诸位师弟师妹告了罪、道了谢,然后照例每天早起练剑,帮忙处理一些商会事情。 除了那头永远变不回去的白发和再也没了笑意的笑容。 叶归程在太原待了没多久便南下去洛阳,跟李倓密谈了一番,告知他楚歌的真实去向——这位新帝倒是当真重视楚歌,听闻她不见了,立刻发动举国之力,四处寻找,甚至有意往北往西用兵。 开疆扩土这种事当然是必须的,但并不是现在。 得知了楚歌的去向,李倓沉默了许久,终于知道楚歌为何知道那么多事,也有些庆幸自己听信了对方的话,既然她性命无虞,他也就放下了心,继续按部就班休养生息。 叶归程随后便回去藏剑山庄。 他的事情早已有商会的弟子写信传回来了。 见到他平安,叶英叶晖他们很是欣慰,至于那头白发,也只能在心里深深叹息一声。 叶归程给叶英报了平安后,便又去了一趟长歌门,向李白杨逸飞等人如实说明了楚歌来历。 楚歌来历虽然神奇,但他们都是接受能力很强的人,震惊了片刻后便镇定了下来。 倒是杨逸飞十分遗憾——他还欠着楚歌一个要求呢。 叶归程想了想,便说楚歌向来崇敬太白恩师,让杨逸飞将太白诗集好好整理保存,尽量完整地传承下去。 李白轻轻一叹,转身去了后院,杨逸飞也是心绪复杂,答应了下来。 在之后,叶归程便回去了藏剑山庄。 如今叶英他们基本不怎么铸剑了,正好庄里有一大批之前楚歌胡闹着送来一大堆稀世矿材,说是提亲之用,这几乎是楚歌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了,他不放心把这些东西交给旁人,索性住在了剑庐附近,一心钻研铸剑之道。 后来还去钻研了一番瑶琴制作之法,用醉月玄晶为基本材料,造出一把琴,名为“盈缺”——月有盈缺,人有离合。 琴成之际,叶归程总有一种感觉,他跟楚歌的缘分,绝不仅限于此。 【番外完】 第115章 115|3.30更新 叶归程说着,注意到地上破裂的瑶琴,眉头一皱,反手自背后解下一个布包,冲楚歌喊了声“接着”,随即抛了过去。 楚歌接住布包,眼角余光打量来石观音一眼,见对方正因为叶归程的突然出现而惊疑不定,不敢妄动,当即拆了布包。 里面是一柄琴,正是长歌门惯用的琴中剑,造型端庄大气,琴身上镶金嵌玉,以黄金玉石绘成水芦半掩明月的景致,流光溢彩,泛着温暖的橙色光芒,底座为玉白色,琴弦用的大概是天蚕丝,雪白柔软却又坚韧非常。琴底刻着两个略大点的字并一行小字,一看到那两个字,楚歌便愕然脱口道:“盈缺?!” 卧槽居然是歌奶大橙武哎,二少这个见面礼有点溜~ 楚歌抱着琴,笑得有点傻。 而听到这个有些缠绵的名字从楚歌嘴里喊出来,叶归程只觉得耳尖略微有点发烫,却并没说什么,抿了抿唇,一把抓住弱水重剑的剑柄,单手持剑,剑尖直指石观音,低声问道:“这人什么来头?” 楚歌回过神,把琴往怀里抱了抱,低声道:“这人……怕是有点棘手。” 叶归程点点头。他也看出这人不好对付,内力深不可测,听楚歌这意思就是不能和解了,那就只能打了。 叶归程切回轻剑,嘱咐了楚歌一声保护自己,便一个梦泉虎跑冲上去。 楚歌连忙翻出琴,先给石观音挂了一串dot,然后又对叶归程奏出一曲梅花三弄,柔和的琴音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护盾。 盈缺虽然在游戏里是相知心法下的武器,增加了很多治疗属性,但用在实际上,不过就是一张毕竟坚固的琴,一把比较锋利的剑,并没有那些属性,不管是用于治疗还是用于攻击,效果都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在现实里,盈缺与dps橙武青玉流除了名字和外观,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同时,心法的切换也没有游戏里的那么麻烦,不过是在心里默念不同的心法口诀罢了,也就是说楚歌此时既能dps也能治疗。但是相应的,治疗也不像游戏里那样迅速补充气血,不过却能协助治疗内伤,倒也算不错了。 楚歌心里想着,手下不停,铮铮琴音不绝于耳。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石观音这个人在《楚留香传奇》这部小说里武功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连古龙的亲儿子楚香香都弄不死她。 除了武功路数与石观音相克的水母阴姬,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石观音才能杀死石观音。 两人与石观音缠斗半个时辰,从店里打到店外街上,又从街上打上房顶,而后又打到街上,叶归程面色虽然没什么变化,心里却也有些没底。 石观音的武功路数以轻盈迅疾见长,后招变化无穷,往往出其不意,令人避无可避。 而叶归程正好走的是刚猛强劲的路数,照理说正好能够压制石观音,但是内力修为根本不能跟石观音相提并论。 这个看得不是天赋高低,也不是心法好坏,只是长年累月的积累。石观音练武已有四五十年,而叶归程不过区区二十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内力不足,再威猛的招数,在石观音面前也都被轻轻松松化解。 楚歌弹琴弹得感觉手指都要断了,忍不住暴躁道:“卧槽这个老女人果然是个变态老妖怪!” 之前一直是叶归程直面石观音,而楚歌只是打打辅助,要么给叶归程治疗或者减伤,要么以琴音给石观音挂挂dot或者弄出个影子骚扰一下,大招江逐月天和平沙落雁根本用不了,对于石观音来说完全不疼不痒的,所以石观音的仇恨一直是在叶归程身上的,毕竟叶归程总是拿重剑砸她的脸,所以她就粘着叶归程打。 而楚歌这话刚一出口,瞬间把石观音的仇恨值全都拉了过来。只听她厉喝一声,完全不管一直往她脸上抡重剑的叶归程,追着楚歌而来:“你说谁是老女人?!” 楚歌完全没想到这句话威力这么大,愣了一秒钟,好在脑子没彻底糊掉,匆忙奏出一曲迴梦逐光,把琴往怀里一抱,直接聂云逐月,撒丫子跑。 一边跑,一边留意着后面,眼看着快被抓住了,连忙停下脚步,再次弹了一遍迴梦逐光。 本来以石观音的功力,这招生效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她这会正是盛怒之中,也并不是很瞧得起楚歌,只一心防备着追在后头的叶归程,一个不慎,被拉回原地,还正有些懵逼的时候,又被叶归程缠住。 距离被拉开,楚歌总算能歇口气,转着眼睛想辙,然后眼角余光就瞥见正从街道另一头走来的楚留香三人,连忙招了招手:“无花大师,你说的变态老女人来啦!” 无花:……变态老女人是谁?等等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楚留香好奇:“这疯婆子是谁?” 叶归程和楚歌虽然一直不能对石观音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严重伤害,但打了这么久,石观音那一身原本飘逸轻盈的纱衣早就破破烂烂、凌乱不堪,再加上又被叶归程照着脸抡,虽然她一直非常小心的躲避着,但还是被激荡的剑气所冲击,一头柔顺飘逸的长发凌乱地糊在脸上,别说看不到那一张毫无瑕疵的脸,这么一看,简直就是疯子。 楚歌简直都想给楚香香竖拇指点赞了,这才是真正的脸t小公举好吗?她本来只是尝试着祸水东引到无花身上,反正这一对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楚留香这话更拉仇恨。 果然,石观音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她这辈子见过的男人,哪个不是分分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个男人,竟然敢说她是疯婆子!还有她的乖儿子……变态老女人?呵呵。 石观音撇下叶归程,不管不顾地冲向楚留香。 楚留香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能慌忙应招。他向来优柔,便是有人故意找茬,他也不愿与之不死不休,此时也只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量与之周旋,甚至还非常绅士地询问石观音是否有什么误会。 那句疯婆子是石观音亲耳所听,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他是说了,那就跟她结了仇,她就不能放过他。 石观音是那种就算你拼尽全力都未必能打得过的,此时楚留香有意留手更是处处受压制,一个疏忽没能躲过,石观音颇为毒辣的一掌便拍在了胸口。 楚留香直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疼痛,内息一滞,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南宫灵这才回过神,连忙便飞身过去接人。 石观音一掌把楚留香拍飞,心口的一股郁气才稍微得以纾解,也不急着去找楚留香,风情万种地抬手一理鬓发,长眉一挑,媚眼微勾,斜睨着无花:“……变态老女人?” 无花虽然是石观音的儿子,但其实这一生都在对方的阴影下挣扎求生,说到底,其实跟他父亲一样,不过是个棋子,他还有用的时候自然有勇气在石观音的底线范围内,为之讨价还价一番。可这几个字眼,可以说是处处踩着石观音的雷点。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无花更了解石观音,一见对方露出这种表情,他不由万分恐惧,就连解释都不会了,只能瑟瑟发抖地看着石观音。 见他这副模样,石观音反而更恼,她对自己的容貌太有信心,又因为楚歌从来没见过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肯定就是无花教的! 反正这儿子也不听话了,她冷笑着抬手,便要一掌拍到无花头上。 叶归程恰于此时插|进两人中间,举起重剑,挡住这一招,又冲无花喊了一声:“你想死吗?” 有欲|望的人往往不想死,而无花不但有欲|望,还有极深的欲|望和执念,看着被叶归程挡下的那一掌,求生欲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勇气,狞然一笑,朝石观音扑身而去。 而楚留香那边,南宫灵方接住楚留香,见对方嘴角溢血,脸色苍白,正待要运功助其疗伤,一道琴音突然而至,让人浑身舒坦,再看楚留香,脸色已然恢复正常,再一把脉,内伤竟已不治而愈。 两人正诧异着,却见楚家酒馆的小老板抱着琴疾步而来:“麻烦你们帮忙顶一下,我很快就来。” 说着,碧影一闪,人已翩然进了酒馆。 南宫灵再看那边,只见无花已经与那黑衣女子斗做一团,顾不得多想,连忙过去给兄长帮忙,而楚留香直觉受了楚歌疗伤之恩,便也纵身一跃,加入战局。 虽然四个人一块儿打,但石观音简直就是个魔鬼,怎么都无法真正伤到她的根本,反而她只需轻轻一挥,就能让他们受不轻的内伤,偏偏这会儿楚歌还不在,受了伤也只能硬抗。 正在这时,楚歌突然又从酒馆出来,笑道:“石观音,你看这是什么?” 第116章 116|3.31更新 “噗嗤——” 细长的轻剑西天聆雪自石观音胸口抽出。 所有人都尚未回过神来,直到石观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倒地,发出“嘭”的一声,顺带扬起一地的尘土,众人才仿佛突然惊醒一般,彼此对望了望。 楚歌大大地松口气,感觉腿都有点软,不过她向来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还是咬牙撑住了。 这早就不是叶归程第一次杀人了。 他神色平静地抖落剑尖上的血迹,似是察觉到什么,侧头看了楚歌一眼,不动声色地过去,略微搀了她一把。 楚留香也有点愣神。 他打过很多次架,也遇到过无数强敌,有些他应对得轻松,有些艰难万分,但他总归都能不杀一人地应付过去,并且一直活到现在。 南宫灵算是对这场架打得最莫名其妙的——他完全是关心兄长,见不得兄长被欺负才出手。此时强敌已殁,见无花垂头沉默不语,他不由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无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看着地上死状安详的石观音,心情复杂。 他的人生,处处皆是矛盾。 虽然入了空门,他却始终未能做到六根清净,相反,他内心有着与名气形象身份截然相反的野心。 他自认自己的能力完全配得上这份野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她的母亲,美丽高傲,强悍霸道,似乎无人能敌。 可以说,他的野心继承自她,壮大因她,却也受制于她,所以他感激她,崇敬她,却也畏惧她,嫉恨她。 可是如今石观音就这么死了,他既觉得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就此卸去,让他得以喘息,却又有些茫然,不知自己那份野心,又该如何实现,拿什么承载。 他不由又想起方才的情景—— 当时他们四人合击石观音,虽然是初次合作,但是大家都还颇有默契,除了最开始因为不了解彼此的武功路数而有些忙乱,但不过一刻钟,便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但是尽管如此,在石观音身上,他们四人仍然未能占得太多便宜。 石观音积威甚盛,无花自从与她相认后便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此时久战不下,他心里好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渐渐消散,难免生了几分怯意和退意,好在这份退意尚未影响到他们四人的合作之时,便听到楚老板的那声笑问。 许是因为石观音面对他们也丝毫没有压力,她非常优雅地一掌挥开他们,抬头看向楚歌。 然后,无花长这么大,差不多算是第一次看到美丽高傲的母亲这般失态—— 楚歌站在墙头上,手里拿着一面半身高的大镜子,因为离得远,把石观音整个人照了进去。 这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然而石观音一见便大惊失色。 无花不知道原因,楚歌却是十分清楚。 石观音不爱任何人,只爱镜中的自己。对于她来说,镜中人并非只是一个虚影,而是与她最为交心、最懂她的另一个她,此时乍然一见自己恋慕之人鬓发凌乱、衣衫破烂,顿生一股怜惜之情。又因楚歌暗暗示意那四人躲开,并调整了镜子角度,让整个镜子里只有石观音一人的影像,她一心想知道到底是谁伤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哪里还有心思管无花楚留香这几个杂碎,急忙扭身飞向镜子方向。 眼见她便要触及镜子,便能向心上人问清一切,不料楚歌恰于此时一松手。 半人高的镜子从她手中脱落,贴着墙壁,摔到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碎了一地。 陷入爱情里的人总是盲目的,石观音虽然是个变态,她的爱也很变态,但总归是绕不出这个圈子。 镜像对于正常来说只是虚像,不管镜子完整与否,都是不存在的。但是对于把镜像当成心上人的石观音来说,镜子碎了,代表着心上人也消失不见。 可是她还受着伤!还在被人欺负!到底是谁敢欺负她,她定要把那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石观音疯了一般冲向镜子碎片。 却见到无数的自己的镜像。 心上人是只有一个的,如今却有这么多,那这些便是自己的幻觉吧。 石观音哀伤地跪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脚边无数“心上人”的幻影,柔情万种地低喃道:“……你告诉我,是谁伤了你……我帮你打他,打到你开心为止……告诉我,好不好……” 之前石观音怪物一般的实力大大地震惊了楚留香三人,此时见这位自己怎么打都打不过的人突然变得这般脆弱,都有种恍如置身梦中的不真实感,齐齐地愣在原地。 好在叶归程头脑尚还清醒,尤其是之前石观音不过是因为楚歌说了一句“变态老女人”——这对于耿直的二少来说,这是实话嘛——她就追着楚歌打,虽然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但明显跟碎掉的镜子有关,若她醒过神反应过来是楚歌摔碎了镜子,难保不会拿楚歌开刀。 正好这时楚歌冲他摆了摆手,手腕翻转,将盈缺抱进怀里,摆了个起手式。 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起手式——江逐月天。 几乎是同时,江逐月天的琴音方起,叶归程便已经一个玉虹贯日直冲到石观音身后。 察觉到背后逼近的危险,石观音顾不得为心上人哀泣,立即起身运功,想要抵挡。 然而楚歌的音域已经铺成。 全身功力尽封,石观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归程面无表情地举起轻剑,准确地刺穿她的心脏。 石观音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怨愤地看向叶归程,随即却又突然对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啊,原来你跑到这里了啊……这里很好,又亮又干净,你在这里,再也不怕被人伤害了吧…… ——那我就放心了。 不止无花,楚留香和南宫灵也在回顾方才那场大战,石观音的实力太过变态,虽然一度将他们压制得几无还手之力,但对方最后还是死了,而他们却还活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高手对决后的感悟,一齐涌上心头,三人都呆立原地。 琴音再次响起,低沉舒缓,让人浑身都舒服起来,就连所受内伤仿佛都痊愈了……并不是仿佛,而是真的痊愈了! 三人先后回过神,暗自运了运功,内伤果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循着琴音看去,便见到悬于半空低头抚琴的楚歌,三人皆目露惊诧之色。 楚留香还好点,毕竟之前亲身经历过了一次,无花和南宫灵已经震惊得脑子一片空白——这位楚老板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吧?以内力疗伤他们见过不少,可将内力灌注于琴音,再以琴音疗伤……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好么! 叶归程靠在墙上缓解疲惫,偶然看到三人的目光,不禁抿唇微笑——虽然有段时日未见,但是他家小老板还是跟以前一样。 是说本来可以站在地上弹琴以相知心法为他们疗伤,楚歌却非得借着青霄飞羽装个逼。 在心里默算着青霄飞羽差不多该结束了,而楚留香三人的内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楚歌收了琴,飘飘然地从半空落地,终于不再按捺自己的心情,飞扑进叶归程怀里:“老婆么么哒,好想你!” 楚留香&无花&南宫灵:……这位白发剑客……是位姑娘? 叶归程感动了一秒,然后把楚歌的脑袋从怀里掏出来,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面无表情道:“叫老公。唔,郎君也行。” 楚留香&无花&南宫灵:噫,好端端的姑娘,怎么也变态了呢? 楚歌全当没听到,笑得甜蜜又满是傻气:“老婆你看,你不在,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叶归程表示非常怀疑:“小老板你还会被人欺负?” “是呀是呀,你看刚才不就是吗……”楚歌蹭着叶归程,仰起脸,再次注意到他那一头的白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剑三世界是个现实世界,那里是没有两百软的[朝如青丝暮成雪]成就的,所以他这头发……楚歌觉得自己手有点抖,艰难地扯住叶归程胸前的那绺长发,声音都带了些哽咽:“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归程微笑着从她手里拉回那绺白发,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家学渊源罢了,我师父不也如此么……对了,那边那三人是怎么回事?” 一夜白头。 楚歌怔怔地看了叶归程半响,却只从对方眼里看出轻描淡写,心里顿时堵得不行。 她知道叶归程这是不想让自己难过,便只好努力逼回眼眶里的泪水,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故作轻松地伸出手指,挨个指着,不乏迁怒道:“哦,一个渣男、一个笨蛋、还有一个……呵,白莲花心机狗。” 第117章 117|4.1更新 楚留香三人虽然离得并不算近,但三人内力深厚,因此,对二人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了,本来这三人表现出来的都是光明磊落的江湖名侠,是不屑于做出偷听这种事的,但方才楚歌以相知心法疗伤的方式深深地震撼了他们,好奇心人皆有之,他们忍不住想探究更多,因此才听他们二人谈话。 一直以来,因为楚歌知道不少连他们都不知晓的隐秘事,他们早就想过她的来历应该不一般。不过因为他们三个都不是喜欢刺探旁人隐私之人,便只当楚歌是个喜欢打听江湖事、大方率直又年轻貌美的酒馆老板,酿得一手佳酿。 若是没有摆到明面上,他们还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楚歌都露了那么一手,他们若是还不在意未免也太虚伪了。 当然此时也不只是对楚歌好奇。 对于这个跟楚老板行为亲密的白发人,他们也格外感兴趣。 方才情况紧急,他们只留意到这人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不逊他们三人,武功路数更是新奇诡谲,如今细瞧,却是发现这人虽然头发全白了,但看脸的话,年纪倒还很轻,不过二十多岁,容貌极佳,气质端方高洁,皎然如青笋,挺拔如苍松,剑眉微挑,星眸熠熠,唇边始终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令人倍生好感。 像他们这样的,已经很难结识出类拔萃的同龄人了,此时见着了,自然都生了交好之心。只是明显那位公子正在跟楚老板叙旧,他们就没贸贸然上前,直到听叶归程问起他们。 三人朝着楚叶二人的方向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拱了拱手,却不料等来的是这么个介绍。 渣男?笨蛋?白、白莲花心机狗?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一时都有点懵,不知道这位楚老板怎么好像突然对他们意见很大的样子。 然而实际上,楚歌不是突然对他们意见大,她明明一直对他们就是这么印象,但是这种对他人的主观评价,也只有在叶归程面前她才能说出来。 因为她想跟叶归程说,她一直把叶归程当成自己人,自己心里的想法,对他从来都是毫不保留。二是因为她知道叶归程肯定会信她。若是她对楚留香说无花是个白莲花心机狗,他肯定完全不信,但是叶归程却会先信了,而后再去找实证证实无花不是。 果然,叶归程听了楚歌的介绍后,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朝楚留香三人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很明显——他们好像对这个说法不满意啊。 楚歌之前觉得这三个虽然有不好的地方,但是做没什么利益冲突的朋友,尤其是对无花,还是挺好的,但是现在……这仨灯泡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这会儿索性也不遮掩了,扬声道:“踏月留香楚留香。我倒要问问你楚香帅,不算苏、宋、李三位姑娘,这偌大的江湖,你有多少红颜知己,你当真数的清吗?身边跟着三位姑娘,又有红颜遍布天下,若是这样还不算渣,还有什么样的能被称之为渣?” 不过对于男子,尤其是古龙小说中的男子来说,四处留情还真不是渣,而是风流雅事。 所以对于楚歌的话,楚留香并没有什么羞愧。 反倒是被这么一位姑娘,尤其还是以为极美的姑娘,如此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嫌弃之意,更让他不自在,毕竟楚香帅纵横脂粉场这么多年,真的是鲜少有过失手,他不由地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苦笑。 看起来倒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楚歌见楚留香苦笑,看在都姓楚的份上,不再嘲讽他,迅速转火南宫灵。 尚未杀害养父酿成大祸的南宫灵还是极具君子风度的,虽然被楚歌骂做笨蛋,但看在对方是个女孩子,又对丐帮有恩的份上,没说什么,只是脸上明显并不服气。 楚歌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被人当枪使,还在感谢帮你填膛的,丐帮的南宫少帮主,你说你蠢不蠢?你把无花这位哥哥……” 听到这里,无花神色未变,南宫灵心里素质差点,呼吸不由一窒息。一旁的楚留香也板起脸,来回打量着两人,似是在考虑楚歌这话的真实性为几何。 楚歌继续道:“……当做最后的血脉亲人,却不知你的好哥哥有没有也把你当成家人?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当年你们父亲的死因吗?你当真以为,他会满足于仅仅将任慈毒瘫?称霸江湖,独步武林,不是你父亲的梦想,而是你哥哥的。你的父亲,不过是个气短的英雄,不惜用自己的命成全你们母亲的筹谋。你若不信,不妨问问他,你们的母亲是谁!”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若是真的,之前的一切都要被颠覆,什么兄弟情深,都不过是无花用来利用自己的筹码!自己这一年以来所作所为,全都是一场笑话!尽管知道楚歌所说未必是真的,但是南宫灵还是十分惶恐,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看向无花的眼神。 而他的这个动作,恰恰暴露了他跟无花是亲兄弟的事实。 楚留香眼神一沉——而且这两人只怕早就相认了。但是兄弟相认是好事,为何却要瞒着他这个朋友呢?楚留香从来不愿用恶意去揣测别人,可他这时却找不到哪怕一个正当的理由。 无花也知如今是瞒不下去了,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唱了声佛号。 叶归程敛眸,基本将这几人的关系串清楚了,不由也叹了口气。 楚歌直接将目光投到无花身上,冷笑道:“无花大、师,你可敢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的这两位至、交、好、友,方才被我们合力击杀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南宫灵一直是被任慈当成丐帮接班人培养的,除了因为太过信任无花而时常在他面前智商下线,但其实还是挺聪明的,听楚歌这么问,前后一联系,顿时失声道:“这位……就是我们的母亲?”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无花闭了闭眼,快速地捻动着手里的佛珠,默然地在心里背诵着佛经,沉默不语。 南宫灵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不由脸色一白。再看地上石观音的尸体,神情复杂,似悲似喜,终究孝心占了上风,不忍她的尸体就这样放着,想要上前收拾。 这时又听楚歌幽幽道:“……听说贵帮的帮主夫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南宫灵脚下一顿。 “因为她没有脸见人。”楚歌淡淡道:“字面上的意思——她的脸被完完全全毁掉了。而凶手……便是地上躺着的这个。” 任慈将南宫灵将亲子抚养,秋灵素也是。 南宫灵万万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心里矛盾得无以复加,最终长啸了一声,疾奔而去。 这附近是丐帮总舵的地盘,他身为丐帮少帮主,便是这么跑出去也当是无碍的,楚留香也不去追他,只凝视着无花半晌,才能以十分淡然的口气问道:“为什么?” 无花依旧沉默不语。 楚留香一张总是带笑的脸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几乎皱成苦瓜,反复地喃喃自语道:“你不该是这样的人的……” 楚留香嘟囔了半天,无花才开口,一张嘴便是冷笑:“那烦请楚香帅告知,我该是什么样的人?” “你……”楚留香顿了一下,然后道:“你本该摆出世间最难的棋局,弹出世间最好听的琴,写出最让人沉醉的诗画,烧出世间最美味的饭菜……你可是妙僧无花,我本以为你这身僧衣永远染不上人间的烟火气,干干净净一辈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背负起了世间最重的权势和野心。” 无花依旧是一身素衣白袜,尽管经过一场大战,身上仍然未曾沾染上多少尘土,素白如昔,然而这个人,却再也不复往日的冷静淡然,厉声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喜欢琴棋书画甚至烧菜做饭么?我告诉你,我其实厌恶得不得了!我一直记得我是天枫十四郎的儿子,也清楚天湖一直在防备着我。可我想做人上人,像我这样的人,也只能做人上人,屈居人下,还不如去死!所以我只能表现的淡泊名利,却又事事拔尖,只希望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少林寺……可天湖那老秃驴,竟想让无相压在我头上!无相哪里比得过我,你说,整个少林寺,有谁比我更优秀……” 无花说到这里,已然有些入了魔。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魔,只是一直伪装成佛,如今是彻底撕下了那层光辉的外皮。 但是楚歌对楚留香和无花的撕逼并不感兴趣,相反,叶归程回来之后,他们还没怎么好好说说话,正好这两位忙着撕逼当不了电灯泡了,她非常满意地扯着叶归程回去酒馆……呃,等等,一会儿见到杜叔,要怎么解释叶归程的身份? 第118章 118|4.2更新 楚歌和叶归程回到店里的时候,杜叔正皱着眉头收拾店里被砸坏的东西,见楚歌回来了,先把人拉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全身毫发无伤,顿时放下心来,露出个笑脸,而后看向叶归程,眉头又是一皱,就连嘴角都耷拉了下来。 叶归程神态自若,拱手行礼,喊了声“杜叔。” 楚歌却是突然有点紧张,毕竟她刚到天龙八部的世界时,杜叔可是完全不记得叶归程了,这会儿她到底该怎么解释? 正当楚歌打算随便掰个理由解释的时候,杜叔却突然叹了口气,又瞧了楚歌一眼,然后拍了拍叶归程的肩膀:“……你小子都追到这里来了。算啦!哎,小姐也大了啊……” 杜叔嘀咕着,背着手,摇着头,往后院走去。 楚歌:……啥!杜叔你告诉我你又脑补了啥?! 楚歌一直都觉得杜叔很会脑补,大概是人物本身的特性,每到一个世界,他总是会自动把关于酒馆的一切背景设定补全,叶归程之前离开过一阵子,天龙世界把他忘了,这里也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但是此时看杜叔对着叶归程明显是一副关怀傻子的眼神,她莫名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问了。 不过不问,楚歌心里又挺好奇的,不免多观察了一下杜叔,然后就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情况。 如果她对叶归程表现得很亲近很关心,比如吃饭的时候,她不过是多给叶归程夹了几样他应该会喜欢的菜,杜叔就会幽幽地看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提醒他们,注意饮食均衡,不能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吃。 但是如果她“欺负”叶归程,比如吃完饭让叶归程去刷碗——因为之前店里只有她和杜叔两个人,晚饭后杜叔要去准备明天开店的事情,因而这阵子都是楚歌刷碗,如今叶归程来了,她就想偷懒。但是这会儿杜叔却又会说叶公子是客,还说她整天趴在柜台上不怎么运动,让她去刷。 所以,杜叔,在您面前,我到底该怎么对叶归程? 楚歌一边刷着碗,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就听身后传来杜叔的声音:“小姐年纪轻轻的,总是叹什么气——待以后,有的事让你叹气呢。” 楚歌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从手里滑出去。捏住碗,楚歌探头看向杜叔身后。 杜叔看她这副模样,突然变得很不高兴,没好气地哼道:“叶公子在收拾房间呢,没过来!” “哦。”楚歌点头,回过身继续洗碗,一边洗,一边有些不自在地嘀咕道:“还收拾什么房间啊……”明明都成亲了,睡一块儿不就得了……唔,她屋子里的床好像确实不算大,不如明天喊个木匠给做张大床,拔步床就挺好…… “胡闹。”杜叔显然很了解楚歌,不必听她说清楚,就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严肃道:“虽然叶公子追至此地,足以见他待你一片真心,但小姐你毕竟是姑娘家,就算你俩的事已经定了,你也不能太过主动。当然,也不能冷落了人家就是了,这个度,小姐要学着把握。” 楚歌:…… 杜叔,你自己脑补的这个设定,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楚歌想说自己和归程明明都成亲了,还有什么度要把握……结果还没说出口,杜叔已经不开心地走了。 楚歌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叶归程比她更委屈。 新婚夜老婆突然跑没了,好容易找到了,可老婆的长辈居然不承认他们的婚事。 一开始楚歌让叶归程去刷碗的时候,叶归程没什么不情愿的,不过杜叔让楚歌自己去刷,楚歌听话地刷了,他本来也想陪着,不想杜叔却说有事让他做。而这个事,就是收拾客房。 这就是让他睡客房了。 叶归程当然很不开心。 所以他就很委婉地提出自己已经跟小老板成亲了,不是该一起睡觉吗? 没想到一听这话,杜叔就黑了脸,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叶归程很少见到杜叔生气,一时之间也不敢追上去问,只好默默地开始收拾房间,心想不管怎么说,先在酒馆住下再说吧。 楚歌本来想洗了碗去找叶归程,没想到杜叔不许。 楚歌很不开心,说哪里有夫妻俩分房睡的。 杜叔却只当那是他们两个在外头私定的终身,表示他不认可。 楚歌欲哭无泪。 明明是明媒正娶好吗?可是她又没法说出在大唐发生的事,完全无言以对。 大概是她晚上表现得太主动,这一晚上杜叔盯她盯得很紧,她连装睡这招都使出来了,结果连院子都没出,就被杜叔逮到,只能灰溜溜地回了房间,暗暗想着也不知道叶归程会不会来找她。 自幼受到严格教育的叶归程当然做不出这种事。 于是久别重逢第一天,两人都没睡好。 毕竟这是成亲后,第一个离得这么近的晚上。 要是没睡好是因为羞羞的事就好了。 第二天起来后,楚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浓重的黑眼圈,不无遗憾的感慨着。 之后,酒馆里的日子基本跟之前没太大的差别。 不对,还是有差别的。 因为杜叔对待叶归程微妙的态度,楚歌和叶归程完全不能做什么太过亲密的动作,就连情到浓时拉拉手亲亲嘴,都得防着杜叔,免得他又是一通教育,简直…… 就像现代社会背着老师偷偷谈恋爱的中学生似的,楚歌对这一现状十分不满。 尤其杜叔并不怎么训斥叶归程,顶多给他冷脸,但是训楚歌,叶归程更不自在。 不过叶归程并不是甘于做个店伙计、由着楚歌养的的人。 之前是因为归家未定,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不会再回家,作为被叶英养大的孩子,他总贵相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这时他突然就想起回大唐之前,在遇到李寻欢的那个世界里,他创建的那家藏剑山庄。虽然时间短暂,但至少把藏剑山庄的君子之风大概传播了一下。 这个世界不知道会待多久,但不管多久,他总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楚歌和杜叔都挺支持他的。 楚歌是向来觉得就算谈恋爱,也不能过多干涉对方的事情。 杜叔觉得男人本就该有自己的事业,既然他有家传的铸剑之术——这点他倒是脑补上了——以此安身立业,也不失为一项好选择。 毕竟在李寻欢的世界已经有了经验,这里的藏剑山庄筹建地也非常快,照旧是先修剑庐,而后一边铸着剑,一边扩建其他地方。 自从叶归程回来之后,杜叔总算做了一件让他和楚歌都非常舒心的事——杜叔让叶归程将剑庐安置在酒馆后院的一个角落里,然后将周围的地皮买下,由此扩展开来,建设藏剑山庄的整体。 虽然杜叔表面很高冷地对楚歌说这是让叶归程跟他们楚家再也分不开,可楚歌却觉得,大概是杜叔潜意识里不想让叶归程一直做白功——毕竟他们还是要穿越的,每次能把算是精华部分的剑庐带走,多少算是补偿。 于是叶归程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藏剑山庄筹建初期,叶归程非常忙,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 好在如今楚歌也结识了南宫灵楚留香他们。 任慈南宫灵他们所在的丐帮算当地的强龙,知道了叶归程和楚歌的关系后,对藏剑山庄的建设颇为照顾,甚至帮内兄弟没事的,都回去帮忙做点事,也不要多少工钱,饭管饱就够了。 而楚留香虽然在楚歌眼里是个渣男,但人脉实在是非常广,不管叶归程缺什么人,他总能帮忙找到这个圈子里的翘楚,想来将来藏剑山庄建起来后光凭那座庄子就能出名了。 对,那天之后,楚留香几人还是经常来酒馆喝酒,还把他的好朋友,最为嗜酒的胡铁花介绍了来,自然也少不了姬冰雁。 南宫灵来的次数少了很多,任慈已经开始将丐帮事务一点点交给他,他现在很忙。 无花来的次数最少。 楚留香虽然看穿了无花的真面目,但并没有依旧与之绝交。毕竟一来无花并未犯下大错,二来楚留香是个非常重视朋友的人,为了朋友连命都能不要,无花既然已经被他认作是朋友,他就不会轻易绝交。 至于无花不来的原因,也是因为太忙。反正楚留香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了,所以他现在连装都不装了,一直在少林寺刷各方人物的好感,不管是少林的几位长老,也包括三四代小弟子,虽然没有明说,但那副态度,摆明了是要跟无相争下届主持。他实在太过优秀,真的不少人觉得他比无相更适合当主持,少林寺隐隐分成了两派,无花的支持者很多,似乎还真有望将无相压下去,继承少林。 不过这些跟楚歌没太大的关系,反正楚留香总归是能好好看着无花,争权夺利这种事哪里都有,无花这也并不算什么。 叶归程的藏剑山庄过了大半年才初具规模。 叶归程本来还想用之前在李寻欢世界的法子,办一场名剑大会,一举扬名。 楚留香听了他的想法后,却表示这个法子不妥。他一直以为叶归程是什么隐世家族出身,觉得他如今名气不足,就算举办名剑大会,也未必会请到人。所以,要想给山庄扬名,不妨让山庄的主人先出名。 叶归程疑道:“楚兄的意思是?” 楚留香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秋风将起,在下请两位去尝尝这世上最好吃的鲈鱼,只是不知两位可否赏脸?” 第119章 119|4.3更新 鲈鱼自然是江南的好吃,叶归程听了楚留香这话,不由暗忖,这是要请他们出门南下?可小老板…… 叶归程不由看了楚歌一眼,面色有些犹豫。 楚歌摸了摸下巴,本来想拒绝,而后眼睛突然转了转,笑道:“早就听说鲈鱼味美,香帅相邀,怎好拂了阁下美意?” “那便说好了。”楚留香面露喜色:“反正时间也不紧,你们也好好准备一下,咱们三日之后出发。” 楚留香说完,就告辞离开,大概是去安排自己的事情。 待楚留香离开,楚歌也打算去后院跟杜叔说出门的事,刚抬脚,就听叶归程幽幽地问她:“小老板当真要出去?” 楚歌停下脚步,转头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叶归程跨了两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沉黑的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担忧道:“你确定……这一次,不会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跟着杜叔消失?” 楚歌略想了想,总算明白了叶归程,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这点楚歌还是挺确定的。毕竟除了剑三的世界,其他世界基本都是剧情彻底走完了才离开的。而剑三世界……她也不是没有想法。 剑三世界和其他世界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正在“连载”,它的剧情本来就没有结束,也就是说,它是活的,并且一直处在它的创造者——也就是剑三这款游戏的管理团队——的监控下。 她记得很清楚,最开始她踏进剑三世界的时候,并没有游戏系统,可等她离开酒馆,开始与外界接触的时候,她便拥有了一个游戏系统,这是不是可以认为酒馆本身算是个结界,她在结界内时,游戏管理员察觉不到她的不同,等她出去了,便被发现了。但游戏本身有修复功能,所以就把她修复成玩家,但是因为她跟游戏npc有所接触,不能平白无故地消失,也就并不能彻底变成玩家,而是半玩家半npc状态。至于她之所以会离开剑三世界,大概也并非是这间酒馆的作用,而是游戏管理员的作用。那个剑三世界被她影响着改变了太多,就算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游戏里的npc基本都是固定不动的,除非游戏出了新设定、新资料片,准备给npc建模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些npc已经不听话他们的话了。 这个时候游戏团队不会认为是游戏世界有了自己的意识,只会认为是整个服务器出现bug,从而将整个服务器重置。她会离开,该不会是被强制下线了吧? 也不对啊,剑三每周都要维护两次,每次都要玩家强制下线,但她并没有被强制下线……楚歌突然想起她穿越之前,听说剑三要开重制版了。那会不会是因为旧版游戏数据崩坏,无法修改,也无法修复,西山居索性放弃使用旧版,只重开新版? 楚歌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合理。 所以说—— 狗逼gww→_→ 当然这一系列的想法,楚歌并没有跟叶归程说过,实际上说也说不清楚。 不过叶归程虽然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却向来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眉间郁色尽展:“那我就放心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店里也燃起蜡烛,昏黄的烛光映得室内一片温煦,愈发显得叶归程的眉眼干净温和,直如一幅颇具意境的黑白水墨画。 楚歌心下微动,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见只有角落里分散着零星的几个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便按住叶归程的肩膀,微微一踮脚,便要亲他。 然而眼见便要亲上了,却听得身后传来重重地一声咳嗽。 楚歌一惊,脚下一歪,直接跌进了叶归程怀里。 叶归程抱住楚歌,两人一块儿抬头,果然见到脸色黑如锅底的杜叔。 两个人就像是被教导主任抓住的谈恋爱的小中学生,赶紧分开。 杜·教导主任·叔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那意思——晚上来听训。 楚歌:妈的再不出门要憋死她! 楚歌说要出门,还是去办正经事,杜叔本来不太放心他俩单独出去,不过听说楚留香也去,他们俩也不算是孤男寡女,杜叔还是同意了。毕竟楚留香在这个世界太有名气了,杜叔也算是十分了解他的为人,虽然楚留香在女人这方面有些让他看不太上,不过其他方面还是挺放心的。 所以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三天后,两人带上杜叔给收拾的包裹,按照约定,到济南城南门门口与楚留香碰头。 这次楚留香并不是独身而来,他身边还跟了个人。 离得太远瞧不清楚,楚歌还以为他是带着苏蓉蓉,或者也有可能是李红|袖和宋甜儿,不过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个一脸胡子的大汉,还是个长相十分英俊的大汉——胡铁花。 想来也不该是苏蓉蓉她们。 江南可是多美人,楚留香若是带了妹子,还要怎么撩妹→_→几人彼此也都认识,便简单地招呼了几声。 其实说起来,自从楚留香将酒馆介绍给胡铁花后,楚歌跟胡铁花比跟楚留香还要熟悉,毕竟胡铁花比楚留香还要爱喝酒,楚留香又喜欢多管闲事,这大半年来,反倒是胡铁花来酒馆的次数更多,就算不能来,也会托人帮他买了不少楚家的好酒。 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客套的,一边说着,一边驱马出城南下。 这个时候的官道虽然足够宽敞,但也由不得四匹马并行,于是两两一排。 楚歌和叶归程理所当然地并行跟在楚留香身后。 虽然他俩一路也没太多话,顶多看到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叫下彼此看一眼,但是胡铁花突然就觉得有点想他家高亚男了,而楚留香……楚留香妹子太多,有点想不过来== 一开始的时候四人是一块儿吃饭的,可到后来,楚留香和胡铁花是真不愿跟他俩一起吃,索性留了楚歌和叶归程在客栈吃,而他俩去花楼找美人陪着喝酒吃饭,原因无他,这一对太能秀恩爱了! 其实准确点说,楚歌和叶归程也并没有多么黏糊糊的,但是感情都是藏在一举一动里的,比如说每途径一处,叶归程总是会先进城打点好,挑的酒楼客栈,从来都是按照楚歌的喜好选择的,而吃饭的时候一般让楚歌点菜,楚歌点的又有大半是叶归程喜欢吃的。 叶归程每天早上都是要早起练剑的,每次练剑归来,都会给楚歌带一支尚还沾着露珠的鲜花,楚歌在闲暇之余,也会帮叶归程四处向人打听哪里有矿石金玉宝石什么的,她长得好看,也很会说,总能打听到不少东西。 这些尚且都算是无意识地秀恩爱,可是住客栈的时候两人只定一间房,同床共枕什么的……是不是有点过了啊! 胡铁花:他又想他家亚男了……哦,高亚男最近又不理他了来着qaq…… 楚留香:他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谁好了…… 不过楚歌虽然跟叶归程睡到了一起,但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一来每天骑马奔驰太累,脑袋沾着枕头就想睡觉,二来两人还是有点放不太开。若是成亲当晚,借着酒意和气氛把事办了,以后就熟了,可现在怎么都找不到那种气氛。 再来客栈的隔音效果太差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酱酱酿酿的羞羞事讲究一个水到渠成,经历过分别再也无法再见的绝望,此时只要能够抱着彼此,就算什么都不做,梦境也是香甜的,两人也从不强求。 楚留香和胡铁花看不过两个人这么恩爱,也曾做过恶作剧,比如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偶尔会请当地有名的花娘作陪,不管那花娘性情怎样,又是什么出身,亦或者如何使尽浑身解数毕生所学给叶归程抛媚眼献殷勤,叶归程都理都不带搭理的,反而兴致勃勃地跟楚歌讨论着当地有什么出名的零嘴小吃。 这一路上也不是没遇到对楚歌倾心的男子。 实际上若非楚留香和胡铁花对女孩子多有研究和了解,从看到楚歌第一眼的时候便觉得对方只适合谈买卖不适合谈情,他们说不定也会撩拨一二。 其实也是暗搓搓地小心撩拨过的,好在楚歌并没有get到他们的意思。而后为了还能继续喝到楚家的好酒,他们还是把心思压了下去。 一开始见到有来追求楚歌的男子的时候,他们还想瞧瞧热闹,后来发现这世上比得过叶归程的男人实在不多。 最后楚留香和胡铁花总算熄了看热闹的心思,实在被秀恩爱闪瞎眼……他们大不了就躲开还不行吗?! 反正江南美人多,等到了江南再撩几个好了。 四人骑得都是日行千里的良驹,虽然没怎么赶路,还是在半个月后到了江苏地界。 “穿过前头那片小树林,就是江苏了。等过了江苏,就是咱们要去的松江府了。”楚留香指着前方,笑着介绍道:“虽然比不上松江鲈鱼,也没有我那位朋友那般高绝的手艺,不过江苏的鲈鱼味道也不错,倒是可以在此地尝尝,解解馋。” 胡铁花也道:“若非这时节正是吃鲈鱼的时候,我倒是挺想带你们去见见我们的另一位朋友,‘快网’张三,他的烤鱼也是天下一绝,再配上楚老板你亲自酿造的酒,简直就是人间绝味。” 虽然每天都能吃到杜叔做得美味,楚歌还是被楚留香和胡铁花所说的勾起了兴趣,叶归程见状,笑着碰了碰她的胳膊:“想吃的话,那就等办完正事,再去找那位张三,尝尝他的烤鱼!” 楚歌立即笑弯了眉眼,点头。 楚留香和胡铁花对视一眼,一起变得面无表情,驱马快步往前走。 刚走进密林,却听得一阵打斗声。 两人都是好奇心重之人,当即驱马过去。 那边地上躺了不少黑衣蒙面人,却仍有七八个正在围攻另一人。那人受了伤,殷红的血迹洇透了衣衫。剑法绝佳,虽落于下风,但气势不变,出剑速度依旧快得让人只能看到一片雪白的剑光。 待看清那人被围攻之人的模样,楚留香不由大惊道:“红兄!” 第120章 120|4.4更新 那人正是中原一点红。 听了楚留香的喊声,中原一点红没受到半分影响,始终保持着原本的节奏尽斩来敌。 楚留香喊完这一声,便攥紧了拳头,站在原地紧张地看着。 胡铁花也知道楚留香有这么一位朋友,不由抬了抬下巴:“你不去帮忙?” 楚留香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放在中原一点红身上。他不出手,是因为他知道中原一点红不愿意欠他人人情,不一定会希望他出手。但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死在这几个明显武功不怎么样的杂碎手里。 所以他已打定主意,若是中原一点红有性命之虞他方可动手,否则便只能看着。 不多时,中原一点红方显出一点疲态,出剑速度稍慢了不到一分,叶归程和楚歌已经驱马慢悠悠地过来了。 楚歌探头看了看里头,问楚留香:“认识的?” 楚留香一心盯着中原一点红,没时间回答,胡铁花替他答道:“那位叫中原一点红……” 剩下的已经不需要他再多说了。 楚歌立刻便从背后翻出盈缺,不过简单弹奏一曲。 琴音夹杂着内力,朝中原一点红而去,温和地为他治好身体上所受的内伤。 只是疼痛和失血的话,以中原一点红的毅力还是能够克服的,内伤甫一治愈,他出手立即变得不一样了,比楚留香所知道的更快更准更狠。 想是他自己也晓得这样继续失血下去终究会撑不下去,爆发出了全部潜力,不过盏茶时间,已然将剩下的黑衣人尽斩杀殆尽。 楚留香大大地松了口气,正待要上前问他怎么回事,中原一点红却是用力一甩剑上的血迹,转身走向林子另一侧。 楚留香愣了一下,然后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再看中原一点红搀扶着一个身姿绰约风情无限的姑娘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只不过这姑娘身材极好,然而一张脸,却是极其难看,不过明显看得出来她这张丑陋之极的脸并非天然所成,而是有人恶意毁去。 楚留香突然想到之前被叶归程所杀的石观音,不由在心里一叹,会被石观音忌惮嫉妒而毁去的容貌不知该有多美,可惜,今生却是无缘得见了。 楚歌此时也很好奇。 中原一点红是从小被当成剑客或者刺客培养长大的,冷酷无情,唯一让他动情的人,正是原著里的曲无容。楚歌一直觉得像原著那般的设定,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大概真的就是天生一对,合该一见钟情,所以一见到这名誉中原一点红颇为亲密的容貌尽毁的女子,不免在心里猜着是不是就是曲无容。那如果是的,又不知这一对是怎么遇见的。 楚留香连忙给中原一点红一直血流不止的外伤敷了金疮药,包扎好。 中原一点红一面由着楚留香动作,一面向向楚歌道了谢,因为楚歌帮了他,而且并非是直接出手帮他御敌,他从来便只知练剑,很少了解其他,所以并不知道楚歌这一手的难得之处和神奇之处,因此他心里虽然感谢,但并不至于觉得欠了人情。 不过刚受了中原一点红的谢意,楚歌便察觉到曲无容也受了伤,当即使用长歌门的相知心法帮她治好了内伤。 对这一神奇的疗法,曲无容比中原一点红要惊讶的多,她向来聪明,立即猜出中原一点红应该也是被如此治过伤,她并不想让中原一点红背负上太多人情,而且看楚歌也很不在意的样子,便没有点明。 之后略作休息,等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体力恢复了,楚留香便邀请中原一点红同行,他和曲无容身上的内伤虽然治好了,但是外伤也不能小看,还是要找正经大夫帮忙包好。 中原一点红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考虑到曲无容,还是答应了。 两人并没有马,楚留香本想让他俩骑马,他和胡铁花在下面牵马。 中原一点红自然是不愿意的。 楚歌便提议说干脆她和叶归程共骑一匹,另一辆让给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 这样倒还不错。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往城里走的路上,楚留香难免问及中原一点红方才的事情。 中原一点红不是很会说,好在曲无容对他的事都了解了,方才又见到楚留香对中原一点红颇为重视,知道他们俩交情匪浅,便爽快地解释了一通,也顺带解答了楚歌的疑问。 原来自从石观音死后,大沙漠一带的势力便群龙无首,大大小小的各种势力没了石观音的压制便闹腾了起来,少不得因为利益地盘之类的分配而产生冲突。 而中原一点红所在的势力则趁着这个机会大大地发展了起来。 他们本来干的就是拿钱杀人的买卖,争权夺利急红了眼不少人会选择买凶杀人,而中原一点红正是去沙漠做任务的。 而曲无容作为石观音的三位徒弟之一,在沙漠的诸多势力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而且她与自己的另两位师姐妹对石观音的态度不一样,所以能够与中原一点红相遇很正常。 之后曲无容想彻底摧毁沙漠里石观音留下的一切势力,但是被长孙红河柳无眉发现,被千里追杀,然后被一点红所救。 如果是刚见面没多久对彼此的只是有好感而已的话,这么长时间一起出生入死,两个人的感情愈发深厚起来,对这一切也都看开了。曲无容这辈子最恨的人是石观音,但其实石观音对她还算可以。确实,她杀了她的父母,又毁了她的容貌,但毕竟也是把她收作了徒弟,教她安身立命的本事,这本就是一本烂账,如今石观音已殁,师姐妹对她也没什么亏欠,就不想再折腾下去了。 中原一点红也并不想再继续做杀手,于是单方面同背后的组织断了联系。 在沙漠两人一直被长孙红柳无眉所追杀,索性便来了中原,没想到甫一到中原,便又遇上一点红背后势力的追杀。 当然,曲无容早就察觉楚留香跟他们夫妻俩并非是一路人,所以这一切她说得都比较含糊,比如自己的身份以及被追杀的原因都刻意隐瞒了下来。 不过好在楚留香向来有眼色,又体贴人,看出曲无容有意隐瞒,倒是并未一直追问下去。 楚歌因为知道的多,所以把这个故事补充得更全面了些,并且小声跟身后的叶归程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包括曲无容出身以及容貌是如何被毁的。 叶归程听完了之后倒是对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这一对非常喜欢,也是他从到了这里之后,见过太多像楚留香、胡铁花这样四处留情的风流浪子,这一对彼此情有独钟比较符合他所在的大唐的风气,又命途多舛,难免让他多有好感。 一行人就这么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不多时便到城里。 向城门口守卫打听过了城中最近的医馆方向,六人又向医馆而去。 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身上的内伤已经被楚歌治好,只是外伤的还是挺好治的,城中大夫医术算不得高明,但治这样的伤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很快便包扎好了。 之后楚留香问他们二人接下来要去哪里,心下其实是想请他们同行,毕竟二人都受了伤,跟着他们,不仅能多个照应,最重要的是,不是他自夸,但有他楚留香在,江湖人大多还是愿意给他个面子的。 但是一点红和曲无容都不是喜欢受人恩惠之人,自然是由曲无容开口,婉言谢绝了。 楚留香无法,只能和众人一起去帮一点红和曲无容买了马,目送他们离开。 等一点红和曲无容离开后,楚留香有些闷闷不乐。 楚歌漫不经心道:“香帅何至于如此。若非一点红和曲姑娘之前受了伤,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动得了他们?再说了,若是你还是不放心,干脆把一点红背后的刺客组织捣毁了,不就彻底绝了他们后面的追兵?” 楚留香一想也是。其实之前他也有心去查这件事,最近江湖势力更迭,这个组织发展得非常迅速。虽说刺客算是下九流的行业,但古往今来,还是有不少靠着这个吃饭的,江湖上也从来少不了这样那样的杀手刺客组织,但是这个组织很不一样,别的杀手组织,比如说唐门,人家那都是有规章制度的,什么样的人要价几何,什么样的人不能杀,但是这个组织却是只要给钱就杀,不管是好人坏人亦或者跟远离江湖的普通人,这就让人厌烦了。 之前楚留香一是没时间,二是没撞到头上,如今这个刺客组织开始打他朋友的主意——虽然这朋友也是出身这个组织的,但他少不得得查探一番。 想到这里,楚留香突然苦笑起来,叹道:“原本想请你们去尝尝这天下做得最好吃的鲈鱼,没想到,在下又要多管闲事了。” “香帅这话可是本末倒置了——鲈鱼固然必不可少,但你看我像是吃货吗?”楚歌摇着头,一脸严肃,“我们明明是来让归程扬名天下的,这叫殊途同归。” 楚留香不由爽快地大笑起来:“对对对,楚老板说的没错,这是殊途同归。” 过了一会儿,叶归程和胡铁花分别在私下问楚歌和楚留香:“怎么个殊途同归法?” 楚歌悠悠道:“这天下最好吃的鲈鱼,自然是出自掷杯山庄庄主,人称左轻侯的那位前辈之手。你是使剑的,而左轻侯此生最大的对手,也是名满江湖的天下第一剑,是薛家庄庄主‘血衣人’薛衣人。我想楚留香大概是想带你去认识一下他。至于同归——那位刺客组织,跟薛家庄有莫大的联系。” 楚留香也将这层关系解释给了胡铁花,胡铁花想了想,却是突然大笑:“老臭虫,遇到楚老板,我觉得你可得甘拜下风了——你要带那位叶公子见薛庄主,这并不难猜到,但是,刺客组织跟薛家庄有关?这点你都不确定吧,我看她倒是笃定的很。” 楚留香也是一怔,随即摸着鼻子陷入沉思,楚老板……难道薛衣人当真跟那个刺客组织有关? 毕竟事关一点红安危,接下来的路途几人也不在磨蹭,快马加鞭,不过几日便到临近松江府。 掷杯山庄在松江府的城外,楚留香也不带他们进城,策马疾驰而去。 在江湖上,掷杯山庄也算是有名的武林世家了,虽然大概是因为跟薛家庄明争暗斗了太多年而有些青黄不接,但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掷杯山庄如今还是很能唬人的。 掷杯山庄建于郊外,自是占地广阔,规模雄伟。 楚留香是左轻侯最为重视的好友,他一来访,门口看守得家丁便认出他来,一面请他入内,一面派人前去通知主人。 才跟着庄内下人走了没大一会儿,便看到一群家丁簇拥着一个衣着考究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这自然就是左轻侯了。 他身边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模样十分俏丽,却只是乖巧地扶着左轻侯而立,言笑晏晏,应该便是左轻侯的掌上明珠,左明珠。 左轻侯携了女儿,神采飞扬地迎上来,笑道:“早几日前得知香帅人到了盐城,还以为得过些日子才能来,没想到来得这般早——不知这几位是?” 左轻侯一面寒暄着,一面打量了楚歌等人。他倒是知道楚留香有两个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也即是“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中的雁与蝶——姬冰雁、胡铁花,但是这三人中,除了一位姑娘,其中一位倒是与传言中胡铁花的容貌相吻合,但另一位,明显并非是姬冰雁。 楚留香笑道:“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再不来,海里的鲈鱼便要瘦了,便是跑死马,我也得尝上二哥一年一次的美味鲈鱼羹——在下来介绍下,这位便是江湖上有名的掷杯山庄左二爷,二哥,这位是我的老友,胡铁花,想来您早就听说了。这两位是我才刚认识不久的好友,这位是叶归程叶公子,出身藏剑山庄,而这位是……” “叶夫人。”楚歌说着,看了叶归程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又一齐向左轻侯问好见礼。 见过礼,叶归程自然地牵住楚歌的手,温和地对左轻侯笑道:“之前曾听楚香帅言二爷亲手烹调的鲈鱼乃是世间绝味,又闻二爷最是热情好客、乐天豪爽,我夫妻二人冒昧前来叨扰,还望二爷勿怪。” 第121章 121|4.5更新 这年头,对于好看的人的第一印象,几乎没有人是讨厌的。 左轻侯对楚歌和叶归程也是如此。 再加上两人不仅脸好看,气质也出众,叶归程是藏剑山庄二十多年培养出来的,还是一直跟在叶英身边,楚歌也在长歌门经受了不少训练,弹琴画画这种事是最能培养气质的,自然也很能唬人。 左轻侯愣了一瞬,随即便反应过来,笑着夸赞了两人几句,又说香帅的朋友便是他的朋友,何来叨扰之说。 胡铁花洒脱不羁,朝左轻侯略点了头,算是认识过了。 这期间楚歌虽然一直笑着看左轻侯跟他们互动,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跟在左轻侯身后的左明珠身上,见她听到自己跟叶归程是夫妻时眸光微闪,旋即面带歆羡地看着他们,不由想着——看来这位左小姐,如今大概已经跟薛家庄的大少爷有了私情吧? 因为左家和薛家是世仇,所以在原著里,这一对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的闹剧。薛家大少爷薛斌跟施家大小姐施茵订了亲,但是施茵喜欢的是来自京城一个花旦叶盛兰——虽然是个戏子,却也是混江湖的,腿上功夫还不错。所以施茵打算跟着叶盛兰私奔,便借来一具尸体假死,而同时,左明珠买通了神医也假死,而后以施茵的名义死而复生,或者说借尸还魂,想要以施茵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嫁予薛斌。 对于这个故事的感情,楚歌还小的时候,自然是觉得左轻侯薛衣人还有花金弓他们不好,逼着儿女盲婚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但是等长大后,尤其是能够从父母的角度考虑问题之后,就觉得这群年轻人做得实在不地道,尤其是左明珠,施茵倒还罢了,原著里她的父母对她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爱,倒是帮着她假死的梁妈跟她感情更深一点,但是毫无疑问,左轻侯对左明珠当真是疼到心里。 虽然说左轻侯对女儿的爱,单看原著也有点恶心,不过这个锅肯定是要扣到古龙大大身上——他直男癌恶女症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左轻侯是真的为女儿的不治之症愁得仿佛老了好几岁。 左明珠做得实在对不起老父。 要是她宁可愁死老爹都要嫁的人是个良人也好啊,然而那个薛斌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武学天赋、智商什么的暂且不算,单是人品就值得怀疑——恋人在家假死折腾老爹,他还有心思打野食,就算野食是自己送上门的,但他们乱搞的地方可是两人幽会之所,也是real醉。 打野食的时候真的完全把恋人丢在脑后了啊。 楚歌挑了挑嘴角,表示很想知道这位左家的小公主知道了薛斌的本性,可还能跟他合演那么一出大戏。 对于漂亮的妹子,楚留香向来多有几分留意,自然也注意到了左明珠,不由问道:“这位姑娘……便就是二哥的千金,江湖兄弟称作玉仙娃的明珠小姐吧?果真乖巧可人。” 作为一个女儿控,一听提起宝贝女儿,左轻侯就合不拢嘴,反正江湖人家也不讲究那点虚礼,把左明珠往身前一拉:“正是正是,方才小女正陪着我在后头钓鱼呢,还说等钓上来大鱼,便亲自给我烹一道鱼汤——来来,明珠,这位便是名满江湖的楚香帅,快来见过楚叔叔。” 左明珠乖巧地上前,笑靥甜甜,挨个叫过:“见过楚叔叔、胡叔叔、叶叔叔、叶……叶婶婶,明珠这里有礼了。” 叫到叶婶婶的时候,不由略红了脸。 想来也是,楚留香和胡铁花年纪本就不算小,尤其楚留香叫左轻侯二哥叫得格外顺溜,而叶归程虽然面相十分年轻,但毕竟一头白发,让左明珠下意识便有种……德高望重的感觉,勉强倒也能当长辈对待,但是楚歌……明显只是比她大了一两岁的姐姐而已。左明珠有左轻侯这个父亲,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家族里,辈分都不算低,而这个年纪也正是敏感的时候,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左明珠一脸羞窘,礼数却仍是一丝不苟,楚歌简直都有点忍不住想要捧腹了。心说这位左明珠果然够乖够听话,明明窘得要命,却还是按照父亲的吩咐认认真真喊了人。 左明珠喊完人,又退回父亲身后,半是撒娇半是依赖地扶住了左轻侯。 楚留香笑道:“明珠小姐这般乖巧,当真令人羡慕。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啊。” 对于一个女儿控来说,女儿被夸,比自己被夸还高兴,更别说夸人的还是他最为敬重的楚香帅,左轻侯哈哈一笑,摸了摸左明珠的脑袋,然后道:“哎,一见到香帅就高兴,在外面说了这么长时间,来来来,快进去快进去吧!” 几人这才一同继续往山庄里面走。 掷杯山庄的氛围格外好,兴许是受左轻侯乐天知命的性子所影响,庄内下人也总是面带笑容,庄内设计得也是极为有趣,楚歌看到什么新奇的,还会拉着叶归程一块看,商量着照搬到藏剑山庄是不是适合什么的。 左轻侯在前头跟楚留香叙旧,听楚留香和胡铁花说着最近的冒险,左明珠慢慢退后几步,跟楚歌并肩而行,然后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人。 楚歌冲她笑了笑:“怎么了?” 左明珠的脸红了红,搅着手指道:“你和叶叔叔的感情真好。” 楚歌笑道:“左二爷那般疼你,将来也定能让你选个称心的如意郎君的。” 左明珠脸色忽地一白,手指搅动得愈发用力,勉强笑道:“……大概吧。” 楚歌笑笑,没再说什么。 因为楚歌他们到达掷杯山庄的时候已经过晌,左轻侯只简单的准备了一顿洗尘宴,宴毕便让庄内下人带他们各自去休息,带到了晚饭,才正经地给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他们这一路心心念念的鲈鱼自然也在。 左轻侯虽然是个江湖人,但瞧着更像是个大富商,不料一道清蒸鲈鱼却是烹调得极有滋味。鲈鱼本就咸鲜,配以左轻侯的独家配料,佐以掷杯山庄珍藏的陈酿,别有风味,确实不虚此行。 在场的人,除了左明珠,酒量都不小,所以大家方才喝了几杯,她便醉倒在了宴席上。 若是一般的父亲,见左明珠这般失态,早就不高兴了,但是左轻侯不一样,在他眼里,亲闺女就是醉了,也是醉得非常可爱。更何况,左明珠今天会醉,也有他的责任——都怪他太高兴了,也没留心女儿到底喝了多少酒。 虽然知道楚留香他们不会在意,不过左轻侯还是笑着替女儿告了罪,然后招来丫鬟将小姐扶回房间。 楚歌和叶归程跟着喝到一半,察觉左轻侯喝得有点上头,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反正跟楚留香他没什么好装的,胡铁花也是洒脱好酒之人,自也不会见怪。但是楚歌也归程却觉得继续留下去有些不便,反正鲈鱼也尝过了,便告了罪,一块儿提前离席。 叶归程酒量不如楚歌,左左轻侯用来招待他们的又是陈酿,后劲极大,坐着还没觉得什么,待起身走出来,又被秋风一吹,酒意便上了头,就连脚步也有些踉跄。 楚歌见状连忙想要抬手扶住他。 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叶归程不算轻,更别说他背上还背着四十斤的弱水重剑,楚歌非但没能扶住,还险些被他拽着一块儿摔到地上。 好在叶归程还没彻底醉过去,差点摔倒之前,下意识地一把揽住她的腰,把人拉进怀里,身子一拧,转了几个圈,卸去一身惯性,这才勉强站定。 稳住身子,叶归程也出了一身冷汗,酒意散了不少,又后怕又好气地戳着她的肩膀道:“就你这小身板,才多大力气,还敢来扶我,没得把你压趴了,还得硌着我!” 楚歌被他那几个圈转的有点晕,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声嘀咕道:“……还不是看你快摔倒了。” “练武之人还怕摔跤。”叶归程也知楚歌是关心自己,缓了缓脸色,道:“就算我真要摔倒也不用你扶。”叶归程说到这里见楚歌脸上还有不服气,又道:“不让你试试,你还当自己多能呢。” 楚歌茫然地看着他——试什么? 叶归程捏着楚歌的肩膀,把她转过去背对着自己,然后往楚歌身上一趴道:“为夫醉了,既然夫人这么能干,那就把为夫背回去吧。” 冷不丁的,楚歌被压得一个趔趄,虽然叶归程并未把全身重量都靠在她身上,但也够她受了,偏偏叶归程这句话还是趴在她背后说的,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尖,声音更加低沉,那一瞬间,楚歌几乎感受到久违的醉意,脸颊和耳朵似乎也都有些热。 “呵……” 叶归程突然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 唔,左轻侯这酒真不错,她也有点上头了,有点……热。楚歌勉力撑住背后的重量,默默地想房间怎么那么远。 “阿楚……”叶归程却又在耳边,宛如叹息般吐气道:“你的耳朵……好烫啊……” 第122章 122|4.7更新 叶归程的唇贴着耳朵,很软,又带了微微的凉意,偏偏呵出的气又很热。 楚歌觉得浑身上下更热了,若是剥光了,大概就像方才宴席上那几只煮熟的虾子。 又思及叶归程趴在自己身上,这时节的衣衫也仍旧轻薄,那他岂不是也该感受到了…… 羞到极点,楚歌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蓦地停下脚步,侧过身。 叶归程一愣,旋即收了一副无赖样,退后两步站直身子,略理了理衣衫,笑问道:“怎……” 楚歌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烫的……”又摸|摸|他的耳朵,“也是烫的……”随后,手又滑到他肩膀,捏了捏手臂,又挪到他身前,隔着衣衫摸了摸|胸膛,继续道:“一样,也都很热……” 楚歌这番举动,是想表示:甭管是因为酒劲还是害羞,咱俩现在全都脸颊发烧全身发热,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却没留意,随着她的手的移动,叶归程浸着酒意的眼睛里又染上了别的东西,将一双眸子染得越发黑沉深邃,也越发明亮。 楚歌还想继续摸|他后背,却不想,叶归程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楚歌抬头,正好撞进那双黑沉的眸子,不由怔然。 下一秒,天旋地转—— 叶归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丹田真气一提,运着轻功,纵身越上房顶,足下轻踏屋瓦,往两人的小院急掠而去。 明亮的月光下,只留下一道残影。 掷杯山庄的护院仆人来去匆忙,突然间仿佛感受到什么,举着手里的灯笼四外一看,却只见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互相笑骂了两句疑神疑鬼,只当是有风刮过。 叶归程轻功极佳,不过几个起落,便如一阵风,悄无声息地落到院里。他未有丝毫停留,直接冲到房门前,略有些粗|鲁地一脚将门踢开,又用脚带上。最后抱着楚歌,疾步走向里间卧室。 直到被解下盈缺放进暄软厚实的被子上,楚歌方才回过神,下意识地一撑胳膊,支起上半身,道:“归程?” 酒气和热气迎面而来,叶归程不知何时解了双剑,也上了床,此时两手撑在她脸颊旁,略微俯下|身来,长长的白色头发从他肩上垂下,软软地蹭着她的脸,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地凝视着她。 明明已经拥抱亲吻过很多次,可此时楚歌还是不由地脸上一热,略微抬起眼,与叶归程对视。许是因为方才那一番动作,加快了酒精扩散的速度,叶归程眼里的醉意更浓。 除了醉意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让她有一点点畏惧,却又莫名期待的东西。 若是楚歌当真只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小姑娘,此时定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到底是个穿越来的,在现代虽然和谐的春风各种刮,但是相应的资源还是一点不少的,自然知道叶归程到底要做什么。对这种事,楚歌倒是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虽说在现代她也没谈过恋爱,并不晓得他们这算是进行到哪一步了,但他们毕竟早就成了亲,现在才做到这步,反倒是有些晚了。 想到这里,楚歌心里一颤,不由垂了头,无意间摆出一副任君施为的态度。 楚歌头方低下,顿时便觉得叶归程的目光愈发炙热了,自己仿佛成了被猎手盯上的猎物,下一秒便要被啃食殆尽。 楚歌想跑,可隐隐地,又期待着被吃掉,从此骨血相融,再也不能分离。 脸上的热度怎么都降不下来,撑在床|上的双手也紧张得全是汗,不自觉攥紧了丝绸被面。 只是等了许久,叶归程依旧没什么动作。 楚歌不由抬头。 两人目光相接。 酒气催|情,酝酿了许久的情|欲在这一刹那炸开,几乎要将四周的空气蒸干。 楚歌看到叶归程的喉结似乎动了动,突然发觉自己也是心跳加快,呼吸困难。 叶归程终于按捺不住地伸出手,却在触及她胸前那团柔软之时停下来。 心掉在半空,楚歌瞄了一眼叶归程的下|半|身,忍不住想着,莫非归程不懂怎么做?那干脆她来主导好了! 楚歌这么想着,当即伸手,推了叶归程一把。 叶归程完全没有防备,被推得翻躺到床|上。 “磨磨唧唧的,你不会我来!”仿佛愣了一下,楚歌随即回过神,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一个翻身坐到叶归程腰间。 叶归程也愣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立刻听出楚歌声音里勉强掩饰的紧张,不由抬起一只胳膊盖住眼睛,低声闷笑:“……毕竟是阿楚啊。” 楚歌闻言,只当他在夸自己,得意一笑:“那是,我可什么都会——老婆,等着老攻肯定把你伺候舒坦了。” 叶归程放下胳膊,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傻姑娘,不是他不会,而是…… 因为太过珍贵,反而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对待。 楚歌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归程,脑子里快速晃过在现代看过的各种相关的影音图文资料,心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唔……不管了,先亲了再说! 楚歌想着,俯下|身,不管不顾地啃上叶归程的唇。 叶归程配合地扶住她的肩,温柔地回应。 “好、好像……还、还该脱、脱衣服……”楚歌喘息着,紧贴的唇|间漏出一句自言自语,两手也在叶归程身上乱|摸,想找出他的腰带,然后解开……这腰带什么反|人|类设计,怎么这么难解? 亲到几乎窒息,楚歌还是没把叶归程的腰带解开,不得不离开他的唇,大口喘气。 一口气尚未喘匀,又是一阵天翻地覆。 待回过神,叶归程正收回手,偏头看去,一条金色的腰带飘然落到地上。 叶归程微笑着,再次俯下|身,贴上她的唇,低低道:“还是我来吧……” 裸裎相对,肌肤相贴,十指交握,楚歌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她自己的腰带是什么时候解开的?不过很快她就被被亲的迷迷糊糊,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房门口悬挂的几盏灯笼突然晃了晃,紧跟着,便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过来,后面似乎还跟了一大串人,脚步声,呼喝声,十分嘈杂。 最初的脚步声踏进院子,在他们房门前停下,大声道:“叶公子、叶公子、叶公子您睡下了吗?” 已经蓄势待发,叶归程本不愿搭理他们,可已经被他弄得几乎失了神智的楚歌却是突然醒过神来,下意识推了推他。 叶归程一张染满情|欲的俊脸顿时黑了下来。 可门外那仆人还在契而不舍地叫着门,隐隐透出要是再没人回应,他就要上前敲门的意思。 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叶归程只能拉过被子给楚歌盖好,小声嘱咐她先别出去,然后一边大声问什么事,一边套了裤子,披了外衣,迎了出去。 那仆人道:“庄里来了歹人,听说是往这个方向跑了,不知叶公子可察觉到异常?另外小的带了人,怕是要将这院子搜查一遍。” 一听这话,已经走到门口的叶归程当即散出内力,将四周扫了一圈,但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他还是不放心,一面折身回卧房,一面吩咐道:“这附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先带着人把院子外围查一遍,然后再来查这边。” 那位掷杯山庄的仆人一一应下,然后带着人,开始从外面检查起来。 楚歌在卧室自然也听到这番对话,所以当叶归程回去时,就见她缩在被子里,摸摸索索地穿着衣服——她显然也是以内力探查过了,但难保对方内力不是比他们更高深,那根本就发现不了。 叶归程随手燃起一旁的蜡烛,然后穿好衣服,束起头发,又将轻重剑背上。楚歌刚好把衣裳全都套好了,从被子里钻出来。 叶归程将盈缺取来递给她,趁她背琴整理衣服的时候帮她把鞋袜穿好,一边穿,一边沉声道:“左二爷当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既然都闹到咱们这里来了,想来是出了大事了,我们虽然是做客人的,可还是少不得要去前头看看。” 楚歌撑着下巴看他。 叶归程被她看得莫名,不由摸了摸脸:“怎么了?” “笑一笑么……”楚歌拉着他的嘴角往上一扯,勉强挤出个笑容:“整个拉着个脸,你想让整个掷杯山庄都知道叶公子今晚欲求不满吗?” 不提还好,叶归程满心戒备着那个擅闯山庄的歹人,楚歌这么一提,他脸上顿时又升腾起一股黑云,不由握紧了腰间重剑。 ——坏他好事,不管是谁,这事都不能这么结了! 第123章 123|4.8更新 楚歌和叶归程收拾好了,问过庄内下人,便往山庄的花园方向而去。 原来楚歌和叶归程离席后,楚留香胡铁花和左轻侯喝得愈发没了顾忌。 三人本就是好酒之人,更兼彼此的脾气秉性都甚合胃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竟是喝不够了。正巧这一晚又是月圆之夜,喝到后来,左轻侯来了兴致,突然命庄内仆人将酒宴搬至后花园,三人一边赏月,一边饮酒,却是不醉不归了。 三人的酒量那都是世间少有的,说不醉不归,直喝到月上中天。 这月亮又大又圆,仿佛就挂在头上,伸手可及,又恰是秋季,萧瑟的秋风不时吹来,胡铁花一时起了兴致,拎了酒坛子纵身蹦上一旁假山之上,引亢高歌。 楚留香斜倚在竹椅上,举着酒杯,含笑看着他,左手轻拍桌沿,节奏相合。 左轻侯坐在另一侧,眯着眼睛欣赏着,心里涌起巨大的自豪感——这般优秀的人物,是他左轻侯的好友! 正当三人一片和乐之际,楚留香突然神色一凛,指尖运力,手中杯子被用力掷向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胡铁花亦是突地从假山上跃起,身子一拧,往差不多的方向急掠而去,而后突然站定,用力踢出一脚。 两人的武功再江湖上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又因为此时是客居掷杯山庄,一改往日温和的作风,这一掷一踢虽说没拿出十分内力,要不了人的命,却也能令人一时失去行动力。 不想,楚留香掷出的杯子,被人于半路截获,反手打了回来,陷入桌上半寸,酒杯却是完好无损。楚留香蓦地起身望去,却只瞧见半片雪白的衣袂一闪而过。 而胡铁花踢出的那一脚也被人抬掌拦下,他“咦”了一声,正待要再踢出一脚,一声龙吟,利剑出鞘,在月光下,折射出雪白的光芒……这一腿若是踢上,花蝴蝶怕是要变成老臭虫了。他匆忙撤回。 而那人似也无心恋战,见他退去,当即也反身后退。他轻功倒也巧妙,转瞬便匿了身形。 好在月光明亮,胡铁花只勉强看出对方身材略微有些矮小,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十分古怪,头发亦是凌乱地扎做几个小揪,竟似孩童模样。 敌人身份不明,又做如此古怪的打扮,再加上此地他不熟,又是夜里,胡铁花没有贸然追上去,啧了一声,纵身跳到楚留香身边:“跑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我这边也跑了——” 胡铁花便把方才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了他的描述,楚留香毫无头绪,左轻侯却是失态地“啊”了一声。 两人一齐看向他。 左轻侯忙道:“你们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死对头便是薛衣人吧?” 楚留香和胡铁花一齐点头,不光是他俩,这事整个江湖人都知道,何止是死对头,简直就是世仇,这么多年来,左家上百人死在薛家人的剑下,可相应的,他们也杀了上百个姓薛的。 左轻侯叹口气,又喝了杯酒,道:“我与薛衣人的仇,是打出生便带出来的。但其实,我还是挺佩服这个对头的,能有这么一个人人当对头,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薛衣人当真是样样皆好,出身好,天赋好,还肯用功,他这天下第一剑,我是服气。只是他那个弟弟薛笑人……其实薛二爷天赋也不差,也就是比薛衣人略差了些,本也该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头。可惜啊,薛二爷却是个疯子,明明老大年纪,却整天疯疯癫癫的,甚至说些自己只有十二岁的胡话……” 许是喝了酒左轻侯说的有些啰嗦,不过楚留香和胡铁花依旧听得认真,还没听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方才胡铁花撞上的那人,大概便是薛笑人。 思及此,楚留香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那薛二爷为何会夜半三更来此呢?” 左轻侯虽然将薛衣人视为对头,但其实心里对他十分信服,就算薛笑人莫名奇妙出现在这里,也从未想过他是有什么图谋。 楚留香虽然也不想怀疑薛衣人,但是……楚留香指着方才扔杯子的方向,突然道:“我之前只察觉到两个人,一个便是老胡对上的那个,而另一个……武功并不算高明,绝不可能拦下我的杯子,因而我才掷杯示警,后来趁机跑了。至于那个拦杯之人,在他出手前我竟毫无察觉” 胡铁花点头:“我也没察觉到——那人的武功之高,定然在你我之上。” 话音落下,三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武功比楚留香还要好的,在松江府这片地界并不多。 放眼整个江湖,武功比楚留香好的当然有不少,但这样的人来了松江府,左轻侯没道理不知道。 所以——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那个接住了楚留香杯子的人,十有八|九便是薛衣人。可如果那人是薛衣人、胡铁花对上的人是薛笑人,倒也对得上。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之前那个武功一般的人又是谁呢?再一个,就算左轻侯再信任薛衣人的人品,可半夜三更来世仇家的后院,本就不妥,更何况他还藏头露尾,更让人觉得没安什么好心。 想到这里,左轻侯这酒也喝不踏实了。 他跟薛家到底是血海深仇,怎么都不可能放任薛家的人在庄里乱走。 左轻侯又想了想,随即招了手,吩咐庄内下人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搜寻。 当楚歌和叶归程携手到了后院的时候,楚留香三人俱是一脸凝重地出神地想着什么。 听到声音,左轻侯率先回过神,正待要笑迎上去,却留意到叶归程脸色不太好,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颇为歉疚道:“真是对不住。庄内管束不严,竟至歹人潜入,连累得叶公子叶夫人未曾休息好,实在是左某之过。待此事了结,定当好好赔罪。” 楚留香和胡铁花也回过神,见到叶归程的神情,不约而同地又打量了楚歌一眼,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归程完全没心思关心楚留香和胡铁花在想什么,朝几位拱了拱手,拉着楚歌直接往空位上一坐,单刀直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胡铁花和楚留香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左轻侯只能简略地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薛家人?叶归程不自觉地抚了抚竖放着靠在桌上的弱水重剑。 一听到是薛家人,楚歌不由在心里一笑,心里大概有了点底,问了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左大小姐呢?” 一提起左明珠,左轻侯立刻紧张了起来,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人去查看一番。 楚歌十分天真地笑了笑:“左大小姐方才不是喝醉了么,现在想来睡得正好,这般岂不是要打搅到小姐休息?” 左轻侯一想也是,连忙把那个下人喊住,然后又重新叮嘱了一番,要他悄悄地过去看看,若是小姐还在休息就不要打搅她了,要是已经醒了,便把人带过来……说到这里,左轻侯又十分不放心,索性跟楚留香等人告了罪,却是打算亲自去看看女儿。 左轻侯疼爱女儿他们也不是第一天见了,自是不会在意,反倒还劝他快些过去。 左轻侯连连道歉,这才带着人离开。 等左轻侯走了,楚歌托着下巴,一边百无聊赖地戳着庄内下人送上来充作宵夜的点心,一边道:“说起来,那个薛笑人还真有意思……” 胡铁花想了想在月光下看到的对方的打扮,若当真是个孩童倒也罢了,可若是个成年男子,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些,不由摇摇头。 楚歌却继续道:“若我十二岁的时候被个坏叔叔冷不丁地上来踢一脚,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简单的了解。不管是撒泼还是耍赖,非得把你折腾得以后每次见着我都得给我糖吃……” 胡铁花看了楚留香一眼——楚老板这是怀疑那人不是薛笑人,还是怀疑薛笑人没疯? 楚留香给了他一个再仔细想想的眼神,胡铁花当真将当时的场景一遍遍在脑子里回放,突然以拳击掌,大声道:“我想起来了……” 众人正要听他想起什么时,突然又听得一阵嘈杂声,然后就见左轻侯一脸盛怒地带着人返回,后头跟着一群仆人,而左明珠,竟然是被捆着压了过来。 楚歌一见便差不多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嘴角一挑。 楚留香和胡铁花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站了起来,齐声道:“二哥,您这是……” 第124章 124|4.9更新 听楚留香问,左轻侯不由又瞪了左明珠一眼:“哭丧啊,你爹我还没死呢!” 左明珠本来正哭得梨花带雨,被左轻侯这么一骂,面色一慌,连忙止住哭声,却控制不知地抽搭起来。 左轻侯毕竟心疼闺女,见她抽得有点喘不过气的样子,也颇为不舍,但今晚这事闹得太过,他也只能硬下心肠解决,因而只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下巴朝左明珠道:“你自己跟你楚叔叔说说。” “我……嗝……”左明珠依旧抽抽搭搭的,一开口便噎了一下。 叶归程趁机插入话来,冷冷淡淡地道:“接下来怕是左二爷的家事,在下和内人在此,怕是有所不便吧?” 左轻侯叹口气,摆手:“无妨。毕竟已经叨扰到了两位,合该让两位知道起因。” 左轻侯说着,又看了左明珠一眼,见她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出丑,突地又有些心疼,只好招手唤来婢女:“扶小姐……去那边的凉亭里坐下。” ——眼下庄里哪儿都不安全,那凉亭离得不远不近,四周围还笼着绯色纱布,倒是正好。 跟着左明珠的小丫鬟便要上前扶着小姐走,左明珠突然用力撞开她,也不管身上缠缚的绳子,噗通一声跪到左轻侯面前:“爹,求求你,放过薛公子吧!” 左轻侯好容易缓和的表情又因她这一跪蓦地变得铁青。 众人只觉得,若非这是他疼了十多年的女儿,怕是要当场一掌把人拍死了。 楚留香给那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她们不敢怠慢,鼓起勇气上前,强硬地把左明珠拉起来,往凉亭而去。 掷杯山庄的仆人多少有点武艺,之前是没防备才被左明珠撞开,这番强硬地拉她,左明珠自是挣脱不开,只能被拉走,双目却还是含泪望着左轻侯,满是乞求。 左轻侯差点给这不肖女气了个仰倒,气极反笑,一抬手就招来几个下人,问道:“庄子搜查的如何了?” 半晌才有人畏畏缩缩地上前,小声道:“回老爷,小的们无能,到现在一个外人都还没抓到。” 左明珠不由松了口气,若是现在还没抓到,应该是已经顺利跑出去了。 左轻侯冷笑:“这回可放心了?放心了就滚回亭子,也好在外人面前,给你老父,也给你自己保留几分面子。” 左明珠这才留意到周围这么多人,不由面红耳赤,由着丫鬟带进凉亭。 “让诸位瞧笑话了。”左轻侯也是老脸微红,满是歉意地冲楚留香等人拱了拱手。 楚留香自是连说不敢,随即又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否跟左小姐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左轻侯先是一怒,随即叹口气,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被楚歌提醒,左轻侯到了左明珠所居的院子之后便挥退了下人,自己一个人轻手轻脚进去,不料尚未来得及推门,便听到里头传来左明珠跟贴身丫鬟的絮絮低语:“……有消息了么?” 这声音里毫无醉意,左轻侯不由奇怪,便继续听下去。 接下来是小丫鬟回答说前头没什么消息传过来。 之后屋里便沉默了下来。 左轻侯正要推门进去问她什么消息,就听左明珠突然低声自言自语道:“……希望他能顺利跑出去才是。早知道今晚她就不该出去找他,就算找了他,也不该让他来送……若是被爹爹发现,若是被爹爹发现,光是他姓薛爹爹便不会放过他,更别说……他还是薛衣人的儿子……” 一听到这几个字,左轻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楚留香之前察觉到的那个武功一般的人便是薛家小子,而左明珠如今这幅情态,若非是与薛家小子有私,还能是怎么回事? 左轻侯心里当即翻起滔天怒火,一把推开门,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左明珠:“薛家小子来家里做什么?” 左明珠一见左轻侯,唬得差点没了魂,又听得他这般问,倒是没想到是他偷听了自己方才的话,只当是他抓到了薛斌,然后从薛斌那里问出缘由,不由双眸含泪,双膝一软,直接给左轻侯跪下,那小丫鬟也跟着一块儿跪下来。 左明珠哭道:“薛公子、薛公子他……是为了送女儿回来。” “他为何要送你回来?”若是左明珠能给他个合理的解释,他也不会为难她。 左明珠想了想,父亲向来对自己十分心疼,有求必应,事情既然暴露,不若和盘托出,兴许还能求得父亲应下他们的事,因而道:“女儿同薛家公子两情相悦,早已私定了终身——欺瞒爹爹事女儿不对……但是但是……爹爹同薛家伯伯势如水火,女儿实在不敢开口,还望爹爹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莫要为难薛公子。” “薛伯伯?叫得倒亲热。”左轻侯冷笑道:“你还知道你老子跟你薛伯伯势如水火……你之前不是醉得昏睡过去,怎么又送你回来?你出庄了?” 左明珠一噎,拿帕子捂住脸,哭哭啼啼说不出话。 左轻侯一指那小丫鬟,“你来说!” 小丫鬟几乎要被骇破胆子,哆哆嗦嗦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小姐其实并没喝太多酒,不过是微醺,却借醉离席,也不知怎的,分外想念薛公子,便换了衣衫出了庄……因为庄内招待贵客,忙忙碌碌,一时也没察觉,直到夜半,方才回来。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听到庄内下人发现歹人潜入山庄,正在四处搜查的消息。 这就是他亲手养大的乖巧听话的好闺女? 左轻侯万万料不到左明珠早已跟仇人之子暗通款曲,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哼,放了薛家小子?那就拿他爹的命来换!” 左明珠一听就急了,顾不得哭,上前抱上左轻侯的双腿,苦苦哀求着。 左轻侯愈发厌烦,本来招手让下人把她拉开,可左明珠武功比她们都好,根本拉不开,左轻侯这才让人将她绑了,又怕薛衣人尚未离开,依旧带着左明珠回去后花园。 听了这段八卦,众人心里自是各有想法,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薛斌不足为惧,但是薛衣人却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可他会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薛家庄 薛衣人拎着薛斌的领子,直接把人拽回薛家祠堂,后头还跟着一个薛笑人,仿佛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似的,天真地拍手笑着,大叫着“好玩好玩”。 薛衣人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扔下薛斌,沉声喝道:“跪下!” 薛斌虽然武功不行,但毕竟也算是薛家人,感觉也算敏锐,当时楚留香的杯子掷过来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了危险,只是行动跟不上意识,没能躲开,好在他爹帮他拦住了,甚至还直接把他拎了回来。 他只顾庆幸逃脱危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说别的,光是出现在掷杯山庄这一件事,他爹就会削死他。 薛衣人对弟弟的照顾远多于儿子,所以薛斌对他也是敬畏多于濡慕,一反应过来,就立刻端端正正地跪好,垂下头,做出一副听训的样子。 薛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骂了句不成器,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薛斌被他瞧得脊背法寒,一点也不敢隐瞒地全说了出来。 昨天傍晚吃完饭,薛笑人就去缠着薛斌要一起玩耍,玩了一阵子后,突然发现在距离薛家庄不远的薛家私宅方向似乎有人在放孔明灯,一盏接着一盏,甚是漂亮——这正是左明珠和薛斌商量好的信号。 两家是宿敌,平日里轻易见不了面,所以两人就找了这处宅子私会,时间一般都商量好了的,但是有时候没到约好的时间想见面,那就过来放孔明灯。 要是往日,漂亮的情人相邀,薛斌肯定立刻就要过去了,但是这次有个薛笑人,他便有些犹豫。 不想薛笑人一见那些孔明灯眼睛便亮了,显然十分感兴趣,吵嚷着也要去玩。 薛斌对这位小叔叔无奈,只能带着他过去,一边过去,一边琢磨着,终于在到了宅子的时候扯了个理由,哄着薛笑人去找他那位待嫁的姐姐了。 可薛笑人并不是疯子,所以他装作被哄住的模样,实际上绕了一圈,又回来,藏身在两人私会的宅子前的一棵大树上——他想瞧瞧自己这位侄子有什么秘密。 但是他光顾着瞧别人的热闹了,却没注意他回去的那一趟带了个小尾巴出来——薛衣人。 薛笑人组建了杀手组织,虽然很隐秘,但这阵子毕竟事情多,动作大,薛衣人平时那么照顾他,自然也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夜里见他自己一个人跑来跑去,不放心,便追着出来看看他在做什么。薛衣人武功比薛笑人高,离得略远些,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于是他们就看到薛斌跟一个小姑娘在那屋子里互诉衷情,直到夜深了,才不得不分别。 两个人总共也没见上多长时间的面,薛斌恋恋不舍的,都快把人送到掷杯山庄了。而左明珠想着他爹招待贵客,肯定要不醉不归,庄里守卫也不会太尽职,薛斌就算把她送回去也没什么。 一个有意,一个默许,还真一直送到了掷杯山庄。 薛笑人觉得有意思,便一路尾随,而薛衣人是不放心。 于是后来薛斌不小心迷路,便发生了那一串的事情。 薛衣人对这个儿子向来没多大的期待,知道了薛斌跟左轻侯家的姑娘有了私情倒也并不生气。只不过他也不会允许左家的姑娘当他薛家的媳妇,最终只警告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就留他在祠堂跪了一宿。 薛衣人这边淡定的不行,训完儿子自去睡下。 可左轻侯就没他这么放松了。整个山庄翻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了,左轻侯再三道歉,让楚留香他们四人各自回去休息,他带着左明珠回了房,看着女儿哭得红肿的双眼,心里十分纠结。 一方面,他完全不想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到薛家,他左家跟薛家的关系根本没得缓和,除非两家哪家没了人。可另一方面,左明珠又是他当眼珠子疼的,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再说左家也就剩了左明珠这么一点血脉,若她当真非薛家小子不嫁,他……他大不了跟薛衣人打一架,故意输掉,了结左薛两家百年来的恩怨——就算输的代价是他的命。 左轻侯想了半宿,想得头都疼了,还是没个头绪,直到天亮才突然醒过神来——他愿意没用啊,要是薛衣人不肯接受左明珠这个儿媳妇,他怎么也不能把女儿强塞过去。如果昨晚那人真是薛衣人,那也该知道薛斌和明珠的事情了,眼下要等的,是他的态度。 左轻侯也放松了下来,翻了个身,迎着日头睡了过去。 因为闹了半宿,到了第二天,除了叶归程依旧一大早便起来练剑,掷杯山庄的其他人都是睡到日上三竿。 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 左轻侯自不必说,天亮才睡。 左明珠哭了半宿,醒来时眼睛肿的厉害。 楚留香和胡铁花喝了不少酒,事情一完,沾了枕头便着。 楚歌睡眠质量向来不错,气氛紧张的时候还能打起精神,事情一结,情绪一放松,困意立刻上来了,连回去客房这段路都没坚持住,差点在路上睡着。叶归程无奈,只好把她背了回去。趴在叶归程背上,闻着熟悉的味道,蹭着适宜的温度,楚歌更加放松了,等到了客房,已经彻底睡死了过去,甚至还微微打起小呼。 叶归程推了她好几下都不带醒的,最后只能帮她卸了武器,脱了衣服,本来想给她换上里衣,但想想自己今晚真是亏大发了,干脆抱着光溜溜的小媳妇睡一觉算作补偿。 真滑溜真软乎啊。 这是叶归程睡着前最后的意识。 楚歌累得一夜无梦,叶归程却是做了半宿的春梦——梦里的楚歌又乖又甜,触感也格外真实,还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坏事,总算略微补偿了叶归程苦逼的心情。 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叶归程照常醒来,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心情很是复杂。看着怀里楚歌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忍不住上去咬了一口,恨恨地想着等这次的事完了,怎么也得都补回来! 叶归程做了一番清理,又给楚歌换上里衣,这才提了剑出去练剑。 等中午众人都起来了,尚未来得及用午膳,便听说了一个消息——薛衣人已经给薛大公子定下了亲事,对方是施家庄的大小姐施茵。 左轻侯一听便大惊:“薛家大小姐不是已经许了施家的大公子吗?” 那传话的小厮道:“小的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之前的媒人搞错了,一开始要定亲的就是薛家大公子和施家大小姐,而不是薛家大小姐和施家大公子。” 左轻侯被这一连串的公子小姐搅和得头疼,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转头看左明珠。 左明珠先是难以置信,随后又默默垂泪。 可把左轻侯心疼的,又转头看楚留香。 楚留香很了解左轻侯的心思,又跟胡铁花楚歌他们对视了一眼,略一点头:“在下几人便去拜访薛庄主。” 左轻侯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第125章 125|4.10更新 楚香帅的拜帖,这世上还是鲜少有人会轻视的,就算这人刚从主人家的死对头家出来。 所以楚留香一来,薛家庄的下人们丝毫不敢怠慢,请示过薛衣人后,忙请四人入内。 如果说掷杯山庄让人觉得宾至如归的话,薛家庄就格外静谧压抑,庄内护院仆人也不像掷杯山庄那般笑容满面,大多要么一脸严肃,要么面无表情,行色匆匆,并无丝毫懈怠。 四人也都敛去脸上的情绪,随着庄内仆人的引导往里走去。 薛衣人听到消息,便已经在待客的正厅等着了。 薛衣人如今大概四十来岁,穿着一袭白色青衫,眉目冷淡,虽然不怎么热情,却也没缺了礼数。 楚留香和胡铁花本来就十分有个人魅力,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声,为人十分令人称道。薛衣人亦是年少成名,如今虽然不在江湖上行走了,但威名犹在。更别说昨晚楚留香和薛衣人也算简单交了手,对彼此的武功也都有了几分了解,心下不免敬佩。叶归程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虽然杀死了石观音,但当时毕竟是跟楚留香等人合力击杀,大家都以为大部分是楚留香的功劳——但是他那一身风骨气度实在很唬人,更别说还有一头白发,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薛衣人也没有轻视。 至于楚歌……薛衣人向来不把女人看在眼里,直接忽略了。 几人教养都不错,见识也广博,交谈了几句后,都挺合薛衣人胃口的,不由渐渐敞开心胸,隐隐生出几分相见恨晚之感,又思及这几人先结识了左轻侯,自己怕是不能引为知己,不由更为遗憾。最后只能命庄内下人去置办了一桌宴席,请几人共饮。 这个时间有点早,不过酒桌上好说话,几人对视一眼,便欣然同意了。 薛衣人治家严格,庄内下人办事效率也比掷杯山庄高了不少,一桌盛宴也快便准备好了。入席之前,薛衣人却是看了楚歌一眼,淡淡对叶归程道:“咱们几个男人一块儿喝酒,叶夫人在旁怕是有所不便。正巧小女跟叶夫人年岁相差不大,不如请夫人与小女另坐一席。” 叶归程有些不放心,想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不过没等他开口,楚歌拍了拍他,对薛衣人笑道:“那便麻烦薛小姐了。”——想想原著里薛衣人对他亲家母花金弓的冷嘲热讽,对她的态度已经算是不错了,正好她也想出去转转,不一起吃饭正好。 看着楚歌随着庄内下仆离开,薛衣人摆手请楚留香三人入席。 楚歌被薛家的仆妇带到隔壁时,说好的薛红红还没过来。 那名仆妇不由面色微红,尴尬道:“……大小姐最近心情不太好,还请叶夫人多担待些。” “哦?”楚歌挑了挑唇:“该不是因为跟施家大公子的婚约取消的事吧?” 仆妇面上有分紧张,左右张望了一下,讷声道:“叶夫人可别这样说,老爷会生气的……” 其实楚歌觉得施家大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人,薛红红不嫁他也未必就是坏事。不过想想这个世界对好男人的定义跟她的认识有出入,还是闭了嘴,又略等了等。 等了许久薛红红也没来,那位薛家的仆妇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一面打发了小丫鬟去劝薛红红过来,一面让楚歌先用餐。 楚歌也不同她客气,毕竟薛红红能不能来还两说呢,虽然她现在还不饿,可看着热腾腾的食物慢慢放凉也不是她的性子,索性先开动了。 果然,直到吃得差不多了,薛红红还是没有来。 那位薛家的仆妇愈发尴尬,垂着手不好意思说话。 这样倒是正好方便了楚歌。差不多吃够了,扯了帕子擦了擦嘴,楚歌起身出去的时候这仆妇也不敢出声阻拦。 楚歌走出屋子,在院子里略停了停,隔壁传来薛衣人和楚留香相谈甚欢的声音,偶尔听到叶归程的声音。 楚歌正思索着接下来去哪里转转时,突然瞥见另一个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有个花花绿绿的身影,然后不管那仆妇的惊呼,一个飞身也掠上树顶,笑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身子重重地抖了一下,整个树冠都动了动,若非两人内力深厚,大概都要被抖下去了。 “吓死宝宝了!” 稳住身形后,那人捂着胸口,十分委屈。 一听到这话,楚歌愣了一下,心想薛笑人还挺潮,不由玩性大起,一扁嘴,也做出委屈的模样:“宝宝又不是故意的。” 薛笑人一愣,“你也叫宝宝?” 哈啊?楚歌一呆,突然想起来——薛笑人小名好像就是宝宝? 果然,下一秒,薛笑人突然就翻了脸,拔剑朝楚歌刺来,嘴里骂道:“只有宝宝才能叫宝宝,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宝宝,别的宝宝都要死!” 薛笑人出剑的速度,那是连楚留香都曾经称赞过的,快得不可思议。 楚歌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察觉到一道白光迎面而来,下意识地反手抽出盈缺中的琴中剑,横胸一挡—— 双剑相交,高速摩擦下擦出耀眼的火花。 楚歌神色一凛——薛笑人这一剑,当真是想要她的命。 察觉到这一点,楚歌不敢放松,挡住这一剑后,趁对方后招未至,凌空后翻,轻飘飘地从树上跳了下去。 这棵树十分高,这样跳下去肯定的不了好。薛笑人见状,收了剑,冷眼看着她跳下去,只等着她摔到地上之后再去补上一剑。 不过薛笑人显然要失望了。 作为一个曾经在荻花宫摔死,然后世界刷过猪的人,落地之前接个小轻功几乎已经是本能了。 薛笑人见楚歌无事,当即抓了剑,也追了下来。 不想他刚落地,楚歌已经以一招扶摇直上,跳到一旁的房顶上,手腕翻转,取出背后的盈缺,恰是时候地奏出一曲江逐月天。 薛笑人本来还想追上去打,却发现全身功力尽封。 震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薛笑人随即扔了长剑,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呜哇哇,你们大人好坏,就知道欺负宝宝,呜哇哇……宝宝不开心,宝宝好委屈……宝宝要亲亲……” 隐在四周的薛家护院不得不现身,几个人去扶薛笑人,同时小声安慰,另外几人则是对视了一眼,一齐跃上房顶,围着楚歌跪了一地:“叶夫人……二爷他有疯症,闹起来向来是不管不顾的,但也极好哄,还请叶夫人下去,安抚一二,也免得惊动了大爷。” 楚歌抚琴的动作略顿了顿——这群人的姿态虽然放得极低,但是不管站位还是话语,全都难掩要挟。 此时她若敢妄动,少不得要面对这群人的围攻——这些人的武功不算太高,但其实都是薛衣人亲自教出来的,这个世界的当代剑神所教,不管学了多少,总归还是不能小觑的。 然而她并不觉得此时下去哄薛笑人是个明智的选择。 便是在现代精神病人杀了人还不用负法律责任呢,这个时候她要是被薛笑人装疯弄死了,也没地说理去——这也不是她被害妄想,原著里薛笑人可是毫不客气地把楚留香用力往假山上摔过。也就是楚留香命大,那假山底下被掏空了,只有薄薄的一层,才没出事。 她可不敢跟楚留香比人品。 但是她若不下去,只要薛笑人依旧装哭,他们当真会去请薛衣人。虽然她是客,但薛衣人除了是主人家,还是个弟控,恐怕他豁出一张脸,也要楚歌去哄薛笑人。 楚歌不喜欢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瞄了一眼还在下面一边打滚,一边大哭的薛笑人,指尖轻轻拂过琴弦,索性奏出一曲平沙落雁。 薛笑人只觉得自己似乎恍惚了一下,待回过神后,周围的护院已经尽数退下,细细感受一番,还退得极远。 薛笑人不由愣住了,下意识地抬头看楚歌,茫然地睁大双眼。 楚歌见状,不由低笑:“薛宝宝真可爱~” 薛笑人继续茫然。 却又听楚歌叹道:“只可惜……都是演出来的,终究不是真的。” 薛笑人的瞳孔蓦地收缩,神色却未变,微微歪了歪头,扎了满头的小辫子也跟着晃了晃:“大姐姐在说什么?” 楚歌:“你再继续演下去,也不过是徒然给我增添些笑料罢了。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要脸不要?” 薛笑人整个气质全都变了,扫视了四周一眼,仰头看着楚歌,问道:“方才你做了什么?” 楚歌道:“可不是我啊——明明是宝宝你自己撒泼耍赖地跟那些护院们说喜欢听我弹琴,要他们离远点,别来打扰我们。” “我……”薛笑人想说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突然猛地想起自己方才似乎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不由大骇,看着楚歌的眼神仿佛看什么怪物似的,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看着薛笑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楚歌很满意,继续摆着高深莫测的姿态,幽幽道:“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吗?”不等薛笑人拒绝,楚歌仿佛自言自语道:“蠢。” “你!”薛笑人气结。他自觉比不上哥哥,所以最讨厌别人说他蠢。 楚歌道:“难道不是吗?确实,薛庄主对你太严格,对你的期望太高,给你加了一副极重的担子。可惜你天赋比不上他,而用功薛庄主比谁都用功,更是没法比。你总是达不到他的期望,总是让他失望,最后因为无颜面对他,索性装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薛庄主为何待你这般严格?比对他的亲子还要严格?” “为什么?你知道?”薛笑人急道。实际上他确实不懂兄长为何对他严格得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明明薛斌才是他的骨血啊,可他却偏偏放养。要说薛斌的天赋确实不算太好,但是勤能补拙,总是不能成为世间一流的剑客,好歹也能承继这份偌大的家业。 楚歌假装犹豫了片刻,这才略带诡秘地道:“我觉得,薛庄主,大概是爱上你这位兄弟了。” 哈啊?什么鬼? “兄弟禁断”这么重口的话题,薛笑人自然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凭他纯洁的小脑袋瓜子也完全想象不到,整个人几乎都卡机了。 这个想法楚歌看原著的时候就有感觉了,虽然不排除腐眼看人基的缘故吧,但这个结论还是很能站得住脚的,楚歌便给薛笑人分析道:“你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儿子吧?这是香火,是传承。可你哥哥呢?他对你比对他儿子还好。你是被他养大的,他手把手教你读书识字,教你学武练剑,教你为人处世,可这些,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儿子做。显然,你对于你哥哥来说,比他儿子还重要,甚至比他都重要。他对你严格,其实只是想把你困在他的身边。” wtf?!这不是、不是乱|伦?——薛笑人完全是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呆立在原地。这个说法的冲击力太大了,他完全忘了怀疑楚歌怎么对他家的事情这般了解对薛笑人认真倾听的样子,楚歌很满意,于是继续兴致勃勃道:“……你想啊,要是他对你的要求变低了,那你现在应该早就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了。可因为你总是达不到他的要求,所以就只能一直留在薛家庄不停地练武,也就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了。不过你会疯,肯定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我猜,你一开始装疯的时候,他肯定特别愧疚特别愧疚,等后来你把自己个儿老婆杀了,又时常做出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跟他撒娇的时候,他应该也挺受用吧?啧啧啧,看不出来,薛庄主这个剑神还挺闷骚啊……” “谁、谁撒娇了!”这会儿薛笑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反驳。显然虽然他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诞不经太过离经叛道,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往这个方向飘。听到自己问出口的这句话,薛笑人又想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 作为一个会创建杀手组织的人,薛笑人本身三观就不怎么端正,而且私心也算是个利益至上的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兄长的想法多么恶心多么龌龊,而是能从这之中得到多少好处。 楚歌居高临下,将薛笑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又添了一把火:“在我老家有句话,说是爱情里谁先爱上对方谁就输了,你跟你哥哥,显然应该是你占上风啊,该疯的人是他薛衣人,而不是你,这薛家,对外自然是要靠你的兄长的名头震慑,可在内,合该你说了算才是。” 想想自己一直仰望追逐的兄长有朝一日对自己言听计从,薛笑人简直控制不住心里的窃喜,但是……薛笑人露出个苦笑:“大哥他……他向来独断专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听我的。” “所以说你傻!”楚歌见薛笑人对自己完全没了恶意,便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正要彻底将人拐跑偏时,突然听到薛衣人待客那边突然爆出一阵巨响,就连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都受到了震颤。 大哥! 归程! 二人立刻担心起那边的人来,互相交换了个“等会儿再说”的眼神,一起施展起轻功,往隔壁院子掠去。 方落地,便看到装饰的内敛庄重的待客正堂已经被掀掉了半个屋顶,而他俩所挂念的叶归程和薛衣人分别立于房顶两侧,两人相对而立,手中长剑相向。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薛笑人茫然。 楚歌摇头——她也不知道。 第126章 126|4.11更新 薛衣人和叶归程对峙了片刻,叶归程率先出招,一记玉虹贯日直冲到薛衣人跟前。 薛衣人神色未动,待西天聆雪刺到面前时才略一抬手,不偏不倚地将叶归程的剑拦下。 金戈骤鸣,一白一黄两条人影便缠斗到一起,光华闪耀。 楚歌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翻出盈缺助战,但是尚未动手,便看到院子另一侧同样在观战的楚留香和胡铁花,这才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什么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按捺着性子又看了一会儿,见叶归程短时间内没有吃亏的迹象,楚歌索性纵身一跃跳到楚留香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楚留香一见是她,敛去脸上凝重的神情,笑道:“没事。” “没事怎么打起来了?”楚歌不信。 看着楚歌紧张得连睫毛都微微颤抖起来,楚留香莫名有点感慨,想摸摸她的脑袋,手抬到半路意识到不合适,便收回来摸了摸自己鼻子,在心里叹了句楚歌和叶归程的感情当真好的很,面上却是微笑道:“当真无事——来之前不是便说了么,叶兄的藏剑山庄要想打响名头,首先要他扬名天下。而在这世上,一个剑客扬名天下最快的方法,就是打败当代的天下第一剑客。” 楚歌神色一动,总算想到了这点。 她不由又看向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还是有些担心:“归程他……” “你担心什么。”楚留香好笑,道:“这一战,薛庄主既然应下了,叶兄必是不会输的。” 虽然也未必会赢。 楚歌瞬间便理解了楚留香的意思。 以薛衣人如今的身份地位,他会应下叶归程的挑战,便足以让叶归程扬名。 而叶归程的武功修为也确实不错,不管能不能打败薛衣人,过个百招还是可以的,能在天下第一剑客手下过百招而立于不败之地,足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 不过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楚歌还是担心叶归程会不会受伤,毕竟薛衣人他……“看薛庄主的样子,我还以为归程说了什么惹他不快了呢。”楚歌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那间被掀掉了半个房顶的屋子。 楚留香无奈苦笑。 “哈哈。”胡铁花却是爽快地大笑,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道:“这可是薛庄主自己的责任了——我听说,薛庄主年轻的时候便是侠义恩仇,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这些年虽然退出了江湖,估计这脾气一时半会也变不了。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一身剑气便是锋芒尽露,足以让人透体生寒……”胡铁花说到这里,不由搓了搓胳膊,感觉方才在屋里直面对方剑气的森冷之感还停留在身上似的,而后又颇感慨道:“倒是叶兄,不知他修习的何种功法,周身感觉不到丝毫杀气,但是威力却甚为强悍,不说我老胡,便是老臭虫,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是!楚歌虽然没有明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晃晃的这两个字。 楚留香和胡铁花不由对视了一眼,笑着连连摇头——楚老板倒是当真护着叶公子。 薛衣人年轻的时候就几乎拿下了第一剑客的名头,这些年虽然居于松江府,没怎么踏足江湖,但也从未放松过对于剑道的追求,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剑术愈发精炼,每一招每一式都极为精准,丝毫不拖泥带水,几乎不给叶归程一丝一毫的机会。 但是他有一个明显得缺陷。 或者说古龙所构筑的所有世界里,大部分比较牛批的剑客都有的一个缺陷——他们练的都是杀人的剑。 杀人的剑当然有他的好处。 如果是为了杀人,出剑不必讲究套路和规则,只求快、准、狠。 薛衣人也是如此。 也许旁观的人并不觉得他的动作有多快,那是因为他的速度快得肉眼几乎看不清,你自认为看到他才动了一下,可这一下的时间里,他可能已经刺出七八剑,并且每一招招呼的都是叶归程的要害之处,让人避无可避,只能招架。 他的剑比西门吹雪的还要快。 叶归程与薛衣人周旋着,不知怎的就想到最开始那个世界遇到的、被楚歌称为“剑神”的西门吹雪。 可薛衣人现在毕竟只是切磋,而不是杀人。 杀人的剑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能爆发出全部的威力,可如果只是切磋的话,威力便会大减。 今日一聚,薛衣人对楚留香三人本就十分欣赏,身为剑客,他又对同样使剑的叶归程更多了几分亲近。方才被挑战的时候,薛衣人既有种被挑衅的不悦,但同时却也对叶归程的勇气很是赞许,所以就愉快地决定好好教训他一通。 可过了几招之后,他便意识到对方跟自己走的绝对是不一样的剑道,尤其是对方剑气凝形的功力,似乎更甚于自己。 如此,薛衣人虽然斗志大涨,却也更加不想重伤到叶归程,下手便有了几分收敛。 薛衣人敢放水,那是因为他是长辈,这可以算是提携后辈。叶归程虽然察觉到了,但也只是略顿了顿,随后继续全力对战。作为一个后辈,他若是放水,那是对薛衣人的不尊重,甚至说侮辱。 叶归程穿过好几个世界,也有同各个世界的顶尖高手过招的经历,见识阅历都不缺,缺的只是时间的积累。薛衣人这么一放水,两人便有些平分秋色的样子。 所以过了数百招,却仍旧未分胜负。 一直打到天黑,两人方才一齐住了手,双双落在院子里。 许久没打得这般酣畅淋漓了,薛衣人收了剑,难得露出个笑脸,拍了拍叶归程的肩膀,赞道:“不错不错!” 叶归程将重剑背好,礼数周全地向薛衣人拱了拱手:“多谢前辈指教。” 掀了房顶的屋子自是不能再用来待客,薛衣人一边引着叶归程往另一处院子走去,一边难得好奇地问道:“不知叶公子出身何处?薛某一生痴迷剑道,倒是从未见过这般的武功路数。” ——轻剑敏捷,重剑厚重,更兼剑气凝形外放,实在巧妙得很。 叶归程道:“在下出身藏剑山庄。” 薛衣人从未听说过这么个名字,不由问道:“何谓藏剑?” “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而那边准备过来的楚留香和胡铁花都是一怔——原来,藏剑山庄竟是这么个意思么?倒是跟叶归程的武功风格颇为相符——锋芒藏于心间而不外露,难怪察觉不到他的杀气。 到了晚上,薛衣人意犹未尽地拉着叶归程楚留香他们继续喝酒,楚歌找了个借口,跑出去找薛笑人。 薛笑人正等着她呢——也是薛衣人太高兴了,完全没注意这个弟弟已经不疯了,一见她来了,便拉着她跑到一处偏僻幽静风景却又极佳的地方,又翻出两坛子好酒,拍了封泥,酒香扑鼻。 “这是我疯之前埋下的,好几年了,不比我大哥的酒差。”薛笑人说着,要楚歌坐到他身边,问她:“你不是说有法子让我大哥听我的吗?” 楚歌道:“只要你管住你哥的钱袋子,他不就听你的了么?” 薛笑人还是不懂。 楚歌只能说得更明白点:“你把你组建的那个杀手组织摆到明面上啊——哎哎哎,别动手啊,你的事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不是都知道了,现在动手有意思吗……我说你蠢你还不愿意听,搞个杀手组织又不是错。唐门知道吧?人家不也是刺客出身,如今可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了。可你那杀手组织,实在拿不上台面,毕竟什么活都接,什么人都杀,实在太low,一点逼格都没有……咳,逼格懂吗?你意会一下就好。总之,你这杀手组织要想长久并且光明正大地做下去,得有一套严格的管理机制,再制定一套严格规矩,比如仁义之人不杀啦,什么背信弃义之人必死什么的,一听就很高大上是不是?然后价格再分个三六九等,总之就算是见不得人的杀手,也得披上一层伟光正的皮,这样你又有面子、又有金子不是?” 薛笑人:……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之前他就是被薛衣人逼急了,钻了牛角尖,这才想干点惊世骇俗的事烦死他,现在意识到大哥对自己的严格都是因为爱啊,那就不能再恶心大哥了。本来他还想解散杀手组织,但是听楚歌一说,好像确实是保留下来比较好,他大哥不懂经营,庄里其实早就入不敷出了,若是他的杀手组织能挑起家里的经济重担,他大哥也得高看他一眼不是? 把薛笑人带跑偏后,叶归程那边正好跟薛衣人喝完了酒,准备回掷杯山庄了——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开始就是来拜访左轻侯的,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回去。 回去之后,叶归程再次小小地闭了一次关——与薛衣人切磋一番,他实在获益匪浅,甚至都不得不拿出数天的时间来消化。 闭关不是小事,好在左轻侯好客,早早打发了庄里小厮在院外守着。但是这里终归比不得长歌门,上次叶归程在长歌门闭关,好歹门里还有不少隐藏的武功高强的守卫保护,但是掷杯山庄的小厮一看武功就不咋地,楚歌不放心,干脆亲自守着。 楚歌守着叶归程的这两天,左薛各自发生了不少事。 头一个事是关于叶归程的。叶归程与薛衣人抖了数百招依旧不分胜负的消息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不少江湖人虽然不晓得叶归程是哪个,不过同时还有楚留香和胡铁花帮他说话,也算是一鸣惊人了。 第二件事便是薛衣人的弟弟,薛家庄二爷的疯症不药自愈了。至于庄内下人觉得二爷瞧着似乎比以前更疯疯癫癫的性子,到底没怎么往外传。薛笑人正常后,当真开始整顿手下的杀手组织,因为他之前就非常严苛,如今改了规矩,到也算令行禁止,名声大改,同时也没时间去追究中原一点红,楚留香索性就不再管这事。 第三件事算是左轻侯家的私事。薛衣人给薛斌定下亲事后,左轻侯渐渐地就看开了,毕竟他跟薛衣人是死对头,就算薛衣人愿意让左明珠当薛家媳妇,左明珠也非缠着他要嫁进薛家,左轻侯就算不高兴也拗不过女儿。但是如今薛衣人给薛斌订了亲,他也算是有了应付左明珠的理由,倒也乐得轻松。只是谁也没想到,左明珠是真的非常喜欢薛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嘛,对初恋总是有着别样的感情,竟然在夜里孤身潜进薛家庄,想要亲口问薛斌的态度,甚至想着,若是薛斌是被薛衣人逼着娶妻,她宁可跟他私奔了,远走高飞。 薛家守卫森严,以左明珠的身手是进不去的。只是左轻侯这阵子十分关注左明珠,所以她离家的时候左轻侯就跟在她后头。左轻侯心疼女儿,想着让女儿见一面,他自己也好看看薛斌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能把女儿迷的七荤八素的。所以有左轻侯护驾,左明珠顺顺利利地找到了薛斌的住处。然而让左明珠万万想不到的是,料想中本该悲伤的情人正搂着两个绝色美人颠鸾倒凤。 左明珠气得差点哭出来,她被娇宠着长大,自然也有身为左家大小姐的傲气,一分钟也没肯就留,一把擦了泪,拔腿就往家跑。之后,再也未曾说过要嫁薛斌的话来。 这些事,都是楚留香给楚歌讲的。 楚留香此次南下,可以说目的有三个,吃鲈鱼,介绍叶归程跟薛衣人打架,再一个就是将一点红背后的杀手组织揪出来。如今目的基本达成了,他又有朋友遇上了麻烦事,只能告辞离开。 至于胡铁花,他比楚留香还浪,一早便离开了。 掷杯山庄还是挺安全的,楚歌身手也不差,一个人留在这里守着也没什么。 楚留香走后,左明珠又过来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爱情来得快,走得也快,此时心情已经平复,整个人也成熟了不少,刚进了院子,便看到楚歌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右手搭在琴弦上,神色恬淡,见她来了,笑一下,正要说什么。 左明珠回了个笑容,却见对方突然神色一喜,冲她说了句抱歉,便匆匆忙忙往房间方向跑去。 左明珠一愣。 随即就见房门突然打开,一袭黄衫的青年含笑站在门口,抬起双臂,温柔地接住欢喜地扑进他怀里的姑娘。 感觉他们……好幸福呀。左明珠脸颊微红,心里感慨着,折身离开——幸福得让她觉得扰了这份幸福是一项罪过。 叶归程出了关,得知楚留香他们都走了,跟楚歌商量了一番,也准备离开。 左轻侯与朋友交往向来随性,因此也不多留。 南下的时候还是玩心更重些,再加上人多,热闹,走得很慢,如今要回家了,两人都有些归心似箭,回程竟只用了去时一半的时间。 这一路虽然走得快,但毕竟没什么电灯泡影响,所以两人可以说是甜蜜了一路,直到踏进酒馆都还拉着手,于是一下子便撞上了黑着一张脸的杜叔。 楚歌&叶归程:…… 第127章 127|4.12更新 清晨,东边的天空上启明星尚未落下,天色一片灰蒙蒙的,突然变淅淅沥沥飘起秋雨。还未来得及南迁的候鸟叽叽喳喳地叫唤着,躲进楚家酒馆的房檐下,互相啄着彼此被雨水打湿的羽毛,以做梳理。 鸟鸣声透过扎的厚厚的窗帘透进屋里。 屋里的人还在睡。 厚厚的窗帘透不进半分天光,外间尚未燃尽的红烛发出微弱的光,让整间屋子不至于黑透。 屋内最为显眼的便是一张大床,选材精良,造型古朴,最重要的是非常大。 此时床上有些乱,暄软厚实的锦缎棉被,一小截垂在床边,剩下的部分歪歪扭扭将相拥而眠的两人盖住。 白发缠着青丝,两人睡脸相对,呼吸交融,一条小麦色臂膀探在被子外面,肌肉匀称,线条优美,结实有力地拥住怀里的人,透过被子的缝隙,隐隐可以瞧见半片白皙柔软的香肩,一片缠绵绮丽之色。 不知是被外面的鸟鸣烦扰到还是怎样,睡梦中的叶归程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而后慢慢睁开眼。 比往日醒来时略微昏暗的房间让他有一瞬间的不适应,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在何处,掌下传来的一片柔软温暖触感便让他心神一荡,忍不住翘起嘴角,垂眸看向怀里。 楚歌正头枕着他肩头,睡正香甜,神情恬静,眉目如画。 叶归程心里又是一荡,不由低下头,一下一下,急切又温柔地啄吻着。 熟悉的触感彻底勾起昨夜的记忆。 他已经抱着楚歌睡过好几次来,但是昨天晚上,楚歌的皮肤似乎格外光滑,身体也非常非常软,他的手一贴上去就再也舍不得离开,她身上的味道更是惑人,似酒非酒,却比这时间最陈最美的酒还要醉人,让他恨不得一口一口,将她整个吃掉,还有楚歌的声音…… 想到这里,叶归程腾地从床上坐起身。 这番动作将被子带起,露出楚歌身上斑斑驳驳的青紫痕迹。 大早上的男人本就容易冲动,更别说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昨晚睡前楚歌的声音,此时又更为直接地将楚歌的身体暴露在他眼前。 更甚至……楚歌似乎觉得有些凉,还往他这边挪了挪,险些就要把头埋进了他腰间。 叶归程连忙抬手将被子给楚歌盖好,而后又不由单手捂脸,低声轻笑——昨天晚上……他好像做得有点过了,今天早上怎么都要控制住才是。 不过,若不是做得过了,他怕是还想象不到,阿楚也能发出那样的声音,软软的,娇娇的,细细的,微微有些哑,还拖着哭腔,央求着他不要再做了…… 也不算是拖着哭腔,昨晚,阿楚本就哭了吧? 叶归程想着,不由抬手摩挲了一下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自己替她吻去泪时水的火烫触感。 想到这里,叶归程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懊恼。 楚歌哭成那样,又是那般低声下气地哭求,叶归程心里也是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抽身退开才好,可也不知怎的,当时简直像是魔怔了一般,不愿离开她哪怕一分一厘,抱着楚歌做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还想见到她哭得更可怜的模样…… 叶归程不由摇摇头,忍不住又扭头看楚歌。 楚歌依旧睡着,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砸吧一下嘴。 好可爱~ 叶归程一个没忍住,又低下身子,亲了楚歌一脸口水,然后……下半身更加蠢蠢欲动了。 唉。叶归程又盯着楚歌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又见她身上被自己折腾得实在有点惨,不由叹口气,跳下床,胡乱穿好衣服,准备出去使一套剑法。 方一开门,冰凉的秋雨便迎面而来。 叶归程连忙一步踏出去,刚给楚歌把门掩好,便察觉到门前廊下站了个人,再仔细一看,却是杜叔。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身青衫也没沾什么水汽,只兀自袖着双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叶归程不由看了看天色,虽然因为阴天,这天色亮得可能会晚点,可这会儿肯定还不到吃早饭的时候啊,杜叔在这里做什么?叶归程心里有些奇怪,低声跟杜叔打了个招呼。 杜叔似乎这会儿才发现他,冷着一张脸,哼了一声。 叶归程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杜叔刚才看的是他身后,根本没看到他。 楚歌本就是他老婆,两人的亲事也早就征得杜叔的同意了,所以叶归程面对杜叔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只大方地走过去,问道:“杜叔心情不好?” 杜叔沉默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句“也不知是福是祸”,然后正色道:“你、你以后对小姐好点。” 这话说得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叶归程也只当老人家是关心楚歌,于是笑道:“杜叔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以前对阿楚不好似的……您放心吧,阿楚是我老婆,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杜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往厨房方向走去。 叶归程有点莫名奇妙。 不过杜叔让他莫名奇妙的地方太多了,他也没多想,也不管淅沥的秋雨,跑去院子耍了一套剑法。 楚歌这一觉一直睡到正午。 醒来后第一感觉就是饿。 房间叶归程已经趁着上午收拾好了,要换的衣服也按照杜叔的吩咐放到她惯常放的地方,楚歌也是睡得有点懵了,再加上又饿,把衣服往身上一裹,就要跑去吃饭。 不料刚踩到地面,双腿便是一软,险些没一头撞到地上。 好在叶归程正好吃过午饭过来看看她的情况,连忙飞身上前一把将她扶住,然后戏谑地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看到叶归程的表情,楚歌才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白皙的脸上不由飞过一抹嫣红。 叶归程含笑看着,忍不住又想亲亲她。 却不想楚歌突然伸手掐了掐他的腮帮子,仰头看着他,不甘心哼了一声,道:“你别得意,下次、下次我肯定不会再求饶了,非让你腿软才行!” 叶归程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楚歌这话的意思,心想,你求饶才更可爱呢,面上更是不由大笑:“好好好,最好让为夫求饶才是!对了,老婆饿了吧,你先坐下,杜叔在厨房留了不少吃的,我去拿给你。” 这次楚歌足足在床上休息了两天才终于恢复了元气。 她休息这几天,叶归程帮她在前头看店,等她恢复了,叶归程继续去忙自己的藏剑山庄的筹建事情——山庄其实基本建的差不多了,但是他手头正在铸造的武器还差些时日。 这几日一直细雨绵绵,店里的生意不太好做。 楚歌无聊地靠在柜台上,翻着叶归程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的话本。 苏蓉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找来了楚家酒馆。 苏蓉蓉以及宋甜儿、李红|袖也算是神交已久。 毕竟楚留香喜欢楚家酒馆的酒。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苏蓉蓉她们还以为楚留香看上的是酿酒的人,而非是什么佳酿,毕竟作为楚留香的红颜知己,这位主有多风流多会撩妹,她们比谁都清楚,因此便有些吃醋,跟楚留香说笑时难免便带出一些情绪。 楚留香自然听出来了,后来来楚家酒馆喝酒的时候还当玩笑提起过。 一听这个,楚歌就有些急了。 虽然楚歌没见过苏蓉蓉,但是看原著便知道是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漂亮妹子,因为楚留香这么个渣男被妹子排斥了,楚歌心里很不开心。 为了刷妹子们的好感度,每次楚留香来的时候,她都会让他帮忙给苏蓉蓉她们带点东西。有时候是几封鼓鼓囊囊的信,有时候是一些十分有特色的小玩意儿,甚至若是楚留香赶着回船上的话,楚歌还会让他带点杜叔亲手做的一些点心。 苏蓉蓉她们三个女孩儿都没什么坏心眼,被楚歌这么对待,再加上楚歌确实常常表现出嫌弃楚留香的样子,她们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敌视人家,等后来得知楚歌找到了分离了许久的恋人,更是把她当成了朋友,有时候在海上遇到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也会托人给她送来。 不过苏蓉蓉她们对于楚留香一直是个代表着浪子可以回的一个家,所以除了帮楚留香查案子线索的时候,很少离开大船,自然也从未来过楚家酒馆。 这次她来,楚歌非常意外,却也猜到该是出了什么事。 苏蓉蓉脸皮薄,并没好意思一见面就说出自己的目的。 不过她们俩毕竟多次通过信件,虽是第一次见面,对彼此的性情却早就有所了解,不过略聊几句,便十分亲近了。 苏蓉蓉这才不再遮掩,说明了来意。 她这次来,却是为了神水宫之事。 一听说是为了神水宫的事,楚歌便惊讶地脱口道:“难不成天一神水又被偷啦?” 第128章 128|4.13更新 楚歌这么一说,反倒把苏蓉蓉问住了。 看苏蓉蓉愣了一下,楚歌知道自己这次大概是猜错了,连忙笑道:“看你这表情,是我猜错了?” 也是,原著里打天一神水主意的似乎只有一个无花,如今无花忙着跟同门们争权夺利,加之又对水母阴姬颇为忌惮,自然不会再轻易动手。 苏蓉蓉这才反应过来楚歌这是在胡乱猜测,不由抿唇一笑,道:“楚老板倒是什么都敢猜——天一神水那般重要的东西,这世上谁能偷到的。若当真给人偷了,武林岂不即将要面对一场浩劫?” ——天一神水只要区区一滴,便能让好几个一流高手毙命,更重要的是它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令人闻风丧胆。 “也是。”楚歌给苏蓉蓉倒了果酒,“那神水宫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果酒清甜可口,苏蓉蓉忍不住多喝了两口,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她有个表姑早年入了神水宫,前阵子突然联系上她,想让她帮忙查点事情——苏家表姑察觉最近神水宫内暗潮涌动,似乎有什么针对神水宫的阴谋正在酝酿。 神水宫对于江湖人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但对于苏表姑来说,神水宫却是一个可以当做家的地方,自然不希望它出什么事。 本来这事苏蓉蓉惯例是要找楚留香帮忙查的,但是神水宫毕竟与别处不同,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最恨男人,神水宫楚留香根本进不去,再加上楚留香自己手头也有些事情要办。无奈之下,楚留香倒是想起楚歌似乎知道不少事,让苏蓉蓉试着能不能问出些什么线索。 苏蓉蓉说着,心里不由地又开始犯嘀咕——方才楚老板说的是“天一神水‘又’被偷了”……而后又说她这次她猜错了,那岂不是说之前天一神水确实有被偷过的事情?那…… 想到这里,苏蓉蓉不由神色一紧——若说这世上有人能偷了天一神水,除了踏月留香楚香帅,再不做他想!难道表姑找上自己,并非是巧合?恐怕是有人想借着表姑的手,通过自己,拉楚大哥入局? 苏蓉蓉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想的多。不过这次她是真的多想了,楚歌的那个“又”是因为想到了原著。 苏蓉蓉重视楚留香,自然不愿他被人利用被人伤害,想到这点,不由庆幸楚留香去忙别的事了,同时又暗暗提醒自己万万不能让楚大哥知道这点,要不然他肯定又要多管闲事了。 楚歌并未注意到苏蓉蓉变换的神色,她听完苏蓉蓉的话之后,就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神水宫啊……神水宫水母阴姬武力值太过逆天,还有那个完全违背了物理化学原理的天一神水,楚歌从来没有刷这个副本的想法,甚至连让副本开启的机会都不想给。 楚歌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一个关键人物——宫南燕。 苏蓉蓉不是神水宫人,完全不知道宫南燕是谁。 于是接下来,楚歌便给苏蓉蓉扒了一下神水宫的恩怨情仇。 一边说着,楚歌一边在心里感叹古龙大大真的是脑洞太大。楚留香一书里两个站在顶点的女人全都喜欢女人,不同的是石观音爱的是镜子里的自己,而水母阴姬则是对男人没兴趣,对女人性趣更大。后来好容易遇到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也就是采花采到神水宫的采花贼雄娘子。这么两个人,也不知怎的,最后居然因性生爱,还生下个女儿。不过水母阴姬自然不能让人知道她跟雄娘子的关系,所以女儿虽然养在神水宫,她从来没有承认。到了后来雄娘子因为放不下身为男子的尊严,不想一直雌伏于水母阴姬身下,就想离开——不过楚歌是觉得雄娘子这个采花贼在水母阴姬眼皮子底下不好打野食,憋的受不了才想走。水母阴姬不愿用武力困住他,就把他放走,然后就开始厌恶世上所有的男人。后来她收了个徒弟叫宫南燕,宫南燕长得跟雄娘子非常像,然后水母阴姬就把宫南燕当做雄娘子的替身留在身边。而水母阴姬不愧是楚留香世界的总攻女王,宫南燕慢慢地也爱上了水母阴姬。 这段八卦其实还挺惊世骇俗的。苏蓉蓉听完,不免张大嘴巴,一脸惊讶,喃喃道:“所以,宫南燕喜欢水母阴姬,水母阴姬喜欢雄娘子,雄娘子是个采花贼,喜欢美女?” 楚歌点头:“宫南燕也是个美人,所以雄娘子肯定也是喜欢宫南燕的,当然只是一般的喜欢。” 苏蓉蓉道:“可水母阴姬不是女人吗?宫南燕也是女人吧?那她们怎么、怎么……” “蓉蓉你这想法太狭隘啦!女人怎么啦?真的喜欢的话,管他男的女的都是一样的喜欢啊。”楚歌一本正经道:“水母阴姬应该也是喜欢女人的,但是遇到雄娘子,爱上他之后不是也不管他的性别了吗?只要不妨碍到别人,爱的是同性还是异性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蓉蓉想想也是,不由为自己方才妄自评价人家感情的想法而脸红。 楚歌继续道:“估计眼下神水宫的异动,是因宫南燕而起的吧。” 苏蓉蓉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宫南燕喜欢水母阴姬,自然受不了爱人心里还有别的人,这两人之间迟早得闹出点事。而南宫燕在神水宫地位很高,水母阴姬又是宫主,这两人一旦出了问题,整个神水宫也安定不了。”楚歌道:“另外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神水宫里藏着水母阴姬的女儿吧?没准儿她会利用这姑娘引雄娘子出来,然后杀了他也不定。” ——实际上原著里宫南燕就是这么干的。 苏蓉蓉是个善良的姑娘,楚留香也从来不杀人,听了这话不由露出几分不忍:“为什么啊?” 楚歌回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这不是很正常吗?爱情总是有独占欲的。我……你喜欢楚香帅吧?难道楚香帅跟别的女孩子亲近的时候你不会吃醋吗?” “我……”苏蓉蓉哑然。 提到这个,楚歌心里更是好奇,不由道:“我说这话可能不大合适,不过我实在太好奇——你喜欢楚留香吧?不说楚留香那些散布在天下各处的一堆情人们,就算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你,还有甜儿、红|袖两人,难道你心里就不会不舒服吗?反正我是完全无法忍受归程身边有别的女孩子。” 这话楚歌很早之前就想问了,只不过在信上问这样的话太过不礼貌,如今当着面,楚歌终于问出了口。 苏蓉蓉一怔,半晌却又笑起来,温柔又动人,道:“楚大哥……他总归是心软,不舍得伤害那些女孩子的心。而红|袖和甜儿……她们是我的好姐妹,我们对楚大哥的心是一样的,楚大哥待我们……也是一样的。” “不是很懂你们。”看着苏蓉蓉满足幸福的表情,楚歌摇头,表示十分不能理解:“我只知道我喜欢归程,便想将整颗心都送给了他,就算旁人想要,怕也分不出分毫。同样,我也想独占归程的心,不想让别人跟我分享哪怕只有一点点——蓉蓉,你说,是我太小气了吗?” “你当然不小气。” 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随后脑袋被轻弹了一下。 楚歌一回首,便看到叶归程正站在她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 “呀,归程你回来啦!有没有被雨淋到?”楚歌扯着叶归程的袖子拉他坐下,见他身上干干的,一点没湿,这才又转回头,对苏蓉蓉介绍道:“蓉蓉蓉蓉,这就是我老婆,叶归程。” 苏蓉蓉经常在楚歌的信里见到她说归程怎样怎样,楚留香也没少提,因此并不觉得陌生,朝他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而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在心里赞着他的气度风骨,想着难怪就连楚大哥都说他好呢。 叶归程坐下后也在打量了苏蓉蓉一眼,然后点了点胸口,对楚歌笑道:“不用你钻进来看,我这里也全是你,哪怕是一根指头的地方也不给别人留。” 楚歌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不由一手按着叶归程肩膀,一手拉过他的下巴,“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上,“真好!跟我一样!” 叶归程完全控制不住一直上翘的嘴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转头看向苏蓉蓉,道:“不愿意给出整颗心的,不奢望占据对方整颗心的,不是大方……” 神水宫就那点隐私,了解了之后就看她们自己怎么解决了,反正这事跟楚歌没太大的关系,想来苏蓉蓉还是挺靠谱的,断不会把她牵扯进去。 然后苏蓉蓉就准备告辞。 楚歌自然极力挽留,眼下天快黑了,还下着雨,路并不好走,反正楚家酒馆空房间多,还有杜叔的美食。 不过苏蓉蓉还是婉拒了。她还是想把这事尽快解决了,免得楚留香忙完手头的事又来帮她,最后又身陷局里被人利用。 披了蓑衣,带了斗笠,苏蓉蓉一边跟楚歌挥手再见,一边慢慢走进雨幕中。 楚歌和叶归程站在门口目送了许久,直到看不到人了,这才折身回去。 苏蓉蓉走了很远,突然转身,看着楚家酒馆昏黄的烛火,清丽的面容慢慢浮起一抹苦笑,叶归程的话语掷地有声地在耳边响起:——不是大方…… ——只是,不爱而已。 第129章 129|4.14更新 楚歌给苏蓉蓉的消息不算少,虽然不知道神水宫最近的事情是不是跟这些消息有关,不过苏蓉蓉还是尽数给她的表姑说清楚了。 苏家表姑听了自是大为心惊。这事可大可小,但不管怎样都是神水宫内部的私事,苏蓉蓉不是神水宫人,若是卷进去,就难以脱身了,所以她让苏蓉蓉尽快回海上,别再继续管这事。 这倒是正和苏蓉蓉之意。之前她曾怀疑过是有人要借她拉楚留香入局,只要她还在忙着这事,楚留香就有可能参与进来,如今让她抽身,她连忙应下了。 这些事情苏家表姑未必全信,但很多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十几年前宫主的反常举动,比如司徒静的来历,再比如宫南燕最近的心神不安。 这么一想,苏家表姑也对这消息信了八成。之后她就开始琢磨该怎么办——不管是宫南燕还是水母阴姬,对神水宫都很重要,虽然她俩的关系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总不能让她们真的产生什么没法解决的矛盾,那样的话,倒霉的只是神水宫。只不过这个雄娘子…… 这事干系太大,苏家表姑也不敢自己一个人拿主意,索性找了神水宫比较交心的几个姐妹们商量。 能跟苏家表姑交好的姑娘都挺喜欢神水宫的氛围的,对于水母阴姬有畏惧,但也有敬重,甚至说,水母阴姬算是神水宫大多数姑娘的信仰,在她们心里,只有水母阴姬在,神水宫才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 如今明白原来自家宫主苦恋一个叫雄娘子的男人,都觉得雄娘子何德何能被宫主惦记至今,为了不让宫主继续苦下去,她们打算把雄娘子抓回宫。 雄娘子好色,再加上在宫南燕的算计下知道了自己有个女儿,很容易就被神水宫人抓了回去。 水母阴姬如今已经不是十几年前还有些纯情的小姑娘了,当年她能放了雄娘子,当然不会反悔去把人抓回来,但是如今雄娘子已经到了跟前,她也不能再放走了。 警告了宫人几句后,水母阴姬便将满心欢喜的留下雄娘子。 雄娘子是个采花贼,还是个专门偷心的采花贼,撩妹手段不可谓不高超,被抓进神水宫的时候虽然有些生气,但是看到水母阴姬后,还是露出怀恋的表情。 实际上他心里也确实还记着水母阴姬。 然并卵,他更记挂着外头无数的美人。 也算是曾经的恋人,水母阴姬和雄娘子很是浓情蜜意了一阵子,甚至还在雄娘子的央求下表明了与司徒静的母女身份。 司徒静从小在神水宫长大,对这个鬼地方简直厌恶死了,本来之前还想着勾搭上前来说禅的和尚,然后逃出宫去,没想到那和尚后来不怎么来历,她还在琢磨别的方法,没想到方法没想出来,倒是摇身一变,成了少宫主。 但是司徒静现在正处在青春叛逆期,对这个身份非但接受不了,还在看出水母阴姬和雄娘子对自己的愧疚和爱护后,各种折腾,既嫌弃水母阴姬没个女人味,又觉得雄娘子太过娘娘腔。虽然过着众星捧月的少主人生活,司徒静还是很不满意。 同样对生活不满意的还有宫南燕。 看着雄娘子那张跟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再看着他跟水母阴姬亲亲热热的样子,宫南燕心里嫉妒得简直想杀人。 不过水母阴姬也知道宫南燕是个什么性子,在雄娘子来的第一天就警告了她一番,让她想做什么也不敢做。 不过也不用她做什么,雄娘子本身是个风流好色的性子,还定不下性子,一开始因为分离了太久,对水母阴姬还有几分新鲜感,等过了一阵子,就有些不耐烦了。偏偏神水宫还有不少美人,再搭配上神水宫的白色校服,当真是格外吸引人。雄娘子心里总是痒痒的,难免动手动脚。 神水宫的妹子们大多还挺纯情,虽然知道这人是宫主的男人,但还是被他撩拨得动了心,生了情。 最开始水母阴姬发现雄娘子与宫中弟子厮混的时候,还能冷着一张脸让人把女弟子处死,并且专断地压下一切不满的声音,然后在无人时暗自神伤,可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尤其是当雄娘子染指了司徒静最好的姐妹之后,水母阴姬爆发了。 水母阴姬本就不是什么会委曲求全的小女人,她一生气起来,说心狠手辣都不为过。她当机立断第将雄娘子软禁在自己住处,不许他出来,除了司徒静,谁都不让见。 这样时间一长,雄娘子对水母阴姬愈发腻味,后来竟怂恿着司徒静救他,他们父女两人一块儿逃出这个鬼地方。 司徒静虽然对这个父亲并不怎么看得上,但是她还真想出去。雄娘子知道出去的路,她是少宫主,行动十分方便,两个人还真的差点跑出去。 只是还没跑多远,就被一直格外关注雄娘子的宫南燕发现了。 宫南燕本想趁机杀了雄娘子,但是想了想,还是暗中派人去通知水母阴姬。水母阴姬来了之后,当即斩断了雄娘子的一条腿。 感情最是经不起折腾。 雄娘子本就不是一个好情人,只是分别多年,又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初恋,雄娘子一直是水母阴姬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但是她位高权重那么多年,又有无数美貌弟子契而不舍地爬她的床,她虽不至于来者不拒,但这些年与她发生关系的绝对不止宫南燕一个,心态早已大变,习惯了说一不二生杀予夺,对于雄娘子这样的人只有一个感觉——不识抬举。 所以斩断雄娘子腿的那一剑她挥得毫无压力。 知道自己逃出去无望,雄娘子脾气越来越不好,心情不好,老得也快,渐渐地,对水母阴姬再也没有往日的吸引力。 当某天晚上,宫南燕再次被水母阴姬传召时,她便知道自己当初赌对了——她一直关注着他们,早就发现水母阴姬眼里对雄娘子的感情一日比一日淡薄。而雄娘子逃跑的那天她本来有机会杀了他,临下手的时候她想着若是雄娘子就此死了,水母阴姬大概会忘了他这些日子的坏,依旧念着他,甚至还会将她杀了为雄娘子报仇。而如今这样倒是正好。雄娘子迟早会将水母阴姬的感情完全消磨掉,自己只要本本分分,便未尝不能永远陪着她。 不过神水宫太过封闭,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传到外面,所以楚歌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剧透,神水宫朝着一个完全难以理解的方向发展了。 她现在有更加关心的事情。 过了年,出了正月之后,又紧急赶工一月,藏剑山庄正式竣工了。 如今叶归程早就不是之前无名小卒了。 自从他与薛衣人一战,百招而不败之后,江湖上来找他挑战的剑客越来越多。 他的名气在江湖上已经足够大,由他创建的藏剑山庄自然也引得江湖人士格外关注。山庄尚未建成时,大家便知道了藏剑山庄叶庄主擅使剑,更精于铸剑。比如他所用的两柄剑便是由他亲手所铸,不说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都曾赞过,前来挑战的剑客里也有不少人是直接被削断了剑,不战而败。一柄趁手的武器对武人的意义有多重要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见识过弱水和西天聆雪的锋利和坚固之后,不少人都生了求藏剑山庄一剑的想法。 对于叶归程来说,藏剑山庄整个建起来只是个开始,所以他也没想怎么庆祝,只是考虑到房屋建成确实是个喜事,这才给楚留香任慈送了帖子,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若非这两人,他的藏剑山庄未必能建得这般快。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他虽然没请太多人,但是江湖人送来的贺礼还是把院子几乎堆满了。 楚歌饶有兴趣地看着礼品单子,竟然还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除了掷杯山庄左轻侯、薛家庄薛衣人,竟然还有无争山庄的庄主原东园、华山派掌门枯梅师太、万福万寿园金老夫人……后面还有一大串略微熟悉的名字。 楚歌觉得很有意思,不由道:“左二爷和薛庄主也算是朋友,这礼我明白。可这些……无争山庄那般打的名气,这礼怕是受之有愧。” 叶归程也想不到不过是山庄落成,怎么会这么引人关注。 楚留香探头看了一眼,摇头笑道:“大概也就你们两个不知道了——自从叶兄的剑术和铸剑术扬名江湖之后,不少人都惦记起叶兄你剑庐里正在铸造的那把剑呢。” 任慈大笑道:“哈哈,叶小兄弟近来名声鹊起,也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大家都说藏剑山庄剑庐里的剑定是不世出得名品。若非我不用剑,要不然怕是也得惦记上。” 叶归程这才明白过来,虽然也不能保证剑庐里的剑百分百能够铸造成功,不过能有这么大的名气,也算不错。想到这里,叶归程道:“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待剑成后,我打算举办一场名剑大会……” 藏剑山庄叶归程庄主打算举办一场名剑大会?什么是名剑大会?只认剑帖不认人?谁赢了谁得宝剑……借着楚留香和任慈之便,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得整个江湖人尽皆知。 等他们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只认剑帖不认人并非是什么好占便宜的规矩时,藏剑山庄剑庐开启,被叶归程取名为“三生”的名剑出世。 很快,七封金灿灿的剑帖也从藏剑山庄出发,快马加鞭,送往预定之处。 第130章 130|4.15更新 原随云带着剑帖,自太原无争山庄出发,乘马车行了足有十天方才到了济南。 此行他只带了个小厮。本来原东园想要亲自陪着他走这一趟,但是一来原东园年纪大了,二来他的武功并不算太好,无争山庄全凭着百年来的威名才能震慑江湖,若是让人知道无争山庄庄主不过是个武功一般的人,怕是要大大地坠了山庄名头。原东园自己不能来,也想过让原随云多带两个人,不过都让原随云拒绝了——反正他目盲,去藏剑山庄比过之后便动身回家,也不打算去游玩,没必要带太多人。 原东园向来拗不过这个独子,只能万分担心地应下。 进了济南城,在小厮陪同下找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包间,又要了几样当地特色菜,小厮出去打听藏剑山庄情况,原随云便一人留在酒楼慢条斯理地用着饭。 之前店小二上菜的时候有报菜名,他倒是知道每盘菜都在什么地方,不疾不徐地下着筷子,不时停下筷子,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酒,姿态闲适自然,礼仪完美得无可挑剔,不像江湖人,倒像是有着严格家教的世家子,更是—— 让人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瞎子。 原随云一边吃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侧耳听着四周围的动静。 这酒馆就在城门入口处,建的并不算十分精致,不少跑江湖的人都会在此处落脚,略作休息,所以他虽然坐在包间里,对这些人的谈论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大多都在讨论五天后的名剑大会。 听到众人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藏剑山庄及其庄主叶归程的赞誉以及对名剑大会的期待,原随云端着杯子的左手不由微微用力,细瓷的杯子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声,一道细细的裂痕外酒杯上蔓延。 杯子很厚,虽然有道裂缝,却还未至于漏水。原随云忙收了力。 这位叶庄主他早有耳闻,听说不过二十五六岁,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出现在济南城,一手创办了藏剑山庄,不但交了楚留香这样的好友,还能跟薛衣人打个平手,更有一手极为精湛的铸剑术,不过一年多,便已有相当大的名气。 若此次名剑大会举办成功,他也算是闯出自己的事业,可与各派掌门齐平。 而自己……也不知自己二十五六岁的时候能否撑得起身后的无争山庄。想到这里,他不由放下杯子,抬手抚上自己的双眼,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虽然他能凭借内力感知周围一切,目盲也丝毫不影响自己的日常行为,但瞎子终归是瞎子。 就算他再强调自己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不断抗议周围的人把他当残废看待,可实际上,自己跟正常人比起来,总是有许多不便。 无争山庄这个负担太重,便是正常人支撑起来都十分困难,更勿论一个瞎子。 若他也像那位藏剑山庄庄主那般拥有一副完美强健的身体,何愁不能复起无争山庄。 原随云想着,慢慢又压下一切不平的情绪,继续神色平淡地夹着菜,耳边依旧听着周围人的谈论。 等吃完饭,也知道了不少关于藏剑山庄此次名剑大会的事。 今年虽然是第一次名剑大会,叶庄主也没什么背景,但是光凭他跟楚留香薛衣人以及任慈的交情看,这声势便十分成功了。 这次剑帖总共送出去七张,一张是送给无争山庄的,便是他手里这张。以无争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得一张剑帖确实不为过。 第二张便是送给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以薛庄主在剑术上的造诣,这张剑帖也算名至实归。 华山派、少林寺、丐帮也各有一张。 让人奇怪的是,还有一张送给了万福万寿园。 万福万寿园的主人金老太武功不高,但架不住她养了一堆好儿子好女儿好孙子好外孙,真论起江湖势力,比他无争山庄也丝毫不显逊色,甚至于无争山庄正走在走下坡路,而金家才刚刚兴起——他会跟金灵芝订婚,未尝不是因为这份势力。金灵芝是金老太太最小也最宠爱的孙女,娶了她,有金家做支撑,无争山庄便不会轻易倒下。 想到这里,原随云似乎有些不堪重负地微微加快了几分呼吸,随即很快又平复了心态,强迫自己继续去想名剑大会之事——剑帖的最后一张送给了神水宫。 这个就更让人惊讶了。神水宫在江湖上向来神秘非常,只听闻水母阴姬武功修为高深莫测,令人闻风丧胆。她得张剑帖倒也正常,只是神水宫向来不参与江湖事,这位叶庄主倒真是敢为他人不敢为之事。 薛衣人、枯梅大师俱是剑术大家,任慈帮主、天湖大师身为一派掌门,剑术方面的修为也许一般,可拳脚功夫仍然不容小觑,唯有金老太,金家势力大,却是拿不出个拔尖的人物……这么一列,这么多前辈,自己想来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不过还是要好好算计一番,就算输也要输的精彩,最好能在这次名剑大会中再次打响无争山庄的名头才是。 原随云正想着,便听到小厮轻快的脚步声,他身后还跟了八个陌生的脚步声,听气息沉稳,步伐轻盈,想来也是练家子。他不由敛去表情,转头问道:“怎么这般不稳重——让诸位见笑了。” ——他已听出那八人走到门口便停下了脚步,也没感受道什么恶意,想来不是仇人。 果然,小厮十分高兴道:“公子,这些都是藏剑山庄弟子,叶庄主听闻公子进了城,特意派来迎接的。” 原随云手指微微一抽,在心里叹着这位叶庄主还真是滴水不漏,一面笑道:“那便劳烦诸位了。” 他感觉到那几个藏剑弟子似乎微微露出几分诧异的情绪,不过很快就收敛了,带头那人长袖一摆,荡起细微的风声:“原公子请——” 原随云心里微微有些暖意。他早已知道这些人应该是知道自己双目已盲,然而表现得却又十分自然,仿佛自己只是个正常人一般。 藏剑山庄这些日子人非常多,不说那些纯粹来凑热闹的,就算是拿着剑帖来的,也有不少人。 华山派、丐帮、少林不必说了,这么大的帮派,说是拖家带口都不为过,丐帮还好,本来此地便是总舵,总有住处,但华山、少林的每一个弟子都要安置好。 好在山庄地方也大,将这些人安置好倒也并不困难。 楚歌和楚留香蹲在正对着山庄门口的正楼房顶上,看着叶归程站在门口招呼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一边啃着零嘴小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楚歌先是嫌弃脸:“听说你去万福万寿园偷了剑帖?早说你想要啊,没得气得老太太差点没厥过去。”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从怀里摸出一张剑帖,上上下下抛着玩,看着剑帖在半空划出的一道道炫目的金光,笑道:“看不出来,叶兄当真有钱啊,剑帖上这银杏叶子……是真金嵌的吧?” 楚歌摆手:“反正也没用多少金子——我听说金老太太可是已经住进济南的金家别院了,你真不怕她那些儿孙们来找你麻烦?” 这还叫没多少?果真财大气粗啊。楚留香默默估算了一张剑帖上的金子含量,听到楚歌这么说,不由一挑眉:“讲道理啊,你不觉得金家人该感谢我吗?” 楚歌面无表情:“并不觉得。” “啧~”楚留香摇摇头,将剑帖重新塞进怀里,“我说你们这是订的什么狗屁规矩——只认剑帖不认人,金家虽说势大,但也不过是齐头的庄稼,拿了剑帖怕也派不出什么武功拔尖的人来比试,正进退两难呢,我楚留香把他们的剑帖偷了,岂不是免得他们为难?被楚留香偷走东西,应该不算丢人吧?” 楚歌道:“金家可以不来啊——水母阴姬不就没来?” “那能一样吗?”楚留香反驳道:“神水宫向来不理江湖事,而且人家实力在,金家可还是要混江湖的,畏战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到神水宫……”楚留香突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我记得之前蓉蓉因为神水宫的事情来找过你吧?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从那事之后,蓉蓉对我好像冷淡了很多。” 一听这个,楚歌表示喜闻乐见:“哟,你楚香帅还有被女孩子冷淡对待的时候?” 楚留香微微一笑,眉眼含情:“楚老板不是向来对我冷淡?” “……”楚歌板起脸,扭头看向门口,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楚留香噗嗤一笑,也跟着看向门口。 此时正好有辆马车在几个藏剑弟子的护送下驶进山庄,车子停下后,从车里走下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那少年身形不算强壮,甚至有些瘦弱,但周身气度非凡,想来出身非富即贵。 叶归程见状迎上去,两人彼此客套了几句,叶归程便将人往庄里请,那少年也含笑拱手作礼,别过叶归程往里走。 楚歌却在这时突然听到楚留香“咦”的一声,然后似乎颇觉有趣道:“楚老板发现了没?那小子双目已盲,可行动间却与常人无异,这份心性,当真难得。” 诶?楚歌看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眨眨眼——那不就是原随云?也不知那名叫蝙蝠岛的销金窟建成了没……楚歌想着,便转头问楚留香:“你有听说过一个地方吗?那地方在海上,听说没什么东西不能在那里买到,只要你有钱。” “……这倒未曾听过。”楚留香一愣,随即笑道:“等名剑大会结束,我去托朋友打听一下……” 楚歌突然笑起来:“香帅不如现在就去找人打听,说不定还能给名剑大会加场戏。” 当天,拿到剑帖的人除了水母阴姬,基本都已到齐。 此时距离名剑大会的召开时间,正好还剩三天。 这三天藏剑山庄着实聚集了不少江湖高手,大家各自联络一番,切磋一番,再加上藏剑山庄本就好客,也算将气氛炒热了。 等到名剑大会正式召开的时候,持剑帖参与比试的几人正式公布出来。 无争山庄老庄主没来,理所当然,参与的便是少庄主原随云。 原随云会参加名剑大会,这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了,没人惊讶,但是之后的,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华山派出战的是枯梅大师弟子,高亚男;丐帮乃是少帮主南宫灵;少林则是派来无花;而薛衣人的剑帖,则是由薛笑人所持;金家的剑帖,大家早就知道是被楚留香所盗;至于神水宫的那张……反正水母阴姬没来,估计人家也看不上中原武林。 不过仔细一想,这个名单似乎更加合理。毕竟原随云才多大,又是个小辈儿,枯梅大师、任慈以及天湖方丈若是与之比试,未免有些掉份,而他们的弟子应战就好多了。再加上庄主叶归程年纪也不大。 这样一来,比试也更有看头了。 虽然各门各派只派了小辈,也没人觉得藏剑山庄被抹了面子,毕竟各派掌门可都亲自到场了,不可谓不重视这场比试。 叶归程拿到名单后,神色也很平静,只挥手招来弟子,让几人抽签,并随即把抽签结果公布出来—— 第一场是楚留香对原随云。所有人都为原随云捏了把汗。毕竟楚留香成名已久,轻功独步江湖,他要是不想输,当真没法想象谁能打赢他。而原随云年纪小不说,一双眼睛还盲了。这一战,不用打都知道谁输谁赢,众人不免提前为原少庄主惋惜。 第131章 131|4.16更新 争强好胜争勇斗狠这种事,不管是谁都喜欢看。 所以名剑大会正式召开的那天,藏剑山庄简直人满为患。 若非重要的人早就安排好了特殊的席位,恐怕就连任慈和天湖大师、枯梅大师这样的武林前辈都挤不进去。 因为时间充裕,名剑大会一天一场。 第一天是原随云和楚留香。 楚留香在江湖上的名头自不必说,原随云身为素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无争山庄少主,同样备受人们关注。 这场比试前头倒是十分有趣。楚香帅轻功冠绝天下,拳脚功夫亦是不差。无争山庄屹立江湖三百年不倒,底蕴深厚,数百年来博采众家之长,家传武学博大精深,原随云不愧是江湖少有的惊采绝艳之辈,虽然年纪轻轻,但一身武学修为亦不可小觑,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也算是酣畅淋漓,围观者喝彩声不绝于耳。 不过像任慈这样的前辈,看得却也只有摇头微笑的份了——楚留香成名多年,又数次死里逃生,便是他们也不敢保证能在跟对方对战时占的便宜,而原随云终究年幼,对上楚留香还是略显稚嫩。这场打斗确实精彩,不过在他们看来,楚留香试探和指导居多。 两人足足打了两个时辰。这两人都不用武器,走得又都是轻灵的路子,两条身形飘忽辗转腾挪,衣袂翻飞,掌影拳形幻化出无数残影,对于看不大出门道的人来说,煞是好看。 不过打到后来,两人尚未明确分出胜负,原随云便有些力有不逮。他毕竟眼盲,本就要付出比常人多几分的精力方才能够正常应对,力气消耗得自然就快。 围观众人也有不少看出他的身形略有缓滞,正要为他惋惜时,楚留香却突然轻轻抬手,挡开原随云袭来的一掌,含笑说了句“原公子还差把武器”,随即跳出擂台,竟是自愿认输。 围观之人倒也没什么反感的情绪。 原随云毕竟双目已盲,他们在场的便是耳聪目明之辈也鲜少又能在楚香帅手下周旋这么久的人,他的武功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对手相让的。楚留香此举,显然是十分认可原随云的实力。 一场毕,有人赞无争山庄果然不愧是无争山庄,也有人赞楚留香气度。 原随云心情复杂,也不知该感谢楚留香手下留情,有意相让,还是干脆地输给他更好。但是想到无争山庄的重担,又觉得自己还是赢了更好一点。 楚留香却很是无所谓:“不说我根本用不着武器,我跟叶庄主毕竟是好友,纵然是要武器,也不必借着这名剑大会,更别说这剑帖本就是我从你那未来老丈人手里偷来的,借此还了人情,还望金家莫要惦记我才是。” 第二天是薛笑人和高亚男对战。也是巧的很,这两人都使剑。众人本以为也该像昨日那般一比又是一整个上午,至少也该是半上午,不想方才开场,众人尚未进入观战的状态,高亚男依然败下阵来——薛笑人疯了几年,越发不把什么规矩礼数放在眼里,完全不觉得自己年长有欺负后辈之嫌,一招快剑,在高亚男回过神之前结束了比试。 但是所有人都不能不服。 薛笑人那一剑太快,快到他们甚至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长剑便已经透高亚男的胸口而过,这个时候,她甚至剑都还没有出鞘。 枯梅大师当场便变了脸色。好在薛笑人还没疯,留了情,特意偏了两寸,没有伤到高亚男要害。 即使如此,众人的眼睛还是不断地往薛衣人身上瞟,在心里猜测这这位天下第一剑客的剑又该有多快。 第三天南宫灵和无花的比试将名剑大会推向高|潮。 本来,无花武功修为胜过南宫灵不知多少,但是练武这种事很讲究心性和机缘,南宫灵与任慈解开心结后,父子二人当真二体同心,感情不逊于亲生父子,南宫灵得到任慈全部武功传承,进步飞速。而无花一得一失,虽然在门派声望益盛,就连彼此名剑大会剑帖都能抢到手,但也失去那份潜心修武的心态,心情浮躁,戾气盈怀,武学修为竟似有些下降,如今对上南宫灵已是平分秋色。 在下面看着,任慈摸着胡子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右手边是天湖大师,他便转向右边,喋喋不休地跟楚歌讲他儿砸最近多么用功武功进步飞速什么。 天湖大师虽然面上无光,但也只是叹了口气,打了声佛号,神情平静,似乎早已料到这种情况。 无花向来不允许自己失败。他本来与南宫灵相认便是利用居多,更别说这阵子南宫灵还不断地仗着兄弟的身份对他指手画脚,此时愈发无法忍受自己不如南宫灵的事实,出招狠辣,早已不见了妙僧的气度。 南宫灵本就对胜过无花没抱太大期望,一直稳扎稳打,再加上丐帮武功本也就是走得沉稳刚猛的路子,无花回击得越厉害,他就越沉稳,倒是超常发挥,隐隐有压制无花的趋势。 无花战意骤起,双眼赤红,他本就魔根深种,此时一受刺激,竟然忘了这是在大庭广众,一簇闪着幽光的牛毛细针自他袖袍间激射而出。 而此时正是南宫灵前招毕而后招无力以继之时,尽管匆忙躲闪,还是有几枚银针滑入臂膀,顿时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 早在那些细针射出之时,仁慈和天湖大师以及叶归程便同时动身。 任慈匆忙跳上台子,一手扶住南宫灵肩头,另一手骈指如飞,迅速封住他手臂上的几处大穴,又道:“不知这是什么毒,你先别运功。有我在,放松。” 天湖大师则是闪身到了无花身边,二话不说卸了他的双臂,又以内力震碎他的袖子,隐于期间的暗器机关顿时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叶归程亦是沉着脸,吩咐着庄内弟子去看台几排几列请叶神医。 此时叶天士已经上了台子,正在给南宫灵诊脉。 任慈扶着南宫灵,双眼通红地看着无花,被南宫灵扯了扯袖子,考虑这位终究是自己养子的亲哥哥,咬了咬牙才没打上去,却冷冷道:“解药。” 无花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地步,虽然他利用而今甚至厌恶这个弟弟,但是当真没想过杀他,愣了半晌,方道:“……不要运功,十天之后自会解除……” 任慈再次警告地看了无花一眼,招呼丐帮弟子,将南宫灵扶下去,送回总舵。 叶归程见状,面沉如水,扫视了四周围一圈,冷声道:“我藏剑山庄所办名剑大会,本欲选出武功最强者,以宝剑相赠。从剑帖发放之际,便是有能者得知,本以为诸位皆为武林正派,自当堂堂正正地以真本事决胜负,殊不料,无花大师竟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实令叶某失望非常,因此,叶某决定取消无花大师的名剑大会资格。”叶归程说着,已有藏剑弟子端来一个托盘,上面安放着几张剑帖,他拿起其中一张,手下微一用力,剑帖便化做金色粉末自他指间落下。紧跟着,叶归程又道:“今次之事实属意外,但日后若再有人于名剑大会上行这般不齿之事,我藏剑山庄必不屑与之相交。” 这话说白了,就是——若是再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那恭喜你,达成藏剑山庄门派声望仇恨成就。 这话叶归程是用内力将声音送出,所有来庄观战之人都听得清楚,不由露出几分震惊的神色。 叶归程说完了,便道了声罪,带着弟子们匆匆离开——虽然这次的事不是他的责任,但少不得还是要准备点礼物,去丐帮道歉。 毕竟比试也算无疾而终,众人愣了半晌,也各自散去。 因为无花被取消了资格,南宫灵中毒,于是也就只剩下原随云和薛笑人这一场比试。 因为之前的事情,叶归程将名剑大会延期两天,待第三天的时候,南宫灵再秋灵素的医治下已经能正常行动,只是依旧不能运功。 这场比试也没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薛笑人的大意,原随云险胜。 其实真论起实际武功,薛笑人自然是略胜一筹,但是他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小瞧了原随云。他也知道原随云很有天赋很厉害,但在他眼里,瞎子再厉害也终究是瞎子。原随云甫一开场便注意到了这点,于是假意露出几个因为眼盲而顾及不到的破绽,薛笑人果然中计,最终被轻巧地一掌夺了武器。而后众人这才发现,原随云竟也使得一手精妙的剑法。 赠剑的仪式安排在第二天。 因为三生剑名剑大会召开第一天众人便品鉴过了,这一日来的人倒并不算十分多。 众人皆喜气洋洋而来,然而到了之后却都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名剑大会持续了数日,他们不少人又都是提前过来的,对于叶归程也多有了解。这位年少成名的庄主脾气温和,气质上佳,英俊的脸上总是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行事更是一派光风霁月,担得上藏剑山庄门训中的那句“君子如风”。 然而赠剑之时,他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 众人还以为是三生剑出了什么事,不想等时间到了之后,有弟子将三生剑捧上,他不取剑,却冷着脸,十分严肃地问原随云:“原公子,叶某有一事相询。” 原随云十分不解,但仍旧温声道:“叶庄主但问无妨。” 叶归程沉声道:“原公子可知蝙蝠山庄?” 原随云面色微变,很快便恢复正常,摇头笑道:“这是什么地方,在下从未听说。” 周围的人也在交头接耳,问着蝙蝠山庄究竟是何处。也只有又跑到高处围观的楚歌和楚留香神色未变。 叶归程皱了皱眉,道:“原公子,我既然已经说出蝙蝠山庄,便是有了一定证据,你莫不是还要抵赖?” 原随云一张脸面无表情,半晌,才淡然一笑:“没想到,叶庄主竟连这个都查得到了……” 四周围的低语声更大了。 叶归程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把蝙蝠山庄解释了一下。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型的蝙蝠岛。不过没有蝙蝠岛那么大的规模,是一个地下庄园,里面囚禁了十几个姑娘,每隔几月便会在初一的时候展卖一些罕见且来历不正当的东西,而那个庄园的主人便是原随云。 众人得知之后,看原随云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不过因为这个时候的原随云势力有限,倒也并未酿下什么过错,只是大大有损无争山庄的声望。 叶归程这才拿起三生剑,拔剑出鞘,剑光闪闪,犹如一泓秋水。他看着剑,沉思良久,方道:“剑乃器中君子,用剑者,也该如君子般行事。此剑乃叶某采深海寒铁,耗时十八月方才铸成,本该赠予原公子,只是,恕叶某直言,以原公子之品性,实难配上此剑。可若要退而另择一主,又对剑不公,不若,就此毁去。” 说罢,将三生剑重重地往身后藏剑弟子所执托盘上一放,袍袖一挥,决绝道:“去将此剑投入剑庐,熔了罢。” 那位藏剑弟子面露愕然,似乎想劝两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垂头敛眉,朝叶归程深深一拜,带着身后一队护剑弟子往剑庐而去。 周围诸人似乎都被震住了,尽皆沉默不语。 名剑大会之后,楚歌心情倒是很好。酒馆开的赌场她坐庄,结果三生剑被熔了,倒是所有人都没赢,庄家通吃,赚了个盆满钵满。而叶归程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他实在难以想象,整个江湖总共六个人来比试,就有两人都是虚伪自私之辈,那放眼整个江湖,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 听了叶归程的这种想法,楚歌抽了抽嘴角,心想幸好这是来的早了,若是来的晚了,无花和原随云哪里称得上是虚伪自私,早就黑化成了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滥杀无辜之辈好么? 不过叶归程也并非是一味消极低沉之人,过几天他就没闲心想这些了。虽然名剑大会并不顺利,但藏剑山庄的名头是彻底打出去了,最重要的是叶归程的人品在名剑大会中表现得十分可靠,不少人都有意找藏剑山庄定制武器。叶归程挑了几个单子接下,然后一面打造武器,一面从庄内新收的弟子们挑选了有天分的,教授铸剑之术。 因为考虑到这个世界伪君子实在太多,他对弟子们的思想教育非常重视,整个江湖他管不了,但是他的藏剑山庄,就算不求全都做到君子如风,至少万不能出个斯文败类。 无花经名剑大会后性情彻底暴露,若非天湖大师还念着师徒情分,怕是要把人逐出少林,如今虽然没逐,却也困在寺里,令其日夜诵经不止。南宫灵伤势好了之后对无花这个哥哥的感情淡了不少,只不过他性情到底有些优柔,始终未曾彻底断绝这份关系。其他人参与名剑大会的都受益良多,像高亚男、薛笑人更加潜心修习剑术武功,各派师长对门下弟子要求也更加严格,希望下次名剑大会本派能够得到邀请。倒是原随云大概是受益最多的。 叶归程将蝙蝠山庄的事情一说,大家都知道原随云竟然在私底下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敛财,对无争山庄的态度也就微妙了起来。原东园被气得病了一场,原随云对父亲还是很有感情的,愧疚得也生了场大病。父子二人这一病都极其凶险,请了好几个神医用尽好药,方才救回了命。 死过一次,尤其是儿子也差点死了,原东园对无争山庄的名头突然就没那么大的执念了,他仔细想了想,他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个儿子,祖宗基业固然重要,可将祖宗香火传承下去更重要。他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没有无争山庄拖累,纵然他想要混出点名头是辛苦了些,但肯定也能闯出一番名头。想通了,他竟然把无争山庄的牌匾取了下来,擦拭干净放入了库房,留待之后的子孙有朝一日能再次将这块牌匾取出来挂上。 之后江湖又平静了好几年,也不算是全然的平静吧——比如有一阵子,一个神秘的组织四处找楚留香,楚歌猜测应该就是张洁洁的母亲所安排,不过那阵子苏蓉蓉离“船”出走,楚留香忙着追回美人,完全不想跟这些人周旋,再比如沿海一带突然出来个史天王,楚歌只是在楚留香来酒馆的时候不经意地剧透一下,反正这些跟楚歌叶归程没太大的关系。 叶归程一心经营藏剑山庄,几年了倒当真培养出一批不错的苗子,并且选出了个副庄主,以求万一自己离开了,这山庄能有人接手。藏剑山庄的武器也是大卖,再加上这个世界通货膨胀得厉害,利润十分可观,越发财大气粗。楚歌不甘落后,也开始正儿八经寻摸这个世界特别的酿酒配方,琢磨出几样新奇的酒。 因为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酒馆会再次穿越,楚歌和叶归程都不敢掉以轻心,不管忙到多晚,叶归程晚上是一定要回酒馆的,藏剑山庄金银也至少一半放在了酒馆,楚歌更是保证粮仓是满的,毕竟这个世界比较和平,粮食价格比较合理,免得去了下个世界万一正处在战乱中,连粮食都买不到。 这一日忙完山庄事务,叶归程照例踩着夕阳的影子回去酒馆。楚歌刚好打烊,两人并肩回去后院,杜叔已经收拾好了饭菜。 吃完饭后,轮到叶归程刷碗,他自觉抱着碗去了厨房,楚歌则去看了看最近新酿的酒的情况。 待天色黑透,差不多把事情都处理完了,两人照常洗了个鸳鸯浴,一块儿就寝。 因为这阵子两人都比较忙,基本是躺下便睡了。 到了半夜,叶归程却突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他还以为是楚歌要起夜,迷迷糊糊问了一声要不要自己陪着,没得到回应,他正要蒙头继续睡,却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突然睁开眼睛。 房门开着,可以看到楚歌离开的背影。天气并不算暖和,可楚歌却只穿了白色里衣,叶归程有些不放心地皱了皱眉,也起了床,随意披了衣服,又拿过一旁楚歌的外衣,准备追出去给她披上,临走的时候却发现楚歌的鞋子还在,这家伙……光着脚丫子就出去了……叶归程的眉头皱的更深,又拿起了鞋子。 刚踏出卧室,叶归程便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外头很静,往常不绝于耳的虫鸣仿佛一齐消了音,就连一丝风声也无,而且很黑,不是深夜的那种黑,而是好像周围什么都不存在的那种黑,偏偏周身五尺,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楚歌白色的身影快要融入他看不透的黑暗中,又瞥到她还真光着脚,地上凉,他立刻顾不得多想,抓着外衣和鞋子便追了上去。 楚歌明明离他不远,步伐也并不快,可他就是追不上。很快,白色的身影便在他眼前变得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叶归程不由愕然。 周身一片漆黑,竟不知该怎么去追。 而后他又有些恍惚,这么怪,该不是在做梦吧?可就算做梦,他也想给楚歌披上衣服穿上鞋。 这么想着,他大概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方向,自己大概是往酒馆门口走。他索性闭了眼,凭着感觉慢慢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伸在前头的手终于触碰到实物——看感觉大概是酒馆前门? 他睁开眼,刷拉一声拉开门。 楚歌果然在门后。 她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他。 第132章 132| 巨大的水幕幻化为浩瀚海洋,席卷而来,叶归程只觉得口耳鼻眼莫不被无所不在的海水所包裹,他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好在他懂水,尚还能保持理智,发现楚歌此时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只能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亮光处游去,想要浮出水面。 只是这海水是那不知名的水幕所化,也不知其有几许深,叶归程游了许久,与那亮光位置的距离始终未见缩短,而此时胸口的那口气也已用尽,胸口一阵巨疼,他终究没能忍住,轻轻地呼吸了一下……海水立刻汹涌地往他鼻间灌去…… 叶归程猛地惊醒。 正好对上楚歌含笑的双眸。 “你……”叶归程方说了一个字,便有些哭笑不得。难怪他会做这么个被水淹的梦,楚歌正趴在他胸口,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他的鼻子,笑嘻嘻地看着他。 楚歌此时穿着一身白色里衣,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下来,额头上的刘海整齐地落在眉间,因为刚睡醒,白皙的皮肤染着淡淡的红晕,黑白分明的双眸水润润的,双唇殷红,看起来可爱又……可口。 叶归程不由握住那只在自己鼻子上作怪的手,把人往下一拉,正好噙住那双红唇。 楚歌微微一愣,随后便笑嘻嘻地回吻过去。 难得一块儿醒来,这种一睁开眼就看到对方的感觉有点甜蜜,两人在床上黏糊了好一会儿才起床。各自穿衣服,楚歌在梳妆台前将头发扎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回身看他:“难得你今天起得这么晚啊。” 叶归程套靴子的动作一顿,眼前不期然晃过梦中楚歌那个明亮却又无神的黑瞳以及她身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幕,不由皱了皱眉,道:“……昨晚我好像做了个怪梦。” 怪梦?楚歌三两下将头发梳好,坐到叶归程身边,颇为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梦啊?说来听听。” 叶归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昨夜的梦讲了一遍,不过并没说她也在梦里出现过。 听完叶归程的描述,楚歌敲了敲下巴,突然翘起嘴角:“哈,听起来倒是有点像破碎虚空,不过……”不过古龙并没有破碎虚空这个概念,他们如今身处古龙所创造的世界,应该没有办法达到这个层次,所以叶归程这个梦,也就只是个奇怪的梦而已。 “破碎虚空?”叶归程不由微微睁大眼睛,这个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啊。这个算是另一个世界的一种想法或者说武学境界吧。”楚歌简单地给叶归程解释了一下破碎虚空的意思,不过并没有详细说,毕竟这是个属于玄幻范畴的词语,跟他们如今所处的武侠世界并无太大干系,说了也没什么用处。 楚歌说完,并没太当一回事,便摸了摸肚子,念着“有点饿了”,就出去找吃的。 叶归程却是垂下头,若有所思。 虽然早上起得略微有些晚了,叶归程还是先去院子耍了一套剑法,这才又换了衣服去饭厅吃饭。这会儿楚歌已经吃了一半儿了。不过叶归程吃得快,两个人还是差不多一块儿吃完,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两人便一齐去前面——其实叶归程要去藏剑山庄的话,从楚家酒馆的后面经剑庐过去更方便,不过叶归程习惯跟着楚歌一块儿走,倒也没人提这点。 两个人刚一踏进酒馆,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今天天气挺好,但是店里的客人比起比起往日却少了很多,不仅如此,如今这店里,几乎全是生面孔。 虽然两人的容貌并未有什么变化,但是粗粗算来,两人在济南城确实待了有七八年,早就将城里常来喝酒的人认识得七七八八,就算今天再如何,也不至于这么多人一个都不认识。而且济南地处北方,而如今,细听酒馆众人谈话,却大多带着南方口音。 两个人对视一眼,几乎都猜到——这大概是又穿了。 所幸这种事两人也早就习惯了,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只略微吃惊了一下,很快便该做什么做什么——藏剑山庄自然是不在了,叶归程也不必过去了,索性便留在店里帮帮忙,顺便看看这又是哪里。 只是还什么都没了解到,一个略有几分眼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店门口。那人做一身文士打扮,身材高瘦,风姿隽爽,手里持了一只白玉箫,往店里扫了一眼,双眸湛然有神,神态明明潇洒至极,眉眼间却又隐隐含着几分憋闷。 一见这人,叶归程就忍不住开口道:“药师?” 这声称呼简直亲切自然得浑然天成,就仿佛是多年的好友一般,黄药师不得不把目光投注过去,随后便有些疑惑,他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人,又见他头发尽皆白了,皮肤却是平滑细腻与年轻人无甚分别,而一身武学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不由诧异这人的真实年纪。但是不知怎的,明明这人全身上下有许许多多的神秘之处,他也确定是跟他第一次见面,心里却对他由着十分的好感,就仿佛当真是数十年不见的好友重逢一般…… 就好像,他一看到这家店,就莫名生出几分怀恋,而不由自主地踏了进来。 叶归程不知黄药师这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只是见对方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不由转头,看向楚歌。 楚歌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最初看到黄药师的时候她也吃了一惊,还以为又回来射雕的世界,但是仔细一看,这个黄药师年纪更大了几岁,再略一寻思,很快便想到这里恐怕是《神雕侠侣》的世界,而且跟他们之前待过的《射雕》的世界并无联系。 这样的话,这个黄药师确实不该认识他们的。 于是楚歌冲叶归程摆了摆手,示意他把对方当个陌生的顾客招待便好。 叶归程将黄药师请进座位,然后也不等对方点明要哪种酒,他便已经自顾自地送上一壶桃花酿。 品着桃花酿,黄药师微微一笑,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更强烈了——这种桃花酿,他年轻那会儿意气风发,还有些风花雪月的想法,确实喜欢的很,但是如今,他更喜欢老道的陈年花雕。 虽然如今已经不是特别喜欢,黄药师还是没有开口让他换酒,而是等他闲下来后,把人叫到身边,十分坦诚地说自己与他一见如故,然后自我介绍了一番,又询问他称呼师承。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叶归程始终觉得这个黄药师就是自己认识的黄药师,好感度自也是满满,只当是对方失忆了,并不介意重新结交一次。 黄药师虽然不认得叶归程,但是好感度在,而叶归程了解黄药师,所以相谈甚欢,到最后,黄药师甚至将其引为忘年交。 叶归程一比较两人此时的年纪差距,忘年交也认了。 既然认识了,叶归程便顺势打听了一下故人们如今的现状。 不过因为叶归程是从林朝英问起,所以很快便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不同于他记忆力黄药师与林朝英喜结连理,这位黄药师竟然尊称林朝英为前辈,说虽然从未见过她,却十分仰慕前辈风采。 听到这里,叶归程就知不能问得太深,索性只陪他喝酒。 黄药师喝到临晌才告辞离开,离开时还意犹未尽地约定日后再来共饮。 叶归程自然一口应下。 等黄药师走后,叶归程才万分不解地去找楚歌,把林朝英的事情说了一遍,问她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歌当然知道。但她不能说咱们现在都是在一本书里,那些人物都是书里的,你遇到的黄药师是两本书里的,自然不一样。她想了想,决定拿平行时空的那套理论糊弄人。 好在叶归程也并不十分追究原因,他在理解了平行时空的含义后,便理所当然地把曾经认识的人和这个世界的人认作是一个人,只不过是运不同,命却是一个,因此他更在意那些故人们如今的状况。 楚歌只能讲给他听,好在叶归程已经从黄药师那里得知他女儿刚嫁给了傻小子,如今他们住在一起,他不是特别满意这个女婿,因此住的有点不太痛快。 这么一说,楚歌心里便对时间点有了数,如今剧情应该尚未开始,什么发生了什么没发生她也大概知道了,便挑着,将这里的事讲了一遍。 显然,这里诸人的现状比他待过的那个世界要糟糕很多——黄药师早年丧妻,又遭弟子背叛,仅有一女相伴,林朝英郁郁而终于终南山,欧阳锋逆练九阴真经走火入魔成了个疯子,段智兴出家……还有欧阳克和杨康,年纪轻轻便死了。 虽说在这个世界,欧阳克和杨康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可在他那个世界,这两个人也都是好孩子,会变成那般不择手段阴险毒辣之人,还不是家长不会教人?在那个世界,欧阳克和杨康郭靖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大义上肯定是不缺的。 了解了这个世界事情后,叶归程沉默了许久,最后才慢慢道:“阿楚,我们出趟门吧?” “怎么了?”楚歌疑惑。 第133章 133| 酒馆这次坐落在江南,具体地方应该叫做庆元府,距离桃花岛并不算特别远。所以才见到离岛外出游玩的黄药师。 叶归程在店里给黄药师留了封信,言说自己去拜访故人后人,归期未定,酒只能等日后再喝。把信交给杜叔,若是黄药师再来喝酒,就让他转交,然后两个人就收拾了包袱,出门了。 两人本想直接去找穆念慈和杨康的儿子。 射雕原著里最后曾经提及郭靖黄蓉曾在上饶遇见过穆念慈,不过她一直想回去义父杨铁心的老家临安牛家村,他们这里离临安更近,便准备先去临安看看。 不过路过嘉兴时,叶归程突然记起楚歌好像有说过杨康便是在死在这里的一座铁枪庙里,至今无人为其收尸,不免大为同情,准备过去将其尸骨收敛了,然后带给穆念慈。 不管在楚歌的叙述里,这个世界的杨康有多么坏,叶归程总是没办法彻底消弭印象里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孩。 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铁枪庙也早已废弃。 叶归程站在庙里,看着满地狼藉,蛛网密布,慢慢在脑海里勾勒出楚歌所述的场景,再同记忆里的事情一合,除了长叹一声,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两人带了酒水香纸,简单祭拜了一番,便收拢了尸骨,焚化后将骨灰装好,继续上路。 所幸穆念慈当真在临安牛家村。 因为楚歌能清清楚楚地说出穆念慈和杨康的姓氏以及杨过的名字,打听起来并没费多少力气。 毕竟是个小村子,杨过母子的住处十分简陋,不过是两间草屋,外面围了一圈篱笆充作院子。 他们到的时候正值傍晚,隔着低矮的篱笆,可以看到院子里只有一个两三岁大小的小娃娃,正似模似样地将满院子跑的小鸡仔往一处赶。那小娃娃穿了身粗布衣衫,皮肤也有些粗糙,不过全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倒也并不令人生厌,再加上眉眼生得很好,唇红齿白,浓眉大眼,透着股机灵劲儿,再细细瞧,还能隐隐看出昔日故人的几分影子。 小娃娃一见陌生人推门进来,回头看过来,并不怕生,反倒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一走神,好容易快要被赶进鸡笼的小鸡仔们登时扑腾着嫩嫩地小翅膀四散飞开,小娃娃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他们,手忙脚乱地重新驱赶鸡仔。 楚歌&叶归程:…… 两人正有些面面相觑,身后突然传来温和的问询声:“两位……来我家有事吗?” 两人一块儿转头,就见一个陌生的女子一手提了一捆柴禾,一手拎着几条死蛇,正疑惑地看着他俩。 这姑娘看起来不到三十的样子,黑巾包头,一身青衫,打扮得略微老气,不过她容貌秀丽,神态平和温婉,手上虽然提着柴禾和蛇,却仍让人不由地心生亲近之感。 这应该便是穆念慈了。 楚歌和叶归程对视了一眼,楚歌转了转眼睛,笑道:“这是夫人家?那院子里的那位便是令公子吧?是这样的,我夫妇二人行走江湖,偶然途经此处,见小公子极有习武天分,我夫君十分喜欢,想收之为徒,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穆念慈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 叶归程忍不住扭开脸,不忍直视——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人拐子呢? 不过穆念慈性子善良敦厚,虽然楚歌这话确实有点像是要拐走她儿子,但是并没有立刻把人打出去。她毕竟也是也是习武之人,隔很远便看到了这两人站在自家门口,也算是观察了一会儿,并没察觉到他们的恶意。另外楚歌和叶归程衣着体面,谈吐不凡,容貌气质尽皆上佳,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所以当叶归程说今晚打算借宿在这里,准备之后再详细说的时候,她还是点头同意了。 穆念慈一边推门带着两人进了院子,一边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叶归程那头白发,犹豫了一下才道:“拙夫姓杨,我看两位年纪不大,不若叫我杨嫂子吧。” 楚歌笑着应下,又分别说了两人姓氏。 穆念慈向来直爽,便口称“楚妹子,叶兄弟。” 在门口磨蹭的这会儿功夫,小杨过终于把鸡仔赶回鸡笼,一看母亲回来了,立刻非常贴心地上来帮忙拿东西,费力地抱着柴禾,小声蹭着穆念慈道:“妈妈,这两人是客人吗?” 杨过小小的身子抱着木柴的样子十分可爱,楚歌忍不住弯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从荷包里掏出块儿麦芽糖,塞进对方嘴里。 小杨过不由甜弯了眉眼,偷偷给穆念慈做了“甜的”的口型,然后又含含糊糊地对楚歌说了声“谢谢”。 叶归程则是顺势从他手里接过柴禾,三两步便送去墙角堆下了。 因为杨康的事,穆念慈对杨过要求十分严格,再加上她一个女人要在乱世带着一个孩子过活并不容易,虽然她有跟洪七公学过一些内家心法,但是终究天赋有限,武艺并不高明,这又是个武侠的世界,高手层出不穷,她那点拳脚功夫并不够看。至于上次见面黄蓉赠她的百两黄金她也没法子用,毕竟这个村子太小,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懂得。所以见小杨过因为一块儿麦芽糖便高兴成这个样子,难免有些心酸。 把东西放下后,穆念慈便带着歉意表示要去做饭,怕是要失陪了。 两人自然不在意这个。 楚歌和叶归程都不懂厨艺,这种土灶也并不怎么会用,就没跟着去添乱,而是在院子里陪着小杨过玩。 杨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成年男性有这么近的接触,一会儿骑大马,一会儿抛高高,乐得咯咯直笑。 穆念慈在厨房听见了,也难免想着若是杨康还活着,是不是也会这样逗孩子。 晚膳算不得丰盛,一盘炒青菜,一盘腌萝卜,外加一道蛇羹,勉强算是两菜一汤,还有荤有素,主食只能是糙米。 穆念慈有些不好意思,叶归程和楚歌倒是不以为意。 等吃了饭,穆念慈简单收拾了一番,又把小杨过哄着睡了,这才来详细问两人身份。 楚歌先把包裹里骨灰盒子拿了出来,讲明是从铁枪庙里找到后焚烧的杨康的骨灰。 一听这是杨康的骨灰,穆念慈再也不能保持平静,神情大恸,不由用手捂住嘴巴,漂亮的大眼睛里滚下泪水。 叶归程和楚歌见状,一块儿出了屋子,去院子里站了一会儿。 穆念慈到底是早就知道了杨康的死讯,倒也没有伤心太久,哭一会儿,又去洗了把脸,重新把两人请了回来。 穆念慈为自己方才的失态羞愧不已,但还是强压下情绪,故作平静地问楚歌怎么知道铁枪庙的。 因为古代交通不便,通信更是麻烦非常,楚歌毫无压力地胡说八道,反正穆念慈不可能去找黄蓉求证。 楚歌说叶归程跟黄药师乃是忘年交,这事是黄药师的女儿黄蓉告诉她的。而后又说黄蓉心知杨康之死虽然并非是因为她,却也跟她脱不开干系,黄蓉自己没法亲口讲这事,又听说他们要出门,就托他们帮忙转达。而后当真便把杨康当年所为与所得一点不落地尽数说给了穆念慈听。 早在黄蓉跟她说杨康已死的消息的时候,她就觉得杨康的死因可能跟黄蓉有关,如今得到这个消息,她也并不算惊讶。她喜欢杨康,杨康死了她自然难过,但是知道自她离开之后,杨康做了那么多恶事,害死了那么多人,差点害得郭靖黄蓉一对有情人反目,甚至还又重新做回金国小王爷,助纣为虐,对害死他的人便生不出哪怕半分责怪。 不过不管怎么说,杨康的尸骨总算能入土为安了。就冲这点,穆念慈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这会儿,穆念慈对楚歌二人的怀疑和戒备已经完全消除了,看着夜色越来越深了,便让两人去休息——她这个家虽然简陋,但还是有两间屋子的,本来是她和杨过一人一间,如今来了客人,她便去杨过屋里睡,她的房间让给两人。 穆念慈这房子实在简陋,床也很小,楚歌和叶归程夜里睡得并不舒坦,所以第二天一早便起了。 这时杨过还在睡,穆念慈却已经做好了早饭。 楚歌跑去杨过房里瞧了瞧小孩睡颜,然后又十分认真地跟穆念慈提起收徒的事情。 穆念慈武功低微,并不能感觉到叶归程和楚歌有多厉害,只知道两个人都比自己厉害,但是让儿子拜师这种事还是比较重要的,而且……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要跟儿子分开,突然一想,很有些舍不得。 看出穆念慈的犹豫,楚歌笑道:“这事不急。我跟归程还要去趟终南山,待回来后还会从这里走,到时候穆姐姐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让小杨过拜师吧。” 吃完早饭后,两人便告辞离开,继续往北走。 等过了华山之后的地界,叶归程对接下来的路途就非常了解了,毕竟当年华山论剑之后,他可是一路照应着王重阳他们回去的,虽然这些年因为战乱,官道有些改变,但影响并不大。 两人一路北上,十分顺利, 第134章 134| 说完那话,楚歌见叶归程一副不解的样子,当即从马上飞身而起,减了八分内力,抬掌往她肩头拍去。 那姑娘倒也警觉,一个后仰避开,一声清澈的龙吟之声,腰畔长剑已被拔|出,划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往楚歌方向刺去。 楚歌轻笑一声,自背后的盈缺里抽|出琴中剑,横档身前。 白衣姑娘见楚歌没有再攻上来的意思,也并不急着出招,而是一个后空翻拉开距离,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 楚歌冲她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将琴中剑插了回去,然后转头看叶归程:“看出来了吗?” 叶归程还稳稳地坐在马上,敲了敲下巴,随即冲楚歌点点头,却对那白衣姑娘道:“林朝英跟你什么关系?” ——这姑娘的武功路数看起来十分熟悉,细细一想,却是与林朝英同源,又思及之前楚歌曾说林朝英自住进古墓后一生未曾出去,终老于墓中,她的一身武功也成宗立派,由阿绮传承了下去,那眼前这姑娘,想来便是古墓派传人。 古墓派向来与世隔绝,王重阳定然也不想门下弟子发现后山这一处所在,因此这里人迹罕至,如今从后山山上下来个明显懂武的姑娘,楚歌几乎一见便猜出她是古墓派弟子,再看年纪,当是李莫愁无疑,因此才下马试探了一番,果然如此。 听到有人一语道破林朝英的名字,若是有些经验的江湖人多少都会对他们产生一些戒备,嘴上也要喊一声“大胆!竟敢直呼我派祖师婆婆名讳”之类的话,但是李莫愁被古墓派养出一副天真单纯的性子,完全没什么江湖经验,非但没警惕,只见楚歌收了剑便也收了一身戒备,还面露懵懂之色。不过她天真归天真,倒也能感觉到这两人没什么恶意,所以也只是问道:“你们认识祖师婆婆?” 祖师婆婆?叶归程想了下这个称呼,然后又问道:“那阿绮是你什么人?” “阿绮?”李莫愁不解,这个名字她从没听过。 叶归程挑挑眉:“那孙姨呢?” “孙姨?”李莫愁又愣了一下,这次总算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孙婆婆吧?孙婆婆照顾我们衣食起居,你、你们是要找她吗?” 若是孙婆婆还在的话,那阿绮应该也在。叶归程冲李莫愁抬了抬下巴,淡淡地道:“你叫什么?” 叶归程生得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目,一派君子气度,声音也好听,平和低沉,整个人犹如芝兰玉树般,很容易让心生好感,李莫愁初离古墓,更是难以自持,不由略微红了脸,讷声道:“我、我叫李莫愁……” 叶归程丝毫没注意李莫愁的神态变化,略一点头,道:“麻烦李姑娘带个路,我们准备去古墓拜会一番。” 说着,下了马,牵着两匹马走到楚歌身边。 李莫愁这会儿才回过神,道:“你们到底是谁呀?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我们古墓派的事?掌门师父不是说古墓派与世隔绝,世人都不知道吗?而且……我们古墓派并不欢迎外人,尤其不欢迎男人。”更何况她是偷跑出来的,才不想回去。 这个规矩叶归程倒是不知道,不由看向楚歌。楚歌立刻笑道:“你们古墓派应当还不许弟子随意出古墓吧?你怎的出来了?” “我……我这是……”李莫愁登时整张脸都涨红了,可她又不会撒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楚歌走到李莫愁身边,抬手一推,使了个巧劲,按着她的胳膊肘让她还剑入鞘,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跑出来——趁着没跑多久,兴许你师父还没发现,赶紧回去罢。” 李莫愁扭开脸,道:“好不容易出来了,我才不要回去。” 简直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哪里有点原著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赤练仙子”的模样。楚歌心下好笑,微笑道:“可是外头跟古墓里头可不一样——如今天下战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盗贼四起,更有蒙古兵金兵到处肆虐,偏你又生了这样一副好相貌,就不怕给人骗了?就算你武功不错,可也挡不住山下的人心难测,譬如说跟你下个蒙|汗|药什么的,再高的武功也得任人宰割。” 一开始听楚歌夸自己相貌好,李莫愁心里先是一阵雀跃,双眼忍不住往叶归程身上瞟,等听到后头,又不由一阵心惊。 她师父除了传授她与师妹武艺,鲜少同她们有什么交流,孙婆婆照顾她们的衣食起居,虽然有提到过外头正值战乱,但也没怎么详说,毕竟若是没有意外,她们就是一辈子呆在古墓,所以她对外头并不怎么了解,还是偶然听到到后山偷喝酒的全真教小道士提起外头好玩,又因为最近武功到了瓶颈,一直没有长进被师父训斥了,心里不平,这才偷偷跑下山来。 只是她性子执拗,都已经跑出来了,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不由咬着下唇,犹豫道:“可是……” 李莫愁长得好看,又是林朝英的徒孙,如今楚歌跟她的年纪虽然差不了多少,但还是忍不住把她当做后辈看待,看到她这副样子,笑道:“我同你师父有旧,说不定能求得她同意,讲你放下山历练。” 李莫愁虽然跑出来,但还是忧心如何跟师父交代的问题,如今听楚歌这般说,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回去。 李莫愁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对于古墓派的规矩还是非常了解的,所以将两人带到墓门口后并不敢随意带人进去,而是自己先进去请示师父。 楚歌知道这么贸贸然来,阿绮肯定不会见她,便交给李莫愁一些字画,让她带给阿绮。 果然,没过一会儿,墓门再次打开,年老了许多变成了孙婆婆的孙姨迎了出来,说是请两位入内。 楚歌嘴角翘了翘,道了谢,拉着叶归程一块儿进去。 楚歌曾经在古墓里生活过一阵子,对这里的路线倒还记得,叶归程倒是第一次来,觉得陌生又新鲜。 走过昏暗狭长的墓道,来到一处宽阔的墓室,室内燃了许多蜡烛,阿绮坐在一张石椅上,有些失神地看着桌上的字画,李莫愁老老实实地侍立在一旁,她旁边还站了个冰肌玉骨神情冷淡的小萝莉,想来便是小龙女无疑。 墓室回音重,又静,习武之人脚步虽轻,但还是十分响亮。 阿绮回过神,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楚叶二人一会儿,然后敲了敲石桌,冷冷道:“这些东西,你们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原主所赠。”楚歌微笑答道。 楚歌说的是实话,阿绮只略看一眼便知道。 那些字画都是那个世界的林朝英所作,有些是她一时兴起做得诗词,有些是随手抄录的读书笔记,还有些是后期隐居桃花岛后给楚歌写的信,题头落款尽在。而画卷有风景画,也有人物画,风景不过是些随处可见的花草虫鸟,但是人物……眼前这两人,在画内也可寻到。阿绮跟随林朝英多年,对于她的字迹以及绘画风格早就了然于胸,只消扫上一眼便知这些绝对是出自林朝英之手,断无可能有人仿造。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这两人,莫非于师父有旧? 阿绮忍不住又仔细打量着两人。 不细看还好,这一打量,阿绮只觉得这两人分外眼熟,而且还十分有好感,若非她确信自己已经数十年未曾离开过古墓见过外人了,险些便要以为这两位是自己的故人了,甚至,心底似乎突然空了一块儿,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一种比亲眼看着林朝英死去更令人难过的遗憾涌上心头。 阿绮在打量楚歌和叶归程,他俩又何曾不是在打量阿绮。 这个阿绮比他们记忆里更为年老,皮肤也更为苍白,一双眸子仿佛洗尽哀伤,满是沧桑绝望,身材瘦削,满是寂寥萧瑟,浑身不带半分灵动生气,跟个死人大概也没太大的差别了。 楚歌本来对于《神雕侠侣》原著里这个着墨不多的林朝英侍女并没有太大的印象,但是因为在射雕的世界里相处得不错,那个世界的阿绮活泼好动,常常四处行侠仗义,这么两相一对比,她鼻头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不过这个时候哭出来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楚歌揉了揉鼻子,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道:“阿绮,我想见见林姑姑。” 多少年没人喊自己的这个名字了。阿绮回过神,因为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她本就对这两人没太大的怀疑,此时听楚歌熟稔的喊着林朝英姑姑,结合桌上这一沓字画,这份怀疑更加淡了。她本想笑一下,但是多年不笑,她竟有些笑不出来,索性依旧面无表情,带着两人往安放林朝英遗体的灵室走去。 简单祭拜了一番林朝英,楚歌又把灵室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撞开一具棺椁,露出其下的地道以及棺盖上面的刻字。 阿绮有些诧异,弯下腰,待看清“玉|女心经,技压全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这十六个大字,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若非怕惊扰了安眠于此的林朝英,她怕是想即可便把这棺盖毁了。 自从林朝英为他郁郁而逝,她对这个重阳真人当真一点好感也无,反而十分恨他,所以就连收徒仪式都加了个朝王重阳吐口水的幼稚流程。但是想到王重阳,阿绮心里便十分不快,更别说这行字言语狂妄,算得上是冒犯了。再者说,一想到王重阳曾经暗搓搓地潜进来过,就算是祭奠林朝英,阿绮心里也想是跟吃了个苍蝇般恶心,若非王重阳此时也已经死了,她怕是要直接打进重阳宫要说法了。 不过这些事阿绮并不想让弟子们知道,正要挥袖让她们离开,叶归程突然道:“我也是实在不懂重阳真人想法——若是他对林姑娘有意,又知林姑娘对他有意,为何不成就这番感情呢?就算他一心向国,林姑娘也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人,家国难两分,两人齐心保家卫国,又有何不可?若说他对林姑娘无意……林姑娘心胸豁达,绝非放不下之人,他只要直言不喜欢她,并且永远不可能娶她,你们师祖婆婆何至于守着这么一座死气沉沉的古墓直至终老?明明放不下,却还偷偷摸摸潜进来祭拜,着实并非君子所为。” 楚歌冷笑一声,道:“他算什么君子!这怂了一辈子的老道士,也就在林姑姑去世之后才敢这般放肆。若是华山论剑时林姑姑尚在世,《九阴真经》落入谁手还尚未可知——你们两个将来可要把眼睛擦亮些,这世上男人虽多,好男人却实在少得可怜。你们祖师婆婆也是太傻,人活一世,不是非得找个伴儿,‘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万事不必强求。而且有时候,你强大了,就算那男人不喜欢你,也要记着你一辈子,就像王重阳。他知道自己不如你们祖师婆婆,所以惦记了一辈子,直到林姑姑死了才敢说自己胜了的话。他若真有本事自己创个心法啊,没本事还掩耳盗铃拿黄裳前辈的《九阴真经》来凑数,也是够不要脸——更别说,《玉|女心经》和《九阴真经》,孰优孰劣也不是他王重阳说了算的!” ——后面的话,她是对李莫愁和小龙女说的。 李莫愁想去外头,听到这话,不由在心里记了一笔——世上好男人不多,万事不可强求。 小龙女自幼长在古墓,生活里除了练武再无其他,此时不免有些懵懂。 楚歌说的不少很对阿绮的心思,因此阿绮也不生气,只道:“你何必同她们说这个?反正她们一辈子都时要待在古墓的。” 李莫愁一听,面露急色——她想出去啊。 楚歌用眼神将他安抚下,对阿绮叹了口气:“你当真要困她们一辈子?” 阿绮淡淡道:“这是师父遗言,不容我置喙——而且也算不上是困,毕竟你也说,外头没几个好男人,与其让她们被人所负,伤了心,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动情。” “可这世上终究还是有靠谱的男人的。”楚歌说着,看了叶归程一眼,叶归程温柔地抬手摸摸她的头。 阿绮看了他们一眼,道:“这古墓简单安静,住一辈子,没什么不好。” “那你就忍心看着林姑姑毕生绝学就此埋葬在古墓里?”楚歌转头看她,“王重阳那厮一手筹建的重阳宫在江湖上那般风光,人人尊崇,而林姑姑的绝学却无人得知,岂不还是让王重阳压林姑姑一头? 第135章 135| 楚歌和叶归程在古墓待了三天,阿绮和孙婆婆也难得故意假装忘了林朝英当初的吩咐,任由这两人在古墓里四处晃悠。 这三天,楚歌一直带着李莫愁和小龙女一起玩,给她们讲了不少外头的事。 李莫愁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自是听得津津有味,她年纪比楚歌只大不小,却很好意思像个小朋友似的缠着她问东问西,虽然罗嗦了点,但是确实知道了不少事情,最重要的是了解了很多江湖规矩,就算有一天自己下山,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骗。 相反,小龙女虽然年幼,但是比李莫愁这个师姐安静多,也耐心多了,她神色总是冷冷淡淡的,但其实性子又软又乖,对楚歌讲的这些兴致缺缺,更想去练武,因而十分不明白地问道:“师父说我们不可以出古墓,外面怎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楚歌忍不住掐了掐她软软的腮帮子:“就算也许你们一辈子不出去,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些知识,但是该了解还是要了解的,若是有个万一,你们出去了,什么都不懂,被别人骗了怎么办?你们师姐妹生得这么美,一旦出去了,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惦记。” 小龙女还是有些懵懂,睁大了眼睛:“姐姐生得也很美……” 楚歌大乐。 这三天里,阿绮始终没有松口放李莫愁下山,楚歌和叶归程也不再劝说,只能告辞离开。只不过第四天早上,两人准备走的时候,阿绮特意送道墓门口,突然便同意了他们的建议,让李莫愁跟着他们一块儿出去。 就连给李莫愁的小包袱都提前准备好了。 他们自然都有些诧异,楚歌想问问原因,李莫愁却生怕师父突然反悔,催着楚歌尽快下山,阿绮也无意多解释,待三人踏出古墓后,便立即放下了墓石。 看着墓门缓缓落下,李莫愁松了口气,然后突然面向跪下跪下,郑重地磕个头。 阿绮拉着小龙女站在墓门后,冷眼看着李莫愁磕头,心想,希望自己的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这样想着,她不由叹了口气。 小龙女微微扯了她的裙摆,长得精致却表情寡淡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疑惑:“师父?” 阿绮摸了摸小龙女的头,拉着她折身返回墓里——她之所以会同意李莫愁下山,是因为昨晚做了梦。 一个非常奇怪也非常幸福的梦—— 自林朝英死后,她从来没有梦到过她,直到昨晚。 梦里林朝英不过二十几岁,眉眼间却不见了萦绕半生的无果苦恋,朝气蓬勃,英气勃发,她穿着一身鲜嫩的黄色衣裙,站在一处桃林中,粉红的桃花盛开,如火如荼,却似乎还比不上她的容貌娇美。林子后面隐隐还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她回首,冲自己露出个开心舒畅之极的笑容,道:“这株桃树给龙儿种下,既保佑她像桃树班茁壮长大,也比比看她和桃树谁长得更好——啊呀莫愁的桃树都这般大啦,也差不多快到时候出岛闯荡一番啦……” 楚歌自是不知道阿绮因为一个梦才改了主意。她和叶归程并辔而行,看着前头仿佛放出笼子的李莫愁,只觉得分外好笑。 李莫愁毕竟是第一次下山,不管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还都想去试试。楚歌又大方,给她塞了不少金银铜钱,不消一会儿,她怀里便捧了一堆东西,有些小玩意儿,也有些零嘴。 一看到她那一怀抱的零嘴,叶归程便有些失笑——之前刚下山的时候,李莫愁看到红彤彤的糖葫芦,一知道可以吃,便被勾起食欲,自己吃不说,还特意买了两支送给他俩,娇美的脸上满是兴奋:“这个好吃,酸甜的~” 若是别的姑娘家,这般表现,市集上的摊贩们备不住就把她当傻子看待了,不过李莫愁长得漂亮,衣着打扮也比较考究,腰间要挂着长剑,出手更是阔绰,倒也没人对她不敬,所以她这一路还是玩得很嗨的。 李莫愁这股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华山地界。 一路见得多了,她也就不会看到什么都新鲜,只有突然见到什么新东西才比较感兴趣,而且这一路也并不是一路顺利的,路上间或遇到过几股流匪和金兵,好在三人武艺在身,没受什么伤,但是不少普通百姓多有伤亡,让李莫愁那颗不知疾苦的心也渐渐多几分成熟。 到了华山地界,叶归程便忆起曾经的华山论剑,又见李莫愁已经冷静了下来,便提出分手。 李莫愁开始愣了一下,然后听楚歌解释说他们要去华山走一圈。 李莫愁虽然听说过华山论剑,不过眼下华山其实除了风雪也没别的,因此并没多大兴趣,反倒是繁华富庶的江南水乡对她的吸引力更大,她这会儿到底还是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虽然知道江湖险恶,但也并不畏惧,自己走也没什么,所以就愉快地同楚歌他们告别。 楚歌又给了她一袋金子,又仔细说了如今的物价水平、金银的重要性以及路上要注意的问题,便让她自行往南了。 待看着李莫愁骑着马渐行渐远,楚歌和叶归程这才调转马头,往华山而去。楚歌看了叶归程一眼,他脸上表情虽然不明显,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现在并不痛快。 想来也是。当初在射雕世界里,他曾经跟这几个当世最厉害的五个人比试过,虽然之后的感情有深有浅,但总归是相识结交了一场,如今他们这几个人,死的死,疯的疯,还有出家为僧的,临到头,只剩两个过的还算不错,洪七公向来乐天知命,任是何种困境都能自得其乐,可黄药师,却似是要郁郁终生。 物是人非,怎能不让人伤感。 两人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骑马行至半山腰,华山山峰积雪太深,便停了马,两人徒步走上去。 华山之巅终年飘雪,虽然习武之人不畏严寒,不过叶归程了解楚歌,还是翻出在山下准备好的鹤氅给她披上。 华山山巅人迹罕至,与记忆里的场景似乎也没太大的区别,叶归程拉着楚歌跳上论剑台,指着四处,缓缓地讲述着当年他参与过的那场论剑。 叶归程的声音低沉和缓,语言辞藻丰富准确,将那一场场比斗描述的惊心动魄,楚歌都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跟着一起来了。 叶归程讲完,仰头看着眼前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耳边是似乎永不止息的狂风呼啸,突然微微一笑,心里仿佛突然有了几分释然。 两人又略站了会,天色渐渐沉下来,山路并不好走,叶归程便想带着楚歌下山,方跳下论剑台,突然眼角余光瞥过一抹一闪而过的身影。 “谁?”叶归程来喝一声,身形一动,随手抽出背后西天聆雪,紧紧地追了过去。 楚歌也追了两步,风雪太大,只能看到不停移动的明黄残影。 最后,两股庞大内力在一个方向相遇,碰撞,整个华山之巅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眼前飘落不停的雪花似乎有短暂的停顿,随后又继续簌簌落下。楚歌稳住身形,往内力激荡的源头跑去,帽子落下都顾不得再戴上,很快便看到叶归程正跟一个形容怪异的人对峙,叶归程手里的弱水重剑重重拍出,那人却仿佛四两拨千斤般随手一挡,便接了下来。 叶归程身形一闪,绕到那人背后,弱水重剑再次拍下。那人却突然一蹲身,内力一聚,整个人爆出强大的气劲,将周身护住,将重剑挡住。叶归程手势一变,拍出一记峰插云景。那人虽有内力护体,依旧被拍飞丈远,叶归程随即提剑追上。 楚歌还待继续看,因两人内力鼓荡而缓下落势的雪花仿佛失去支撑,再次重重地落下来。 雪幕中,只能看到倏忽闪现的黄色衣袍。而楚歌自认这样的天气里,自己完全不可能追得上。 既然追不上,楚歌索性也不强求追上,只跟着明黄身影慢慢动着,一边保证只要不跟丢就好,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人到底是谁。 只是不等她想到,便听叶归程突然咦了一声,疑惑道:“你是……欧阳锋?” 欧阳锋?趁着两人停下,楚歌连忙追过去,就见那人一听这名字,心神一震,内息一散,锐利的双眸突然一失神,随后双手抱住乱糟糟的头,喃喃道:“欧阳锋?欧阳锋是谁……欧阳锋是天下第一,我要打败欧阳锋,我就是天下第一了哈哈哈我要打败欧阳锋……你、你是不是欧阳锋?还是说!”他说着,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一瞬,盯着叶归程看了一眼,然后又茫然起来,转头看了楚歌一眼,神色又狰狞起来:“你是欧阳锋?!” 第136章 136| 天亮了? 楚歌拢了拢身上火红的大氅,仰头望向东边的天空。 华山山头泛出一丝鱼肚白,映出风雪呼号一片晶莹的山巅。 整个世界除了白,仿佛仅余下两抹别样色彩,一是楚歌身上的那袭火红,二是她那一头青丝。 至于一身黄衣的叶归程和一身灰衣的欧阳锋,早就淹没在纷扬的大雪中。 欧阳锋疯症发作,本欲疾走。 可这个世上,若是叶归程不想让一个人离开,这人要想离开便是难之又难。 欧阳锋不过走开丈远,便被叶归程追上,甚而黏上。 欧阳锋虽然疯了,但是一身武力仍在,警觉仍在,好胜之心更是永远不忘,当即与他过起招来。 欧阳锋此时尚未将《九阴真经》逆练到极致,而叶归程在楚留香世界的七八年也不是虚度,武功修为甚至还在欧阳锋之上,只是他不想伤了欧阳锋,有些束手束脚,而欧阳锋本就性子阴狠毒辣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此时神思混沌,直觉之下使出的招式威力更胜,两人瞬间斗了个平分秋色。 看着两人又打起来,楚歌完全插不进去手,只能站在一旁旁观。 缠斗中,两人移形换位,身形在风雪中拖出一道道残影,几乎令人无法捕捉。再加上两人内力又极其深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分出胜负,眼看着天色渐黑,叶归程本想罢手,然而欧阳锋一心向胜,并不在乎周围情状,始终不依不饶。他武功修为毕竟也到了这个世界顶级地步,就算叶归程修为比他高,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全力以赴的结果就是越打越激烈,除非一方败下阵来,或者两人都甘愿停手,否则根本停不下来。 于是这一战从傍晚打了整整一夜,直至如今晨曦初照方有止歇之意。 打了一整夜,叶归程还好些,藏剑武学对内力的消耗并不大,但是欧阳锋却已显出疲态,明显后继无力。 叶归程索性也缓下攻势,只是同欧阳锋拆起招来。 打了这么久,欧阳锋神智已经恢复清明,察觉到叶归程意图,知道是自己在占便宜,冷哼了一声,也放慢了双手推出的速度。 只是拆解了不过几招,叶归程正要招呼他还是停下来先休息一番再继续,没想到欧阳锋缓下速度后一直在积蓄内力,趁叶归程放松之际,突然聚起剩下的全部真气,身形一动,瞬间飘到叶归程身后,一拳向叶归程肩上要穴拍去… 幸好叶归程也算了解他,对他从来没彻底放下戒心,一察觉到他的打算,当即一记黄龙吐翠反而一个翻身跳到欧阳锋背后,随后趁对方因为找不到人而有瞬间懵逼之际重重地拍出一记峰插云景。 欧阳锋此时内力已尽,也不能再继续出招,倒在地上也不打算起来,冷冷地看着叶归程提着剑一步步靠近,哑声道:“你便是欧阳锋吧?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叶归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由有些失笑:“欧阳锋,你当真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欧阳锋露出几分狐疑:“欧阳锋?你不是欧阳锋吗?” “堂堂天下五绝之一,被个小丫头骗到这般境地,你是羞也不羞?”楚歌见两人战止,一边走过来,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欧阳锋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来回打量了叶归程和楚歌一会儿,凝眉喃喃道:“这人虽然头发都白了,但是年纪明显不超过三十岁,欧阳锋应该没有这么年轻——那你们是谁?” 一提到“是谁”,欧阳锋神情又有些恍惚,勉励压制住了,厉色看向两人。 楚歌微笑道:“我叫楚歌,他叫叶归程——还想不起来吗?你是欧阳锋,天下五绝,西毒欧阳锋。” “我是欧阳锋?”欧阳锋想了想,摇摇头,颠三倒四道:“不、我不是。我要打赢欧阳锋……不对,我是……不不,我不是……那我谁……” 为了防止欧阳锋又要发疯,叶归程叹了口气,趁他不备封住了他全身要穴,然后退后一步,示意楚歌继续说。 “黄蓉说你不是欧阳锋,说欧阳锋比你厉害。我说你就是欧阳锋。”楚歌盯住欧阳锋怨愤的双眼:“你我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你是更相信黄蓉的话,还是更信我的话?” 欧阳锋一怔,半晌才缓缓道:“我当真是欧阳锋?” 楚歌点头道:“是呀。所以上次华山论剑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可惜你疯了……” 欧阳锋厉声道:“我没疯!” 楚歌笑道:“不疯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我问你,还记得你儿子是谁吗?” “我儿子?”欧阳锋先是面露疑惑,随后却是一脸茫然,口中溢出一声叹息:“克儿……”不过他才叹完,很快便敛去一脸悲戚,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楚歌微微一歪头:“难道你就不奇怪自己为什么常常稀里糊涂,还总是忘事吗?我想你到现在也还是没把事情全都想起来吧?” 欧阳锋眸光一闪:“你知道?” 楚歌本想说什么,而后突然摇头:“我是知道,但是并不想告诉你——归程,我饿了,我们该下山了。”——若是说了实话,难保欧阳锋不去找郭靖黄蓉的晦气,可最根究底,欧阳锋本就作恶多端,郭靖所为实不算过分。 “等等。”欧阳锋想拦他们,只是被封住穴道完全动不了,不由在心里骂着叶归程从哪里学来的点穴手法他怎么没见过一时半会冲不开。 楚歌自顾自地拉着叶归程往山下走,完全不想理他。倒是叶归程念着曾经的那点情分,高声道:“西毒的本事我知道,冲开穴道不过几个时辰的问题,我们便先行下山了。” …… 欧阳锋气了个仰倒,却也只能老老实实一点点试着冲穴道。 两人下了华山,找了家早点铺子坐下,叶归程的神色这才凝重了几分。 楚歌点完餐,见状不由有些担心:“怎么……欧阳锋伤了你?” 叶归程展颜,摇头道:“不……只是待回去后,大约要找黄药师打上一架了。听说这里的郭靖武功与黄药师等人不相上下?那或者找他也可以。” 楚歌没明白:“嗯?” 叶归程摸摸她的头:“等打完了,我大概又要闭一次关了……” 楚歌这回懂了,面露喜色,连道恭喜,心里不由想着归程似乎每到一个世界武功都会长进不少,这些世界没有破碎虚空,也不知道他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 离开华山,两人没多耽搁,直接去了临安牛家村。 见到他们,穆念慈明显很高兴。 楚歌和叶归程对视了一眼,心想似乎有戏。 果然穆念慈将小杨过叫来,又拿出准备好的祭品,让他给叶归程磕头,拜其为师。 这个决定穆念慈也是考虑了很久。如今这世道,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确实太不容易,当然,她也可以投靠郭靖夫妇,可杨康跟他们之间实在是一笔烂账。杨康终究是死在了黄蓉手上,那毕竟是她儿子的爹,哪怕明知他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她不会让杨过寻郭靖黄蓉报仇,却也并不愿意让儿子再继续收受他们的恩惠,更何况,以黄蓉的机警聪慧,怎么可能完全对杨过放下戒心? 她是杨铁心抚养大的,杨铁心别的方面先不评价,但确实是有一身说不上是好是坏的骄傲和骨气,所以也养成了穆念慈轻易不受人恩惠的刚硬性子,就算过得再苦,都不可能去跟郭靖求助。 而让杨过拜叶归程为师,就不一样了。不管怎么说,收徒一事都是叶归程先提及的。穆念慈并不知道叶归程和楚歌对于他们母子二人的照顾,只当他们是看上了杨过的根骨天分。与儿子的前程相比,慈母之心也要稍逊,她虽然猜不透叶归程武功有多高,但是单看他一派淡然磊落之风,若是儿子能学得他半分行事风格也算不错了。 拜了师,穆念慈也知晓她家条件简陋,索性也不强留二人留宿,简单给杨过准备了个小行李,便打算送几人回去——她之前已经听说两人住在庆元府了。 楚歌很惊讶:“穆姐姐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穆念慈更惊讶,转念一想又有些心动,只是……“我身无所长……还是留在这里吧。” 楚歌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收拾家里值钱的东西:“过儿才这么小,你舍得离开他,我还怕他想妈妈跑回来找你呢。我在庆元府开了一家酒馆,隔壁正好缺间卤味店,穆姐姐不如过去开家店。” 穆念慈犹豫道:“可我于厨艺一道并不擅长……” “哎呀,我家有位管家叔叔很会做饭,让他教你两手就是——穆姐姐这般聪明,想来很快就能学会了。” 第137章 137| 晋|江|独|发 四人一路走得不疾不徐,花了一段时日才回到酒馆。 这时酒馆隔壁的卤味店已经收拾好了,依旧是前店后宿的模式,小杨过得知这是自己的新家,十分雀跃,穆念慈也很满意,向楚歌道过谢后,有特意收拾洗漱换了衣裳后带着杨过去拜谢杜叔。 杜叔向来喜欢小孩子,见到小杨过各种投喂点心,顺带的对穆念慈的第一印象也不错。两人性子都很认真,决定了什么事就会尽快付诸行动,因此没聊多久,穆念慈便跟着杜叔进了厨房,学习卤味制作。 楚歌一回来就去看她临走时酿下的酒了,叶归程见左右无事,便拎起正扶着凳子想要往桌子上爬的小杨过,长腿一迈,往书房方向而去,打算先给这个小徒弟立下规矩。 杨过如今年纪尚小,虽然天性便有些执拗偏激,不过毕竟未曾经历原著里的各种磨难,所以并未有所展现。 叶归程略微考校了他一番,又言明藏剑山庄的规矩,这才放人离开。 叶归程本来想一回来就去找黄药师或者郭靖过过招,不过因为杨过的事,倒是耽搁了下来。 严格来说,叶归程收过不少徒弟,既有像小鱼儿这样略作指点的,也有像上个世界创建藏剑山庄招收的门人弟子,自然也有在大唐时收下的江湖弟子,但杨过很明显跟这些人都不一样。一来他是故人之子,先天带了不低的好感度,二来他拜入他门下的时候太小,更是自幼失恃,而叶归程也是自幼无父无母,对之更多了几分疼爱,所以,他是有意想要把杨过培养成亲传弟子的。 不过亲传师徒这种事看得是缘分,他倒也并不强求,只是有这份心思之后,难免对杨过多有关照,见他年纪还小,穆念慈又急着将卤味店早日开起来,对他略有疏忽,便把找黄药师郭靖之事往后推了。 这么一推,便推了大半年。 大半年的时候,足够让穆念慈开在隔壁的卤味店稳定下来。 事业稳定了,穆念慈重新全心关心起儿子的衣食起居,叶归程也总算能脱开身,准备往桃花岛走一趟——黄药师行踪不定,难以追寻,郭靖就住在桃花岛,且《九阴真经》大成,也可与他一战。 然而还没等他动身,楚歌便另收到消息,嘉兴陆家庄大庄主陆展元大婚,广邀天下英雄前去庆祝。 江南有两个陆家庄,其中一个是太湖陆家庄,其主人是当年被黄药师逐出师门的徒弟陆乘风,当然而今已经重归师门,其二便是这嘉兴陆家庄。要知道同样被称为陆家庄,若是没有相当的名声和地位,逊色的那个不是被直接吞并,便是被人认为不配称为陆家庄而逐渐遗忘。所以嘉兴陆家庄声名远扬,陆展元也确实有些本事。 当然,这点本事放在天下五绝的任何一人面前都不够看,但混江湖,却是足够了。 所以嘉兴陆家庄大庄主成亲,不少江湖人都纷纷前去贺喜。 “怎么了?” 叶归程注意到楚歌自从听店里的江湖人谈论起陆展元的时候,神色便突然一变,不由问道。 楚歌敲了敲下巴,却是答非所问:“也不知道莫愁如今在哪儿了……” “莫愁?”叶归程奇怪楚歌怎么想起她了。 楚歌突然抱住他胳膊,轻轻晃了晃:“归程,我们明天也去嘉兴瞧热闹吧?” 叶归程本想说他们又不认识陆展元去凑什么热闹还不如趁早去桃花岛找郭靖打一架,但是看到楚歌撒娇时湿漉漉的双眸,立刻就被萌得心都软了,此时就算让他上天上摘星星他都能不眨眼地应下,反正跟郭靖黄药师这一战已经拖了大半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当即点头同意。 本来小杨过也想跟着去,不过穆念慈一想到嘉兴是杨康的葬身之所,便有些抗拒,妈妈不去,小杨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放弃师父。 两人轻装简行,又因为前不久刚去过,马儿尚还记得道路,没过几日便到了。刚一进城,便见到城门边上的一座高楼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白衣飘飘,腰悬长剑,容貌艳若桃李,却偏偏带着股疏离冷漠气质——自然是李莫愁。 楚歌不由一笑,自袖间发出一道气贯长虹。 小小的石子自暗器囊中激射而出,裹挟着内力,滴溜溜地往房顶而去。 李莫愁本正出神,意识尚未回笼,身体便做出下意识的反应,抽剑转身格挡,随后也不管是谁偷袭,循着石子来势,刺出势如破竹的一剑。 李莫愁的这一剑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出招精准迅疾,毫不留情,直面这一剑的楚歌自然清清楚楚地看出对方眉眼间挥之不去的抑郁戾气。 叶归程正要帮抽剑她挡下,她一手将叶归程的手腕按回去,一手翻出身后盈缺,纤纤素手轻轻一拨,江逐月天的曲声缓缓响起,琴音裹挟着内力,在李莫愁的剑招将到未到之际,仿佛波浪般铺开一圈音域。 李莫愁顿时觉得内息一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剑尖所指之人竟是楚歌,心下一惊,连忙收回剑。只是她此时正呈下落之势,内息迟钝,连轻功都无法运起,纵是收了剑,也无法改变落势,只能抬手捂住脸。 楚歌自是看出她收剑的动作,手下一停,琴声骤歇,一边反手将盈缺挂到背后,一边单手一撑马鞍,自马上高高跃起,借着升势略一提真气,便身姿轻盈地跳到了李莫愁身边,一抬手便扣住她的腰,随后一用力将人揽进怀里,这才抱着人轻飘飘地落下。 早在楚歌弹琴的时候就已经引来路上行人围观,他们自是不知楚歌先偷袭李莫愁,也没看到李莫愁提剑回击,只看到这位漂亮碧衣女孩儿正要弹琴,便突然有个白衣姑娘从天而落,险些就要头朝地摔个头破血流,那穿着碧衣的女孩儿从马上跳起来,抬手接住了白衣姑娘。 这时众人才发现,这白衣姑娘长得也一样俏丽,若是摔实,怕是于容貌有损,实在令人叹惋,被碧衣女孩儿所救,实在幸运至极,围观众人不由爆出一阵喝彩声和鼓掌声。 听到这些声音,李莫愁才恍惚察觉到自己被人接住了,不由睁眼,却对上楚歌笑吟吟的表情。 看着李莫愁吓得有些发白的脸色,楚歌颇觉好笑,抬手拂去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指尖触及她的脸颊,发觉不同于她冷淡的神情,竟是意外的滑腻柔软。 不知怎的,楚歌突然想起原著里武三娘被李莫愁摸了一把脸之后始终惦记着她柔嫩的手掌,干脆也摸了摸她的脸,笑道:“想什么呢?这么不小心?” 楚歌骨架小,手掌亦是柔软至极,这般略有些轻浮的抚摸由她做来却是意外的温柔,仿佛是母亲的掌心轻抚脸颊——虽然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李莫愁不由怔了怔,慢慢从楚歌身上滑下来,抱着她的脖子,顾不得在闹市街区,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倒是把楚歌哭得懵逼了,顶着周围围观路人复杂的眼神,不由朝叶归程投去求救的视线。 叶归程摇摇头,跳下马,给楚歌递来块帕子。楚歌立刻会意,拿来给李莫愁擦了擦眼泪,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道:“好啦,都多大了,还大庭广众地这么哭,羞不羞呀?” 李莫愁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不过哭一会儿她也确实舒服了很多,从楚歌手里扯过帕子随意擦了擦脸。 见李莫愁情绪平静下来,楚歌一面引着她往城里客栈走,一面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莫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自那日在华山山脚分开后,李莫愁便独自上路。因为很早之前便听说江南水乡风景极美,便顺路过来瞧瞧。然后就遇上了一位叫陆展元的公子。 李莫愁武艺高强,身上又自带古墓派仿佛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冷漠疏离气质,虽然她容貌极美,敢来搭讪的人着实不多。 只有陆展元算是个例外。 不过李莫愁并不知道,陆展元是看到她吃东西时的天真稚气模样,知晓她并非真正的冷淡,因而才来搭讪。 陆展元陪着李莫愁逛遍江南风景,颇得了李莫愁几分好感。毕竟她方下山,见到的人不多,而陆展元,武功算得上中流偏上,家底殷实,最重要的是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更兼谈吐幽默诙谐,待人热忱,温柔多情,堪称女孩子喜欢的典型。 而李莫愁身上天真纯然与疏离冷然的矛盾气质对于男人来说也是极为迷人的特质。陆展元是个多情的人,自然也被之吸引。 两人一块儿玩了些时日,对彼此感情日深,虽未言明心意,但分离时却已是有了依依不舍之情。 索性,听李莫愁说要继续往南四处转转,陆展元便也陪同她一起。 两人从江南而下,经过长江,又顺流而上,过了嘉陵江,又顺着金沙江而下,入云南大理境内。 云南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更别说大理百姓安居乐业,并无如中原般的连年战乱,甫一入境,两人便有一种人生静好的感觉。就连出身自古墓派的李莫愁都忍不住发出将来若能隐居于此处,此生也不算虚度的感慨。 陆展元趁此机会,表达了恋慕之意。 李莫愁虽有些意外他会在这个时候表白,不过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抵触,便脸红地接受了他的心意。毕竟他们一路走来的路线称不上全然的安全,长江三峡奇峰林立,四处皆是悬崖峭壁,陆展元经验丰富又是个男人,倒还好,李莫愁多次遇险,多亏了陆展元多番照应,因此对他感情颇深。 两人既已定情,相处起来自是与往日不同。而李莫愁是在古墓养大,此行又有陆展元一路相护,性情依旧天真坦率,喜欢了,便是打算永远在一起,自是待他掏心掏肺,毫无隐瞒,把自己出身说了出来。 古墓派什么的,陆展元从未听过,并未放在心上。 而李莫愁心里却有些担忧,因为她此次出来是师父格外开恩,但是迟早是要回去复命的,若要再次出来,少不得要按照祖师婆婆定下的规矩——有人愿意为她而死,方才能出来。 但是这话她不能明说,只能旁敲侧击。 陆展元不以为意,只当是小女孩儿的心思。 李莫愁试探了几次,结果还算满意,便很严肃地说若是他不愿意为她而死,她定要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不知是得手之后兴趣大减,亦或是被李莫愁这话烦到,陆展元对她慢慢多了几分不耐。 李莫愁犹不自知,还同当地人学了刺绣手艺,扎了一手血窟窿,为陆展元绣了一方帕子,当做定情信物。 两人在大理逗留了一阵子,李莫愁想要返回古墓向师父说明一切,又约定让陆展元三月之后去古墓提亲。李莫愁本想与陆展元同行,只是临出发之时,陆展元有别的事,李莫愁便走了。 只是万万想不到,尚未回去,便听说昔日情郎准备大婚的消息,而新娘子不是她,而是位姓何的姑娘。 第138章 138|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 今天是陆家庄大庄主大婚的日子,以陆家庄在嘉兴的名声,可以说整个城里俱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陆家庄更是布置的一片鲜红,十分喜庆。 陆展元交游广泛,性情开朗,陆家庄也是财大气粗,前来贺喜之人非常多,幸好陆家庄正门修得非常宽大,陆家家丁又很多,方才能勉强接待得了络绎不绝的客人。 陆展元父母已逝,此时他穿着一身鲜红的新郎袍,带着二庄主陆立鼎站在正厅待客。而何沅君则穿着新娘喜服,招待着前来贺喜的女侠们或者是江湖兄弟的女眷们——江湖人不讲劳什子规矩,所以就算是新娘子,也不必披着盖头,老老实实等在后面屋子里。 陆家庄门口的客人直至吉时已近,方才渐渐少了。待到吉时,陆展元同何沅君一块儿出来,随着司仪的一声招呼,当着众人的面,准备开始婚礼。 陆展元以红绸牵着披了盖头的何沅君,踏过火盆,两人一齐迈入正堂,朝摆放了陆展元父母灵位的主座而去。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一对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新郎文雅俊秀,玉树临风,新娘花容月貌,温婉柔美。 围观之人全都一脸喜气,真心祝福。 婚礼司仪也是红光满面,能给鼎鼎有名的嘉兴陆家庄主持婚礼,他自觉十分荣幸,看着一对璧人站定,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高声道:“一拜天地——” 地字尚未落下,陆展元方牵了何沅君的手转身,突然听得院内传来一声高喝:“且慢——” 这声音婉转清澈,极其好听。 不过众人却无心欣赏这优美的音色,一听得这道声音,只当是有人前来寻衅,不管面上显不显露,心里都十分不满。毕竟成亲的仪式这般重要,若是耽误了吉时,岂不是害了新婚夫妇? 因为不满,众人不由转头看向声源处,待看清那人长相容貌,皆是一愣。 那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裙,眉目如画,腰悬长剑,美得极具攻击性。但是她明明长得艳丽至极,身上却带着一股冷漠疏离的气质。此时她嘴角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不见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讥诮,令人不寒而栗。 更让人畏惧的是,这姑娘年纪轻轻,内力却极为深厚,在场能与之相抗衡的人并不多,便是此间主人陆展元,怕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思及此,众人都紧张起来。但是因为对方没什么动作,他们也并不好轻举妄动。但是这姑娘气场太强,内力深厚,她一逼近,他们总是忍不住后退,却是无意中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何沅君披着红盖头,只能看到脚下方寸之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有人在婚礼上捣乱,照理说应该有人出声喝止,但此时场中非但无人喝止,反倒似乎都颇为紧张的样子?何沅君正想着,手里红绸的另一端突然飘落地上,身旁陆展元亦是身体绷直,如临大敌。 何沅君奇怪,也顾不得吉利不吉利,一把拉下红盖头,抬头看向陆展元。 只见陆展元呆立原地,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何沅君不由顺着对方视线看去,眼睛不由一亮——这姑娘生得真美!只是她心里更加疑惑,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来头,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陆展元便是浑身一震,旁人不认得,可这声音他却是熟悉的很,不是李莫愁又是谁?待前头观礼诸人让开道路,露出那人身形,他脸色更为凝重,扫视了一眼四周那几个他特意请来的武功高强的江湖朋友,心想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对于李莫愁,他也是很喜欢的,毕竟这姑娘长得好看,身上又有种十分迷人的矛盾气质,让人十分有征服欲,这才去勾搭。但是就算有过表白,有过甜言蜜语,也私下定了情,但他从来没想过娶对方,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也看出来李莫愁把这一切当成了真,但是他从未想过去说明,毕竟有个妹子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还是挺能满足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的。 他也未见得多喜欢何沅君。但是一来何沅君愿意为了他跟着他私奔,她为自己付出这么多,总不能让她落得个居无定所的下场。二来也是何沅君的养父武三通武功格外高强。这武三通整天疯疯癫癫的,虽然一直在说什么自己抢走了他的养女,但他心知,若是如果当真不要何沅君,头一个不放过自己的人就是武三通。更别说何沅君愿意为了他而死——不像李莫愁,总是想让他为她而死,不过是区区一个妇人,他陆展元还有偌大的家业还尚未事业有成,怎么可能为了她去死? 所以虽然何沅君的容貌武功皆不如李莫愁,他还是选择了何沅君。当然他也想过对方会来婚礼上闹事的可能,所以这次成亲他才请了那么多人,除了喜庆,未尝没有以防万一的心思。 李莫愁慢慢往正厅里走,步伐轻盈,姿态从容,一边走,一边冷笑着打量着陆展元。 她本来以为自己见到陆展元成亲会愤怒会伤心会失态,可当真的踏进这个圈子,她却只想冷笑。她当初那般喜欢陆展元,对他自然也是了解颇深,见他这副样子,何尝不明白对方早就防备着自己来。他的武功比不上自己,可他这般有恃无恐,想来这场中定是有什么人比自己武功高。 陆展元看着李莫愁走近,眉头微皱——李莫愁今天似乎格外稳重,以她的性子,不是早该喊打喊杀地冲上来了吗?这样,周围这些人才有理由动手。不管怎么说,当初确实是他哄骗她在先,若是被周围人知道真相,也不知还能不能站在他这边。 这样想着,陆展元忍不住冷冷地开口,想要激怒她:“你这恶妇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速速离开,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并不想与你为难。” 李莫愁瞥了一眼新娘子,见漂亮的新娘子一脸茫然,心想楚歌说的不错,负她之人只是陆展元,与旁人无关。陆展元毕竟是初恋,李莫愁始终做不到心如止水,听得这话,心下刺痛,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道:“听说你成亲了,我来看看。” 陆展元面带薄怒,道:“……你这女人,怎么这般不知廉耻?我说了我不爱你,就算你囚禁我想要我的命,我也只爱阿沅,今日我与阿沅将要成亲,你死这份心,莫要再纠缠于我了!” 李莫愁一呆,万万想不到前几日还能对自己说出许许多多甜言蜜语的男人如今竟会这般颠倒黑白,她直来直往惯了,险些压制不知心中怒火。只是想到楚歌所说,这个时候自己越生气,越表明自己喜欢陆展元,只能让他开心而已,她喘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的样子,反问陆展元:“你说是我纠缠于你?” 陆展元冷哼:“还用我说吗?从江南,直到大理,你一路追着我,实在令人厌烦。” “原来你是这般看我的……哈哈。”李莫愁突然觉得好笑:“那之前我对我所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只是骗我吗?可怜我还做着嫁予你,与你白头偕老的美梦,在你看来,却只是我丑人多作怪,痴缠于你……” 陆展元厉声打断她的话:“一派胡言!” 李莫愁点头:“好,陆郎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这里是你的家,我不过是个弱女子,不管说什么,也不过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徒增笑料罢了。我虽然自幼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但是曾有好心人同我说过一句话‘君既无情我便休’,所以我只想再次求证一件事——你是不是当真不肯承认我们当年的情谊,想要与我一刀两断?” “我从未与你有过什么情分。”陆展元冷声道。 “好好。”李莫愁低叹,然后从怀里拿出个小包裹,先从里头拿出几个铜钱,掂了掂,正在众人纳闷她要做什么的时候,随手往陆展元脸上掷去,一边掷一边道:“这是我初来嘉兴时,你为我付的那碗面钱……这是湖边你为我买的零嘴……这是长江岸边,你为我租船所花费的租金……这是大理城你替我付的住宿费……还有这么多日子你陪着我游山玩水,不知是否耽搁了贵府的生意,这是姑娘我打赏陆大庄主的——哦,还有这方帕子……” 一开始李莫愁扔铜钱的时候,大家还惊了一下,陆展元更是下意识要躲,有些武功高强的还动了动,想要帮他抵挡,然后才发现李莫愁这铜钱扔的毫无力道,显然没什么恶意,众人便都停了下来,而陆展元也发现了这点,但是以他只能,却没办法完全避开这些铜钱。而后李莫愁扔的就不只是铜钱,糖葫芦麦芽糖点心等等小零嘴,或大或小的银锭子,中间又时不时地撒一把铜钱…… 陆展元避得了这块碎银,很快又被下一块元宝正中鼻梁骨……这些银钱虽然没附着内力,可就算这么打,还多是瞄准了脸打,陆展元还是多有破相。 观礼众人完全被惊呆了,没有一个人想起去帮忙。 李莫愁动作很快,不小的包裹没一会儿便扔完了,趁着众人尚未回过神,她身形一动,姿态轻盈优美,却是转瞬挪到何沅君身畔。 众人都以为她要对何沅君不利,就连陆展元都不顾脸上伤势发出一声惊呼:“你别动她!” 李莫愁不理众人,几乎与何沅君脸贴脸,微微一笑,抬手伸向她颈间—— 何沅君面色一白。 斜刺里突然探出一根佛杖。 李莫愁却已急速退后。 待她再次站定,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条绿色的绣帕。 陆展元已经赶到何沅君身侧,安抚般将她揽进怀里,其他人也都护到二人身旁,警惕地看着李莫愁。 第139章 139| 李莫愁说着,突然抽出腰间长剑,仿佛不经意地向旁边轻轻一挥。 上好的黄梨木制成的祭祀案几,仿佛豆腐般,被隔空剁成两半,且并无半分木屑溅出。 不少人暗暗心惊——不说她方才拔剑挥剑的姿势轻盈优美,单是这深厚内力以及对内力的掌控便足以令人称道。 李莫愁持剑四顾,抬头傲然道:“我李莫愁在此发誓,无论何时何地新娘何人,只要是你陆展元的亲事,我必亲手毁掉——” 陆展元大怒:“你——嘶……” 他一瞪眼,脸上被金银撞出来的伤痕便是一阵刺痛,他不由倒抽了口凉气,抬手摸了摸,心里对李莫愁愈发厌恶,却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那他也可以偷着成亲啊。”满堂寂静中,不知从哪儿又传来一个女声,清清脆脆,却并无恶意,仿佛只是随意一问。所以众人也顾不得管这话是谁说的,都盯着李莫愁,看她如何应对。 “偷着成亲?”看着明显神色一松的陆展元,李莫愁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道:“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杀了你,然后逼你那位妻子改嫁,成全你曾经的誓言。” 陆展元手下不由一紧,何沅君被捏疼了,轻呼了一声,然后小声道:“我和陆郎武功皆不如你,但你若杀了陆郎,我便为他殉情,全了同生共死之义,也可免改嫁之辱。” 这声音虽小,却格外坚定,又因为场面寂静,倒是被所有人听到。 陆展元大为感动,不由将何沅君抱进怀里,心想自己娶阿沅果然是正确的,阿沅这么温柔,比李莫愁那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强多了。 李莫愁这才正视这个陆展元为之负她的女人。其实初初听说陆展元要跟这个姓何的女人成亲,她心里未尝没有骂过对方狐狸精,勾引了陆郎之类的,但是经过这两日跟楚歌的沟通后,她渐渐明白自始至终,对不起她的只有陆展元一个,而何沅君只不过是碰巧被这个渣男遇到了而已,就算没有何沅君,也会有何方君张沅君。不过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李莫愁心里还是谈不上喜欢何沅君,只能一直无视她。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这姑娘也不错,至少比陆展元有勇气。 她忍不住多瞟了何沅君两眼,然后笑道:“你以为死亡就是终结吗?便是冥婚,我也势必让你从陆家除名!不过,我想你也应该不想陆郎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吧?” 众人早就见识了李莫愁的武功,想来做这些事,也并不见多难,不由都沉默了。 “阿弥陀佛。”这时却听得一声佛号。 李莫愁也想起方才那根佛杖,扬眉看去。 只见一个年约五十的和尚冲众人打了个稽首,神态从容道:“施主此言,未免太过狂妄。” 李莫愁捋了捋衣摆褶皱,漫不经心道:“在下所居之处常年与世隔绝,竟是不知,如今的出家人也开始插手红尘俗事了?这般也好——姓陆的这厮有负于我,不知大师可能为我主持公道?” “胡说八道!”陆展元怒斥,随后放开何沅君,朝那位和尚拱了拱手,道:“大师切勿听信这妖妇胡言。明明是这女人一直痴缠在下,前阵子不知所踪,在下还以为已经摆脱了她,这才与阿沅成婚。不想今日大喜的日子,却被她找上门来反咬一口,实在是无妄之灾。” 李莫愁也不辩解,只是看着他冷笑。 其他人反倒觉得像李莫愁这样的性子,不像是会轻易动情的人,也想象不出她纠缠着男人的画面,更别说人家方才都说了君既无情我便休,这满地的金银铜钱以及小玩意小零嘴便是明证。 只是此时陆展元毕竟是主人家,此时又脸上带伤分外狼狈,这种话自然没人开口。只不过虽然没人说,他们心里对陆展元却是生出几分瞧不起——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在心里谴责他拈花惹草的行为,不少人只是觉得他没本事,连个女人都打发不了,或者说没个自知之明,没法掌控的女人也敢随意沾惹。 被这么多人质疑的眼神盯住,陆展元犹如锋芒在背,可却无从反驳,只能寄希望于天龙寺的大师能把李莫愁赶走。 对于李莫愁和陆展元孰是孰非,和尚心里也有数。只是陆展元要娶的人是武三通的义女,而他们天龙寺与武三通的师父一灯大师颇有渊源,一灯大师虽然不在天龙寺修行,可他仍是要喊声师叔祖。更何况,中原人有句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而且和尚不懂这些红尘情爱,在他们看来,比起陆展元的始乱终弃,眼前这个一身戾气却又武功高强的姑娘更加危险。 于是他再次打了声佛号,道:“施主性情刚烈,然过刚则易折……若是不让施主受一番教训,怕是早晚有一日会害了自己……” 说着手中佛杖一挥,郑重地向李莫愁稽首,却是要与她对战。 李莫愁神色一凛,握紧手中剑柄。她深知在场诸人大多数都不是她的对手,因而才这般肆无忌惮。但是这个和尚修为高深,恐怕不好应付。 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打不过,也万万不能露怯。李莫愁长剑横剑胸前,笑道:“那也得看看大师有没有那个本事。” 和尚不动声色,宝相庄严,手腕微摆,佛杖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正要请李莫愁先出手,空中突兀地响起一阵悦耳的琴声。 这琴声来的诡异,众人皆是一愣,一齐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浮于空中,一张流光溢彩的古琴置于膝上,头微垂,素手轻拂琴弦,琴声铮铮,如刀似剑,杀机暗藏。 众人正稀奇的时候,突然又听得一声闷哼,回过神来,却是那位天龙寺的大师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有几个跟他相熟的人连忙上前搀扶问询。 楚歌恰于此时停手抬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笑:“你知道她是谁?便敢妄言教训!要教训她,你还不够格!” 这下,众人不仅震惊于天龙寺大师怎么受了伤,更是十分好奇李莫愁的身份。 这位大师在天龙寺的地位不算低,虽说见到一灯大师也得叫声师叔祖,也不过是因为一灯大师地位超然罢了。可这姑娘却说他没资格教训李莫愁…… 青霄飞羽的效果也差不多到了时间了,楚歌将盈缺往怀里一抱,轻飘飘地落下,正好落在李莫愁身旁。 众人不知她底细,下意识觉得天龙寺大师的伤跟她有关,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视线开阔,楚歌十分满意,脸上却是很是严肃,环视了一周,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陆展元无论家世武功都不算极好,然而却能赢得江湖人的一致好评,原著里更氏让两个女人爱他至深,一个直接为之殉情,另一个后半辈子也一直活在他的影响下,直到死都还惦记着他,他的情商毋庸置疑是挺高的。 所以他一见楚歌,虽然并不认识,但直觉她并不是好相与的,唯恐她胡说八道,便先发制人道:“这妖妇已经同我说过,她乃是出身古墓派,也不过是个无名教派,门派里人丁稀少,哪里有什么有什么身份可言?”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毕竟古墓派什么的,他们都没听说过。倒是那位天龙寺出身的大师神色一变。 楚歌怀抱盈缺,姿态娴雅,一派淡然,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展元,摇头道:“所以说,就因为你以为她出身于籍籍无名的教派,背后没人撑腰,所以你才敢对她始乱终弃吗?” 众人早就了解到陆展元并非看起来那般光风霁月,对他骗了人家姑娘的事也已经信了七八分,如今楚歌这么一说,他们都觉得挺有道理,看着陆展元的眼神都不对了。 陆展元心里一急,却强自镇定地辩白道:“我已经说了是这妖妇痴缠于我,我对她从未有过半分情意。” “如今当然没有情意了——毕竟莫愁已经把你给的平分尽数还了。”楚歌说着,冲地上零碎的金银抬了抬下巴,然后又道:“要说莫愁的身份,这可说来话长了。” 天龙寺的大师闻声不语,陆展元还待要驳斥几句,楚歌已经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古墓派你们或许都不知道,可全真教,我想大家都多有耳闻,全真七子侠肝义胆,如今在江湖上风头正盛。但是任凭这七子再大能耐,全真教第一人还当是重阳真人。当年重阳真人投身义军,带人抵抗金兵,虽然未能成事,也算对得起天下百姓。事败之后,他便于终南山出家修道,终生未娶。所以这就有个问题——道家并不忌讳娶妻,而他虽然起事未成,可不提他的江湖名声,建起重阳宫也算是事业有成了,都说成家立业,立业成家,可重阳真人为何毕生不娶?” 江湖八卦,尤其是江湖名人的八卦身为江湖人都喜欢听,此时有人不由迟疑地应道:“……重阳真人认为鞑子未灭,何以为家……所以才未曾娶妻的吧?” “呵呵。”楚歌笑了笑:“岳武穆也是心系天下的大英雄,也不见他为了天下终生不娶——重阳真人不娶妻,是因为他有个爱得极深的女子。” “既然如此,以重阳真人之为人,怎能娶不到这女子呢?” 楚歌叹了口气:“因为这女子一心向往武道,鲜少考虑儿女私情,重阳真人武功不如她,便暗自发誓,待自己武功胜过她之后,便去求亲,可惜啊……” “你是说重阳真人一辈子都没能胜过那位女子?” 楚歌点头:“直到这女子去世,重阳真人得了《九阴真经》,自认以经上的无上心法能够胜过那女子自创的功法。只是佳人已逝,他自己的想法终究算不得数,也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李莫愁:……楚妹子真能胡说八道。 王重阳当年参与华山论剑,一举夺得《九阴真经》,武功之高堪称天下第一,可他所钟情的女子究竟武功高到何种地步,竟然连天下第一都不是她的对手?众人的眼光不由瞄了几眼李莫愁,有人忍不住道:“莫非这位姑娘,便是那位女子的传人?那位女子究竟是何人?” 楚歌点头:“那位前辈姓林,闺名便不同你们细说了。而古墓派便是林前辈一手创建,其武功心法以及剑法亦皆是她自创。莫愁确实继承了林前辈的衣钵,如今乃是古墓派掌门的大弟子。” 于是众人看待李莫愁的眼神瞬间从看一个毫无矜持的无名女子变成看真·天下第一的传人,眼里满是赞叹,瞧瞧这模样这身段还有这份内力,果然不愧是被重阳真人惦记了一辈子的女子的传人。 陆展元的眼神也是变幻莫测。 李莫愁被看得有些脸红,她不会撒谎,但是想要纠正反驳楚歌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她非常讨厌王重阳,索性就不说话了。 而那位天龙寺的大师认识一灯大师,自然也听说过王重阳的事情。不过他听说的是林朝英仰慕重阳真人,但是江山破碎,真人无心成家,便委婉地拒绝了她。不过他与重阳真人没什么沟通,又思及今天陆展元颠倒是非的行为,又觉得自己听说的未必是真,而楚歌所说也未必是假。所以他也没有吱声。 没人拆台,楚歌便继续道:“以林前辈之为人,她所教出来徒弟,又岂会是那般不知进退一味痴缠的女人?陆展元,莫以为毫无背景的弱女子便能任你欺侮,今天我便在这里放了话——这场亲事,你定是结不得了!” 这话一出,陆展元气急,但是再环视四周,众人皆低着头,明显都是一副不想帮他的模样。 陆展元猛地生出一股四面楚歌的凄凉感,下意识地低头看何沅君,想要求得一丝支持。 楚歌突然再次弹起琴,一边弹,一边道:“何姑娘,你若执意有名无份地跟着陆展元,将来可有的苦头吃了。” 陆展元不由抬头怒视楚歌,因此没看到何沅君身子僵了僵,随后突然被甩了一巴掌,掌声清脆,力气极大,耳边听得何沅君娇柔的嗓音幽幽道:“若陆郎当真是被李姑娘所纠缠,我便是有名无份,我也势必要跟随陆郎,绝不屈服。可实际上,却是陆郎你先招惹的李姑娘。陆郎既已决定非李姑娘不娶,又何苦来招惹我?” 何沅君说着,掩面跑到李莫愁身边,道:“我……我对不住李姑……”话还没完,突然晕过去。 李莫愁下意识地抱住了她,然后有些茫然地看向楚歌。 噫,这平沙落雁的技能还能把武功低微的人弄晕?楚歌在心里想着,面上大笑道:“新娘子都跑了,新郎自己想来也是没法成亲的,看在诸位江湖人的份上,我们便走吧——何姑娘毕竟是在你面前晕倒的,也一块儿带走找个大夫瞧瞧吧。” 第140章 140| 李莫愁带着何沅君回去之前她和楚歌叶归程投宿的客栈,见楚歌还未回来,不由盯着何沅君发愁——凭她对出楚歌的了解,总觉得人是由她带回来的,楚歌肯定也要让她安置。毕竟她也知道,这姓何的有个对她图谋不轨的养父,肯定不能随便扔下的。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听了楚歌的话,闹一场后就离开了陆家庄,何沅君的那位养父师承一灯大师,她还真没把握赢了对方。 可是她自己要之后怎样还没着落呢,怎么安置这家伙?难不成还能带回古墓? 李莫愁撑着下巴,兀自纠结。 不过等了许久,没等到楚歌,倒是听何沅君呻吟了一声,先醒转了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李莫愁之后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往床角退去,警惕地环视一周,发现再没了旁人,面露惶恐,道:“你要做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陆郎、你把陆郎怎么了?” “怎么是我把陆展元如何了?不是你自己甩了他一巴掌吗?”李莫愁反问道。 何沅君面露茫然,恍恍惚惚道:“我……我甩了陆郎一巴掌?” “怎么你不记得了?”李莫愁奇怪,想了想方才的事,又道:“话说之前倒是我小瞧你了。本来瞧着你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还能二话不说甩陆展元一个巴掌,当真大快人心!若非那和尚护得严密,我倒也想上前揍他一番。” 何沅君根本不记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李莫愁脸上神色不似作伪,又仔细想了想,朦朦胧胧似乎真的有个自己扇了陆展元巴掌的画面,心里顿时便有些慌,一面想着自己回去跟陆展元道歉,陆展元会不会接受,一面又想着若是陆展元不原谅她,她又该去哪里……难道要回去大理找养父? 一想到这个可能,何沅君不由打了个激灵,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不,绝对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何沅君长得娇小清纯,皮肤很白,巴掌大的小脸染上恐惧,泪水涟涟,分外惹人怜惜。 李莫愁登时有些无措——她现在对何沅君已经有了几分好感,自然不能吓唬她让她别哭,但安慰人这种事她又从未做过。 正尴尬着时,客栈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楚歌走进来,听到何沅君的语无伦次的低语,接口道:“你当然不能回去!” 何沅君抬头看楚歌,对这个长得几乎没有一点危险性的女孩,她莫名生出一丝恐惧,又往后缩了缩,直到后背抵住墙壁方才停下。 “回来了?”楚歌一回来了,李莫愁终于觉得有机会扔掉这个烫手的山芋了,忙不迭地迎上去。 楚歌摇摇头,然后看向何沅君。 李莫愁立刻道:“叶公子是去了城外阻拦武三通了是吗?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 楚歌本想说归程一人足够应付武三通了,但是李莫愁想出去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也无所谓她到底是留在这里还是出去浪,便摆了摆手,任由她了。 李莫愁十分高兴,挥了挥手,直接从窗口跳出去。 李莫愁一走,屋里只剩楚歌和何沅君。 “你……” 楚歌才开了个头,何沅君便控制不住地瑟瑟发起抖来。 楚歌歪了歪头,很快便想明白了,笑道:“你不必这般害怕。方才我不过是用琴音控制了你一下。你该知道,内力高深的人,用内力去迷惑内力低微之人,控制她做些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何沅君害怕是因为未知,如今被楚歌这么一解释,这才放松下来,讷讷道:“你控制我做什么?” “甩了渣男一巴掌。”楚歌无所谓道,“顺带让你跟渣男一刀两断了。” 何沅君一怔,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 楚歌皱眉,不耐道:“哭什么?!” 何沅君还是有些怕楚歌,强自忍下眼泪。 “跟陆展元这种渣男一刀两断有什么不好?”楚歌道:“他有负于莫愁,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就算是你,我也不许他拜天地成亲。所以你又何必跟他纠缠?” 何沅君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可我跟陆郎是不一样的,就算不成亲……就算不成亲……只要在一起,也好。” “陆展元那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每个遇到他的女人都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殊不知……哼。”楚歌摆手,冷哼道:“他看似多情,长相见识都不错,惯会说些甜言蜜语,可一旦遇着事,翻脸不认人还是轻的。便像今日这事,他那颠倒黑白的本事才更让人佩服……当年他和莫愁从嘉兴一路到大理,在一起了大半年,海誓山盟也说了一箩筐,临到了,还不是给她扣了顶痴缠于他的帽子?你当着天下人的面甩了他巴掌,他心里定然堵着口气呢。在他心里,女人只不过是他的附属物,为了名声,都是可以舍弃的。” 何沅君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又滚下一串眼泪,又用力擦了,哽咽道:“我无父无母,养母是个好人,可是养父……不提也罢!我只有陆郎了,离了陆郎,这天下之大,又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楚歌心里一软,掏出帕子给她擦掉泪痕,“如今这世道,女子在世总是格外困难的。男人在外建功立业,可女子却只能安安分分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若是遇人不淑,便是被人抛弃了也无处说理去,便是遇到好人……呵,这世道,能把老婆当成一个平等的人而非附属品的好男人,实在少的可怜。” 何沅君抬头看她,眼神清澈且柔软。 楚歌微微一笑,放软了声音,又摸了摸她的脸,道:“所以,你定要自己立起来——至于武三通,你也不必担心,已经有人去城外拦他了。以那人的武功修为,就算顾忌着一灯大师得面子,也不会让他好过了。” 李莫愁出来客栈,一路踩着屋脊直往西城门而去。 叶归程的武功其实她从未见识过,但是一灯大师名下“渔、樵、耕、读”四位高徒的名声她出来闯荡江湖后也多有耳闻,武三通身为其中之一的“耕”,武功自然不容小觑。 她当然一点也不怀疑叶归程武功修为,不过这两人打架,应该还是有些看点的,就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赶上……正想着,她已经一脚踏上城墙,顺着墙壁一路直上,跃过墙头,便来到城外的一片密林中。 城外十分宽阔,李莫愁环视了四周一眼,正犹豫着该往哪个方向而去,突然感觉到一阵微弱却又凌厉的剑气,仔细辨别了一番,向西南角急掠而去。 一路上这股剑气依旧微弱得几乎察觉不了,却在抵达某处时,突然大盛,就连肌肤都被割痛。李莫愁下意识后退,避其锋芒,却察觉不过退了半寸,那股剑气便又微弱到不可察觉。 李莫愁大为惊讶,这般细微的操作,非对剑气真气掌握得炉火纯青根本不可能做到。 所以叶公子的修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李莫愁思索着,提着真气轻飘飘地落在一旁的树上,这才往下看去。 正好看到叶归程嘴角一挑,举起手里重剑,重重地往一个大概四五十岁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大叔头上拍去。 这大叔想来便是那个叫武三通的了。李莫愁这样想着,就见武三通抬手,似乎想要运气内力抵挡,却还是被狠狠地拍飞了出去,整个身子砸到一棵树上,将整棵都撞断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尚还没找到方向,叶归程便已经提着重剑追了上来。 李莫愁也看不懂他这轻身的身法,虽然手里提了一把看着就不轻的重剑,身形已经迅捷犹如鬼魅,他一追上武三通,趁着他晕晕乎乎之际,手腕翻转,重剑在空中划出一圈绚烂的金光,狠狠地拍到武三通脸上。 李莫愁这才注意到武三通此时身上并无什么致命伤,但是鼻青脸肿,分外狼狈。 叶归程这时却又收了剑,也不管他身上脏兮兮的,一把拎起他的衣领,笑吟吟地问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家里什么情况?你这辈子最大的目标是什么?” 武三通努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我、我叫武三通,乃是一灯大师四个亲传弟子中的农夫,我此次是来抓偷跑……不是不是,我女儿今儿成亲,我来给她贺喜。家里情况……我有个女儿,阿沅特别漂亮特别可爱特别听话的女儿……” 叶归程:“还有呢?” 武三通:“还有……还有两个儿子……” 叶归程:“嗯,还有呢?” “还有?”武三通瞪大眼睛:“没了,什么都没了,只有女儿……阿沅我的乖女儿,你怎么舍得抛下父亲……”说着,滚下两行清泪。 叶归程脸色一沉,拿重剑轻拍了他的脸颊,不耐烦道:“那你儿子怎么出来的?” 武三通又迷糊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道:“哦……我还有个婆娘……又丑又凶,我不喜欢她,当她不存在就好,不过是个婆娘罢了……” “不对。”叶归程摇头,拿重剑一边拍着他的脸,一边带着些蛊惑般幽幽地低声道:“你说的不对。你的女儿何沅君已经出嫁了,你不过是她的养父,今后便无太大干系,该放手让她拥有自己的人生了。你的两个儿子是你的骨血,你对他们爱若至宝,打算好好培养他们,将他们培养成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还有你的老婆,她为你生儿育女,你对她十分敬重,两人相互扶持,白首终老……记住了吗?” 武三通被他拍的脑袋一鼓一涨的,自从何沅君跟着陆展元跑了之后他便有些神智不清楚,被叶归程拍得脑子更是混沌得仿佛一盆浆糊,什么都想不到,只能点着头重复道:“我敬重我的老婆,要跟她白首终老,我们俩的儿子我也要好好培养,让他们成为江湖大侠,我的养女阿沅已经出嫁,我该放手…… 第141章 141| 李莫愁站在树上,就这样看着叶归程来来回回折腾了武三通无数次,总算知道为什么她们在陆家庄都完事了,这边还在进行中。 这个武三通……也不知该说他对何沅君执念太深太固执还是稀里糊涂的没个记性,总是说着说着发起疯,嚷嚷着阿沅是他的,然后叶归程就很不开心很不满意,把他继续痛揍一遍。来来回回也不知道武三通到底被揍了多少次,脸都肿的见不了人了,还有几次疼得失去了意识,很快又被拍醒继续来。 这么折腾得李莫愁都有些犯困了,突然听叶归程朗声对自己道:“莫愁?麻烦回城里雇辆车。” “嗯?”李莫愁回过神,先看向摊在地上的武三通,他现在已经给打得看不出整张脸的模样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嘴里叽叽咕咕说些什么,离得远,听不太清,不过从叶归程的语气看来,应该没再继续说些胡话。 李莫愁应了一声,纵身往城里掠去。 叶归程则扶着重剑在武三通跟前蹲下,温声道:“好了,今天大概也算把你打醒了,之后回去,跟你老婆好好养儿子,这辈子都别再踏足中原了,要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武三通意识混沌,但潜意识里还是畏缩地抖了抖身子,呜呜咽咽地小声哭起来。 李莫愁轻功不错,很快便找来一辆马车。那马车夫起初见一个美得跟仙女似的姑娘请他出城接人,心里美滋滋的。一路跟着漂亮姑娘说着闲话,乐颠颠地到了城外,大老远见到叶归程的时候也赞了一声好相貌好气度,尤其是他长相不过二十来岁,却生着一头白发,一身衣袍考究,手中双剑流光溢彩,颇有些得道高人世外天仙的模样。 直到叶归程招呼他,让他帮忙把把人抬进马车,他才低头看清躺在地上的武三通的模样,登时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卧槽这长得跟仙人似的公子怎么这么可怕……这人都给打得没人样了吧? 他刚后退了两步,便被李莫愁推了一把:“去啊!” 马车夫瞬间回了神。他能在城门口拉客的马车夫见识也不算小,很快便意识到这怕是什么江湖寻仇,当即也不再多说,抹了把脸,便上去将人扶上马车。接触到武三通后,他还惊讶了一下,这人看着很惨,奄奄一息的一副快没气的模样,实际上生机很旺盛,不过是脸上瞧着惨了些罢了。 这样想着,马车夫不由又抬头看了眼叶归程,抿了抿唇,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心想,这公子长得这般好看,想来也不该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 因为考虑到武三通神智不清楚,叶归程让车夫将人送去多接收江湖人的医馆,馆内大夫虽然医术不精,却多有两手拳脚功夫,反正武三通都是外伤,不算难治,但是防他后暴起伤人才是要紧。 进了医馆后,嘱咐馆内大夫若这人再说些关于女儿阿沅的混话,就去客栈找他,又支付了一笔不菲的医疗费和车马费,这才带着李莫愁离开。 等到了客栈,何沅君的心情已经恢复正常了,此时已经换掉喜服,穿着常服,在楼下跟店小二开口要了几样吃食,正准备带去楼上。见李莫愁回来,虽然神态还是有几分不自然,却还是迎上去:“李姑娘……”见李莫愁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笑着解释道:“这是楚姑娘要吃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个漂亮的姑娘,李莫愁便也回了个笑。 叶归程不认识何沅君,也无心认识,看了眼她手里的食盒,知道是给楚歌的,手腕一翻,也不见如何动作,那个食盒便到了他手里。 “啊……”何沅君惊呼一声,瞪大眼睛瞧着他。 只见他兀自掂了掂食盒,然后打开盖子挑了两个碟子出来递到李莫愁手里,道:“一会儿便该吃饭了,阿楚不能吃那么多,莫愁你们俩便分一下吧——这些我给阿楚送去。” 说完,长腿一迈,往楼上而去,只给她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莫愁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随意倒了杯茶水,开始吃东西——她东奔西走了半天,早就饿了。 何沅君则是在原地呆了半晌,才回过神,转头问李莫愁:“那人……” 话才出口,就被李莫愁递到嘴边的点心堵了回去。 点心香甜的气味不经意间飘在鼻尖,何沅君顿时也觉得有些饿了,一面想着这个李姑娘也不是像看起来那般不近人情啊,一面张嘴一口咬住点心,嚼了两下,又干脆坐到李莫愁对面,一块儿吃起来。 吃着东西,何沅君更加放松了,忍不住含含糊糊地问着:“方才那位公子是谁啊?楚姑娘的朋友?” “唔……”李莫愁咽下嘴里吃食,点头,道:“他姓叶。准确点说,是楚妹子的丈夫。他俩曾经去古墓派拜访过,自称是夫妻。” “哦。”何沅君点点头,又道:“那叶公子年纪应该不大吧?看着也挺年轻的,可怎么头发都白了?” 李莫愁手下动作一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莫愁在终南山后山山麓第一次见到楚歌叶归程的时候是第一次下山,光是见到楚歌叶归程两人便觉得分外新鲜,倒是没格外关注叶归程那一头白发,之后看习惯了,更加没怎么想过,如今经何沅君这么一提,也是有点好奇。 不过两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提起叶归程,李莫愁便想起方才在城外发生的事,此事跟何沅君密切相关,她又素来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便把所见所闻如实相告。 一听李莫愁提到武三通,何沅君脸色便是一白,就连看着李莫愁的眼神都有些闪躲,恨不得立刻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听明白李莫愁的意思,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是说,武……我的养父不会再纠缠于我了是吗?” 李莫愁皱眉:“也不能这般说。叶公子虽然狠狠地教训了武三通,但是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总归还得你自己想法子彻底摆脱他——不过叶公子也算给你争取了时间,你慢慢想法子。” 这倒是跟楚歌所说的要自己立起来的话对上了。 何沅君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拳头不由攥紧了,心想,自己大概真的是太软弱了,遇事总想着逃避,总想着依靠别人帮忙,可旁人总有靠不住的一天……就算她今天顺利嫁给了陆展元,也未必就能彻底逃离武三通。所以、不管什么事,还是要自己解决才是。她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了…… 这样想着,何沅君抬起头,郑重地对李莫愁说了声谢。 李莫愁总是吃软不吃硬的,被何沅君郑重地一声谢,虽然还端着高冷的架子,白皙的脸颊却是染上一层绯红。 这时,却听到一道笑吟吟的声音:“看你俩相处得还不错,那之后的事我就放心了。” 两人一起抬头,循声望去,趴在楼梯口撑着下巴笑看着她们的不是楚歌还能是谁? 李莫愁顿觉不好,警惕道:“你放心什么了?” 楚歌摆出惊讶的表情,指指何沅君:“新娘子可是你抢出来的,难道你就把她仍在这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果然!李莫愁差点没气得跳脚,哼道:“她都这般大了,又有手有脚,便是让她自生自灭她还当真能自灭?” “哦?”楚歌嘴角一翘,慢慢走下楼,在李莫愁耳边低语道:“那你就将她仍在这里好了——嘉兴甚至江南是陆展元的地盘,他早晚能找到这里。何姑娘武功如何你该清楚,若是他强绑了何姑娘回去,然后在天下人面前做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你说江湖人是信他负了你,还是更信你爱他而不得?” 李莫愁不由握紧剑柄,杀机顿显:“他敢!” 楚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虽然那和尚我看不上,不过他有句话说的不错。你的性子太刚烈,太直接,陆展元这种人,让他死太轻松,不如让他身败名裂——前情人大闹婚礼,新娘子一气之下跟着前情人跑了……陆展元这亲事一日成不了,他在江湖上就一直是个笑话。” 李莫愁闻言,戾气渐收,若有所思。 楚歌说完了,伸了个懒腰,坐到空座上,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我跟归程这次过来,就是怕你冲动之下酿下什么大错,成了江湖公敌。真到了那个地步,你怕是这辈子都洗脱不了了陆展元泼给你的脏水。好在你冷静了下来。如今形势对你有利,你也不笨,好好动动脑子之后要怎么做。我也是很忙的,之后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慢慢玩,怎样?” 若自己一时冲动,怕是根本就不愿意多做解释,直接就杀进了陆家庄。可陆家庄参加婚礼的不乏高手,自己未必占的到便宜,楚妹子曾说过,拳头硬的才有话语权,自己败退,怕是当场便要被打作妖女,任凭陆展元如何抹黑。李莫愁悚然一惊,对接下来的事不由有些不自信,正要跟楚歌商量让她留下帮忙,突然又想起自己刚才跟何沅君说的,楚妹子也不可能帮自己一世,便点头应下。 第142章 142| 楚歌和叶归程跟李莫愁何沅君一块儿吃了顿饭,便趁着天色还早,离开了嘉兴。 两人之所以这么急,也是有原因的。叶归程早上出城拦截武三通的时候曾经在一家茶铺逗留过,听茶铺人聊天时隐约听到一个形貌很像黄药师的人。 楚歌知道叶归程对黄药师有点在意。自从他和欧阳锋在华山一战后,武功修为隐隐又有了提高的苗头,只差那临门一脚,而这一脚的关键,就是找个跟欧阳锋武功差不太多的人打一架。他们一来这里就遇到了黄药师,这自然是个很好的选择。 之前因为黄药师行踪不定,叶归程不想再拖,只能选郭靖。如今似乎有了黄药师的踪迹,他当然要去找黄药师。 根据打听来的消息,两人出了西城门,一路往西而去,还真在距离嘉兴不远的一处小镇子遇上了黄药师。 还是黄药师先发现了他俩。 他显然对叶归程的印象很好,隔老远便看到了他们,从酒楼二楼的窗口探出头来,大笑着招呼两人上楼,一起喝酒。 痛痛快快喝了酒,又品味了当地美食,黄药师很稀奇怎么会在这里恰好碰上他们。 楚歌笑道:“可不是恰好——归程是听说你在这边,一路追过来的。” 黄药师又看向叶归程。 叶归程便向黄药师提出切磋的请求。 若是其他武林宗师级别的人遇上毛头小子的挑战,兴许就端着宗师的架子拒绝了。但是黄药师对叶归程天生满好感,又向来不在意虚礼,听叶归程这么说,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欣然应允。 叶归程并非是好斗之人,这次之所以这么迫切地找黄药师切磋,是因为他的武功境界到了瓶颈期。 其实他练武多年,遇到的瓶颈期数之不尽,但是这次明显不一样,有时候他甚至有种永远也不可能突破的感觉。 不过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不管能不能冲破这个瓶颈,他都要试试,与高手切磋喂招显然是个好选择。 所以他才找上黄药师。 正好吃饱喝足了,三人结了账,一起出了城,找了处宽阔的地方。 楚歌站在不远处围观。 此时已经入了十月份,萧瑟的秋风卷着落叶拂过他们身边,却未曾吹起他们哪怕半分衣角。 叶归程自背后抽出西天聆雪,周身氤氲着一层剑气,若隐若现。黄药师神色一凛,内力运于掌间,右手按上腰间的白玉箫。 楚歌不由想起叶归程和欧阳锋的那一战。迅疾如风,激荡如雷,过招时内力相撞,带着一股仿佛要将整座华山震塌气势。而眼前和黄药师的这一战,却仿佛这温煦却又无处不在的秋风。楚歌站的不算太远,尚还能感觉到黄药师身上传来的内力波动,但却一点察觉不到叶归程的,不管是内力还是剑气,包括他换到重剑以后,依旧未曾泻出一分剑气。 两人过招的速度也很慢,当初叶归程和欧阳锋打架的时候,楚歌的眼睛都追不上两人的身影,而如今,两人几乎一分钟都未必出了一招。 当然,这只是在楚歌看来。而对于黄药师来说,叶归程身上可怕的不是剑术,而是那股凌厉且不可捉摸的剑气,有形的剑不过一把,可无形的剑气却无所不在。他看似没有出招,实际上,他手里的白玉箫已经拦下了不下百招。若非有他的内力附着于箫上,这截白玉早就粉身碎骨了。 不过他的白玉箫也不仅仅是用来格挡的。黄药师凝神略一思索,伸手弹指,朝叶归程打出一道气劲。黄药师的绝技弹指神通不容小觑,叶归程立即闪身躲避。黄药师趁机往后急退,而后白玉箫附于唇间,吹出一曲碧海潮生。 呜呜的箫声带着浑厚的内力,犹如浩瀚浪潮,向叶归程泄去。 叶归程以剑气为盾,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同时运气内力抵抗。 两股内力相撞,彼此分毫不让,一番胶着后,尚未争出个强弱,突然凝滞了一下,随后争先恐后地往叶归程身上而去。 黄药师尚来不及庆幸,两股迥然不同的强劲狂暴内力一撞上叶归程身前的剑气护盾,立刻变得温驯起来,自觉将护盾中的漏洞补完或者加厚了剑气护盾。 黄药师正惊愕非常,手中突然传来“咔嚓”一声,一条裂纹出现在箫上,并迅速向四周蔓延,不过片刻,洁白无瑕的白玉箫便裂作数片。 这便是说——以他的内力,已经不足以在叶归程面前护住玉箫。 胜负已分。 叶归程收好剑,不吭不卑地拱手作礼,道:“多谢前辈指点。” 黄药师却是难得露出个发愣的表情。 当年华山论剑,郭靖以九阴真经心法也不过是在他手下三百招不败,可叶归程看着年纪不比郭靖大多少,却能在两百招内令他落败,不得不说,这实在很出乎黄药师的意料,听到叶归程的话后回过神,抚掌笑道:“果真英雄出少年。我以前还以为我那傻女婿傻人有傻福,年纪轻轻便武功大成,没想到叶小兄弟更甚于之。看来人外有人的说法真是不假,我这把老骨头确实该老老实实隐退了。”——说到后面,也不知是不是想起女儿向外,总是偏向郭靖那傻小子,语气已带上几分自嘲。 那边楚歌见两人收招,疾步而来,正要问问叶归程有没有受什么伤,恰好听到这话,不由扭头笑看着黄药师,道:“确实该?我可不记得堂堂的东邪黄药师原来还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不该是谁劝你退隐,你你直接甩脸子走人吗?” 黄药师一怔,随即拍着叶归程肩膀,哈哈笑道:“是极是极!若是就此隐退,如何能见识到如叶小兄弟这般的高手——我黄老邪,何曾成了这般输不起的人!” 比过之后,三人一块儿又回了城。 黄药师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两人自然是要回去酒馆,叶归程跟黄药师这一战获益匪浅,必要回去闭关,才能好好消化。 楚歌也顺口问黄药师准备去哪里。 黄药师还真没想好去哪里。他这阵子在江湖上漂泊惯了,也浪野了心,并不太想待在桃花岛看着郭靖憋屈,反正他前半生几乎一直宅在桃花岛,鲜少出门,如今倒是去哪里都觉得新鲜,也无所谓有没有目的地。 楚歌却笑道:“我要是你,现在肯定要回去桃花岛——有一个傻女婿就够啦,千万别添个傻外孙。” 黄药师眼睛蓦地晶亮:“你是说……你是说蓉儿有孩子了?你怎么知道?” 楚歌眨眨眼:“早晚也是该有的。” “也是。”黄药师点点头。不过他也就兴奋了一会儿,很快又冷淡了下来。黄蓉是他一点点养大的,可临到了,爹爹终究比不上心上人。说实话,他已经丧失了教养孩子的兴趣。就算养大了又如何,还不是一转头就跟着别人跑了? 楚歌一看,差不多也能猜出黄药师的想法,心想可不能让郭芙还是有着黄蓉郭靖惯大,万一将来再闹脾气把杨过的手砍了,归程不得心疼死?黄蓉除了白眼狼了一点,其他的各方面都很好,所以郭芙交给黄药师养,肯定会养得不错,至少不可能是个熊孩子……这么想着,楚歌便努力给黄药师安利郭芙:“……你想啊,郭靖和黄蓉的孩子,肯定是包含着父母两人的优点,聪明机智,又仁厚重义,你好好养了,将来肯定是一心向着你……” 黄药师斜了她一眼:“……那万一包含了蓉儿和靖儿两人的缺点呢?” 楚歌:“呃……”自私凉薄又蠢钝愚笨?那还真是…… 叶归程听着两人的谈论,表示无奈:“事在人为——用心养了,哪里有坏孩子?” 黄药师哼了一声,“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说的好像你养过孩子似的。” 叶归程虽然带过徒弟,但是徒弟跟孩子不一样啊,这话还真没法反驳。 楚歌自然力挺叶归程,不由帮忙仔细想了想,还真找到了理由:“归程说得对。好好教养,没有坏孩子——你也别嫌弃黄蓉偏向郭靖,好好想想你是怎么养她的?在你心里,冯蘅和黄蓉,到底谁更重?” 黄药师一噎。这会儿对于他来说自然是黄蓉比冯蘅更重要,一是这么多年来,父女两人相依为命,二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对冯蘅的感情确实淡了不少。但是黄蓉小时候……他曾经无数次想要舍下女儿去黄泉路上陪着爱妻…… 罢了。他不由轻叹:“……反正顺路,我便同你们一起走吧。” 当晚三人宿在城内最好的客栈。 洗过之后,叶归程将热水桶搬到门口等着店小二自己收了,一回来,便看到楚歌穿着里衣坐在床边擦头发。因为被热水浸过,她白软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头发还滴着水,顺着脸颊滚到下颔,然后滚进里衣。此时里衣系得松松垮垮,随着擦头发的动作,粉色小衣若隐若现。 叶归程心里不由一热。 头发太长,楚歌大概擦了擦,便拿布巾包住,待它慢慢干。一撩起头发,余光便瞥见叶归程站在门口,楚歌一歪头,眼睛扫过他还滴着水的头发,笑吟吟道:“要我给你擦头发吗?” “好。”叶归程点头走过去,有点庆幸自己没直接用内力蒸干湿发。 叶归程的头发虽然都白了,发质却依旧很好,油亮光滑,仿佛蚕丝一般。楚歌爱不释手地摸了一会儿,这才拿起布巾给他擦。 楚歌擦得又很细心,也很温柔,尤其是擦头根的时候,隔着布巾轻柔地按着头皮。她的双手非常软,按得叶归程十分舒服,心里也愈发痒痒了。 第143章 143| 这一折腾,便折腾到天光微明。 楚歌累极,把头往枕头上一埋,便陷入睡梦中。 撑着下巴看着她半掩在被子里的光裸身子,叶归程心里餍足,面上却是微微露出个苦笑——若非白天被黄药师那句“没养过孩子”引起生个孩子的念头,而后又被楚歌春光半泄的样子勾起了兴致,他也不会在外头胡来。就算胡来也不过是想吃一次,却不料楚歌对他的渴望丝毫不比自己差。被她无意识地缠着,就算是再强悍的控制力也得败退……更何况,面对楚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控制力。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叶归程盯着楚歌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把她的脑袋从枕头里捞出来,给她盖好被子,又摸了摸楚歌嫣红柔软的脸颊,叶归程简单收拾了一下,披着外衣出门下楼,招来值夜的店小二,给了几块碎银,吩咐他尽快备些热水。 看在银子的份上,热水很快就送上来了。 叶归程给楚歌擦了擦身上,又给她换好里衣,这时天色又明亮了许多。 招来店小二将热水撤了,叶归程随手开了窗户,冰凉的秋风带着水汽迎面而来——昨夜大概是下了小雨,石板地面带着微微的湿意,不过今天倒是应该是个好天气,外头鸟雀嘁喳,远远的还能听到早起的市井人家的高声交谈。 床上楚歌轻轻哼了一声,叶归程立刻转头,却发现她大概只是感觉有些凉,把被子往身上卷了卷,头一歪,又钻进枕头里依旧睡得香甜。叶归程不由好笑,深呼了口气,正要合上窗户,却仿佛感觉到什么,略微探出身子,往左上方一瞧—— 正巧对上黄药师戏谑的眼神。 此时黄药师正坐在隔壁房间的房顶上,手里把玩着白玉箫的几块碎片,也不知在房顶待了多久,青衫看不出来,一头长发却是明显微湿。 叶归程先是一愣,有些纳闷黄药师大早上的不好好睡觉做什么跑到房顶上,而后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红,还是强自做出一副从容地模样,镇定地冲他点点头,一把合上了窗户。 窗户一合上,叶归程便转身背靠窗户,生无可恋的捂住脸——妈蛋啊光想着这客栈对普通人隔音效果好了,黄药师内力深厚,想必什么能听的不能听的都听到了吧? 楚歌毕竟也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很好,虽然折腾了一夜,不过睡了一个半时辰便自然醒了过来。 这会儿才不过是上午,简单吃了点东西,叶归程已经和黄药师去买好了马,三人便一块儿出发了。 三人都是内力深厚之辈,路上也没别的什么事,一路晓行夜宿,策马疾驰,没过几日,便到了楚家酒馆。 黄药师还记着楚家的酒好喝,特意挑了一大坛子花雕老酿,与楚叶二人拜别,继续往桃花岛而去。 回到酒馆后,叶归程见了杨过一次,训诫了他几句,又给他布置了一些功课,便开始闭关。 因为穆念慈要强,卤味店被她经营得着实红火,偶尔有顾及不到杨过的时候,楚歌便干脆请了城里有名的教书先生,在后院给杨过上文化课,然后店里清闲的时候,她再指点几句基本的呼吸吐纳法门,反正杨过年纪小,习武之事并不是很急,慢慢来就好。 这次叶归程闭关的时候很长,足有三个多月。等他闭关出来,虽然武功境界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还是发生了巨大变化。 对这个,楚歌并不是很会看,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如今叶归程的内息变得愈发内敛了。他刚出关的时候,她正带着小杨过在院子里念书,但是他推门出来的时候,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为了纠正小杨过的一处错误,叶归程主动出声,她方才发现对方。 小杨过显然对叶归程很有好感,尽管三月未见,见他出来了,丝毫没有半点生份,软软糯糯叫了声“狮虎”,然后欢欢喜喜地迎上去抱住大腿。 叶归程温和地应了一声,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了几句最近学了什么,待说完了,这才来到楚歌面前,微微一笑:“我出关啦。” “恭喜。”直面叶归程,有那么一瞬间,楚歌心里油然生起一股不踏实的感觉,但不过这份不踏实很快便被浓浓的喜悦之情所代替——毕竟叶归程每闭关一次,武功修为都会有很大的长进,她为他高兴,更别说他们这也算是久别重逢,本就该高兴,便笑着张开双臂。 叶归程不由大笑,上前拥住她。 身体相贴,沉浸在熟悉的温度和气息里,楚歌鼻尖一酸,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所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大约也就如此。 天空恰于此时飘下细雪,小杨过不耐寒,一个哆嗦,小小地打了个喷嚏,立刻扭身小跑着往房间跑去,到了拐角的时候察觉到师父师娘没跟上来,不由往后看了一眼—— 他年纪不大,对于感情之事一片懵懂,可这一眼所看到的情景却尽数刻在了心里,久久难以忘怀,直到他遇到了那个牵住了就再也不想放开的人。 因为叶归程出了关,当天晚上杜叔便整治了一桌丰盛的宴席,还邀请了穆念慈母子二人一块儿来吃饭。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等吃完了,叶归程本想去刷碗,被穆念慈拦下来——叶归程闭关这些日子,她没少来蹭饭,她不愿吃白食,可付钱楚歌杜叔也不高兴,索性就承担了刷碗的工作。 杜叔也自去忙了,于是饭厅里正剩下楚叶二人。 两人本就相邻而坐,一转头就看到彼此,不由就盯着瞧个不停。明明只是三个月没见了,可这样看着,却仿佛好几年没见,只觉得对方哪哪都好看,哪哪都喜欢。 直到穆念慈刷完了碗,牵着小杨过过来告辞,方才把两人惊醒。 待送走了穆念慈,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自然地一牵手……这才算是回复到往常的相处模式,不由都有些为方才犯傻的行为而感到有些好笑。 叶归程出关后,一切似乎跟他闭关前没太大的差别。 带带徒弟,忙忙酒馆的事情,偶尔再打听些江湖事。 如今金兵已经败退,蒙古铁骑在北方虎视眈眈,而大宋朝廷却依旧偏安一隅,狼狈不堪,好在郭靖作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望,黄蓉又是丐帮帮主,楚歌他们跟黄药师也熟,便把之前在射雕世界曾经送给王重阳等人的火铳以及相关的一些图纸什么的给送去了桃花岛,希望他们能借住身份之便,尽可能地好好利用这些图纸。宋室也许靠不住,但楚歌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地拖住蒙古骑兵南下的步伐。再说了,这世上有志之士还是不少得,兴许谁就揭竿而起,取宋而代之,重建一个中央政权呢?南宋末年的崖山之役实在太过惨烈,若是有改变的机会,楚歌还是希望能够避免这场惨剧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就过了三年。 神雕的剧情从一开始就改了,楚歌也搞不清楚怎样才算是走完剧情换地图,不过反正一直跟叶归程在一块儿,还有杜叔帮忙照顾一应生活起居,在哪里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她也不急,慢慢过着小日子。 这时候黄药师带着三岁的郭芙前来酒馆串门。黄蓉是个很聪明的人,一眼便看出楚歌所赠物品的价值,当即和郭靖一块儿为了抗蒙而在江湖上奔走。也是因为如此,难免便有些照顾不到孩子,所以郭芙一直是由黄药师带大的。如今的郭大小姐虽然任性,但却任性得极有分寸,生得可爱,乖巧机灵,嘴巴又甜,十分会体贴人,就算楚歌从一开始对郭芙有那么一点点偏见,但慢慢地还是对她生出极大的好感。不过让楚歌意外的是,小杨过对小郭芙的好感度几乎是负的,两个小孩几乎似乎天生不对付,刚见面就打了一架,并且在今后数十年时间里,好声好气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过两人感情不好归不好,因为长辈们交情好,在外人面前,对彼此还是挺照应的,具体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你,见到你就烦,但是你要是遇到危险我还是会以命相护这个样子。 这搞的双方长辈都哭笑不得。一开始黄药师还有意要结个亲——他本来看中杨过的是对方师承自叶归程,而后却对杨过本身越看越喜欢,只不过郭芙跟杨过是这样的情况,他向来不愿意强求,也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杨过长到八岁的时候,叶归程正式传授他叶家四季剑法,并且在楚歌提议下,修习《九阴真经》内功心法——毕竟在这个世界,《九阴真经》被提到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真能把这套功法融会贯通,在这个江湖上也差不多就能横着走了。 黄药师经常来酒馆,自然是发现杨过所练内功乃是《九阴真经》,起初他有些疑惑杨过怎么会这个,后来想到叶归程来历成谜,武功又极高,便是有黄裳老前辈的秘籍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所以叶并没当回事。 第144章 144| 楚歌也曾问过叶归程为何将橙武送给了杨过。 当然啦,楚歌会有此问,并非仅仅是因为橙武乃是难得的神兵利器,更重要的是因为叶归程本就练的是剑法,把惯用之剑送出去,他以后要用什么?再一个,杨过如今年纪轻轻,甫一踏足江湖便拿着两柄神兵,也不知会不会引起江湖宵小的觊觎,反倒招致祸端。 不过后者楚歌是多虑了。郭靖本就因为自觉对不起杨康而对杨过颇为疼爱,而黄蓉也因为跟穆念慈见过几次,把事情说开了而对杨过没什么芥蒂,甚至郭靖一开始还很想把郭芙许给杨过,只是看两个小孩实在没这个意思,方才在黄蓉的劝说下放弃了。更别说黄药师对杨过的评价也很高。有这么多武林大佬罩着,杨过在江湖上便是横着走也是无妨的。 不过杨过被叶归程一手带大,自是学不来那套嚣张跋扈的作风,他武功也不算弱,凭着叶家四季剑法外加初级的《九阴真经》心法,也能跻身这个江湖一二流高手的行列了。 至于叶归程之后没有武器…… 因为这事不过是楚歌临时想起问的,那时他们在院子里,叶归程直接起身,站到院中一棵大树跟前。 那棵大树足有两人合抱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将树下一大片土地尽数笼在浓重的树荫下。 楚歌不解其意,正待要问,忽见原本该被杨过拿走的弱水重剑不知何故突然出现在叶归程身前,静静地悬停在叶归程身前,剑身炸开一片片绚烂的金光,洒落地上,细看犹似深秋金黄的银杏叶子飘落,叶归程一挥手,那重剑便往大树的树干砸去——赫然是一招夕照雷锋。 大树一阵剧烈震颤,树叶摩挲,发出簌簌的响声,楚歌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见叶归程再次一挥手,弱水重剑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而西天聆雪狭长的剑身缓缓自虚空中浮现。 楚歌这才发现不管是已经消失的弱水重剑还是眼前的西天聆雪,形体似实非实,乃是由剑气凝练而成。 这次叶归程连动都没动,剑气凝成的西天聆雪已经朝那棵树的一根侧枝划出一记断潮。 儿臂粗的树枝登时被斩断坠落。 楚歌不由张大了嘴巴。 不仅仅是叶归程能够将剑气凝形并毫无障碍地使用,此时她明明离得这么近,却丝毫察觉不到一分剑气……回想起想当初刚见之时,叶归程每次与人对战,她都能感觉到冲霄的凛然剑气。 所以归程对于剑气的掌控,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这样的话,有剑无剑,似乎确实并不怎么有影响。 看出楚歌的惊讶,叶归程却似并不十分开心,伸出手摊开掌心,西天聆雪倏忽变成巴掌大小,急冲而回,滴溜溜地在他手掌上方转着。他微微皱起眉头,道:“之前武功进境受限,我怎么都突破不了这次的瓶颈,反倒是将剑气的运用更加融会贯通了……只是,瓶颈仍在。”——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次的瓶颈他恐怕并不能顺利突破。 楚歌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打得赢欧阳锋和黄药师了,在这世上不是天下第一也差不多啦,你还要干嘛?” 叶归程皱眉不语。 楚歌的性子有点得过且过,十分不懂这种事事都追求极致与完美的学霸,所以也无从劝说,只能耍赖地扯了扯他的嘴角:“好啦,练武这种事你比我清楚,是要看机缘的,不能强求。” “……”叶归程想了想,终归还是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过心里却还是有些放不下。 实际上,叶归程经历了数个世界,武功修为早就已臻巅峰之境,由于世界法则的禁锢很难再有所长进。不过叶归程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始终不改习武之人追求武学至境的心思,因为纵向的路走不通,索性就往横向走,尤其自与欧阳锋一战后,他就开始琢磨如何更好地掌控剑气,不管是收拾武三通还是与黄药师切磋,都做到了剑气凝而不露,露而不泄,与黄药师一战更是开始以剑气辅攻……闭关三月,剑气的掌控更为精准,又经过这十多年的不断琢磨,才有了如此境界。 不过只是如此,叶归程并不满意,他始终觉得,虽然这个瓶颈很难突破,他却一定要突破,否则、否则…… 杨过并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师父师娘的纠结。 这些年虽然楚歌叶归程很少出门,不过黄药师或者郭靖夫妇出去办些没什么危险的事情的时候会把他和郭芙一块儿带上,毕竟多出去走走,增长见识,开拓视野,对于武功修习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可他毕竟年纪不大,如今又几乎摆脱长辈们的管束,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还是挺新鲜的。不过这种新鲜感也没持续几日,他就有些茫然了。 师父让他出门,是要让他经受历练,增进武功修为,可他一路行来,并没觉得有受到什么历练,最重要的是,他没什么目的地,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时候他正巧经过嘉兴,坐在爹爹当年曾经和郭伯伯比武的烟雨楼,偶然听得路旁一路人家的女主人揪着男主人的耳朵骂他:“……又给老娘出门沾花惹草,你就不怕惹到个江湖高手,到时候也跟那陆展元似的,一辈子娶不着老婆?” 陆展元?杨过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略想了想,才想起曾经到酒馆买酒的一个妇人曾经提及过这事。那妇人叫武三娘,当初去酒馆的时候还带了两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 他觉得楚歌师娘似乎对他们有点在意,甚至还特意与他们套了近乎,聊了几句。 武三娘带的两个小孩没什么心机,顺着楚歌的话,说了不少事。 原来这位武三娘家住大理,家里头有位疯疯癫癫的丈夫,曾经还有个养女,后来养女嫁去嘉兴,失了联系,她又因为有年幼的孩子和疯癫的丈夫要照顾而腾不开身子,所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出门探视一下养女。他还听大小武——就是武三娘那两个孩子说,他们的疯爹爹起初一直念叨着他们那个异姓姐姐,后来出去了一趟,很久才回来,回来之后,就再也不念叨了,因为他一念叨,头就疼得不行。 ——感情再深,好几年不想,自然也就淡忘了。武三通脑子有些糊涂,也不敢到处乱跑,索性一直在大理守着老婆孩子。 不过他们途径这里,其实是从嘉兴回来的,来酒馆就是因为听说楚家酒馆的酒好,想当做特产,买点带回去给武三通以及师兄师弟们。 一听说这点,楚歌理所当然地顺势问武三娘她的养女如今过得如何。 一听楚歌问,武三娘便面露愁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她的养女叫何沅君,而当初说好要嫁的那个人叫陆展元。可等她到了嘉兴才发现,这陆展元压根没娶妻,就连何沅君也不知所踪。武三娘是个好养母,自然百般打听。 当年的事在嘉兴闹得挺大,武三娘没花什么心思,便都打听清楚了。 因为陆展元年轻的时候有负于一位姓李的姑娘,而那位李姑娘性情刚烈,陆展元和何沅君成亲当天大闹喜堂,甚至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传出了话——陆展元若是敢成亲,她定然要杀了他,若是他敢跑,她就敢屠了他陆家满门……甚至怕江湖人不信,那日之后,她还深夜潜入几户跟陆展元门当户对、年岁相当的姑娘家,在姑娘闺房枕边放了一方绣工精湛的染血帕子。可把这些姑娘们的父母们吓得不行,任凭陆家庄如何财大气粗名声大也不想跟陆展元结亲。就因为这事,如今的嘉兴城,风气跟别处格外不一样,男子娶妻,却鲜少有拈花惹草的,便是有男子勾搭外头的姑娘,回家指定要被老婆或者老妈压着跪祠堂,还把陆展元当反面教材训他。 等武三娘告辞离开,楚歌又跟归程师父说了这事。最后她还说什么这还真是莫愁简单粗暴的风格,把姑娘们都吓得不敢嫁陆展元,倒是确实绝了陆展元娶妻的路。 师父却说莫愁太直,牺牲得未免太大……就冲她这行事作风,一个妖女的名头怕是跑不了,虽然伤敌一千,却也自损了八百。 那会儿他正拿着重剑挥得气喘吁吁,累得两只手臂都要麻了,可还没挥到五十下,他也不敢停,索性就问两人李莫愁是谁,以此分散注意力。 他那会儿累得不行,没仔细观察,现在想来,师娘似乎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总之师娘十分细致地给他讲了古墓派的事情,还说莫愁本来计划着过来看看的,只不过林掌门去世,临终前将古墓托付给了她,她也就不便出门了。等都说完了,又说让他将来长大了,出门闯荡江湖的时候,不妨替她去古墓派看看故人。 所以,反正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如就去古墓派看看去? 杨过孤身一人,说走就走,随意扔下一锭碎银充作酒水钱,便拎了小包袱,直接从窗口跳下去,驾上马,直往古墓派而去。 楚歌当时跟他说得很细,所以在终南山买好礼物后,他很快就在后山找到了古墓派入口。本来古墓派是不接待外人的,不过因为杨过背后的那两柄剑是最好的信物,一看是叶归程的亲传徒弟,想当初林掌门在世的时候都破例让叶归程进来了,如今杨过是叶归程的徒弟,似乎再破例一次,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李莫愁本就不是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人,当即让杨过进了古墓。 杨过进去后,有些奇怪,因为师娘说古墓派李掌门这一代只有两个弟子,派内应该十分冷清,不想进去之后还挺热闹,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相温婉的白衣女子正带着两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小丫头一起玩游戏,两个小丫头一个踏实稳重,一个机敏活泼,性情各异,却都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至少比跟她们年纪差不多的郭芙可爱多了。 见到他随着李莫愁进来了,两个小丫头都仰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其中比较活泼的那个还脆生生地问道:“师父,这个大哥哥是谁呀……” 李莫愁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是向那位白衣女子道:“阿沅,这位杨小公子是楚妹子和叶公子的徒弟。” 那位叫阿沅的白衣女子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温柔地问道:“楚妹子和叶公子如今过得还好?” “师父师娘都还好,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杨过拱手作晚辈礼。 “你叫我何……”那人刚说到一半,她手边的那个活泼的小姑娘突然从她怀里蹦出来,仿佛炮弹一般冲进另一个墓道口,一边冲,一边撒娇道:“龙儿师叔~你也来啦?” 龙儿师叔?杨过初听这称呼,还以为古墓派改了规矩,收了男弟子,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从墓道口,传来一道平淡而又娇柔的女声:“……双儿。” 第145章 145| 藏剑山庄弟子将求君子如风,杨过师承叶归程,自小也是念着四书五经长大,并且一直以一个君子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的,所以他有男女有别的意识。(来古墓派之前他便知道这是个纯女子门派,他久留不便,因此一开始是准备拜访过后就尽快离开,免得给李掌门带来什么不便。 可等他见过小龙女后,就彻底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他情窦初开,根本不懂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只知道他一见她,就油然生起一股迫切的想要亲近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并不讨厌,而且他虽然遵规守礼,却又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人,相反,性子里天然带了一股任意妄为的天性,是以一察觉到自己对小龙女的亲近,便立刻在行动上表现了出来——一从李莫愁嘴里得知对方的名字,便自来熟地喊起龙姐姐来,对李莫愁也不再是生疏的李掌门,而是亲切的莫愁姐,甚至还跟着小龙女,管那位白衣女子叫何姐。 李莫愁听了哭笑不得,表示是不是有点乱了辈分。 然而杨过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便给她忽悠了过去。不仅如此,甚至还让李莫愁因为被他夸了年轻而不由露出几分笑容——经历过陆展元的事情,而后又从师父手里接掌了掌门之位,她现在愈发地心如止水了,能让她真心实意地笑出来的人和事并不多,因此李莫愁对杨过也是多有好感,见他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开,倒也难得地没开口赶人。 李莫愁性子强势,当了掌门后更添了几分霸道,她不说杨过,倒也没人敢说。 于是杨过就这么留在古墓里住了下来,专注刷龙儿——当然这个称呼他目前只敢在心里说说——好感度,最明显的做法就是,几乎每天一起床便去小龙女固定练功的墓室找她。 若是小龙女无事,他便跟在她身边,一边同她说些自己小时候有趣的事情,一边随手帮她做点事,比如说小龙女要整理东西,他就帮着搬东西,小龙女要收集玉蜂浆,他便帮忙递东西,整天“龙姐姐、龙姐姐”地叫着,简直像个小尾巴,惹得最喜欢龙师叔的双儿小朋友十分不满,都要告状告到李莫愁跟前了。不过好在若是小龙女要静心练功的时候,杨过不好意思去歪缠何沅君和李莫愁,索性就陪着两个小丫头玩,同时暗搓搓地打听小龙女的事情。 两个小丫头养在古墓,天真懵懂,不由对这个陪她们玩的小叔叔十分有好感——两个小丫头本来是叫哥哥的,硬是被他哄着改口成了叔叔——所以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快,在讨好小龙女之余,杨过也弄明白了很多一开始很奇怪的事情。 比如说何姐便是当初差点嫁给了陆展元的何沅君,而李莫愁的两个小徒弟是表姐妹,双儿大名叫陆无双,竟然是陆展元的侄女,也就是陆立鼎的女儿,而她的表姐叫程英,乃是陆立鼎妻妹之女。 杨过虽然好奇李莫愁怎么会留这三个人在古墓,不过想到这是人家的私事,陆无双显然不知道她师父跟她大伯之间的恩怨情仇,若是贸然问出来,有离间师徒情分的嫌疑,所以好奇心再重也忍住不问。当然主要是因为他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刷小龙女好感度,了解这些只是为了更好地实现这个目标,所以没必要舍本逐末去追究那些问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杨过刷了一个月好感度,小龙女对他的态度总算有了细微的改善,至少不再对他视若无睹,甚至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温度。 就算只有一点点改善,杨过也险些开心的睡不着觉。然后第二天就被李莫愁叫去,问他什么时候离开。 一个月其实挺长的了,古墓派很少进外人,更别提男子,他再待下去,不说对古墓派的规矩什么的,对李莫愁她们的名声也不好——毕竟古墓派虽然神秘,如今在江湖上也还是有不小的名气的。 可要离开,杨过又分外舍不得小龙女。 杨过自认自己已经刻意收敛情绪了,可李莫愁的年纪是他的两倍多,如何看不出他对小龙女的心思?之前之所以默许杨过留下,对杨过的好感是其一,她更想知道他要怎么做。 小龙女是李莫愁的师妹,但是她们的年龄性情乃至兴趣爱好都大为不同,更别说小龙女从来都是一副冷心无情的性子,所以一开始,她跟这个师妹的感情并不算深,只不过古墓里师父一心向武,孙婆婆总是以下人自居,她俩也算相依为命,对彼此都多有关照。但是等师父走后,她接手了古墓派,跟师妹多有接触后,才发现这个可以算是唯一的亲人其实看起冷清,实际上性情纯然懵懂、呆萌得极其招人喜欢,不知不觉间,却是当成女儿来养了。 她古墓一派,情之一字上多有挫折,祖师婆婆不消说,等了一辈子,终究没等到想等的人,师父更是因此而断情绝爱,而自己,甫一下山,便被陆展元的甜言蜜语所骗。好在她及时走出那段日子,更是在陆展元身死后,在起葬礼上,彻底放下了这段感情,陆展元于她不过便是一个路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看着程英陆无双根骨好而丝毫不计较地收她们为徒。 ——至于陆无双长大之后知道了她便是当年大闹陆家庄,害得陆家庄就此落没的人会做何感想,她也并不在意。 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小师妹能收获一份真实坚贞的感情,而杨过……她也确实很看好。不说别的,单说他是叶公子和楚妹子教养出来的,人品想来还是值得信任的。而这一个月的冷眼旁观,也确实证明他对小龙女是一片赤忱。所以,未必不能给杨过一个机会。 所以在下了逐客令后,紧跟着又对小龙女道:“师妹,你也大了,当年我似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奉师命下山历练了,所以,今日你便跟着杨公子一起下山,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惊喜来得太快,杨过有点反应不过来。 然后李莫愁便借着他发愣的时候,带着小龙女去了趟密室,又对她细细叮嘱了一番,最重要的就是,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回来古墓,师姐会出去帮她出气——她到底还是不能全然相信世间男子。 * 这次出门,两人仗剑江湖、锄强扶弱,不过半年便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既遇到过因为觊觎小龙女美色而暗搓搓想使些小手段的臭道士,也结交了郭靖洪七公这样的江湖前辈、武林名宿。 对于那些不要脸的宵小,不用说,两人合力,狠狠打了全真教的脸面,却惹来全真教弟子江湖追杀。然而全真教弟子的武功根本不够看,尽数铩羽而归,让王重阳暗恋古墓派祖师的传言更让人信服。而后又引来周伯通,不想周伯通非但没找他们的麻烦,反倒十分喜欢两人,双方不但成了朋友,周伯通还将独门绝学、左右互击的法子教给了小龙女,也算在无意中补全了玉|女剑法的缺陷。 而武林前辈们对他们的帮助非常大。杨过的性子招人喜欢,小龙女模样虽然冷清了些,但是剑法精湛,又是师承林朝英,也被客气对待。 除了这些,当然也遇到过不少麻烦,尤其是一开始出来的时候,小龙女半分江湖经验都没有,杨过虽然有些,但也有限,偏偏乱世里坏人又很多,总之两个人一开始被坑得挺惨。不过凭着两人的武功以及杨过的急智,倒也没出什么大岔子。至于一些小磨难……他们本来就是出门历练的,又不是出来享福的。 更何况,杨过觉得,经过了这些事后,他跟龙姐姐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 杨过历练了两年,武功有了不小进境,但是变化更大的是心境——乱世里,行侠仗义,救的不过是眼前的几个人。 杨过虽然是叶归程的徒弟,但是楚歌也没少带他。 而楚歌这个人,是惯会夹带私货的→_→ 楚歌毕竟是个现代人,虽说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但是言谈举止中还是带着几分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最明显得一点就是她极度蔑视皇权。 其实楚歌自己也知道,这个时代本就是游牧民族的天下,宋朝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想欧亚大陆一大半都沦陷在蒙古人的铁骑下,南宋却还能支撑那么久,足以见其骨气和战力。 只是南宋抑制兵力也是事实。 被楚歌教的,杨过对于什么皇权什么阶级差异什么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毕竟任谁有个一听说前线失利,就会骂撒比赵家人的师娘,对于皇帝也没太大的敬畏。 所以当他和小龙女一块儿给郭靖帮忙,当看到郭靖派人将研造好的武器免费赠予正规军却被弃置不用,当跟随郭靖带领义军抗击蒙古军队却得不到正规军的响应,害得小龙女为了减少普通江湖人的伤亡而拼死杀敌受伤时,杨过的叛逆期来了。 ——小龙女这次伤得很重,险些就要救不回来了,好在她福大命大,终究缓过这口气。她醒来后,杨过便忍不住跟她表明了心意。小龙女之前因为受伤,意识并不是很清醒,却总能听到杨过唤自己“龙儿”的声音,醒来后,更是第一眼就看到对方憔悴的脸色,小龙女这时已不再懵懂,虽然还很虚弱,却还是非常坚定地点头回应了他这份心意。 杨过欣喜若狂,却也不忘自己心里突然萌生出来的想法。只是这事他敢想,却也知道别人不敢听,索性等小龙女伤势稳定下来后,直接写信给楚歌,问她——他要是想当皇帝怎么办? 且不说收到这封信时,楚歌是个什么心情,但是当皇帝什么的,她也不会啊…… 所以她把这封信送给了叶归程。 叶归程看过后倒没生气,反而很平静地给杨过写了回信——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去了? 其实杨过最初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未必没有开玩笑的成分,但是等收到师父偏向肯定的回信,他突然就不敢把它当成了玩笑了,便遵从师父吩咐,试着从曾经看过的史书里一点点摸索出一条乱世称王的法子。 这个世界毕竟是武侠的世界,皇权被弱化,造反的可行性还是很高的。再加上杨过毕竟是这本书的主角,虽然有点惨,比如断臂什么的,但是主角光环依旧不是盖的,他简单粗暴地入侵宫廷,然后——挟持了撒比小皇帝以令天下。 他先是让皇帝封他为国师,然后一点点插手朝政。他不太懂政治,但是没关系,这世上有幕僚和军师的存在,更别说还有楚歌这个大外挂。 总之他花费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总算从国师兼任大将军再得封公侯的爵位,把持了朝廷,然后又用了六年的时间,借住超时代的先进火铳,击败了蒙古军,最后让撒比皇帝暴毙,并且伪造诏书,禅位于他。 因为一开始借助楚歌这个大挂比,杨过这个神算子国师还是唬住了不少人,还有他拿出来的火铳,而后他积极推进的好些政令政策都对这个国家起到了正面的作用,最重要的是如今他在朝堂上的威望颇盛,既然皇帝死了,赵家又没了后来,他来当皇帝基本没什么反弹。 不过在登基仪式前,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回去请母亲和师父师娘前来观礼。只不过等连夜赶回楚家酒馆时,却发现酒馆已经消失不见,连夜敲开自家房门,穆念慈本来睡得正熟,醒来见到儿子还来不及高兴,却也是一脸愕然地看着隔壁空空如也得一片土地,显然也不知道楚歌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杨过本想让朝廷兵马去寻他们,而后突然想到师父师娘在这里待了几十年,容貌却始终未曾有什么变化……想来便是去找也找不到什么。 已经位高权重了许多年的杨过想了想,突然朝酒馆方向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明白的事情越多,他就越能想象,若是当年没遇上师父师娘,他如今过得该是怎样浑浑噩噩的生活。 在杨过心里,楚歌和叶归程几乎与神仙无异了,所以他也没伤感多久,第二天一早便带着穆念慈回去临安皇城。 直到这个时候,杨过才算松了口气。 登基仪式非常简陋,群臣都赞他厉行简朴,实在是个关心百姓的好皇帝……歌功颂德的折子送上去后,很快就被piapia打脸——因为他们厉行节约的好皇帝,随即举行了一个十分盛大的婚礼。 这十六年,杨过一直没跟小龙女成亲,因为谋朝篡位的危险性太高,直到成功了,他才敢前去求亲。不过两人虽然没成亲,但是平日也是书信不断,杨过武功高,身体好,拼着两天不合眼,也会隔三差五地抽个时间去看看小龙女,小龙女有样学样,有时候也会去他在京城的宅子找他——也就是这样,李莫愁才没杀过来,而且纵然他当了皇帝,也依旧允了他的提亲,毕竟十六年如一日,若是再有负心的可能,这世上当真没什么好人了。 皇帝有了,皇后也有了,外敌打退了,朝堂上的官员又开始闲不住了,张罗着有事要给杨过盖新房子(宫殿),娶小老婆(选秀)。 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新皇帝是个隐藏多年的中二病,以前他师父在尚还能压制一二,如今师父不在了,他又当了说一不二的黄帝,越发中二得放飞自我任性而为。 所以这些大臣们刚提了话茬,皇帝就生气了,而且这中二皇帝还是个武功高手,一生气,袍袖一挥,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官立刻在金銮殿上滚成一团,直吐血。 杨过很不开心,也不管这些官员的意思,大笔一挥,重新制定了律例—— 大元朝——这是之前楚歌跟他开玩笑提及的国号,他还真拿来用了——实行一夫一妻制,任何人都没有例外,有违反的,妈的,劳资一个老婆都不给你留。 朝臣想说什么,可看着杨过随手一掷,笔杆扎进漆金桌子两寸深,登时闭了嘴——皇帝哎,您跟以前当国师的时候的画风不大一样。 后来大臣们又闹了一次。 是因为小龙女当年受伤,身体受损严重,这辈子只能生一个孩子。他们无意中从太医院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劝杨过,说为了给杨家开枝散叶,还是改了律例,多纳几个妃子什么的。 不过这种话,杨过向来是不等听完就轰人。 大臣们最后一次闹,是小龙女生了个女儿。 这次大臣们学乖了,先去找穆念慈这个太后,他们就不信,太后能不重视他们杨家的血脉。 没想到特么的穆念慈还真不怎么重视这个。其实说起来,当年她也是被杨康的甜言蜜语骗的失了身子,若非杨康死得早,恐怕也少不了一群小老婆。她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男的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跟着楚歌相处多了,她的想法才慢慢变了,也并不是很能接受男的朝三暮四,把他们拒在了宫门外。 杨过被他们闹得不行。这群大臣说到最后,就连杀母留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实在令人恶心得很。这辈子他就喜欢龙儿一个,旁的女人见一眼都烦,更别提跟旁的女的躺一张炕睡一个被窝。反正他行事向来肆无忌惮,大笔一挥直接又改了律例—— 第146章 146|5.1更新 叶归程豁然睁开双眸。 门窗紧闭,窗帘紧拉,室内一片昏暗,不过武功练到他这个地步,虽说不至于在黑暗中洞明如白日,但至少也能达到无碍视物的地步。只是也不知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时候,他正要起身,察觉到楚歌正拽着自己的头发窝在自己胸口,不由微微一笑,轻轻地将头发拉出来,又把怀里的睡得香甜的楚歌挪到一旁,这才下了地。 换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外头天色还早,天空蒙了一团雾气,看着朦朦胧胧。 叶归程深吸了一口气,伸个懒腰,走到外头院子,随意拎起靠在墙角放置的一把木剑,一招一式地缓慢演练着叶家四季剑法。 一套剑法演练完,天色也渐渐亮了,这是听到厨房方向传来一阵响动,叶归程知道是杜叔起来做饭了,去井边随意打了些井水,简单洗漱一番,将身上的汗水尽数洗了,这才慢悠悠去了前头店里。 到了店里一把门打开,叶归程便意识到了不对——店前的景象如今又大变样了,原本的街道小巷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山地。他们此时大概是在某座山的山脚下,四周围人烟稀少,不过星星点点分布着几户人家,仰头极目远眺,还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山巅。 所以说这是又换了世界? 因为在上个世界待的时间太长,叶归程就算明知道他们迟早要离开,却也还是对杨过他们付出了真心,此时骤然分开,难免有些伤感。 叶归程摇摇头,转头将椅子板凳从酒桌上拿下来摆好,又打湿了抹布,将桌子全都擦了一遍,这才回去后院。 这会儿楚歌已经醒了,正坐在桌前吃早饭。他进去的时候正好夹着个小笼包往醋碟里蘸去,听到脚步声后回头,然后微微一愣,小笼包啪叽一声掉进醋碟里都不顾去夹,反倒是一歪头,笑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什么。”叶归程摇摇头,坐到她旁边,低声道:“只不过世界又换了……” “哦。”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楚歌点点头,重新夹起小笼包,填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含糊糊道:“也不知道这次又是个什么地方……”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杜叔拿托盘端了满满的三碗汤,十分小心地挪着步子过来,楚歌立刻结束了这个话题。反正如今不管去哪个世界,对于他们都无所谓了。 * 等吃过早饭,两人就一块儿去了前头。看了前头的情况后,楚歌本来以为客人并不会太多,还拿了个话本等着一会儿没事的时候看,只是还没等理顺在射雕世界的账目,便有三人骑马而来,后头跟着两辆马车,快到了酒馆门口的时候,这一行人都慢了下来,马上三人勒紧缰绳,下了马,往店里而来。 还没等叶归程出去招呼,就听其中长相颇为俊秀的三十来岁的男子有些惊讶地回首冲车里道:“二师哥,我多年未归,咱这武当山山脚下何时开了这么一家酒馆?” 一辆马车车帘掀起,露出一张颇为严肃的威严的脸,看着酒馆的眼睛里也是面露异色。 倒是旁边一人笑着答道:“五弟这可问错人了,莫说你不知,想来二师哥也是不知的……” 那人微微一笑道:“哦?莫非这酒馆新近刚开的不成?” 之前答话那人点头:“没错。这还是小弟子下山采买东西注意到的,隔老远便酒香扑鼻,想来有好酒。不日便是师父百岁寿辰,此次我和六弟出门便是为了购置寿宴物资,此处离山上近,我和六弟便商量着就近在他家采买了。” 听着他们对话暂时告一段落,叶归程笑着上前招呼——既然是要过百岁寿辰,那肯定书宾客云集,也就是说,这是大客户来了。 楚歌则是靠在台子上,捏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几人。一听武当山、百岁寿辰之言,便不难猜出这说的是张三丰。而张三丰的百年寿宴……可是上演了好一出戏——失踪了十年的张五侠张翠山携妻子归来,然而本该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生生转成了一部惨剧。 看着张松溪很快便同叶归程谈好了价格数量,然后和殷梨亭一起跟着叶归程去后院取酒,而张翠山则一一将俞莲舟殷素素扶下马车,进店里休息,她理了理衣裳,笑吟吟地自柜台后头走出来。 之前见叶归程这芝兰玉树般的青年居然是这荒野小店的伙计,武当派众人心里都有些微的讶异,若非他一身正气,眼神清明,行止大方有度,他们都险些要以为这是家黑店,就跟缀在后头那些尾巴一样,是为了谢逊而来的。而后又见走出这么一位美貌少女,张翠山扶着殷素素,不由冲已经坐下的俞莲舟道:“我本还以为这是什么荒野小店,可却未曾料到店里竟都是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这让整个咱这整个武当山都鲜亮了不少啊。” 殷素素不由一笑。她之前待在马车里,没见到叶归程,不过武当派清一色的全是男弟子,山脚下却有这么一个妙龄少女,确实有趣。 俞莲舟向来不苟言笑,此时亦是板着脸道:“五弟慎言,莫要冒犯了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楚,是这家店的老板。”楚歌笑道:“二位可是武当派七侠?我猜,你便是二侠俞莲舟,你是五侠张翠山,这位……便是张夫人天鹰教殷堂主吧?” 俞莲舟淡淡道:“楚老板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是嫌她知道的太多?楚歌不以为意地道:“张五侠离家多年,我想此时定是十分想念师父,恨不能生出对翅膀,瞬间飞到紫霄宫去拜见师父,以解心中思念之苦吧?” 张翠山不由往武当山山顶看了看,点点头。 楚歌给三人各自斟了杯酒,伸臂示意几位请喝,笑道:“可我听说近日便是张真人寿宴,以张真人的名望,江湖上只怕前来贺寿的数不胜数,便不是来贺寿,蹭蹭老寿星老神仙的福气也是很好的。不过……张五侠的义兄谢逊,似乎得罪了江湖上不少的名门正派,成了江湖公敌?虽然俞二侠早已放出话来,说是三个月后将在武昌黄鹤楼头设宴一并解决此事,不过……就算名门正派自诩身份不肯在张真人寿宴上闹事,可那些宵小……一旦有人出了头,你当其他人还能有耐心等下去吗?毕竟,三位这一路,走得可不怎么顺当。” 俞莲舟神色一凝——这一路各派追杀始终未曾断绝过,就连峨眉派都为了逼问谢逊下落而不顾昔年两派的交情,于江上深夜拦截,可想而知本就与武当不睦的少林会如何,更不必说。 “更别说,张五侠昔年失踪之时还跟少林有一笔账尚未算清。张真人如今应该尚在闭关,无法出来为弟子们撑腰。不是我小瞧武当七侠,只是不管哪门哪派,都无法仅凭一己之力与整个江湖相抗衡。”楚歌说到这里,重重地将杯子放下,叹道:“说实话,张真人这寿宴,我并不看好。” 实际上,反正前来贺寿的人一点不给张三丰这个老神仙的面子,只一心逼问谢逊下落。 江湖人讲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谢逊做下那么多恶事,理当被人追问下落好去手刃了他。但重点是他们作为客人,却一点不懂客人的礼节,生生将场热闹喜庆的寿宴变得剑拔弩张——至于这其中又有多少人只是觊觎屠龙宝刀来浑水摸鱼的,那就说不清楚了。 听了这话,俞莲舟和张翠山对视了一眼,都从中看出一丝担忧。 而殷素素想得更多一点——张翠山同少林的恩怨,岂非是因她所致?至于她做下这起恶事,却又是因为他们护送俞岱岩不利,所以俞岱岩如今成了废人,她也算是当了个推手。若是张翠山得知此节……她知张翠山是个君子,言出必行,说不负她,就定不会负她,可他跟几位师兄弟的感情又深,到时候定会陷入两难境地……一时之间,她竟觉得前方无路可走,心里一片焦灼,突然又念及被人掳走的张无忌。她如今本就正在病中,登时心口一疼,呕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张翠山见状连忙将她抱起,殷素素习武,身体向来不错,便是在荒岛也鲜少生病,如今这样可算是吓到了他,顿时面色发白,竟有些手足无措。 俞莲舟既然已经认定了这个弟媳妇,自然也很是关心她,面露忧色。好在他还冷静,抬手搭上殷素素脉搏,一会儿道:“无碍。只是急火攻心,修养一阵便好。”——他只当殷素素是为师父寿宴之事而焦急,一时间对殷素素观感大好。 张翠山这便要把殷素素抱进马车,然后被楚歌拦了下来。 第147章 147|5.2更新 张翠山按照楚歌的安排,将殷素素抱至客房安置。 等他出来,俞二侠他们已经带着酒水上了山,院子里只剩下叶归程和楚歌,他们俩似乎正小声说着些什么,面前各摆了一杯热茶,飘着袅袅的白雾。 见他出来,楚歌抬手招呼他过来,然后随手也在他面前放了杯热茶。 张翠山坐下,又再次道了遍谢。 他方才送殷素素回房的时候又想了一遍。谢逊当年惹下的仇家太多,如今手里还有屠龙刀。而关于屠龙刀…… 武林至尊,屠龙宝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混江湖的,少有没有野心的,就算没人相信仅凭一把宝刀便能号令天下,可这个传言还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说实话,若单单只是为了找谢逊寻仇,这些人当真不须如此急切,甚至说任凭谁得知了谢逊下落,将他杀了,都算是让他们为枉死的亲人报了仇。 但他们这般急切,显然不仅仅是为了谢逊,而是为了他手里的屠龙刀。毕竟谁先找到谢逊,再杀了他,那屠龙刀岂不是就得手了?可若是晚了……仇算是报了,可屠龙刀也拿不到手。 难怪他们被一路追杀,直至武当山下。这样的话,别说三个月后,就连师父的寿宴他们都未必等得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这几日便闯上武当山?师父现在正在闭关,若是被扰乱了心神,武功进境暂且不说,就怕走火入魔。 想到这里,又想到被掳走生死未卜的儿子,张翠山重返故土的喜悦之情瞬间消得一干二净,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还不如同老婆儿子重回冰火岛。冰火岛条件虽然艰苦些,可到底简单,没得面对这江湖莫测的人心…… 张翠山正兀自想着,突然听楚歌问道:“……虽然在这里能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初五,谢逊之事,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 “谢逊乃是我义兄,为了一个义字,我是定然不能将兄长所在之处告知他的仇家。江湖人也讲究义字当头,我想江湖兄弟也都能够理解——之后,待我跟素素救回无忌,自该当去为各门派做些善事,以为义兄洗刷罪孽。”张翠山回过神,脱口说出自己想法,刚说了半截,突然意识到不对,不由皱眉——既然江湖人并非是仅仅为了报仇而来,又怎会体谅他的一片义气?又怎么会在乎他们做的那些善事? 楚歌看出他想通了这点,微笑道:“既然张五侠已经知道此法不妥,我便不多嘴了,不过有一事——听说当年杀了龙门镖局上上下下七十口人并少林僧人的凶手是令夫人,而非张五侠,这个中缘由,不知五侠可曾想过?” 张翠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提起这事,他心里便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他行事磊落,向来看不起魔教这种伤天害理的做法,殷素素身为魔门中人,之前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根本不可能一件件追究,反正殷素素如今都已经改了,他便把过去的事情当做没发生,很少去想。此时听了楚歌话,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道:“魔教之人行事向来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只是素素如今已经改好了,前尘旧事,还望楚老板莫要再提。” “这可不是什么前尘旧事。听说少林以及其他几家镖头可是常常为了这事去武当紫霄宫讨说法。而且,”楚歌笑道,“张五侠对明教以及天鹰教的认识,跟我似乎有些不一样。我也不混江湖,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认为明教是魔教,除了谢逊所犯的几桩大案以及令夫人所为,我只知道他们在各地组织义军,抵抗鞑子。若非有他们,百姓生活不知要苦上多少倍。” 张翠山已经知道龙门镖局的惨案少林记在了自己的头上,想到这十年来师父和诸位师兄弟没少跟少林为这事理论,心里更添几分愧疚,等听到楚歌最后对明教的看法,不由也是微微一愣,心想这倒也不错,细论起来,还真说不上来明教到底做过什么恶事,除了义兄和素素,至于明教与各门各派的冲突,却往往是名门正派弟子率先发难,追其根由,竟然又追回谢逊身上——若非当年谢逊做了那么多案子,正派何至于对明教那么大的意见?而明教主要精力都用在打鞑子上,鞑子多残暴悍勇,与这样的敌人打架,本就不能留手,养成了习惯,面对正派的挑衅自然也没有放水的可能,双方越打越狠,生生成了如今这不死不休的局面。 想到这里,张翠山一面想着待回去山上跟大师哥说一下这个情况,看看今后是否要约束门下弟子,少与明教发生冲突,一面又问楚歌:“楚老板这么说,莫非知道素素杀龙门镖局满门的内情?” 楚歌道:“这种事,还是要令夫人亲口说才是。” 张翠山点点头,不过并没有太当回事,只是想到殷素素杀人可能也是逼不得已,心里略松快了些。 殷素素身子还不错,快到晌午的时候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并未在武当山上,心里松了口气。 几人一块儿吃了午饭,杜叔手艺好,两人吃得心情稍微好一点点,然后四人就各自回房午睡。 只是楚歌刚眯了一会儿,突然就听到客房那边传来什么声音。 张翠山留在此处的消息两人并未隐瞒,基本上在这附近一打听就知道,所以叶归程立刻警醒起来,还当是有人追着张翠山进了后院,连忙过去查看。 不想一过去,却见张翠山被点了穴道,目呲欲狂,而他对面,殷素素瘫在地上,似是陷入了昏迷。 叶归程不由脸色大变,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想着莫非这世上有什么高手能够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悄无声息潜进店来,对两人严刑逼供一番后还能扬长而去? 不过叶归程虽然吃惊,手脚依旧麻利,先给张翠山解了穴道,正要问他是什么人来了,没想到他直接扑到了殷素素身上,失声痛哭道:“素素、素素……你我夫妻一场,难道还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吗?你害了俞三哥,纵是我对你有怨气,可有什么事,咱们夫妻二人一起面对啊,你……你何必如此?” 叶归程有点懵——看这情况……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时杜叔也赶过来了,一见此情况,便请张翠山让让,让他看看张夫人的伤。 “您会看伤?”张翠山一把抹掉眼泪,一脸期盼地看着杜叔。 杜叔不耐烦道:“张五侠别磨蹭,还请把夫人抱上床,我来看看还有救没。” 张翠山连连点头,轻轻地将殷素素抱起来,送上床。 叶归程这才留意到,殷素素的左手和双腿软塌塌地垂下来,似乎已经断了,只有右手尚且完好。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归程看张翠山一脸焦急地看着殷素素,自知现在问不出什么,索性先回去跟楚歌说下这事。 不过楚歌不在房里,去前头店里一看,却见多突然多了好多人,把不算十分宽敞的店面堵的几无落脚之地,而且这些人武功不算一流,却全都一副头顶朝天的模样,戾气十足地盯着楚歌,显然来者不善。 叶归程不由轻笑道:“小老板,这是怎么了?之前我还说这里这般偏僻,酒馆开在这里怕是没几天便要关门大吉了,没想到,果然还是老板有眼光,这才开业多久,便宾客盈门——不知诸位要喝点什么酒?” “喝你的断头酒!” 其中一人“铛——”地一声将手里的峨嵋刺插入桌子,怒道:“张五侠是不是在此处?快快让他出来说出谢逊所在,要不然,哥儿几个今儿个便要把这破店砸个稀巴烂!” 听了这话,叶归程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十分好笑——这都多久没听到有人用这种口气对他们说话了? “我说诸位——”楚歌也笑道:“难道你们就不奇怪吗?此处离武当山不过数里地,张五侠被一路追杀,明明进了武当山就安全了,毕竟以武当派张真人以及武当七侠的威名,这江湖上敢擅闯武当山山门怕是没几个,若是没什么仪仗,又岂会留在这里等死?” 那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有几人面露怯色,甚至还有一人往后退了一步——店里满满当当挤了许多人,他这一退,便踩到了后头的人,后面的人吃痛也后退,险些连成一片,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楚歌和叶归程对视一眼,都摇摇头,叶归程摆摆手,道:“都散了吧。俞二侠已经定下三个月后的武昌之约,那时张五侠也会去,你们有什么事,那日随意问。” 真到了那天,屠龙刀便要看几个大门派之间的博弈结果了,哪还有他们的事。财帛动人心,神兵也壮人胆,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莫听这小娘子胡说八道!方才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俞二侠他们上山了,这店里只有张翠山一个……嘿嘿……” 他们单个的功夫确实比不上张翠山,不过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名门,到时候一哄而上,张翠山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话确实非常鼓舞人,不少退缩的人瞬间有了勇气,一脸跃跃欲试。 第148章 148|5.3更新 剑气凝成的巨大泰阿重剑高速旋转,玄黑的剑身,嵌刻精致的银杏叶子几乎要脱剑而去,形成绚烂的金色风卷,凌厉的剑气无孔不入,就连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将割裂,更勿论周遭的这些人。 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上不过算是二流,连跟一流高手过招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便是尚还有余力抵抗的,也在叶归程凭空幻化出来的泰阿重剑面前失去了理智。 不过瞬间,所有来闹事的,全都你叠我我压你,躺在地上胡乱呻|吟。 叶归程负手收招,华丽的泰阿重剑仿佛示威般晃了晃巨大的剑身,这才慢慢化作一片零碎的金光,消散在空气里。 叶归程身上的锐气也立即敛去,神态平和,唇边挂着和煦的笑容,除了容貌过于俊美,气度过于高洁,似乎当真像个和气生财的店伙计,就连声音都格外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们胆战心惊:“还不滚出去?” 这些人抚着身上的伤口,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忙不迭地往外冲去。 不过一瞬间,整个店里的人便走得干干净净。 楚歌扫了一眼桌子,高声冲门外喊道:“方才是谁把桌子损坏了,赔偿呢?” 这些人又是一惊,也顾不上当时到底是谁弄坏了桌子,纷纷解下腰间荷包,头也不回地扔进了店里。 就算这样,叶归程依旧能从中找到损坏桌子之人的荷包,从中拿出桌子钱,又将荷包尽数甩了出去:“诸位这般财大气粗,以后不妨多来喝喝酒。” 一听这话,那些人莫名逃得更快了。 * 等人都走了,叶归程一挥袖子,将店门卷上。 楚歌疑惑地看他,他难得神色严肃地将后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初听叶归程所说,楚歌也以为殷素素是被人所伤。但并非是她自夸,可这个世上,能避过叶归程耳目的,最多最多张三丰算一个,可张三丰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殷素素根本就不可能是被外人所伤,等全部听完了,楚歌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张翠山被点了穴道不能动,那殷素素只能是自己将自己的双腿和左手毁了。 于是她拉着叶归程的手腕,让他坐到自己对面,道:“之前没跟你说完张五侠便来了,张夫人和张五侠之间……其实还有一笔账没算清楚。” 然后楚歌就把当初殷素素为了夺屠龙刀,将俞岱岩迷晕,而后又带到龙门镖局,让都镖头送来武当山。不料中途出了问题,俞岱岩为歹人所伤,双腿尽废,瘫痪了十年。而这事,俞三侠或有所怀疑,但是并不能肯定,而张翠山并不知晓。 叶归程听了立刻明白了:“所以张夫人这是要向俞三侠赔罪?虽说俞三侠并非张夫人所害,可她到底做了个推手,如今若能找到真凶还好,若是找不到,张夫人这锅也只能背了——话说俞三侠的腿当真无药可救吗?” “张夫人的伤虽然严重,不过我还能治,而俞三侠的……”身后传来杜叔的声音,两人一转头,就见杜叔皱着眉头走过来,“没看过我也不能下结论,但是我听说西域金刚门有一方奇药,名叫黑玉断续膏,便是骨头碎成粉也能给接起来。” 楚歌立刻惊喜道:“杜叔你会用黑玉断续膏?” 杜叔点头,笑道:“那有何难?” 楚歌一喜。其实救俞岱岩的想法,她一早便有了,只不过黑玉断续膏只在胡青牛的记载里,她起初想着去汝阳王府取药已经不易,请胡青牛帮忙治伤也不简单,所以只好暂且押后,等处理完谢逊之事再说,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提上议程了。楚歌这样想着,眼睛也不由变得亮晶晶的,又看了眼杜叔身后,问道:“张五侠知道这个消息吗?” 杜叔摇摇头:“没找到黑玉断续膏,我哪能胡乱给人家期望。” “这样也好。”楚歌点点头,小声嘀咕道:“让他再纠结纠结也好……殷素素都能断腿断臂以明志,我就不信他还好意思自杀……”这样想着,她又万分庆幸张翠山并非是用剑的,殷素素也改了往日习惯,并不怎么携带武器,若当时殷素素直接拿剑把手和脚都砍了,怕就是死局了。 叶归程隐隐听出楚歌嘀咕的内容,心里不由有些纳罕——阿楚说什么呢?张五侠哪里要自杀了?忍不住抬手弹了弹她额头,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等张真人寿宴后,我们去金国大都一趟吧。” * 略晚点,估摸着张翠山差不多也能收拾好情绪了,楚歌跟叶归程过去看了看殷素素。待看过后,楚歌突然佩服起殷素素来——原来中午吃完饭后,两人也准备午休的时候,张翠山忍不住问起殷素素杀害龙门镖局满门的事情来。殷素素本就在忧心这件事。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去龙门镖局托镖的时候俞岱岩的意识已经有了几分清醒,可却知道纸包不住火,难保这事将来不会被拆穿。坏事由自己亲口承认了比什么时候突然被拆穿要好的多,她索性也就不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张翠山想过殷素素可能会有什么理由,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理由竟然涉及俞二哥,那一瞬间整个人几乎都是懵逼的。 殷素素全都说出来后,心里反倒镇定了下来。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知道对于张翠山来说,师父师兄弟以及妻儿全都是他的家人,都一样重要,张翠山性子又有些优柔,遇到这样的事情,反倒没有她这个出身魔教的妖女更有决断力,她舍不得儿子,也不想跟张翠山就此陌路,心里一冷,直接点了张翠山全身大穴,然后冷静又冷酷地亲手将自己的双腿和手腕骨头掰断了。 看着张翠山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瞠目欲狂的模样,她的心里竟然有些阴暗的窃喜,因为剧痛而不得不昏迷过去之前,她非但不觉得疼,反而一片轻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样一来,五哥总不能再弃了我吧? * 又过了几天,便到了张三丰的寿辰,一大早就能听到从山上传来的热闹笑声。 不过比起山上的热闹,酒馆里,准确点说是张翠山周围,一直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这几天张翠山一直在上火,嘴巴生了好几个口疮,食不下咽,睡不踏实,恨不得张三丰的寿宴这就结束,他好上山找师父安慰。 不过还没到中午,店门口又来了不少客人。 自从上次叶归程将那些人吓跑后,张翠山不在武当山而是在山下酒馆的事便传扬得整个江湖都知道了,酒馆也时不时就要接待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江湖人。不过一流高手多有些见识,一见叶归程便觉得他深不可测,未曾自取其辱,而那些二流的,也不敢冒犯。再加上宋远桥已经正式向江湖广发请帖,邀请各门各派三个月后,七月初一,于武昌聚会,共商谢逊之事,来的人也渐渐少了。宋远桥执掌武当事务多年,他发出的又是正式公文,各门各派自诩身份,都按捺下性子,再没闹什么,只静待三月之期——反正张翠山不在武当山,他们去了除了平白得罪张真人,也没啥好处,而且时间长了虽然变数多,但也能给他们更多时间去详细地计划一番,势必要让他在三月之后交代出谢逊下落。 不过眼前这几人,倒明显不是来闹事的。这一行人,衣着十分体面,胸口整齐地绣着一只白鹰。后头那些随从无甚稀奇,倒是打头的两人武功不错,只是相貌有些丑陋,一人脸上有一条长疤,直从右额角拉到左边嘴角,而另一个满脸麻皮。 两人态度十分恭谨,上来便表明了身份——这两人乃是天鹰教管事,自陈姓名殷无福殷无禄,受教主所托,前来给张姑爷送礼。 一听是找张翠山的,楚歌连忙把两人迎进后院。 殷无福殷无禄一见张翠山,便十分关怀姑爷身体,双方谈了一会儿,而后两人又说要见殷素素。见殷素素一身伤,两位一直表现得十分沉稳成熟大方得体的管事险些没立刻撩起兵器揍张翠山一顿。好在殷素素如今意识已经清醒了,简单说了一番因由,又说左手和双腿已经及时得到救治,没什么大碍,两位管事这才作罢,但临走之时还是跟张翠山说此事会详细禀明教主云云。 殷无福殷无禄带来的东西不少,楚歌直接让他们的人马送到武当山上,两位管事则是脸色非常不好地先行下了山,怕是连一刻都等不得,立刻要去跟殷天正说这事。 不过殷天正的天鹰教总舵在江浙一带,他便是亲自动身前来看看闺女那也得过一阵子,张翠山顾不上担心岳父,因为到了晚上,张三丰的百年寿诞便顺利结束了——虽然徒弟依旧没齐,但知道五徒弟平安归来,只是不想搅和了他的寿辰方才在山下驻留一阵子,张三丰还是高兴得在寿宴上险些哭了出来。 张翠山此时称得上是心力交瘁,十分迫切想要见张三丰一面,顾不得夜路难行,太阳甫一落山,便匆忙往山上而去。 目送张翠山狂奔而去,楚歌正准备关门打烊,突然又见一队女子自山上慢慢走下来。 第149章 149|5.4更新 总体来说,张三丰对自己的这个百年寿辰还是比较满意的,失踪了十年的五徒弟一朝归家,这比什么事都更让人高兴。 虽然,这个寿宴的最后,还是出了那么一点小问题—— * 张三丰寿辰是在四月初八。武当派内部置办了几桌不大不小的宴席,也不拘辈分武功高低,大家伙凑一起好好吃了顿好饭,喝了顿好酒。 江湖兄弟们也知道张真人性喜静,而张翠山又没回来,武当山真没什么吸引人的东西,所以除了私交比较好的比如峨眉等派打发弟子前来送了贺礼,其他诸派如往年一般并未有什么动作。 彼时张真人才出关,刚从宋远桥口中得知张翠山归来的消息,自是喜不自胜,难得邀请了各派弟子入席共饮。 所以及至半下午宴席散了,又郑重地同张三丰告别了一番,各派弟子方才陆陆续续下山。 送走各派弟子,看守山门的武当小弟子正要折身回门派,便看到五师叔疾奔而来。 张翠山顾不得跟这些小弟子们寒暄套近乎,使着武当派家传轻功梯云纵,一路直奔紫霄宫。 张三丰以及其他几位徒弟还在紫霄宫里尚未离开,张翠山一眼便看到了他,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张三丰跟前,连道徒弟不孝。张三丰难以置信地愣了一瞬,这才匆忙离开座位,将张翠山拉起来,师徒二人久别重逢,不由抱头痛哭。 张翠山又一一见过诸位兄弟。 武当七侠虽无血缘关系,但感情上比亲兄弟也不差什么了,张翠山十年未归,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未必就没有他凶多吉少的猜测,如今平安归来,又怎能不惊喜,便俞莲舟、张松溪和殷梨亭之前已经见过张翠山的一开始还能保持两分冷静,但其他人都抱着张翠山跟着师父一起哭,就是稳重自持如宋远桥,也是红了眼眶,所以最后武当七侠加上一个张三丰,八个人哭成了一团。 最后还是张三丰挨个拍了拍几个徒弟的肩膀,劝慰了几句。 武当众人方才止了哭声。 这会儿众人也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个个都是三十多甚至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这般哭鼻子,不过想想师父都百岁了,还不一样哭,心里便又坦然了。 张翠山这便提及自己娶妻之事。 张三丰本就不是囿于成见之人,如今见徒弟提及妻子之时满眼皆是情意,自然不会说出什么反对之言。见师父对自己结的这门亲事这般宽容,张翠山内心大定,转身又冲着俞岱岩跪下。 这一跪可把俞岱岩吓了一跳,忙要支使着两个小童将张翠山扶起来,却发现殿内除了他们八人,并无其他弟子,只能道:“五弟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也格外奇怪。 张翠山看着俞岱岩,一咬牙,将将殷素素当年之所为尽数道来。 俞岱岩完全愣住了,武当诸侠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别人害俞三侠至此,他们定要讨个公道,可这人是张五侠的妻子,就有些不好办了。然后紧跟着,又听张翠山说殷素素心有愧疚,已经自废了双腿和左手。 俞岱岩被人捏碎了四肢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来,虽然有张三丰的调解,他还是难免抑郁,也曾想过若是找到害他至此的歹人该要如何如何。可张翠山今天说出的这个害了他的歹人之一却让他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因为殷素素与当年那个亲手捏碎他四肢的人并无干系。 当然若仅仅如此,俞岱岩就算不会拿殷素素出气,但也并不会原谅她,毕竟他废了十年,当年有多少雄心壮志,如今就有多少郁气。武当七侠被张三丰教育得向来坦率直接,心里原谅不了,自然也说不出来原谅的话——所以原著里,虽然是在张三丰寿辰,虽然面对外敌,可殷素素连个认错的态度都没拿出来,俞岱岩才没能忍下去逼她承认。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殷素素不在场,而且并非是不敢见他才没来,而是因伤不能动,更重要的是殷素素认错态度很好,自废双足一手以明志……虽然这些年过的抑郁,俞岱岩还是那个武当三侠,三观端正,殷素素做到这个地步,可谓是跟他互不相欠了。 甚至说,殷素素毕竟并非是当年废去他四肢的人,却要殷素素自行废去三肢,这惩罚反倒是有些过了……好在那个楚家酒馆的管家擅医,及时给接好了骨,只是不说自行废去手脚有多痛苦,便是治好了,肯定也没过去利索。 俞岱岩最后也只是叹口气,让张翠山看着她好好休养,待伤好了,将媳妇儿带上山,给师父和诸位兄弟看看。 张翠山大喜过望,眼含热泪诚心诚意地再次给俞岱岩磕了个头,心里暗暗发誓,此生便是别的事情不管了,也要找到能治好三哥的法子。 张翠山这么郑重,倒是把俞岱岩弄得有些不自在,示意他起来,又关切地问道:“听四弟说,你和弟妹有了个名叫无忌的孩儿,还被蒙古鞑子掳走了?师父寿辰已过,武昌之约还有段时日,咱们也该合计合计,如何将无忌找回来了。” 一听这话,原本静静听着两人说话的张三丰和其他武当诸侠不由也深思。 宋远桥看了眼张三丰,见他没开口的意思,皱眉道:“三弟说的没错。五弟你们回来中土这一路的血雨腥风皆是由谢逊与屠龙刀引起的,这蒙古鞑子,大概也是冲着屠龙刀而来。他们抓了无忌想来是为了逼问出谢逊下落,若是无忌不说,只怕他们要严刑拷打,若是无忌不知事态严重说了出来,那……” ——那就没了利用价值,死活无谓。 此话一出,诸人全都严肃了起来,张翠山心里愈发焦灼,却又不想让诸兄弟担心强自按捺。 只不过他们都熟悉至此,又怎能不了解张翠山的心情,张松溪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五弟也莫要太过担忧失了分寸,这几日大师哥已经派了门内弟子在山下四处打探。虽然并未打探到什么消息,但也没有坏消息。而且无忌年幼,记得多少,他们能否信服还两说,我总觉得,他们抓了无忌,逼问是其次,更主要是用来要挟五弟和弟妹。” 张松溪说的也颇有道理,众人齐齐点头。正说着,突然有小道童前来通传,说是峨眉纪女侠去而复返,说是要见六师叔。 殷梨亭和纪晓芙有婚约在身,对武当众人来说也算是一件喜事,而且殷梨亭性格略弱,十分依赖诸位兄长,比最小的莫声谷还像个小孩子,众人对他颇多几分疼爱,此时听说纪晓芙找他,不由面露打趣之意。 殷梨亭立刻羞红了脸,转身出了大殿,随那小童去见纪晓芙。 不消片刻,便又有小童前来传话——六师叔跟纪女侠说完话后,哭着跑下山了! * 送走了纪晓芙,楚歌往后院走去,心里纳闷归程不是去泡茶了么,怎么她跟纪晓芙话都说完了,他还没回来。 好吧,其实她跟纪晓芙也没说多长时间的话。 她对纪晓芙并没有太大的好感,本来有一肚子的冷嘲热讽,只不过叶归程去泡茶好一会儿没回来,天色又晚了,她索性长话短说,先揭穿了她未婚生女之事,把纪晓芙吓得脸色发白后,才又没好气地问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件事在纪晓芙心里也积压了很久了,可她谁也不敢说,就连生孩子的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办好的,好在她年纪大了,上下山并不像年幼时那般受约束,孩子生下来后还能时不时去看看。她现在压力很大,夜里常常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只是这事根本不能随便跟人说。如今楚歌逼问她的态度虽然不好,却比想象中一般人知道这件事的态度要好很多了,所以她很快就定下了心神,说了说心里的想法。 其实纪晓芙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个什么打算,她失身于杨逍,还把杨逍的孩子生了下来,就算殷梨亭不介意,她也没脸再嫁,可若说就此叛出师门委身杨逍,也断然没有这个可能。她对杨逍的感情很复杂,有情也有恨,让她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暂且给自己的未来安排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规划,那就是此生不嫁,长守峨眉山,出家修道,避开师父耳目,偷偷将小女儿养大。 虽然纪晓芙会爱上杨逍这点让楚歌比较无语,但是她还是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 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感情这种事并不算少见,而且不独《倚天屠龙记》,实际上这个梗不少文学文艺作品里头都有用到,所以此时直面疑似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的纪晓芙,楚歌除了感慨一句金老和古老都好潮,并不想对纪晓芙这段感情做什么评价。 既然感情没什么可说的,那纪晓芙打算终身不嫁似乎也没什么可诟病的。楚歌想了想,直接问了她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既然纪姑娘决定谁都不嫁,那为何不干脆跟殷六侠说清楚呢?不仅令师,我想峨眉派还有不少师太都是不打算嫁人的吧,你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算反常。” 纪晓芙犹豫道:“可我父兄都希望我能老老实实嫁人,而且殷六侠出身名门,若是无缘无故悔婚,岂不是打了他和张真人脸面?” 楚歌冷笑:“所以你就要一直拖着殷六侠?殷六侠性情率直,断不是死缠烂打之辈,你若说明白了无意嫁人,便是你父兄强把你绑上花轿,你也得瞧瞧殷六侠肯不肯娶进门。况且,以殷六侠的性子,就算你拖一辈子,他也会等你一辈子,你自己打算青灯常伴,莫非还要硬拉着殷六侠陪你一块儿,好凸显你峨眉纪女侠的魅力?我想不是怕打了殷六侠的脸面,而是怕自己个儿没脸吧?” “不、不是的……”纪晓芙被楚歌一番话说得满脸羞红,只能无力地小声反驳。她是个姑娘家,脸皮薄,就算是江湖女子,也从来没有拿婚事说嘴的,她也几次三番想跟殷六侠提解除婚约之事,可又怕他追问,怕自己无言以对,也怕伤了他的心。 这会儿楚歌才发现叶归程去泡茶好一会儿没回来了,就懒得跟纪晓芙继续撕扯了,直接撂下话:“反正我是不待见你这种不想嫁,还硬生生拖着人家的做法。如今我们在武当山下,颇受张真人照顾,自然也要回报一二,纪姑娘还是尽早把这事解释明白吧。” 楚歌说完,就直接往后院走去,走到半路,又想起什么,转身道:“这世道,女子多艰难。小纪姑娘的存在大约是瞒不住的,与其到时候被令师发现生死难测,不如将她送来酒馆。我这酒馆虽然不大,多养活一张嘴还是不难的。而且纪姑娘今后怕是难上武当山,母子见面艰难,便是有一日令师发现小纪姑娘与纪姑娘容貌有相似,想来也很难怀疑到纪姑娘身上。” ——这话,却是想给杨逍添点麻烦的。虽然她觉得纪晓芙还是八成会把杨不悔送去光明顶,不过若是侥幸她把孩子送来了这里,也算坑了杨逍一把。不过是个强|奸|犯,凭什么还能得个爱之不悔的妻子和女儿?就凭脸好看?哼。 第150章 150|5.5更新 楚歌本想还手,奈何因为许久未曾跟人动手,身体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看对方掌力已趋至身前,楚歌只能下意识地一折身—— 这一折身,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掌风,而同时,无数柄由剑气凝成的巴掌大小的剑倏然而至,与那道掌力相撞。 对方疾速收掌,剑气凝成的剑也化作灿灿金光,仿佛漫天的繁星坠落。 楚歌却来不及欣赏这道美景,一个扶摇直上小轻功,翻身上了房顶,同时迅速翻出背后盈缺,趁对方回神追上房顶之前,直接奏出一曲孤影横斜。 ——疏花弄月,绰影重摇。 那偷袭之人身边立刻便多了三团模模糊糊的影子,不断以琴音攻击他。这一招来的突然,三个影子更是搅乱视线,那人左支右绌,一时竟无法脱身。 楚歌这才略微松了口气,抬眼扫了一圈四周。 此时院子十分凌乱,隐隐可以看到殷素素他们所借居的客房整个房顶都被掀了,瓦砾碎片摔得满院子都是。 此时叶归程背对着她站着,在他对面,是一个元兵装束的男子。 这元兵看着年纪不小,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不过身材倒是壮实。 两人旁边躺着个人,看衣着,竟是殷素素,好在此时虽然昏迷不醒,却并不见如何狼狈。而他手里则抱着个小孩,一手持着兵器拦在身前戒备,一手捏住小孩脉门死穴,威胁的意味不言自明。 那小孩似乎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自己死穴被人拿住,不住地挣扎着,似乎要下地。 叶归程一动不动,似乎确实有些投鼠忌器。 再看她下面,那人也是一身元兵装束,身形瘦长,使得一手好掌法,面对三个影子一开始还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待过了几招后,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当即不再跟这影子纠缠,直接翻身也跟着上了房顶。 眼看着对方就要到了眼前,楚歌立刻抹消掉影子,同时她人也瞬间从房顶转移到原本影子的位置。她一边拨动琴弦,给自己弹奏了一曲笑傲光阴,内力附着在琴音上,于身前形成减伤护盾,一边仰起头,笑吟吟道:“鹿杖客,你说你们兄弟都这么大岁数了,要不了多久阎王爷就要亲自来收你们了,怎么这般耐不住性子,巴巴跑来送死呢?”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这两人必定便是玄冥二老无疑,而鹤笔翁手里抓的小孩,估计就是张无忌了,要不然殷素素绝不至于那个样子。 “黄毛丫头,倒是好大的口气!”鹿杖客怒喝,十分迅速地立刻折身下跳,又是一掌玄冥神功往楚歌身上招呼。 “唔,明明是老人家你的口气才大,好臭!”楚歌一边笑嘻嘻地往后退开两步——她才不会傻乎乎地去跟玄冥二老拼掌力,一边滑动手指,柔韧有弹性的琴弦奏出一曲清绝影歌,幻化出一个幻影,持剑攻向玄冥二老。 实际上并非玄冥二老要来送死,只是对于他们来说,今晚实在是个绝佳的机会。 * 自从掳走张无忌后,他们一面对小孩严刑逼供,一面埋伏在武当山附近,打听关于张翠山的事情。早就知道张翠山夫妇一直在这家酒馆。张无忌年纪虽小,却极为有骨气,就算倍受玄冥神掌阴冷内劲的折磨,也始终未曾说出半分有关谢逊的消息。再加上张无忌年幼,就算开口,他们也并不觉得他能说出多少,不能完全指望张无忌,不过张无忌用来挟制张翠山夫妇,倒是应该非常好用。 所以他们一直在关注酒馆。鹤笔翁本就好酒,这几天没少扮作酒鬼前来酒馆打探消息,自然发现殷素素似乎受了伤,而今晚张翠山也恰好连夜回了山。 作为标准的坏人,他们总是习惯性拿坏人的想法去推测其他所有人的心思,在他们看来,楚歌跟张翠山非亲非故,却又收容了他们夫妇,肯定没怀什么好意,备不住也跟他们一样,打着谢逊的主意。 鹿杖客便思量着,若是被这家酒馆的老板先打听出谢逊的下落,他们此次行动便要失败,回去大都难以交差,二是张无忌中了他们的玄冥神掌,也不知以他这小身板能活到几时,若是一命呜呼了,这枚棋子也就没什么用了,再是,比起张翠山这个正派人士,殷素素似乎更容易为了儿子而不顾兄弟道义,所以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弃,索性便不再拖延下去,立刻连夜侵入酒馆。 他们对叶归程当然也有几分忌惮,毕竟当初他以一人之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击败数十江湖二流好手,这才带上了张无忌以作威胁,在他看来,若是对方当真是好人,为了张无忌而束手,那当然好,若他们不是好人,不顾张无忌死活……嘿嘿,殷素素也不会再相信他们。 也是巧得很,他们潜进酒馆的时候,楚歌刚好拦了峨眉弟子谈话,后院防备十分薄弱,只有杜叔一人。杜叔不懂武功,于他们计划无碍。 就是酒馆院子太多,他们分头搜寻,也还是稍微花了一点时间,鹤笔翁才先找到殷素素。 殷素素不认识这两人,却认得他怀里的张无忌。鹤笔翁求问心切,当即以张无忌作为要挟,让殷素素说出谢逊下落。 张无忌的状态很不好,殷素素一眼就看出来了,心疼得不得了,差点就要脱口说出来了——这点鹿杖客倒也猜得不错。 只不过这时叶归程回来后院泡茶。泡茶当然只是托词,楚歌正在跟纪晓芙说的那些话,他觉得自己还是离开一下,才能让纪晓芙自在些。 叶归程的感觉有多敏锐啊,就算是无心的状态下,也在泡出一壶茶之后,察觉到不对——院子里多了什么人。而这后院,除了杜叔就只剩下殷素素。杜叔在厨房那边,离得比较远,他便先去看殷素素。他刚踏进殷素素的房门,鹤笔翁便注意到他,立刻顾不得再逼问,一把拎起殷素素,一手提着一个人,直接撞破屋顶,准备撤。 叶归程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他跑开,鹤笔翁在门口被拦下,只能抛下殷素素,拿张无忌做要挟。 但是要挟这种事,只有在水平相差不多的情况下方才有用,不过叶归程察觉到还有个人藏在暗处,暂时不方便动手,索性便先将殷素素抢来,查看了一番她身上的伤势。好在杜叔包扎得很好,虽然有影响,但是并不大。 查看完殷素素,叶归程正想着要怎么抢回张无忌,又要护着殷素素不被藏在暗处那人偷袭的时候,楚歌正好回来院子里。 * 楚歌已经将隐藏在暗处的人缠住,叶归程冲鹤笔翁微微一笑,鹤笔翁莫名觉得心里一凉,下意识回头,却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柄剑重重地朝自己砸来。 一记醉月将鹤笔翁震晕,叶归程一步抢上前去,将张无忌接过来,同时手臂一挥,剑气凝成西天聆雪的模样,刺进鹤笔翁胸口位置。 鹤笔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仰头倒下,胸口的剑气方才慢慢消散。 而那边,鹿杖客察觉到师弟情况不妙,当即舍下楚歌想要过来支援,只不过还没走几步,就看到鹤笔翁倒下。 鹿杖客只觉得掌心全是汗,当机立断准备撤退,可还没跳到院墙上,便也被叶归程拦下,同样以剑气凝成的西天聆雪洞穿心脏。 解决了这两人,叶归程倒没多少开心的样子,看着张无忌脸色泛着绿意,却强忍着痛苦,趴在殷素素身旁一遍遍地唤着娘亲,忍不住说了句“你娘没什么大事”,然后看向楚歌:“这孩子,是中毒了?” * 另一边,得知纪晓芙想要取消婚约,终身不嫁,殷梨亭当着她的面勉强保持住了风度,说改天便去纪家退亲,只是一转头,就压制不住心里的酸楚,又觉得没脸面对师父师兄,红着眼眶便冲下武当山。 到了武当山下,见楚家酒馆还开着,他抹了抹眼泪想着自己这也算是失恋,听山下普通人家说失恋了常常是要借酒浇愁的,于是就走进店里。然而店门敞着,里头却没人,他索性就往后院走去。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再然后就看到自家五嫂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一个差不多十岁的小娃娃正抱着她,突然似乎十分冷地抱住胳膊,浑身打颤,就连喊出的“娘亲”都带着颤音,颤抖了没一会儿,头一歪,娘俩晕在了一起。 然后就见楚老板和叶公子慌不迭地去扶人,再看看周围的两具元兵的尸体,原本因为失恋而带来那点伤感顿时化作懵逼,殷梨亭忍不住道:“楚老板,这是怎么啦?” 第151章 151|5.6更新【大修,后半段要看 第二天一早,叶归程独自一人动身前往大都。 本来楚歌是想跟他一块儿去的,只是眼下一时半会抽不开身,不说张无忌伤势严重,殷素素也并不乐观。本来杜叔治伤的手法还是不错的,给殷素素用的药也很好,好好将养着,就算不能复原,也能好个八|九分,可偏偏被鹤笔翁闹了这么一次,若非杜叔包扎的手法特别,怕是又要拆了重新接骨头,不过就算状态还好,眼下一时半会也挪动不了。她挪动不了,自然只能养在酒馆,不管是张翠山还是张三丰要看她,都要来酒馆,拿酒馆肯定是要留人。 当然也可以等她处理完这些事情后两人再一起去,但是俞岱岩毕竟残废了十年,能早一天让他恢复还是早一天的好,反正如今玄冥二老身死,汝阳王府着实没剩几个高手,叶归程自己一个人去反倒更方便速战速决。 叶归程走后,张三丰便带着除了俞岱岩的其他人下了山,来到酒馆。 * 那天夜里,殷梨亭被殷素素和张无忌的模样吓了一跳,而追着他下山的张翠山则是差点没炸了——他不过是回去山上拜见师父,怎么一眨眼间老婆就成了这样,儿子回来了他也挺高兴,但是儿子成这副样子……向来温雅的张五侠也有点想杀人了。 不过玄冥二老已经死透了,他就算再戳两笔也没什么用,倒是老婆儿子更重要——尤其是他一碰张无忌,一股极寒的内力透骨而来,立刻便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本想第二天抱着张无忌去山上请张三丰治伤,可殷素素又恰好发起烧,离不开人,最后在殷梨亭的百般劝说下,才童颖让他上山去请师父下来。 * 这还是楚歌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老神仙张三丰。他穿着薄薄的一件灰布道袍,袍角袖口沾染着些脏污,本该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印象,但是他神态宽和从容,周身仿佛环绕着氤氲紫气,一派仙风道骨之姿,令人一见便倍生好感。 楚歌对于老人家,尤其是这样几乎参透了人生哲理的百岁老人格外尊重,一听说殷梨亭去请张三丰下山,便早早等在了门口。 张三丰对楚歌也很有好感,虽然殷素素是在酒馆被伤,但他深知这并非是楚歌的责任,相反,若是没有他们,说不定孙子儿媳妇都要被歹人抓走了。 两人客客气气地见过面后,张三丰便去看张无忌和殷素素。殷素素眼下除了发烧,其他还好,而张无忌……见了张无忌如今的模样,张三丰也觉得颇为头疼,只得带着几个弟子轮流为张无忌吸出寒气,然后以己身内力化解,奈何玄冥神掌的极寒之毒早已渗透张无忌五脏六腑,就是张三丰内力高深,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 张三丰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破例提前传授张无忌《武当九阳功》。 楚歌听到这个,才突然想起一事——之前在神雕世界,潇湘子和尹克西去去少林偷得《楞伽经》。杨过本来在带兵打蒙古,正巧遇上这两位蒙古四大高手,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将两人打死后,留意到两人身上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瞧正是少林寺的《楞伽经》。他国事繁忙,加之又看不大懂这些梵文所写的经文,也懒得去跟少林寺一群和尚打交道,毕竟这本经书听说是达摩老祖所著,少林定然格外重视,去还书肯定要走一套流程,太耽误事,索性送回酒馆,托楚歌奉还。见到秘籍,楚歌向来是要留作备份的。 也就是说,酒馆里其实是有一份完整的《九阳真经》的。 对于武功秘籍,楚歌向来不会藏私,从酒馆仓库翻出来后,就赶紧给了张三丰。 武当诸侠都格外震惊,一是楚歌为何会有完整的《九阳真经》,二是她竟然这般大方地便把真经拱手奉出。 要知道当年觉远禅师临终之际背诵《九阳真经》心法,在场的郭襄、张三丰以及少林的无色禅师皆有所耳闻,三个所记重点各不相同,若是彼此核对一番,未必不能得到更为完整的一份《九阳真经》,但是三人连交流都鲜有,倒不是他们小气,身为外人不过问他人的秘籍本就是江湖人的基本修养。 张三丰自然也有些奇怪,甚至下意识有些想要问楚歌跟当年夺走《楞伽经》的潇湘子尹克西有什么关系。不过好在当年昆仑三圣何足道去少林时说得明白,这两个盗经贼早就已经自相残杀而死,仅留下“经在油中”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只言片语,再看楚歌年纪,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再者,《九阳真经》究竟是何人编纂他尚不清楚,说不定对方并非是从《楞伽经》中所得也不一定。他虽然看不出楚歌身负哪种武功,但显然跟《九阳真经》没有一点相似。 张三丰这番考量不过刹那,转瞬便想明白了,郑重谢过楚歌慷慨相助,转头以《武当九阳功》为例,教张无忌如何运转经诀,为自己疗伤。 楚歌当即明白他此举之意——不过是不想占自己便宜,所以摆明自己不会偷看的态度。 楚歌向来不理解这些人对于秘籍保密的态度,见状摆手道:“张真人无需如此,秘籍写来便是给人看的,不知您的纯阳无极功参悟的如何了,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完整的《九阳真经》,您大可誊录下来,慢慢参考。” 楚歌这话说得真诚,对于完整的《九阳真经》,张三丰也确有渴望,他向来坦率,不喜虚与委蛇,此时张无忌治伤有望,当即朗笑着应下。 之后张三丰便把张无忌接回武当山上亲自教养,张翠山则一个人留在酒馆,继续守着殷素素。 等过了两天,殷素素退了烧,又有两个熟人前来拜访——殷无福殷无禄前来,送来殷天正的拜帖。 原来那天离开之后,两人便给殷天正送去飞鸽传书,说明了如今的情况。对于膝下一双儿女,殷天正本就更疼爱女儿,殷素素又失踪了十年,他只有更心疼的,一听女儿四肢废了三肢,立刻放下天鹰教繁重教务,拨冗前来酒馆一趟。 殷天正要来的消息瞒不过张三丰,他很快就让小童下山传话,请楚歌在殷教主来之前去山上告知他一声,他也好下山迎接——不管怎么说,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嫁给了他家老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总是要给人家一个说法的。 殷天正要来,楚歌倒是并不紧张,反而觉得来得正好——天鹰教虽然说是脱离了明教自立了,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殷天正始终心系明教,而明教……如今的问题不是多,而是非常多。 不过楚歌等了几天,没等来殷天正,倒是先等来了纪晓芙。她手里牵着个才两岁的小女孩,神情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将小女孩推到楚歌跟前,然后温声道:“囡儿以后就跟这个大姐姐一会儿生活好吗?” 小女孩似乎有些紧张,捂着脸绕到纪晓芙身后抱住她的大腿,然后小心的探出头。 楚歌冲她笑了笑。 小女孩脸红了红,怕羞地往后缩了缩。 杜叔一早见到小女孩,便去后头厨房取了点心,见到甜甜的点心,小女孩方才放开了一点。 杜叔带着小女孩去吃点心,楚歌含笑看了他们一眼,方才对纪晓芙道:“我还以为你会把她送去光明顶——这孩子叫什么?” “不到末路,我是不会去找他的。”纪晓芙苦笑了一下,然而才低声道:“无念。我给她取的名字,无念,纪无念。” “纪姑娘当真无念才好。”楚歌盯着纪晓芙的眼睛,看了半晌,才扭头看向小朋友的方向,见她在杜叔的逗弄下捧着点心咯咯直笑,嘴角还沾着雪白的点心渣子,整齐扎起来的羊角小辫一颤一颤的,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点头道:“无念留在这里罢。待她长大,我自会把她身份如实告知。” 纪晓芙一喜,郑重道了谢,然后又跟纪无念玩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纪无念倒也不闹,老老实实跟她挥手,然后又低头继续玩自己的,想来纪晓芙像这样来见她一趟便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变成了纪无念的杨不悔吗?也挺有趣。 * 夜色渐深,大都作为元朝的都城,也渐渐散去白日的浮夸与喧嚣,渐归沉寂。街上行人稀少,或醉意熏然,脚步虚浮,或者面无表情,行色匆匆,更夫敲着梆子拖着长音渐行渐远,一道明黄的身影自街边倏忽掠过,快得仿佛一道光火,一跃跳进一旁的深深的院墙里。 院墙砌得高,院内守卫亦是相当森严,虽然算不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十步也总有一处哨岗,更别说还有来来回回不断巡视的巡逻兵。 不过叶归程如今的武功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内力深厚,轻身功法精妙,在这些普通的练家子面前,能够完全匿了身形,穿插行进于他们不过是一道微急的夜风。 一路走过王府院子,在密密分布的岗哨间如入无人之间,很快便找到了想要找的地方。将院子里的守卫尽数以手刀劈晕,叶归程推开门,闪身进屋,方一进去,一道刚猛至极的拳风便迅疾地迎头而来。 果然比外头的守卫们敏锐了许多。叶归程微微一笑,内力运于左掌,一抬手,便不偏不倚地扣住迎面而来的拳头。 阿三的这一拳是用了全力的,本想着这刚猛无敌的一拳怎么说也能将来者打个全身骨折,却万万没想到竟被轻轻松松化解拦下,他不由一愣,还没回过神,便被扣着拳头往前一拉—— 阿二的一拳也刚好砸来。 阿三练的的是纯粹的外门功法,而阿二却能够自行领悟出精妙内功,他这一拳不仅刚猛,更兼浑厚的内力,直如浩瀚江水直流而下势不可挡。 可千钧一发之际,他耳边却听到熟悉的“咔啦——”关节骨头断裂之声,紧跟着是阿三一声闷哼。 阿二下意识细看,却是来者将阿三挡在了身前,阿三神色痛苦,却不发一声,显然是被点住哑穴。 唯恐伤及师弟,阿二来不及多想,急忙收招,却被内力反噬,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意识到不好,正要开口大叫,对方骈指如飞,迅速地也封住了自己哑穴。 阿二暗叹一句真是大意了,平复了翻涌的气血,闭上眼等死。 早在这人踏进院子时他便有所察觉,只当这人武功不如他们师兄弟二人,索性将计就计,还想着若是擒住这贼人,也好跟王爷邀功请赏。 只不料忽视了一点,武功修为比他高很多的人要想隐藏修为还是很简单的。 如今阿三被俘,他受了内伤,都成了砧板上的肉。 他咽下喉间腥甜,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这才抬头打量来者——一张十分年轻英俊的脸,却长了一头白发,未带兵器,内力却是深不可测,因被点了哑穴,他不由转了转眼珠,胡乱挥着手比划——你要干什么? 叶归程将阿三的另一只手腕也捏断,这才将人扔到一旁,含笑看着他,道:“黑玉断续膏。” 阿二神色一动。 叶归程伸出食指晃了晃,压低声音道:“别耍花招,我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第三次……这汝阳王府,我想来便来。” 阿二眉头耷拉下去,去到一旁,从一处暗格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抛给叶归程——面对这样武功远远高于他们的人,他使什么花招都没用。 叶归程接过瓷瓶,打开看了看里头是黑色膏状物体,差不多应该是真的,便一人赏了一记手刀,将人劈晕,如法炮制将阿二的手腕也捏碎了,又将两人房里黑色膏状物品尽数搜刮了,方才出门——他倒有心杀这两人来着,不过还是交给俞岱岩更好一点。 如今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被他劈晕了,他就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 这小女孩才八岁,长头发披散在背后,穿着白色里衣,光着脚,听到开门声,仰起头看他,白皙的脸蛋还带点婴儿肥,柳叶眉,薄唇,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狡黠。 很可爱的小萝莉。叶归程挑挑眉。 小萝莉见到他倒也不害怕,眨眨眼,脆生生地问道:“大哥哥,你真好看—— 第152章 152|5.7更新 送走了纪晓芙之后,楚歌又等了两天,殷天正方才在殷无禄殷无福的带领下来到酒馆。 殷天正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因为内功深厚,虽年过半百接近古稀,看着依旧仿佛正当壮年。他身材魁梧,长眉胜雪,因多年位居高位,天生带着一股霸道的气场,而且他性情阔达,豪气干云,虽是来给女儿撑场面的,亦是脸上带笑。 张三丰也早就得到消息,一早便在酒馆等着了。 说起来,两人一个仙风道骨,一个霸气豪爽,也算神交已久。 待楚歌作为东道给彼此引荐过后,会面气氛还算不错,毕竟两人都是一派之主,风度自然都有,如今又已经皆为亲家,且没有撕逼的打算。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武当几位侠士见过殷教主,张翠山也拜见过了岳父,并痛陈自己无能,没能护好殷素素。 殷天正确实有些责怪张翠山,但对方认错态度良好,他还没见过殷素素如今的状态,不好多说,便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 张三丰看出殷天正担心殷素素,便先直入正题,请殷天正去后院看看殷素素。 这正合殷天正的意思,众人便一起移步。 楚家院子收拾的不坏,环境清幽,却并不清寒,挺适合养病的,殷天正态度又稍微好了几分,待到了殷素素房前,其他人等在外头,殷天正张三丰以及张翠山跟着楚歌进去屋里,还有个随从模样的人也跟了进去。 殷素素此时尚还睡着,她的骨头关节正在生长,每日麻痒难耐,夜不能寐,杜叔便给她灌了安神的汤药,每日大多数时间都睡着。 待殷天正说了句“麻烦青牛兄弟给小女看看”的时候,楚歌才发现眼前这个随从模样的人原来是明教神医胡青牛。 张三丰师徒也发现了这点,张三丰还好,张翠山却是有些紧张,生怕神医觉得他们把殷素素的伤口处理得不好。 没想到胡青牛看过后,眼里精光一闪,高声道:“殷小姐这伤,是谁治的?” 张翠山和殷天正齐声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张翠山有些意外地看向殷天正,殷天正却是突然有点喜欢这女婿了。 胡青牛摇摇头:“不,这处理手法很好,便是我亲自动手,最多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了——不过小姐似乎接骨之后又强撑着行动了?要不然只会恢复的更好。” 殷天正立刻双目如炬地看向张翠山。 张翠山忙把玄冥二老并张无忌之事说了一遍。 殷天正不由抬掌便要拍向一旁的桌子,又想起殷素素尚在休息,又硬生生忍住,握拳咬牙道:“汝阳王府!” 不过殷素素的伤势既已无碍,大家便都退了出来,免得影响她休养,胡青牛立刻去找杜叔探讨医术,殷天正和张三丰则来到院子。 所谓先礼后兵,礼节已到,接下来便该算账了。 * 其实要说天鹰教和武当派的账,头一个就要追究到当年殷素素和殷野望半路狙击俞岱岩抢夺屠龙刀一事。 虽然殷素素无意,但俞岱岩四肢尽废她总是要担点责任。因为这事,殷素素杀了龙门镖局满门,且有嫁祸给张翠山,三来两去,别的不说,总之是害得武当派和少林的关系日益紧张起来。 这么一寻思,便是殷天正再如何护短,自家闺女这伤,他还真没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殷素素自己动的手,也得到了妥善治疗,虽有影响,但于日常无碍,要不然这门亲事肯定没了好结果。 殷天正和张三丰相对而坐,一时都有些无言。 楚歌给两人各自倒了茶,见两人都不说话,心想这么干等着算什么,不由开口道:“殷教主、张真人,请恕晚辈多嘴,张夫人有错,但并无大错,此事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用少林金刚指捏断了俞三侠四肢之人,不是吗?” 提起这个,向来豁达的张三丰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少林金刚指啊。这世上会少林金刚指的,除了少林僧人还有谁呢?可张三丰年轻时受少林恩惠颇多,就算后来少林当方面跟他撕破了脸,他也从来不曾对少林有过什么怨怼,反倒向来有礼。此次俞岱岩之事,没有决定性证据,轻易他也不肯怀疑少林。 殷天正脾气却并不像他这般温和,狠狠地往桌子上拍了一掌,固定在地上的石桌被拍得簌簌落下一层粉尘,他怒道:“张真人,您跟少林有旧,不便出面,我天鹰教跟少林可没什么情分,您若是不方便,我殷某就亲自带人去少林找说法!” 张三丰摇摇头,缓缓道:“少林寺传承数百年,门派底蕴深厚,风气极正,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还请殷教主再三思量。” 殷天正正待要说什么,楚歌却对张三丰疑惑道:“张真人,听说您当年帮少林寺击退了前来挑战的昆仑三圣,可那些少林僧人非但不承你的情,反倒因为你用了少林武功而对你千里追杀。这么多年了,难道您一点也不奇怪吗?” 张三丰沉吟不语,这件事确实困扰了他好几年,不过他生性豁达,想不通的事情便不想,如今倒也并不怎么好奇。 楚歌继续开口,把再之前,少林那个倍受欺侮的火工头陀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这火工头陀倒也真有天分,逃亡西域后便创建了西域少林的分支金刚门。另外当年何足道去少林寺挑战的时候,火工头陀的三个无字辈弟子曾经去报过信,你应该见过,不过看你这表情,应该是没有印象了。” 总算知道了当年被追杀的原因。张三丰的心情有点微妙,突然想起那天觉远师父用两口大缸挑着自己和郭襄一路狂奔,躲避少林僧人追杀的情景,再加上如今他已经参阅过了完整的《九阳真经》,不由对恩师生出几分怀念之情。 殷天正没那么多想法,立刻沉声问道:“所以当年害了俞三侠嫁祸少林的僧人便是西域少林金刚门的后人?——张真人,此事既由小女而起,那这捉拿凶手的责任,便交给我天鹰教了。西域那块儿,我殷天正还是有些门路的。”说完,似乎生怕张三丰反对似的,立刻便转了话题:“对了,听说我那外孙受了伤?还请张真人带我去看看——” 张无忌的亲外公要见他,张三丰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如今张无忌正在紫霄宫中整日修习《九阳真经》,以求早日化解体内寒毒,因此今天并未带下山,一行人便转向武当派。 张无忌如今已经好了很多了,但还是非常可怜,殷天正在武当山待了一阵子下来的时候一身煞气,就连眼眶都是红的,有心疼,也有愤怒。 楚歌瞧着,默默地给汝阳王府点了根蜡烛,想了想,又多点了一根,除了殷素素张无忌,俞岱岩的伤似乎也要汝阳王府来背锅。 殷天正这次回来,殷素素恰好醒了过来。听说父亲来了,殷素素挣扎着坐起身,父女一见面便抱头痛哭了一阵。而后殷素素又提及张无忌,愈添了几分心酸。 最后殷天正也只能宽慰地摸摸殷素素的脑袋,道:“你放心,害了你和无忌孩儿的,为父一个都不会放过!” * 待父女俩见过之后,楚歌又单独跟殷天正谈了谈,至于内容还不少。 第一件事就是少林金刚门的门人如今投身汝阳王府,供汝阳王驱使。果然一说完这话,楚歌就看到殷天正脸色黑了几分,道:“又是汝阳王府!” 第二件事是阳顶天已经身死于明教光明顶密道。 第三件事是有关成昆的消息,以及他跟教主夫人的关系、跟谢逊的恩怨。 至于第四件事,失踪多年的明教右使范遥如今已经毁了容貌,化名苦头陀,装成哑巴,潜伏进了汝阳王府。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事关明教机密的大事,殷天正起初还想问楚歌这消息都是打哪来的,可听到后来,却又觉得楚歌知道的可能并不仅限于此,而且自有其消息渠道。本来殷素素住在这里倍受关照已经是承了极大的情份了,如今对方又把这些消息说与他听,更是一份很大的人情。 至于消息真伪,他回去派人查查便能知道个差不多了,比起解答题,证明题还是简单的多的。 殷天正是非恩怨极其分明,当即郑重道了谢,又将殷无福殷无禄留下照应殷素素,带人直奔昆仑光明顶而去。 胡青牛本来也该跟着殷天正一块儿离开回蝴蝶谷,不过他觉得杜叔的医术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胡青牛若是走了,未必能逃得过黛绮丝的追杀,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楚歌自然不会反对。 * 叶归程离开了一个月之后顺利回来,带了一堆从汝阳王府搜刮来的黑色膏药,经过胡青牛的辨别后,阿二一开始给的那个确实是真的黑玉断续膏。 既然有了药,杜叔和胡青牛便一块儿去武当派,把情况跟张三丰说明后,便开始给俞岱岩治伤。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楚歌提议先拿小动物做个试验。 试验结果很成功。 武当诸侠从未听说过如此神奇的药物,但是看着明明已经被捏碎了腿骨的小鹿经过治疗后跑跳自如,立即便信服了,全都惊喜非常,尤其是张翠山,差点没喜极而泣——俞岱岩之前残废的十年已然无法挽回,若之后能站起来,也能减轻他心里的愧疚。 不说杜叔水平如何,单是胡青牛这个神医的技术便十分令人信服,黑玉断续膏的用法又并非十分困难,只是需要有人将俞岱岩的四肢再次捏碎。 这个重任本来想交给张三丰,后来叶归程见太过为难老人家,主动帮忙,反正他跟俞岱岩没什么感情,捏碎骨头什么刚练习过了,挺熟练。 忍过这次的痛苦,上了药,俞岱岩的四肢果真逐渐开始恢复,慢慢地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走路。 这个时候,之前说好的武昌之约也到了时间。 第153章 153|5.9更新 此时张三丰因为参阅了《九阳真经》已经再次闭关,而宋远桥坦荡磊落,为人仗义,又因受张三丰教诲,对少林峨眉两派总是极为尊重。如今听闻少林有难,他是怎么都没法袖手旁观的,与诸位师弟商量了一番后,又向各门派广发信函,表示将黄鹤楼之约改到少林。 关于谢逊和屠龙刀的消息,江湖上已经等了太久了,奈何武当势大,他们也没办法。今天宋远桥如果借着明教兵围少林之事而将谢逊的消息继续往后拖,很有可能会激起一众江湖人人士的反感,不过将为少林解围和谢逊一事弄到一起,各门派便都欣然接受了。 屠龙刀他们想要,少林派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魔教欺侮。毕竟不管怎么说,少林寺总归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若双方没谈妥,当真发生冲突……并非是他们看不起少林弟子,实在是此次明教的手笔太大——上万的明教弟子,就算这些人连点拳脚功夫都不会,但是别忘了,一个门派能有多少人?就算是像少林武当这样的大门派,人数至多也不过一两千人,这还是算上门派里的火工道人等等闲杂人等。 首先在数量上便处于劣势。 虽然少林一派的高手不少,但是明教光明左使、法王和五散人的武功也是不容小视的。 最重要的是六大门派在平时也许有各自的心思,但在面对明教的时候,立场却是一致的,互相守望,共同进退。 这样的话,各门派便直接改道少林,并约定在少室山下汇合。 武当诸侠带着门下不少弟子一起下山,到了山下,还没来得及奇怪楚家酒馆怎么关了门,便恰好遇上前往少林的峨眉派诸人。此次询问谢逊下落一事事关重大,灭绝师太竟是亲自出马。 宋远桥是张真人弟子,而灭绝师太却是郭襄的徒孙,所以说起来宋远桥还比灭绝师太辈分高了一级,不过灭绝师太毕竟是峨眉的真正的当家人,而武当派宋远桥更多的是管事,张三丰说的话更管用。 双方也都听熟悉的了,虽然因为殷梨亭跟纪晓芙解除了婚约之事而有些尴尬,不过因为两个当事人说的不清不楚,双方其他人也没好意思仔细问,都以为是自己家的孩子不想跟对方成亲,心里都对对方有些歉疚,再加上灭绝师太能当上峨眉掌门,本身也不是什么糊涂人,对谢逊的下落并不急于一时,气氛倒还不错。 双方打过招呼后,灭绝师太又问了张真人,彼此互相客套了一番,两队人马合做一队,继续往少室山而去。 武当距离少室山并不算太远,行至半路的时候还遇上了崆峒五老及其门派弟子,又整合做一起。等第二天抵达少室山的时候,华山派掌门鲜于通和华山弟子已经到达多时了。 见他们一起来了,鲜于通立刻笑脸迎上来,并说四周围俱是魔教弟子。此次华山弟子带来的不多,他们未敢掠其锋芒,便躲避在一旁,好在对方此次大概是专心来对付少林派的,对他们也没怎么搭理。 宋远桥等人纷纷往鲜于通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旌旗飘扬,虽然离得不近,仍旧能感觉到滔天的战意。 几派掌门长老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尚且还能保持神色不变,一些小弟子则都有些紧张起来。 往日他们倒也没少跟魔教弟子打架,但大多数时候彼此人数差不多,就算差,也从来没差这么多,他们大多都是拜入门派的内门弟子,多多少少都怀着些内家功夫,跟这些普通的魔教弟子打架并不怎么落下风。此时彼此的差距突然明晃晃地摆上了台面,他们都有些不自在,就好像以前打架的时候是魔教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似的。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何太冲和班淑娴才带着昆仑弟子匆忙而来。 一见各派人马都到齐了,何太冲和班淑娴连说让各位久等了。 昆仑本就离得比较远,而且他们也没等多久,五大派又彼此见过,最后还是鲜于通指着那些明教弟子,问他们该怎么办。 各门派中不乏机智过人之辈,不过还是鲜于通善筹谋的名头更为响亮,地位也高,于是诸人都反问鲜于通的看法。 鲜于通这会儿其实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不过他毕竟先来的,对此处的情况还算了解,便道:“我看这些魔教弟子真的只是来逼要害死他们教主的凶手,我们不妨先试试能不能上去少室山——如今少室山上情况未明,我等实在不能安心。” 众人也都看出这些明教弟子似乎无意针对他们的样子,便有应了。 而后他们一行人从这些严阵以待的明教弟子身畔穿行而过,除了各旗掌旗使抬眼看了看他们,其他人都是目不斜视,果真未曾受到阻拦。 虽然有点奇怪这些明教弟子的反应,不过眼下还是少林派的安危更重要,五派诸人也来不及深思,全都默不作声地疾步往山上而去。 行至山麓,将明教弟子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们方才放松下来。这时鲜于通才出声问道:“宋大侠,明教白眉鹰王乃是贵派张五侠岳父,此次来少林,敢问武当派究竟是个什么立场?” 何太冲也道:“是啊宋大侠,此次我们五大派一齐上少林帮其解围,可千万莫要出现有谁临阵倒戈的情况。”说着,意有所指地瞄了张翠山一眼。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宋远桥。 张翠山当然听出来何太冲这是在说他,不过因为知道谢逊的下落,他这一路一直被人格外关注,此时倒是一点不气,笑道:“何掌门这话可是杞人忧天了,便是信不过我张五,总也该信得过武当的宋大吧?莫说我张五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就算突然变成了这等小人,我大师哥也头一个饶不了我。” 宋远桥也道:“这事我们之前已经同峨眉掌门说过了,此次少林危难我武当派既然来了,定然是帮理不帮亲的,这点还请何掌门放心。” 何太冲还待再说什么,已经到了少林寺山门前,有小和尚一看到他们,立刻惊喜地迎了上来,先是一一拜见各派掌门,方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幸好几位都来了——那些魔教弟子围在山下,说是一日不交出成昆,便一日不撤军,整个少室山许进不许出,方丈正同他们对峙呢。” 众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再多说,一同踏进山门,往少林寺正殿而去。 * 远远的,宋远桥等人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佛法慈悲,可入了佛门的,可未必当真一心向佛——明教兵围山下已足有一日,少室山许上不许下,这人若当真一心向佛,为何到现在依旧藏在少林群僧之中,不肯舍了自己,保全整寺呢?” 宋远桥不由地看了张翠山一眼。 张翠山面露疑惑,点头——是楚老板。 只是不知她在此处做什么,又为何仿佛是站在了明教那一边? 这时听到寺里传来年轻气盛的一道反驳:“我少林威名赫赫,各个都是硬骨头,岂能在尔等邪魔外道面前低头?莫说魔教兵临山下,便是今日血洗少林,我少林弟子也绝无一人屈服!” 众人一齐踏进寺里,便见少林方丈空闻以及空智空性三位少林神僧带着一众少林弟子站在大雄宝殿之前,而另一边,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白眉鹰王殷天正以及五散人站在对面,明教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山下有五行旗掌旗使所率领的数万明教弟子,倒也丝毫不显弱势。双方分庭抗礼,气氛剑拔弩张。 而在这两方人马之外,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黄衫青年,一个是碧衣少女。青年双臂环胸,神态闲适,脸上带笑,却明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那碧衣少女皮肤白皙,容貌极为秀美,看着两方人马对峙丝毫不惧,反而言笑晏晏,仿佛看什么好戏一般。 见他们到来,碧衣少女还招了招手,大声招呼道:“宋大侠你们来啦?” “楚老板。”宋远桥以及武当诸侠纷纷拱手。 其他人不认识楚歌,都听出这便是之前帮明教说话的,但此时见武当七侠又同她非常客气,不由疑惑她是什么人,宋远桥只得帮他们介绍。 就这么一会儿最活泼好动的殷梨亭趁师兄们没注意到他,溜到她身边,问道:“楚老板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听到消息就来啦。”楚歌说着,看了叶归程一眼:“本来归程还说跟你们一块儿走,不过我就知道你们速度慢,就提前过来了。” “难怪下山的时候楚家酒馆关门了——不过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殷梨亭点头,随后又突然压低了声音:“一会儿这儿可能要打架的,刀剑无眼,这又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还是回去罢。” 楚歌笑道:“打架好啊,归程现在就喜欢打架。而且这里多热闹啊,正邪齐聚,肯定有好戏可看。” 殷梨亭还待再劝,那边张松溪已经在喊他回去了,而且再一想,眼下山下的明教弟子怕也不会放人,只能嘱咐了一句多加小心,便退了回去,然后自然被问了刚才他们说了什么。 听楚歌说来打架、看戏什么的,都更加疑惑了——主要这两人到底站哪边的? 见五大派的人都来了,少林“闻智性”三位神僧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也都松了口气,而明教诸人虽然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也想过应对之法,但此时仍旧有些不爽,毕竟他们不过是来让少林交出凶手,怎么看这些人的模样,搞得好像他们要灭了少林似的? 杨逍自视甚高,向来瞧不上这些名门正派,嘴角一勾,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正要说两句话刺刺他们,却听楚歌拍了拍,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好了,欠债的还钱的都到齐了,咱们不妨坐下来,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账,一笔笔都算清楚!” 这话一出口,自然有人觉得她口气大,正待要反驳,她身后那个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黄衫青年却突然身形一动。 第154章 154|5.10更新 叶归程露了这么一手,当真没人敢再轻举妄动。 其实假如在场的人齐心,他们也不必畏惧叶归程,毕竟他再厉害,面对在场这些高手的群起而攻也未必就就能占到什么便宜。不过这些人不说正邪之分,便是六大派的心思也未必是一致的。 既然打不过,那也就只能老老实实认怂,反正大家一起怂也就不显得怂了。 环视了一周,看所有人都沉默了,楚歌点头道:“这样才对。有什么事非得喊打喊杀的,大家做下来谈谈,要是仍然谈不妥,再动手也不迟嘛。” 所有人依旧沉默,六大派此时还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因此一齐看了看明教诸人,明教又看了看六大派,然后不约而同地扭开头——他们并不认为跟对方有什么可谈的。 楚歌差点噗嗤笑出声,施施然地走到寺院中的一张石凳前坐下,单手撑着下巴,道:“你们之间怎么没得谈的呢?我觉得有许多事情可以谈谈——实际上大家今天聚在这里,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明教金毛狮王谢逊之事……” 说到这里,众人全都一齐看向张翠山。谢逊的下落不只是与他有仇的正派想知道,明教高层如今也想知道,毕竟阳顶天所留遗书指明了要谢逊暂摄教主之位,不过他们之所以并没有去参加黄鹤楼之约,是因为殷素素是殷天正的女儿,想来另找时间问也不是什么难题,反倒是成昆这个害死阳教主的凶手他们更加急切地想要抓到。 楚歌仿佛没看到她们的神情一般,继续道,“而第二件事,便是为那害死了明教前教主的凶手成昆——不过大家也许想不到,这两件事其实是可以当做一件事来看的。当年……” 像武当派、明教这两个对楚歌没什么恶感的门派都颇为有些好奇地看向她,而其他门派就没这么和善了,立刻有人道:“冒昧问一下,不知姑娘是什么人,如何证明所言非虚?若姑娘不过是在此信口雌黄……我等诸门派虽然不足以与明教这样动辄拿出数万教众的大门派相提并论,但也并非是小门小派,六派掌门并明教诸多高手就这样在这里陪着姑娘说笑,这玩笑开得大了可是不好收场。” “没人告诉你问别人名字的时候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被打断话,楚歌长眉一挑,有些不高兴地说着。 转头看过去,只见那人看着三十余岁,一身文士打扮,掌中折扇轻摇,瞧着倒也人模人样,潇洒俊雅。 被个小辈这般叱责,那人面色有些难看。 宋远桥连忙打圆场道:“楚老板不混江湖不知道,宋某便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华山掌门鲜于通,向来足智多谋,有神机子之称。”宋远桥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掌门,正想着要不要一块儿介绍了,便听楚歌淡淡自言自语道:“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鲜于通……” 听楚歌如此说,鲜于通面色略缓,只当对方之前的无礼言语只是因为不认识自己。 然而紧跟着,便听她饶有兴趣道:“听说鲜于掌门以折扇作武器,而折扇中暗藏了天下剧毒‘金蚕蛊毒’,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眼福见识见识。” “金蚕蛊毒”是苗疆传来的剧毒,一旦中了毒,便犹如千万条毒虫咬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听说光明磊落的华山掌门扇中竟藏了这种毒|药,大家都大为变色。虽然知道楚歌所言并无证据,但还是下意识地跟鲜于通拉开了距离,似乎生怕自己不小心中了这种毒|药。 鲜于通做贼心虚,踏前一步,厉声道:“甚么‘金蚕蛊毒’,我根本就没听说过……” 楚歌却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直接转头,朝叶归程眨眨眼,软软道:“归程……” 叶归程心里一烫,只觉分外无奈,客气地同鲜于通拱了拱手,道:“冒犯了……” 楚歌在一旁闲闲道:“归程你就是太客气了,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冒犯,这个鲜于掌门啊,看着温和谦逊,实际上就是个阴险狡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玩弄女性的混球……” 鲜于通没能立刻领会叶归程的意思,因此只是呆站着,待听到楚歌这话,眉心窜起一团戾气,趁所有人乍然听到楚歌这话而有些愣神的功夫,身子突然凌空拔起,仿佛黑鹰一般飞扑向楚歌,同时掌中折扇一展,隐隐可以听到隐隐的机括活动声,向楚歌面上扇去。 这一招凝聚了他毕生所学,内力浑厚,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柄折扇,亦有浩浩万钧之力,从四面席卷而来,将楚歌整个人笼罩在扇子之下,无处可避。 眼看着便要将扇中毒|药送至楚歌身上,令她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也无法继续说出他的丑闻之时,鲜于通突然感觉到身前一股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凭空出现的一柄巨大的重剑砸中,拍出丈远,剑气凝重,金色粉末状的蛊毒刚从扇子里飘出,便立刻被反吹到了鲜于通脸上。 被重剑砸到的鲜于通一开始是懵逼的,直到脸上身上传来一阵阵虫子咬噬的痛楚时,他方才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由扔掉手里的扇子,双手不断抓挠着自己身上,发出痛苦的嘶吼。 在场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就连叶归程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不过等他一回过神,便是一身冷汗,心想要是自己反应慢了,这毒|药落到阿楚身上…… 楚歌一直端坐在石凳上,听着鲜于通的嘶吼神色平静极了。 少林方丈空闻大师看着鲜于通的样子面露不忍,念了声佛号,看向楚歌。 楚歌察觉到他的视线,对视过去,语气是从进来寺里之后从未有过的平静,道:“大师一心向佛,慈悲为怀,不过这鲜于通也算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了——这世上能解得了‘金蚕蛊毒’的只有一个人,可惜,他却把人家妹子害死。” 楚歌说着,便把当年之事细细道来,配合着鲜于通的哀嚎,以及周围寺僧低沉的诵经声,有种难言的气氛。 “那个人叫胡青牛,江湖人都知道神医胡青牛非明教弟子不救,就是因为救了这么个恩将仇报的,心灰意冷。”楚歌说着,又看了鲜于通一眼:“不仅如此,鲜于通武功平平,为了当上华山掌门,不仅娶了华山前掌门的独生女,更是将处处比他好的师兄害死了,而所用的手段,正是这折扇里的毒|药。” 立刻有华山弟子指着殷天正等人质疑道:“白垣师兄不是死在他们明教之人手中吗?“楚歌淡淡道:“所以说你们蠢呗——明教前教主同你们的前掌门岳先生乃是发小,明教弟子无缘无故为何要害死你们师兄?” 华山派弟子一愣,倒是不知道这层关系,但是看着楚歌的表情也有些来气,于是跑到鲜于通身边,厉声质问道:“白垣师兄到底是被谁所害?” 鲜于通心惊于楚歌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但还是嘴硬想反驳,楚歌便在一旁凉凉道:“佛门净地,你还是莫要胡说八道的好,说不定你白垣就在你身旁看着你,不老老实实说清楚了,等下了地狱,可有的账算了。” 此时正巧吹来一阵风,鲜于通疼得意识有些涣散,仿佛当真是白垣师兄在身旁盯着自己,不由痛哭流涕地将当年如何害了白垣之时说了出来。 一听这话,华山弟子恼恨非常,手中长剑一抖,就要将他杀了。 楚歌清了清嗓子,道:“这毒|药要持续七天七夜,你们若可怜他,不妨给他个痛快,送他一程。” 那华山弟子登时扔了手中长剑。 其他人彼此看看,也都没有下手的打算。 最后还是杨逍实在厌烦他这叫声,以弹指神通隔空点了他的哑穴。 不过楚歌轻轻松松地把这么隐秘的一件事说了出来,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楚歌扫视了一眼四周,道:“明教只来了几位高层,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是不是也该让弟子们回避一下,毕竟有些事情不是谁都能听的。” 哪门哪派能没点龌龊事呢?有了华山派的前例,剩下几个门派的掌门也担心自家门派有点什么不光彩的事,因此都让弟子退开,偌大的一个寺院,只剩下了各派的掌门长老。 楚歌这才看向杨逍,道:“在场之人也算可靠,我想阳教主的事情,也没必要再遮掩了吧?毕竟比起他的名声,还是明教的未来更重要。” 杨逍叹了口气,和殷天正五散人交换了个眼神,从怀里掏出信件,把内容大致给给众人读了一下。 第155章 155|5.11更新 少林三大神僧中空性的性子最为急躁,不等空闻说话,立刻冷笑道:“难怪施主这般有恃无恐,原来底气在这里,你要成昆出来同他对质,若是他不出来,是不是就算默认了你的说辞?倒是好算计!” 明教诸人此时已经信了楚歌八分,毕竟之前楚歌跟殷天正说的几件事几乎全都得到了印证,所以是最想找出成昆好好质问一番,听到空性之言,五散人周颠向来口无遮拦立刻反驳他,道:“算计个屁!他成昆当年敢做下这等丑事,如今怎么趴在一群秃驴后头连个屁也不敢放?若楚老板说的是假的,他大可跳出来反驳,何必藏头露尾,畏畏缩缩!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空性面色涨红地瞪了周颠一眼,冷哼了一声。 楚歌却是十分稀奇他这个反应,不由道:“看空性大师这个样子……莫非那成昆又死了?” 大多数人都被一个“死”字拉去全部注意力,毕竟这一系列的事情,成昆是最关键的人物,若是他死了,可不就是死无对证? 名门正派跟明教结怨已久,死在彼此手中的弟子们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就算这仇恨是被小人搅和起来的,也很难化解,更何况这到底是真是假也未可知。 只有少数几个人留意到一个“又”字,不免多看了楚歌两眼。 空性听到这话,立刻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楚歌一眼,还未说什么,他身旁的空闻方丈便站出来,对楚歌稽首道:“阿弥陀佛。楚施主既然知道成昆已死,又何苦继续咄咄逼人?成昆数年前投入我少林空见师兄门下,早已认识到自己作孽太多,愧悔不已,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寺里诵经悟禅,如何做下施主所说诸事?昨天夜里,他听说明教围山乃是因为自己当年所做错事,本想主动站出来,奈何寺里诸多师兄弟多加阻拦,最后自尽于自己的禅房。” ……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惊,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不知何言以对。 过了半晌,六派之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再次紧紧地凑到一起,一脸戒备地看着明教诸人——既然之前的结怨并非是因为小人作祟,那他们还是该防备着这些魔教之人才是。 明教诸人也觉得颇为棘手,不知此事该如何收场——他们本来是为阳教主之仇而来找成昆索命,若是成昆主动站出来,或者被少林交出来,他们再亲手了结了他,这样仇也报了,少林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偏偏成昆是因为愧疚和保护少林寺而自裁,他们这仇报得一点不痛快不说,似乎还跟少林结下了更大的梁子。当然他们也不惧这个,但是总觉得这次少林之行没达到预期的目的,有点心塞。再加上此时六大派几乎全都聚齐了,他们并不觉得这事能善了。 明教几人内部不合,但是在面对强敌的时候,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后殷天正看向了楚歌。 楚歌此时也有些无语——成昆功夫也不赖,怎么就喜欢躲在后头暗搓搓地算计别人呢?不说原著里他就装过死,便是没装过,她也不信他当真能自杀。不过这点其他她也早该想到才是,以成昆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明教因他兵围山下,怎么都不该没什么行动才是。正想着,恰好看到殷天正的视线,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空闻道:“没关系,便是成昆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他开口——少林高僧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各位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大师也不该仅凭一面之词便将我们打发了吧?” 让死人开口什么的,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不过后头的话,立刻不知道哪个门派的人讽刺道:“凭你个小丫头也配跟空闻大师相提并论?” 不过楚歌没理这话,只一直看着空闻,空闻想了一下,还是转头跟身后的弟子吩咐了一声。 少林弟子退下去搬运成昆的尸体,众人便都静静地等着关键证据出来,然后突然又觉得心很累——六大派和明教这一战一触即发,这前来信口雌黄、满口大话、疑似来捣乱的小丫头居然不慌不忙地开始弹起琴来。 不过……这琴声倒是怪好听的。 反正少林弟子还未来,昆仑掌门何太冲不由走过去,笑道:“姑娘好琴技,不知师从何人?”——他被称为“铁琴先生”,于琴艺上还是颇有兴趣的,听楚歌弹琴,一时也有了以琴会友之意。 只是不待他喊来小童将他的琴送来,楚歌却突然停下手里动作,淡淡的声音里难掩嫌弃的意味:“你这人一没你师叔何足道那样精湛的琴技,二没你师叔那般淡然忘我的心境,就别献丑了。” 何太冲是昆仑派前掌门青灵子的徒弟,而何足道是他师叔,当年以琴、棋、剑三圣著名,人称“昆仑三圣”,曾上少林传信顺便比武,将郭襄引为知己。只不过他这一门的弟子却无人及得上他当年哪怕三分之一的成就,掌门何太冲更是个贪花好色、性格懦弱、忘恩负义之辈,实在可惜。 昆仑三圣何足道几乎都成了他们这一辈的传说,何太冲自知自己是拍马也不及的,但是被人这般明明白白地点出来,不由面色难堪,准备招来小童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有些尴尬。 好在何太冲也没尴尬太久,很快便有少林弟子抬着成昆的尸体过来了。 明教诸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由杨逍过去查探成昆是否真的已死,空性向来信不过明教,担心对方毁了园真师侄的遗体,轻哼了一声,也跟着凑了过去。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成昆的遗体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楚歌手下琴音已变。 正当杨逍要搭上成昆的手腕时,楚歌最后拂过琴弦,按下平沙落雁的尾音。 变故骤发—— 原本躺在榻上毫无声息的秃头和尚突然睁开眼睛,停顿了一秒,当即运功挥掌,往空性身上拍去。 明教跟正派虽然素有仇怨,不过对于像是张三丰、空闻这样的武林名宿他还是挺佩服的,所以对方说成昆已死,他也就信了,现在来查探,也不过是走个流程。不过他深恨成昆害死了阳教主,伸手探脉时一直盯着成昆尸体,仿佛要在上面盯出洞来才甘心。所以成昆这具尸体一睁开眼他便看到来,吃惊的那瞬间下意识提起真气,将全身护住。 而空性却是一直在盯着杨逍,以防他冲动之下对成昆做什么,待看到杨逍面露惊色,急忙转头时,成昆这一掌已经不偏不倚地拍到了他胸口。 这一掌空性可以说是毫无防备,而成昆这么多年潜心修炼,内力格外精纯,空性登时被拍飞出去,撞上院墙,吐出一大口血来。 这时杨逍也运起了内力,在成昆准备转而对付他的时候,食指轻点,缓了他的攻势,紧跟着,一旁的空闻抬手成爪,捏住成昆的手腕,使出少林金刚指的绝学,咔嚓一声,将其手手腕尽数捏碎,随后轻拍他肩头,将他也拍飞了出去。 成昆重重地跌到地上,也吐出一口血,头一垂,似乎有一瞬间的昏迷,不过很快他便再次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便看到在场少林僧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只是此时这些往日温和慈悲的和尚们全都一脸愤恨,仿佛要生啖了他一般。 成昆:……卧槽什么鬼?他不是在装死吗?怎么一醒来,好像天都变了? 第156章 第156章 5.12更新 空见神僧生前是少林四大神僧之首,而成昆作为他的入室弟子,天分又高,于佛理一道也多有所得,不管是空字辈的还是圆字辈的都被他刷了一脸好感度,他虽然犯过错,但毕竟已经诚心悔过,因而拜入少林后,一直倍受关照。 所以尽管如今少林寺因为他而被明教派兵包围了,全寺上下也从无一人责备于他。待他自陈罪过自裁人前,更是一举将好感度刷满了,便是遗体,也有空性亲自照看。 可众目睽睽之下,不但自曝假死的事实打了少林脸面,更是恩将仇报,还将空性打伤…… 空性身为少林三大神僧之一,武功修为非常高,一手少林龙爪功可谓是登峰造极,单论这一点,便是他的两位师兄都赶不上他,所以寺里弟子凡是有修习这门绝学的,鲜少有人没有接受过他的指点,对他很是敬重。 此时他被成昆偷袭重伤,少林派诸弟子格外恼恨,纷纷举起棍棒将成昆团团围住。 空智去将空性扶起来。 因为吐了一大口血,空性脸色苍白如纸,空智搭指探了探他的脉搏,见其内力只是略微翻腾,中了普通一掌,并非是成昆的成名绝技幻阴指,方才松了口气,然后对空闻点了点头,示意他无事。 空闻此时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少林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是凭空而来的,一方面是因为少林武功十分精妙,天下无双,另一方面便是靠着历代高僧在江湖中的言行举止为少林挣来了脸面,可今天,他们先说成昆已死,结果成昆却死而复生,显然是假死,他们少林僧人倒是都明白这是被成昆所骗,可某些江湖人,未必不会说他们是跟着成昆合伙做戏。 果然这边少林弟子们还持着棒棍对成昆虎视眈眈,杨逍刚退回明教行列,明教那边便已经有人开始嘲讽道:“这就是所谓的成昆已经悔过自裁?” 空性想说什么,但是因为受伤,刚一张嘴胸口便是一阵巨疼,只能闭了嘴,而空闻自觉并不占理,打了声佛号,稽首道:“此时乃老衲失察之过……今日必给明教的诸位施主一个交代。” 说完,走到成昆面前,蹲下,看着他道:“圆真,你假装圆寂以掩人耳目,究竟是何意图?”——这个时候便是慈悲宽仁如空闻者,此时对于成昆的本性也不免怀疑起来,暗想莫非他们师兄弟四人这么多年来当真看错了他? 成昆此时双臂尽毁,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思及自己为了报复明胶筹谋至今,却即将毁于一旦,心里不由大为懊悔恼恨,可他毕竟隐忍多年,深知此时最重要的是要保住一条命,因此对空闻哭诉道:“师叔,当年之事弟子已经跟师父说过了。那时阳顶天仗着明教势大,向我师妹求亲,而弟子势微,无法与之抗衡,师妹的父母亦对弟子多有嫌弃。可弟子痴念师妹,无法控制这份感情,因而冒险与她私会,可没想到……师妹逝去,弟子心痛欲狂,借酒浇愁将自己灌的烂醉,却又酿成了徒弟谢逊一家的惨剧。弟子深知自己作孽太多,本该一死了之,可若就此带着满身罪孽死了,怕要在无间地狱沉沦,永生永世不得转生,亦不得与师妹来世厮守。佛法无边,我只盼能留下一条贱命,半世青灯侍奉佛祖,洗去这一生罪孽,来世再报师妹这份情谊。” 成昆说着,向大雄宝殿的方向重重地磕了磕头,眼里几乎泣出血泪,又继续道:“如今明教为了他们的阳教主兵围少林,可当年明明是阳顶天欺我,弟子绝无可能向明教低头。但是弟子也不愿师兄弟们为了弟子与明教拼个你死我活,更不愿带着一身罪孽而死,才出此下策。师父也常说成昆已死,如今只有圆真,弟子想,既然明教想要亲眼看到成昆死,弟子不妨就当真让成昆死去,以后圆真只是圆真——弟子本该假死多日才能够苏醒,也不知为何突然醒来,便……便被师叔废去双臂,还有同门师兄弟们为何对弟子这般态度?”——他这言下之意,却是在暗指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而这里头会对成昆做什么的,自然只有明教。 只是他却少算计了一点——他苏醒之前,空性可是一直盯着杨逍,并未见他有什么举动,而且成昆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行凶伤人,可见没有一点他所说的悔过之意。虽然像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确实不该疏忽到提前在大庭广众之下醒来,不过还是亲眼看到的事情更让人信服,众人也只当是老天有眼,见不得成昆毒计得逞。 不过成昆的这番话还是说得声泪俱下,十分感人,若是不知道真实情况,便是普通人都要被感动了,更别说空闻了。 见空闻面色稍露迟疑,楚歌慢慢收了琴,道:“成昆你脸皮到底是有多厚才能颠倒是非到这个程度?嗯,你怨怪阳顶天仗势欺人,强抢你之所爱,又怨怪你师妹一家子贪慕虚荣,另嫁他人。可当年阳顶天求娶你师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阳教主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点,我想在座的名门正派都不得不承认吧?他的品性,不光是那封遗书能窥得一二,有他在的时候,明教团结一致,教规森严,也就是他无故消失,明教四分五裂,各自为政,方才传出魔教的污名……” 楚歌说到这里,看了眼四周。虽然并不甘愿,但还是有不少人都点了点头,明教传出魔教的名声,当真只是这几年的事情,之前他们一心抗元,与他们的交集其实并不算特别大。 “当然至于这些污名又有多少是出自你手,咱们暂且不论。单说阳教主志在天下,非是为儿女之情过渡牵绊之人,所以我并不认为他在得知你师妹另有所爱的情况下还要执意求娶。可是你呢?”楚歌继续道:“阳教主势大,那也是自己打拼下来的一番事业,可你只知道自怨自艾,心里有傲气,偏偏你这身本事配不上你这份傲气,所以你也自卑,不想着从正路上赢过阳教主,夺回师妹,也不管你师妹与你偷情的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只想着满足你作为一个胆小鬼的阴郁心理。” 楚歌说到这里,突然冷笑了一声:“当年你跟阳夫人在光明顶密道颠鸾倒凤的时候心里一定是非常得意吧,光明正大的手段你赢不了,可这种见不得光的小算计倒是玩得很溜,可你得意了,你有没有想过阳夫人心里有多痛苦?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因为焦虑过度,身子越来越憔悴了……可见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关心阳夫人,所谓的深情又何在?你根本就不爱阳夫人了,自从她答应嫁给阳教主之时,昔年喜爱的小师妹已经刹那间变成了一个背叛者。而让你执念半生的,也不过是可笑的自尊心作祟。阳教主娶得阳夫人,在你看来是奇耻大辱,可跟阳夫人偷情,于你便是洗刷了这段耻辱,但是阳夫人为阳教主殉情,对你又是一个莫大的羞辱,大到只有彻底摧毁了阳顶天最重视的明教,方才能够挽救你那可怜的尊严和傲气。” 成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在暗中运筹帷幄,但他确实是不自信的,要不然何必搅动得六大派与明教不合,甚至还投身汝阳王府,潜藏在暗处习惯了,竟是没了站到台前的勇气,阴谋小巧用惯了,便再也使不出堂堂正正的手段。他这份不自信,在愈演愈烈的正派与明教的矛盾里渐渐得到弥补,因此能够更加冷静理智地继续每一步棋。 但是此时他的心思被楚歌一一点破,不由看向空闻方丈,只觉得他慈眉善目的模样竟也变得冷漠无情甚至狰狞起来,加之他身受重伤,双臂也已残废,绝无再翻盘的机会,不由狂笑道:“那又如何?阳顶天那厮的老婆还不是任由我爱睡便睡,懒得搭理了还要日日想我……嘿嘿,你这小丫头怕是不知道吧,那位所谓的阳夫人的初夜可是给了我呢……” “你住口!” 虽然阳夫人对不起他们阳教主,但是既然已经是教主的人了,明教众人还是颇为维护她,此时听到他这般侮辱人,不由齐声喝止。 成昆却是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为猖狂:“放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不睡,姓阳的还真是蠢到家了——不止阳顶天蠢,你们一个个的都蠢。我那谢逊徒儿到当真是我的好徒儿,我装醉奸了他的妻子杀了他一家子,他当真为了找出我搅乱了这片江湖……嘿嘿,那崆峒老儿,你们当真以为我那好徒儿能敌得过你们五人合力吗……” 之前楚歌说的时候,众人还将信将疑,此时听到主谋亲口吐露,不由瞪着他,目呲欲裂,若非空闻方丈挡在前头,他们早就乱刀乱剑招呼上了。 成昆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不由更为得意,道:“乱好啊,越乱,我越能占便宜——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如何?他姓阳的武功再高,也做不出我这番大事吧?哈哈哈哈……呃——” 成昆笑得一半,蓦然顿住。 脖间蓦地现出一条血痕。 剑气凝成的金色细剑渐渐在他脖子前面消失,众人不由转头看向叶归程。 叶归程刚好收手,见众人看过来,往前踏出几步,走到成昆面前,垂下头,淡淡道:“你所做的不过是偷鸡摸狗之事,而阳教主心怀天下,你一心想要胜过他,可在他眼里,你什么都算不上。云与泥,天差地别,便是拼尽一生,也改不了本质,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可骄傲的?” 成昆突地睁大眼睛,没了生息——死不瞑目。 * 成昆最后那样说,其实是发现自己没了活路,然后努力想给自己竖个胜利者的标志,并且想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成功人士,所以才把一切阴谋都说了出来,不过他说完了,就完全没有活得价值了,分分钟宰了=v= 第157章 第157章 5.13更新 成昆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尤其是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一派之主,一想到连年来的不少行为都是在这么个小人的算计之下,心里皆是五味杂陈。 不过不管怎样,成昆既然已经伏诛,明教此行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看少林弟子纷纷围坐在成昆身边给他念往生经,殷天正代明教向空闻道过歉后,便打算离开。 这时又有人重提谢逊之事。 就算有成昆这根搅屎棍一直锲而不舍地捣乱,但是人命确实是谢逊做下的,不管是谢逊本人还是明教都应当给出个说法,更别说,那把据说能够称霸天下的屠龙刀还在他手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江湖事太复杂,楚歌觉得自己捋不清这其间的道道,索性就简单粗暴地以这样的三观来解决。犯了错就是要自己承担,所以这些人想要针对谢逊,她并没有什么反感的,不过若他们是为了屠龙刀而搅和得江湖不得安宁…… 听他们一提起谢逊便群情激奋,楚歌不由开口道:“你们都对谢逊感兴趣,我却觉得屠龙刀更有意思。‘武林至尊,屠龙宝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后半句——‘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听了这话,众人微怔,随即不由转头看了眼灭绝师太,而后又转头看楚歌——什么意思? 这句话他们一直认为重点在屠龙刀上,至于后半句,不过是形容倚天剑的锋利罢了,但是此时听到楚歌重点强调了后半句,却又觉得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灭绝师太大概猜出楚歌想说什么,神色微动,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当年她师兄孤鸿子为了跟杨逍决战,将倚天剑借走。后来孤鸿子战败身死,倚天剑被官府捡去,上交了朝廷,眼下也不知到底流落到了何处,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真是这么多江湖人……还没一个赵敏脑子灵活。楚歌好笑地看着他们:“听了这话,难道你们都没想过去亲手试试,这两者到底哪个更锋利吗” 倒也不是他们拘泥。在场的都是江湖人,对于他们来说,一把趁手的兵器有时候都能救自己一命,若非必要,怎么都不会真去试试两柄神兵到底哪个更锋利,不管毁掉哪个都令人心疼。 不少人都在说“若是毁了一把武器怎么办”云云,也就只有灭绝师太沉默不语等他们都闭上嘴,楚歌道:“天也不早了,我就长话短说。屠龙刀倚天剑里藏了郭靖夫妇毕生所学。倚天剑里藏了《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精要》,屠龙刀里则藏着《武穆遗书》,只要将二者互斫断裂,秘籍遗书便会掉落出来。这才是说屠龙刀号令天下的真正原因。否则的话,凭着一柄刀,再怎样也不可能号令天下。” 这个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楚歌这才想起来她和叶归程一早过来,连中饭都没吃,就揉着肚子,拉着叶归程,溜溜达达往少林寺后院厨房找去,完全不再管那群江湖人有什么心思——这些人怎么说也是一派之主,能做到这个位置,脑子基本都是清楚的,肯定不会就这么打起来。 楚歌走了,他们这些人半信半疑地开始琢磨着这个消息的价值。《武穆遗书》对于他们这些人没多大用处,毕竟他们虽然对朝廷不满,却也没想现在便起兵造反,不过《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却是两门奇功。当年郭靖大侠便是凭着这两样功夫成了天下第一。习武之人没有不想练习高深武功的,若是能得到这两样秘籍,自然对武功修炼极为有益。不过倚天剑以前是峨眉之物,若是谁打上倚天剑的主意,灭绝师太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再加上还要去找谢逊取屠龙刀,从而跟明教对上。 这难度太大,还不占理。 像崆峒派华山派这样武功算不得顶尖的门派萌生了退意。 武当派自俞岱岩伤好之后看在张翠山和殷素素的面子上,也不打算跟天鹰教以及明教死磕。 少林派也不是什么不分是非之人,又慈悲为怀,想来谢逊诚心来为杀害空见之事道歉,他们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而且本来谢逊就对此事心怀愧疚。 昆仑派态度有些摇摆不定,当年确实是谢逊伤了他们门下弟子,不过他们昆仑派比起明教稍显势单力薄,只能借机而动。 说到底,竟然是峨眉跟明教的仇隙最大。不过说起来,当年孤鸿子也是因为技不如人,被杨逍那个中二病一激,最后气病而死。 少林派看出灭绝师太看着杨逍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他们做和事佬做惯了,不由上来劝说。 灭绝师太武功确实不错,但是比起三位少林神僧还是有差距的,心知今天是奈何不得杨逍了,倚天剑现在不在手上,屠龙刀自然也不急,只能忿忿带着弟子下山。 峨眉一走,少林此时只会以和为贵地和稀泥,崆峒昆仑知道仅凭他们两派,根本没办法逼武当派说出谢逊下落,也都不再久留。 武当宋远桥等人略微等了等,果然没过一会儿,楚歌便背着手,溜溜哒哒地回来了。 看她只有一个人,宋远桥不由问道:“叶公子呢?” “他去跟三位渡字辈的大和尚打架去了……”楚歌漫不经心地说着,转头见殷天正正在跟张翠山说些什么,只见张翠山一直点头,旁边是明教诸人,杨逍正在跟空闻方丈说话,便道:“你们还在啊,正好,这个给你们——” 说着,抛出去个小布团。 殷天正下意识地接住了,展开一看,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其他明教高层也凑过去,杨逍扫了一眼,立刻扭头问楚歌道:“这是真的?” “谁知道呢。”楚歌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们自己判断,爱用不用。” 因为楚歌之前的表现,明教诸人对视了一眼,暂且认为这是真的,不由郑重地向楚歌行了一个明教的礼节,道了谢。 然后立刻跟空闻宋远桥告了别,一脸喜色地匆忙下了山。 等人都走了,殷梨亭好奇地看向张翠山:“楚老板给了他们什么?” 张翠山当时就在殷天正身边,殷天正展开的时候并未避着他,他眼神也好,不过扫了一眼,便看到了重点,因此满是困惑道:“好像是《武穆遗书》……” ——可楚老板怎么会有《武穆遗书》?话说回来,楚老板都知道了那么多秘密,还有《九阳真经》,好像有什么都不奇怪…… 等叶归程也回来后,两人便跟着武当七侠一块儿下山。 楚歌并未问叶归程比试结果如何,不过回去酒馆后,叶归程便再次开始闭关。 楚歌也并不觉得无聊,毕竟身边还有个小丫头纪无念需要她照看。一看到纪无念,楚歌不由想起当年杨过也是差不多这么大的时候认识了他们,心想杨过拜了叶归程为师,她不如也收个徒弟玩玩,反正无念这丫头也挺机灵。 不过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说了太多,明教几个高层经常跑来武当山。殷天正就算了,闺女外孙都在这里,杨逍五散人还有韦一笑来就很奇怪来。不过也是托这个的福,韦一笑某次去武当派偷看被殷天正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得张无忌的时候恰好出关的张三丰抓了个正着。在知道他来武当山的目的后,张三丰没有为难他,反倒在察觉到他身上的寒毒后,以九阳神功帮他逼了出来。 五散人性子各有不同,但是整体还挺可爱的,相处起来也并不困难,再加上他们一来必定要买不少酒,还要带回去许多,也算给酒馆创收,楚歌还是挺待见他们的。 唯一不待见的大概就是杨逍。 其实杨逍也心高气傲,遇到一两次冷脸无所谓,但是次数多了,也不爱再来楚歌这边,偏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纪无念。 大概真的有父女连心这种东西吧。反正杨逍见了纪无念第一眼之后便觉得跟这个小丫头十分有眼缘,而纪无念也挺喜欢他的。当然,纪无念也喜欢其他人,韦一笑能带着她飞得又高又快,殷天正上山看外孙的时候总会给她也捎带不少好玩好吃的,五散人对她也很好,所以她也都喜欢。但是杨逍渐渐发现,楚歌从来不介意她跟这些人亲近,却唯独不喜欢自己靠近她。 杨逍脑子转得快,难免想得多,想到这点,再联系纪无念的年纪姓氏,最主要的是她的长相,眉眼间跟自己有不少相似,竟也猜出这丫头可能是自己闺女。 他猜出来了,本想去找纪晓芙求证,可灭绝师太恨不能杀了他,峨眉派无异于龙潭虎穴之地。再看纪无念这个名字,就算真是他闺女,纪晓芙也不会承认。楚歌肯定也是知道真相的,但是根本不能指望。 杨逍心里纠结,偏偏偌大个明教,就没个知心人说说这事,再一个当年他跟纪晓芙那事,实在算不上光彩,他也没脸说,所以虽然纠结,他却一点不敢表现出来,只隔三差五来看纪无念。 叶归程这次闭关半年,出关之后没过多久,便上了趟武当山,跟正好也已经出关的张三丰打了一架。 楚歌还没来得及问他输赢,他便匆忙再次闭关。 而这次,足足闭关一年。 等他出来,纪无念都已经从奶团子变成了个小姑娘了。 第158章 第158章 5.14更新 叶归程第一次闭关这么长时间,乍一出来,几乎都有些不习惯。 楚歌也觉得闭关这么久要把人憋坏,便趁着这个时候跟他跑了趟昆仑,去找原著里那只肚里藏了本《楞伽经》的白猿。 虽然她有《九阳真经》,但那会儿她为了偷懒,只抄了九阳,至于《楞伽经》自然是一点没管。如今来找它,一是为了带着叶归程散散心,二来也是为了必要的时候拿它来刷刷少林好感度。 楚歌本以为那处山谷会挺好找的,可两人足足找了两个月方才找到那处山谷。待找到那只猿猴,取出书后,又试着用从杜叔那里学来的半斤八两的医疗手法帮它缝好,最后在山谷待了一阵子,才离开昆仑地界。 毕竟是来散心的,两人也没必要赶路,一路慢悠悠地走着,顺带看看风景,待回到中原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大消息周子旺称帝兵败。 楚歌算了算时间,周子旺此时兵败,那常遇春差不多也该护着他的儿子南下逃亡了。原著里常遇春带着周子旺的儿子在汉水搭乘周芷若父女的小船渡江之时被蒙古兵包围,渔夫和周子旺的儿子惨死,常遇春和周芷若也岌岌可危。多亏了张三丰带着张无忌从少林返回武当路过,救了周芷若一命。 当时张三丰是带着张无忌去少林求由无色禅师所记录的《九阳真经》残篇以救张无忌之命,不过少林并不愿意援手,两人失落而归,这才恰巧遇上。可这里的张无忌因为提前获得了完整的《九阳真经》,别说经过汉水了,便是武当山都很少下来。 楚歌跟叶归程不由加快了南下的步伐。 然而走了没多久,又有一个大消息传来,说是镇|压了周子旺军队的汝阳王涉嫌与反贼私通,被元顺帝下令满门抄斩,而剿灭叛党之事由另一位元将负责。 这个消息就大大出乎楚歌的意料了。但是转念一想,似乎也该算是在意料之中。 之前明教高层去酒馆的时候,双方偶尔也会评论一番时政。明教自从跟名门正派的矛盾稍微缓和了之后,便一心遵从阳顶天的遗命,带领明教弟子反元。所以楚歌就曾经跟他们说过,他们既然要造反,将来也是要治国的,那就不能一直用江湖人那套的行事方式,而该试着用庙堂的法子。再加上范遥潜伏在汝阳王府,若当真要削弱元朝的平乱势力,毁掉汝阳王一家确实是个不错的做法,更别说,汝阳王府跟明教、尤其是殷天正的仇怨也着实不算小。 只是可惜了赵敏这个倚天女主了。楚歌有点遗憾,虽然这姑娘也有黑点,比如弃家叛国什么的,但是人无完人,她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若是用得好……楚歌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摇摇头,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汝阳王府满门抄斩,不单是赵敏,便是赵敏的哥哥、那位被朱元璋称为“奇男子”的元末名将王保保也不会再存在了。 楚歌虽然有些惋惜赵敏的结局,不过汝阳王府在大都,周围全都是朝廷的兵马,她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什么,所以两人依旧马不停蹄地南下。 如此行了半月,便到了河南和湖北交界处的郊外。 这会儿天色并不早了,两人正要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进城,便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械斗声。 循声过去一看,却是一群元兵正在围攻一个虬髯大汉。 元兵出身游牧民族,极擅弓骑,此时长箭密集如雨,一刻不停地疾射而来。那大汉功夫倒也不错,虽然怀里还揽着个小孩,躲闪得仍然游刃有余,并未显得太过劣势,瞧着确实有些吃力,倒也应该很快便能脱身。 不过二人既然见到了,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这些蒙古兵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厉害,楚歌直接抽了琴中剑,跟叶归程一块儿加入战局。 不消片刻,这些蒙古兵便全都倒了下来。 那虬髯大汉放下怀里的人,带着她一齐拱手弯腰道谢。 待两人抬头,楚歌才得以仔细观察两人。这虬髯大汉长相粗野,没甚出奇之处,却也称得上是英雄气概。而那小孩,却是个差不多十岁的小姑娘,虽然年幼,但容色秀丽,举止大方,粗布麻衣也难掩一身气度,显然是出身不错。 楚歌不由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被蒙古人追杀?” “我叫常遇春。” 一听到这个名字,楚歌就是一愣,随后脱口道:“那周王遗孤呢?” 常遇春微微有些诧异,随后便戒备地将小女孩藏到身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事……”说到这里,他又猛地发现说漏了嘴,不由一脸懊恼。 楚歌见他这个反应,转了转眼睛,以左拳捶右掌心,恍然道:“原来周王遗孤是个女孩儿,而不是什么周公子!” ——难怪一个渔家女能有这样文雅的名字、美丽的容貌以及极大的野心,也难怪以常遇春之能,护得住一个渔家女却没能护住周王遗孤。若当真如此,护主不力,以常遇春的性子,恐怕原著里在汉水的时候就恨不得跟蒙古追兵同归于尽了,哪里还会有心思管这么个渔家女。但是如果周芷若是周子旺的女儿,那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楚歌正兀自想着这些弯弯绕绕,叶归程见常遇春紧张得脖子上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安抚道:“常大侠莫紧张,我们二人与明教诸人有旧。” 这两人武功远高于自己,应当没必要哄骗自己。常遇春这才略微放下心来,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楚歌这会儿回过神来了,笑道:“我姓楚,在武当山下开了家小酒馆……” 常遇春又打量了一眼叶归程那一头白发,突然眼睛一亮,道:“你是叶归程叶公子?那你就是楚老板吧?我听彭和尚说过,二位多次于明教有恩,遇春在此再次拜谢了。” ——周王跟五散人的彭和尚有师徒之谊。 彼此说开了,气氛便松快了下来。 不过常遇春和周芷若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肯定是不能进城的,四人索性就在郊外留宿一夜。 为了避讳,常遇春有什么事大多是跟叶归程说的,楚歌乐得清闲,去跟周芷若说话。 周芷若年纪尚幼,家里突逢骤变,又跟着常遇春腥风血雨地一路逃亡,心里很是惶惶不安。周芷若知道常遇春保护自己十分费心,为了不给他添麻烦,一直没怎么表现出来。而常遇春毕竟是个男人,自然也很难体贴小女孩的心思。此时有个漂亮姐姐陪着说话,还是个救了自己的漂亮姐姐,周芷若还真有不少话要说。 常遇春正一脸激愤、眼含热泪地跟叶归程说着周王兵败的经过,发誓要杀尽天下鞑子之时,楚歌突然从他们找来藏身的山洞里钻出来,说周芷若想要拜她为师。 虽然周芷若是周子旺的遗孤,但毕竟只是个女孩,常遇春这一路护送着她,并不是指望她能承继周王事业,只是盼着自己能给周王留下一点骨血罢了,所以听到这话倒也没什么可反对的。楚老板性子不错,听说楚家酒馆里还养着个更小的女孩子,想来周姑娘拜了楚老板为师,也能顺顺当当长大,这样就够了。 虽然已经收了个徒弟了,再收个周芷若,楚歌还是十分高兴,就连睡觉都要抱着新徒弟睡。 叶归程只能跟常遇春一块儿坐在洞口守夜。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楚歌醒来后却发现怀里又多了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跟周芷若差不多年纪,虽然形容十分狼狈,倒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胚子。 楚歌正要出声问怎么回事,早就醒了的周芷若比了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小师父别说话,赵妹妹刚睡下。” 赵妹妹?哪来的赵妹妹?楚歌一头雾水,但还是轻手轻脚地将赵敏放下,走出山洞,想问叶归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去之后却发现这一夜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此时常遇春瞪着一双眼睛,十分不满地看着叶归程,道:“叶公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什么鬼?!楚歌完全被常遇春这话整懵了——这不通常是部下劝老板放弃红颜祸水的标准台词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已经答应过她了,又怎可言而无信?”叶归程皱着眉头对常遇春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向楚歌走去——楚歌一过来,他就听到脚步声了——过去环住她的肩膀,笑问道:“你这一觉睡得可真熟,那么大的动静,芷若一个小丫头都醒了,你还睡得死沉死沉的。” 楚歌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姓赵的小丫头是哪来的?” 没等叶归程解释,常遇春哼了一声:“楚老板可留心点吧,那丫头是鞑子,可别给反咬了一口。” 楚歌更加茫然了:“哈啊?” 叶归程这才给详细说明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和常遇春听到有人接近这里,便过去查探详情,却见又一群元兵追了过来。起初常遇春以为还是来追他们的,后来仔细一看,这些人却是追着个小丫头。两人自然出手了,很快就把这些元兵打退了。 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还是认识认识的。她一看清叶归程的模样后,便扑到他身上又哭又笑地喊着“师父。” 而后从两人的交谈中,主要是小姑娘断断续续地叙述中,常遇春知道了这位是汝阳王的闺女,汉名叫赵敏。汝阳王府被满门抄斩,汝阳王便用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势力紧急想要送走儿子女儿。不过王保保此时年纪不小,已经知事了,知道自己肯定逃不了,就把所有的势力都拿出来护送赵敏出逃。靠着汝阳王府几个忠心护卫的拼死相护,以及她自己的那点急智,赵敏总算从大都一路逃到这里,眼瞧着这荒山野岭再也无人能救她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叶归程和常遇春。 第159章 第159章 5.15更新 一听到赵敏喊自己师父,叶归程本来还有些诧异,仔细一瞧,便认出这是自己去汝阳王府盗取黑玉断续膏时遇到的那个小姑娘,那会儿自己还说再见面便教她武功,没想到还真遇上了。wWW。lωχS520。coM这段插曲当时叶归程并没跟楚歌说,这个时候说了一遍,楚歌才明白过来,心想赵敏大概也是命不该绝罢。 叶归程去汝阳王府盗取黑玉断续膏的时候赵敏还小,汝阳王也没让她知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段记忆在她心里还是挺美好的。如今她一见到叶归程,立刻便想起那个夜晚,莫名地就觉得这人不会骗自己,所以才开口喊师父,就连身世也没有半分隐瞒。 说完之后,赵敏也是有些心力交瘁,立刻就昏了过去。 常遇春一听这是汝阳王府的闺女,差点没直接动刀把人宰了。 不过叶归程当初既然那样说了,肯定就要做到,将常遇春拦下后,就把赵敏送进了山洞。 周芷若这些日子过得不踏实,眠浅,稍微一点动静便惊醒了。 叶归程见状便低声跟她说救了个小姑娘,姓赵,让她照看一下。 周芷若这段日子也着实长大了,看赵敏这狼狈的样子,也生出几分同情,因为并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女,下意识地便把她当妹妹照看,还把地方让开一些,让妹妹一块儿睡进来,比较暖和。 叶归程说着,弯起食指轻轻刮了下楚歌鼻尖,笑道:“还没你徒弟警觉,你羞不羞?” “还不是因为你守在洞口。”楚歌睨了他一眼,又正色问道:“那赵敏我们先带回去?” 叶归程点点头:“当初我没想太多,虽然是随口许下的约定,却也不能不遵从。” * 常遇春憋屈的不行,可他说又说不通,打又打不过,想着横竖楚老板叶公子不会害周姑娘,就闷闷不乐地跑去林子里准备打两套拳发泄下,不过拳法还没打完,就看到有只灰色的兔子一晃而过。这会儿他突然想到这几天带着周芷若一路餐风露宿,好久没吃顿好的了,一时意起,就跑去抓兔子去了。 等他抓到两只肥肥的大兔子的时候,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心想反正已经没法子避免周姑娘跟那鞑子的小崽儿在一块儿,拿至少也该避免她俩太过亲近。 不过等他拎着两只肥兔子回去的时候,周芷若跟赵敏已经姐妹相称,看起来关系好得不得了。 …… 常遇春心更塞了。 * 赵敏虽然不大,但是经过这一番奔逃后,警觉性很高,之前是太累了,又见到了值得信任的人,方才任由自己睡去,可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整个山洞里就只剩下了周芷若。 周芷若靠墙坐着,正垂着眼睛看着赵敏,一见人醒了,立刻笑眯眯道:“这么快就醒啦?还累不累?” 赵敏一下子便意识到这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姑娘正在照看自己,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暖意。 本就机灵,也见过不少同龄的皇家姑娘,极擅察颜观色,她虽然锦衣玉食呼奴唤仆地长大,但也能看出周芷若出身应也不差——周王千金,本就不差——而且如今的她也早就不是过去那个颐指气使的小郡主了,此时自然不会把对方的举动看做理所当然,反而心里极为熨帖,开口的时候也就非常客气。 周芷若向来温柔,见她这般客气,语气也就愈发柔和。 两个小姑娘年岁相当,经历也相似,互通了姓名之后,很快便以姐妹相称了。 不过因为她们的身份细究起来都是朝廷钦犯,怕吓着对方,倒都含糊带过。 两人坐在一起彼此又说了一会子话,便手牵着手出了山洞。 一出来,便看到拎着两只胖兔子的常遇春。 不等常遇春说什么,楚歌对她俩招招手,道:“你们常叔叔逮了两只肥兔子,你们拿去玩吧——归程去城里弄点吃的。” 小女孩总是喜欢可爱的东西的,之前逃命的时候顾不得,如今已经放松下来,便十分欣喜地跑过去一人接了一只兔子,然后两人一人抱着一只兔子,到旁边的一块儿大石头上坐下,一块儿逗兔子。 常遇春这才回过神,正要说什么,楚歌低声道:“你何必这般。就算没有汝阳王,朝廷也会派出其他人镇|压周王。而且不管怎么说,害死周王也是汝阳王,跟这个小姑娘可没半点关系。横竖如今明教已经出手整垮了汝阳王,这笔账,不是已经清了吗?” 常遇春仍迟疑:“可她毕竟是个蒙古鞑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老板就不怕她来日反咬你一口吗?”——虽然面对这么个小姑娘,他也有些下不去手。 楚歌扭头看着那边玩得其乐融融的两个小姑娘,嘴边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可害死她的家人的,也是她的族人。到底是家人重要还是族人重要,她未必会跟你做出同样的选择。”不说赵敏本就不是多么看重家国大义的人,她如今年纪可也不大,虽非一张白纸,也差不多了,要让她认同某些事情,并不是很难。 听了这话,常遇春若有所思。 叶归程脚程快,没过多久,便从附近城里带回一些吃食,顺带着还买回几件适合小女孩穿的成衣。小姑娘换好了新衣裳,又吃过早饭,准备动身继续南下的时候,常遇春提出辞行。 周芷若和赵敏特征不是很明显,尤其是跟着楚歌和叶归程,两人光凭着钱,就能砸出一条路来,但是再加上常遇春就不一样了,正好他也有别的事,索性就把周芷若托付给他俩,他一人独行。 楚叶两人一想也确实如此。 于是常遇春往北走,楚歌和叶归程带着两个小姑娘大摇大摆地走官道,一路果真再未遇上追兵,顺顺当当地回到了武当山。 待回去酒馆,却发现家里又多了不少人。 后来经杜叔解释了之后才知道,自他们出门之后,第一个来的是王难姑。王难姑和胡青牛称得上是一对欢喜冤家,王难姑擅毒,被称作毒仙,而胡青牛医术精湛,是蝶谷医仙。王难姑心高气傲,气不过自己研制出来的毒都被胡青牛解了,因而一直与胡青牛斗气。明明是感情很深的一对夫妻,偏偏分居多年。这回是王难姑研究出好几种新式毒药,认为胡青牛必定解不了,所以去蝴蝶谷找他,结果却发现人不在,百般打听后,才来到酒馆。两人闹着闹着,却是一块儿吞了王难姑的毒药,一块儿奔赴黄泉。 当然,有杜叔在,很快便给两人解了毒。 人活一世,总是有许多事看不开,也只有生死难关,才能让人真正明白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经过此事后,王难姑看开了,也不再纠结医毒到底哪样更厉害。其实本来医毒也就不分家,之前不过是她钻了牛角尖而已。 自从两年前少林送来鲜于通的尸体后,胡青牛慢慢解开了心结,便在酒馆隔壁开了家医馆,如今王难姑也想开了,就跟着他一块儿住下了。 第二个多的人居然是殷离母女。 武当派不收女弟子,殷素素不宜久住,索性等伤好了之后,也在酒馆所在的街上买了一座宅子,就此住下——这样倒也正常,毕竟宋远桥的夫人也是住在山下。张翠山便跟他大师哥一样白日上山,夜里回家。 殷素素前阵子回了趟娘家,还没来得及跟父亲说几句贴心话,就恰好撞上殷离跟殷野王掐架的场面。殷离性子执拗火爆,殷野王也不遑多让,本来不过是因为殷野王的小妾而有了些小口角,结果却动起了手。殷离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哪里是殷野王的对手,殷夫人自从嫁人后又改了从前的脾气,没什么武力值,不得已跑到殷天正跟前求救,于是就这么遇上了小姑子。 殷素素虽然说不上多喜欢殷夫人,却更看不上她哥纳进门的小妾,倒是对殷离这个侄女颇有几分亲近,所以就冷嘲热讽了殷野王几句。殷素素嘴皮子挺利索的,殷野王还一点不反驳,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至于殷野王不回嘴的原因,倒不是真心认错了。因为比起殷野王,殷天正更宠爱殷素素,又因为她流落荒岛多年,总觉得亏欠了她,就常常对殷野王耳提面命要多关照妹子,殷天正因而才不敢说什么。 等殷素素训完了哥哥,一转头,就获得殷离小萝莉充满了崇拜的目光。 殷素素也了解自己的哥哥,深知他肯定不会改。 殷素素索性临走的时候便借着喜欢殷离的理由,将她带了回来。殷离不放心殷夫人,便把母亲也打包一块儿带来了。 楚歌回来的时候,殷离正在酒馆跟纪无念一块儿玩,虽然两个小姑娘年纪差得有点大,不过酒馆有个全能的杜叔,倒也能让两个小姑娘玩到一起。 听完杜叔的解释,楚歌转头,那边四个小姑娘已经彼此见过了,周芷若和纪无念更是开始交换师姐妹见面的礼物了——周芷若早在路上的时候就知道有个师妹了。 这四个姑娘各有各的性格,却无一例外都有一张好容貌,脑子也都很机灵,此时又没什么利益冲突,很快便熟悉了起来,姐姐妹妹地称呼起来。 楚歌捏着下巴看着几个小姑娘开心地跟着纪无念去厨房找杜叔要点心吃,不由想着,是不是该想法子让黛绮丝把小昭也送来,这样的话,倚天四美外加一个杨不悔就集齐了……至于没了小昭,黛绮丝要被波斯明教抓回去处死什么的,跟她有什么关系→_→* 第160章 第160章 5.16更新 安定下来后,叶归程觉得小女孩儿的心思他不太理解,反正楚歌要教周芷若和纪无念,加个赵敏也没啥,他只管教赵敏武功就是了。 赵敏和周芷若不算小了,楚歌便直接问她们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周芷若自小便是被周子旺当千金小姐教养的,温驯柔顺,对未来有些懵懂,除了活下去,待长大后杀鞑子为父亲报仇,其他的一切听师父安排。 赵敏的性子则刚毅多了,对未来的目标也很明确——好好练武功,等学成了,就去大都杀了狗皇帝为父亲报仇。 ——姐妹俩的目标倒差不多是一致的。 楚歌表示明白了,之后便在练武一事上对她俩要求颇高,当然具体监督执行是由叶归程来做的。 见两个小伙伴这般用功,殷离也不好意思天天玩,观察了一阵以后,到底继承了殷夫人的性子,对毒更加感兴趣,跟母亲和姑姑商量过之后,决定拜王难姑为师。 比起毒,世人总是更加喜欢敬重医术的,有个小姑娘喜欢学毒,瞧着也机灵,王难姑和胡青牛又膝下无子,索性就收下了。 纪无念的生活一直挺平静的,所以对拳脚武功什么的兴趣并不大,反倒因为之前酒馆只有她一个的时候,经常跑去隔壁找胡青牛玩,对医术产生了感兴趣,便拜了胡青牛做二师父。 这么一来,纪无念也要管殷离叫师姐,四个小萝莉索性也不分那么清,一块儿排了序,殷离最年长,为大师姐,之后是周芷若、赵敏,纪无念最小。 不过她们也不只是练武,楚歌还请了城里有名的大儒带她们念书。闲暇时候,楚歌也会对她们说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时不时地再灌上两碗心灵鸡汤。 这鸡汤里,自然少不了顺手夹带一点私货。 对于杨过来说,楚歌的私货最重要的是让他习惯藐视皇权,而对于这四个生于乱世的小姑娘来说,女权的思想显然对于她们影响更大。 比如为何男子就可以做他想做之事,女子却只能被要求贤良淑德相夫教子?比如为何女孩儿就没有继承权?凭什么女子要将男子奉做天?世人对女子价值的估计似乎只有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家、能不能生儿子以及生了多少儿子,可生子那般九死一生的难事,女子为何就要老老实实接受?这世道凭什么只要求女子坚贞,男子却可以纳小妾…… 这些话,楚歌说了,听的人却不仅仅是四个小姑娘,便是殷素素和王难姑也多有耳闻。这些观点她们虽然不能全都接受,却也有一些话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 王难姑不必说,她向来心高气傲,不肯落于人后,本就不把世俗中瞧不起女子的言论放在心上。殷素素从小便什么都比殷野王强,可殷天正再宠爱她,也仍旧没想过百年之后把天鹰教交予她。子承父业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殷素素再叛逆,也还是早早便认了命,只是偶尔想起来,却还是难免有几分意难平。 对于几个小萝莉,这些话最合殷离的口味。不说她眼看着她娘在二娘身上吃了多少亏,就是自己也因为庶兄而多次被殷野王训斥。不过其他三个毕竟还小,对这点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也算是在心里埋下了一点种子。 殷离在殷素素那边住下后,张无忌也常常下山来,毕竟也是表兄妹,顺带的还会拉一只宋青书。这里的张无忌跟宋青书感情非常好,好到有时候张翠山和殷素素都会吃醋。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当年张无忌甫一回中土便中了玄冥神掌,虽然有完整的《九阳真经》疗伤,可他毕竟年纪小,这样高深的秘籍理解起来非常有压力——毕竟直到现在寒毒也尚未完全除去。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是非常痛苦的。不过小张无忌很懂事,虽然疼得难受,但知道自己在渐渐好转,又知道父母叔伯担心,也就没怎么嚷。再加上那会儿因为谢逊之事迫在眉睫,大人们虽然也关心他,但终究分不出心神。倒是宋青书听了父亲宋远桥的吩咐,对他颇有关照,这一关照,就简直像是多了个小尾巴,甩不掉,还带扯的——这不,张无忌就连下山看表妹,都要扯上他一块儿。 酒馆更加热闹了。 这群一共六个小朋友,凑在一起也不算少了。这里头,宋青书年纪最大,理所当然地充当着“大哥大”一职,负责照看他们,再加上他本就在宋远桥的教导下十分早熟,照看几个小孩简直毫无难度。纪无念年纪最小,平常的脾气也和软,几乎成了几人中的吉祥物。倒是夹在中间的四个年纪至多不多差了两岁,见天地吵闹。 原本张无忌比女孩儿们都大,从小被武当诸侠教导得也很懂礼数,初见之时也跟宋青书差不多分分钟就把四个女孩儿当成妹子,表示要保护她们。不过熟悉了之后,就没那么客气了。十岁出头的年纪,本就是最不安分的时候,这四个小家伙简直闹得酒馆所在的整条街都不得安宁。 不过虽然闹腾,六个小家伙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乖巧的时候更是贴心得能让人一点火气都发不出来,每日也都有老老实实练武做功课,就算闹出点什么事也都无伤大雅,慢慢地也都养出了青梅竹马的味道。 一日张无忌新学了武当的基本剑法,便带着宋青书跑来酒馆跟小伙伴们炫耀,楚歌坐在院子的石桌上看着阳光下六个小家伙高矮不一的影子,不由又想到了小昭,心说金华婆婆不是跟胡青牛有仇吗,怎么还没寻上门来? * 说曹操,曹操到。楚歌正想着这事,黛绮丝便找上了门。 当然,这会儿她是以金花婆婆的名义上门找胡青牛夫妇的麻烦的。 原著里她来找麻烦的时间当然要更早。不过这里胡青牛不在蝴蝶谷,她找来这里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是以才晚了这么久。 不过金华婆婆对付胡青牛夫妇轻而易举,可惜此地还有个叶归程。 黛绮丝身手确实不错,却完全不是叶归程的对手,拼死一搏,最后受了伤,被叶归程所擒。不过黛绮丝终归是明教前护教法王,楚歌不好拿她如何,最后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便放了她走。 楚歌先说了《乾坤大挪移》已经被明教发现并且妥善保存好了,暗示她没办法以此将功赎罪,将来被波斯明教发现的时候,要么是她烈火焚身之刑,要么是小昭永失自由之身,波斯明教总坛教主听着是挺好的,不过终身没有自由,小昭未必不会重走她当年的路。 黛绮丝自认从未跟人说过小昭的事情,突然被楚歌道破,心里自是惊骇非常。只是不等她问出楚歌怎会知道这事,便被另一个消息砸晕了头——谢逊在冰火岛。 黛绮丝一直想要得到谢逊的屠龙刀送往波斯明教总坛,以将功赎罪,此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一被楚歌放走,便立刻打算去找谢逊。不过她临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问楚歌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事。 楚歌轻轻一叹,道:“小昭是个好姑娘,龙王莫要害了她——她与我的徒弟们差不多大,不该过得这般辛苦。” 提到女儿,黛绮丝冷厉的面容总算有几分缓和,道了声谢,这才匆忙离开。 不过楚歌跟黛绮丝说这些,还有个理由没有说。 阳顶天在遗书里说要谢逊暂摄明教教主一职,所以一跟六大派关系缓和后,明教高层便计划着去接回金毛狮王。 按理说,张翠山和殷素素都知道谢逊在哪里,应该挺好找的。结果等造好了船出了海,面对茫茫海水,夫妻俩却突然都有些懵逼。 有首打油诗说“大海啊,全是水”,这诗怎么样暂且不论,内容却很实在。海洋不同陆地,有不少典型的标志物可以勉强辨别方向位置,可这茫茫大海,莫说标志物了,就连方向都搞不清楚,夫妻俩完全分不清当时到底是从哪个方向飘回中土的。 明教高层带着张翠山夫妇在海上逗留了大半年,始终没什么头绪,只能无功而返。这几年殷素素每每提起这事就叹气,说都怪他们没记住路,好不容易暂且消解了正派对义兄的仇怨,还杀了成昆为他报了仇,却不能接他回中土享福。 不过楚歌倒是记得原著里黛绮丝找到了谢逊并把他哄骗到了灵蛇岛,如今剧情虽然变得面目全非的,想来这点还是不会变的。 所以等黛绮丝走后,楚歌便给明教光明顶送了信,让他们盯住了前紫衫龙王,兴许可以找到谢逊。 果然大半年之后,明教光明顶便召开了盛大的仪式,迎归代教主谢逊。 能够迎回谢逊,楚歌可以算作头功,明教自然邀请了楚歌和叶归程去观礼。不过这会儿楚歌完全腾不出空闲,因为某天早上杜叔一开门,便发现门口多了个白肤碧眼的小萝莉。 小萝莉一看到他,先是仿佛受惊一般轻轻抖了抖身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一双眸子如同海水般淡蓝,她脸颊红了红,怯生生道:“老人家,我叫小昭,我、我妈让我来找这里的老板……” 第161章 第161章 5.17更新 楚歌曾经问过小昭她妈妈的事情。不过小昭年幼,黛绮丝为了保护她,很多事情都未曾同她说过,所以也不并不是很了解内情。不过她敏感又聪慧,倒也在与黛绮丝的最后一面里嗅出永别的味道。 还是后来谢逊正是接任明教代教主之后,明教一众高层前来感谢的时候,她才大概猜测出黛绮丝的去向。当时楚歌跟黛绮丝说过冰火岛,并且描述了一番冰火岛的环境之后,黛绮丝花了不短的时间总算琢磨出谢逊所在的大概方位。也是她寻屠龙刀心切,并未留意周遭有明教探子跟随,等她雇船出海,即将抵达冰火岛的时候,便被明教弟子团团围住。 明教众人入岛接出谢逊,而黛绮丝叛教而出乃是大罪,本该当场诛杀,不过明教终究顾念旧情,当然很重要的一点是黛绮丝生得美,明教不知多少人暗恋她,此时皆不忍杀她。此时尚未彻底迎回谢逊,为防有什么变故,把黛绮丝打伤后,就把她放走了。 估计是黛绮丝觉得赎罪无望,又怕波斯明教总坛找到小昭,才把女儿送来楚歌这里——毕竟楚歌大概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小昭身份的人,看起来对孩子又颇有爱心。 反正酒馆已经有好几个女孩了,再多一个,也没给楚歌添什么麻烦,而且她其实还是养的挺开心的——一只喵萝,一只叽萝,殷离可以当做毒萝养,纪无念则被她养成了花萝,周芷若习剑,可以算作咩萝。这简直大大地满足了她作为一个小号狂魔兼萝莉控的野望。最初的时候几个小姑娘还需要她亲自教育的时候没时间,等几人作息习惯渐渐养成,三观也基本形成之后,她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回忆各门派各势力的萝莉外观,生生将师徒玩成了萝莉换装养成游戏。 ——也是如今这世道乱,米粮价格险些没飙上天,买粮食酿酒着实不合算,她太闲了的缘故。当然布料也不便宜,不过这些衣裳也不好做,一年也不过每人做了个两三套。 几个小萝莉长得各有特点,却个个都是美人胚子,粉雕玉琢、冰肌玉骨的模样,再配上这些精心裁剪的衣裳,确实赏心悦目,殷素素她们这些阿姨辈儿的看到了都非常喜欢。 只除了胡青牛时常抱怨纪无念穿那一身太过累赘,都不方便捣药来着。 随着所需布料一尺尺的增加,萝莉外观渐渐变成了成女外观,几个小萝莉也渐渐长大,变成了身段玲珑、亭亭玉立的少女。 六年的时间,仿佛一晃而过。 这几个孩子里,除了纪无念差一点不足十五岁,其他的都算是成年了,正好趁着宋青书准备带着张无忌再一次下山历练,楚歌便托他带上这几个小姑娘。 宋青书比几个小姑娘都要大,早两年便已经踏入江湖历练了,还得了个玉面孟尝的美称,由他带着几个姑娘闯荡江湖,楚歌和叶归程都还是挺放心的。 当然,这里的宋青书跟原著也是大为不同。 首先这里的他多了好几个弟妹,这几个弟弟妹妹性格迥异,却都并非是按部就班的老实孩子,还一个比一个聪明,为了照看他们,他也是特别心累,年纪轻轻便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十分稳重成熟。 二来在这几个小的面前,宋青书的天分就并不那么突出,倒是十分普通甚至还稍差,再加上张无忌自小修习《九阳真经》,武功进步飞速,在好几次的门派大比中,宋青书都输给了他。不过即使面对这样的情况,宋青书的心态依旧平和。毕竟就算他的武功不是最高的,但是大局观却是武当三代弟子中最好的,颇受父亲师叔们以及师祖的倚重。况且宋青书的天分并不算差,张无忌那是主角光环,他与之相比自然逊色,但放眼整个江湖,他这年纪有这番修为,也已极是不易。 至于第三点,却是因为叶归程。虽然实际上叶归程和楚歌历经多个世界,任时光流逝,容貌始终未曾再改变过,如今也早就说不清楚年岁。但宋青书看不出来。 虽然叶归程一头白发,但在宋青书看来,至多不过二十七八岁。可他武功修为之高,便是连张三丰都多次赞誉。宋青书年幼初见时并不觉得如何,可随着年龄增长,武功渐长,愈发觉得叶归深不可测,而且,就算有了这么高的修为,他发现叶归程仍旧不曾止步,始终不断地寻找更进一步的方法。张三丰师祖的境界太过遥远,宋青书不知不觉间便把叶归程当成了学习的榜样和目标,不骄不躁,踏踏实实地不断追求武学的至境,对其他的事情反倒都不是特别在意了。 这些年楚歌和叶归程对他多有关照,这几个小家伙也被他当做弟弟妹妹看待,自然一口应下。 七人小队正式踏足江湖。 江湖是永远都不会平静的,再加上如今又是乱世,更是麻烦不断。虽然七人武功都不赖,又有叶归程亲自给他们打造的趁手武器,也依旧有经历了不少波折。 受过伤,也曾在生命受到威胁——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朋友的——之际杀过人,帮过人,也曾遇到恩将仇报之徒,有好心办了坏事、助纣为虐的经历,也收获了许许多多感激。 历练了一圈,六个小家伙都大变样,迅速地便成长了起来,也更加知道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殷离和纪无念喜欢研究毒|药和医术,对于人心叵测的江湖兴趣不大,索性结了伴,一块儿在胡青牛曾经住过的蝴蝶谷住下,并且跟小伙伴们约好了,以后有什么涉及下毒治病之类的事情,只管来找她俩,保证绝无半点推辞。 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他们的父亲屡次派人来找她们——早在出来历练之前,楚歌便跟纪无念说清楚了她的身世。纪无念被楚歌和叶归程教导长大,三观端正,也没什么女子要守贞的观念,对于纪晓芙没什么恶感,倒是她的那个父亲……这几年杨逍对她挺好的,她对杨叔叔自然也挺亲近,但是听说了这事之后,就对杨逍没什么好感了。所以任杨逍如何来三催四请让她回家,她全都拒绝了。而殷离的那个庶兄到底不是长寿的命,前两年病死了,殷野王倒是想起殷离这个骨血了。可殷离前半生能没有父亲,后半生有没有也无所谓,自也从来不应,每年除了殷天正做寿,也是从不回家。 至于其他几人,则以女子之身投身抗元大业中。 她们几个会有这样的决定,也是机缘巧合。 周芷若无意中救了明王韩山童之子韩林儿,而韩林儿一见她便惊为天人,心甘情愿为女神鞍前马后。说起来,韩林儿一没天分,二没长相,本来一众小伙伴都要以为韩林儿定是要单恋一辈子了,就连周芷若自己都不信自己会看上韩林儿。但是韩林儿的感情非常真挚。再加上他年幼的时候父亲忙于反元大计,他是由母亲带大的,所以他对韩夫人非常孝顺,连带的对于世上女子都多了几分尊重。其实女孩子还是很吃细水长流这一套的,周芷若慢慢地也当真喜欢上了韩林儿。这个时候周芷若周王遗孤的身份也被表明,这样一对比,也算是门当户对,韩山童便大肆举办的婚礼,分散四处的周王旧部闻讯后也纷纷赶来颍州,韩周联姻,两军也并做一处。 两人成婚之后没多久,韩山童便在一次战役中阵亡,余部当即拥戴韩林儿为小明王。然而韩林儿并无半分治国领兵的才能,周芷若便主动站了出来。所幸韩周联军一半都是周王旧部,对周芷若这位小主子的话令行禁止,待赢过几次仗之后,周芷若声望益隆,全军再无人不服她。可这么一来,却是架空了韩林儿,就是江湖上也有不少人都说这哪里还是明王,明明是又一个周王才是。若是一般男子此时定是十分不满,少不得要生了嫌隙,偏偏韩林儿是个周芷若痴汉,不管周芷若做什么他都觉得帅美酷,他老婆就是叼,管他明王还是周王,反正都是他家的。 周芷若能有这番成就,也并非是她自己一人的功劳。赵敏小昭都又从旁协助。 赵敏曾经孤身一人潜入大内,顺利刺杀了当今皇帝。只不过杀死一个皇帝,还有无数个继任者,然后她意识到,害死父亲的,并非是皇帝,而是这个元朝的朝廷,这才决心推翻朝廷。这倒不是她缺少民族意识,只是她离开家的时候年纪不大,而这些年楚歌又从来不提民族论,或者说有意淡化这些年各地叛乱的民族矛盾,着重强调朝廷的和睦,还举例说盛唐的开国君主也不是汉人,但大唐各民族和谐相处,有多么繁华,史书都有记载。这个观念便在赵敏的脑海里沉淀了下来,因此周芷若相邀,她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黛绮丝是被当做波斯明教总坛教主培养大的,小昭自然也是按照差不多的路数培养,五行八卦、行兵布阵多有涉猎,而且她大概生来便是做教主的,领导才能丝毫不逊赵敏周芷若。 不管是朝廷还是其他反元势力一开始并不看好这个由女子掌控的势力,但她们做得却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好,纪律严明,武器精良,用兵如神,一路稳扎稳打,最终发展得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视,更是无可奈何。 童年的小玩伴渐渐展露出耀眼的光芒,宋青书和张无忌都有些自惭形秽,宋青书还好些,已经开始逐渐从宋远桥手里接过武当事务,并且管理得井井有条,而张无忌却显然有些清闲了,于是在谢逊再一次提出说要他接任明教教主之位时,他一咬牙应下了。这明教教主仿佛便是等着他来接任一般,乾坤大挪移他修炼得十分顺当,领导明教时也是处事公正、不偏不倚,很快便得到明教上下的一致认可。 不过张无忌终究没什么太大的野心,掌握了整个明教后,便也一力支持芷若妹子所率领的韩周联军。 这毕竟是武侠小说的世界,按照小说设定,这个世界几大反元势力几乎都跟明教藕断丝连,张无忌这一番应援,几乎便将所有的反元势力尽数归拢起来,一同协助周芷若。 背靠明教对于周芷若来说有个极大的优势,明教弟子们几乎都是教主的脑残粉,而明教教主张无忌有坚决捧着这个妹子,所以几乎没有人因为要听从一个女子的命令而有什么不服。当然也有人瞧不起周芷若,不过周芷若自从正式领军一来几乎从未出过错,还研发出各种极适合打击蒙古军队的新式弩|箭,背后更有新旧两代神医毒仙做家人,手下有以韩林儿为首的无数脑残粉拥戴……就算撇开这些以单人论,不管是智商、颜值还是武力值都碾压他们。 用五散人铁冠道人的话说就是,小周王这是得天助,注定是要得天下的。 ——如今已经没有喊周芷若小明王妃,皆以小周王呼之。 所以最后也没能闹腾出什么来。 * 这边一片齐心协力,而元朝那边却是暗潮涌动。赵敏杀了元顺帝功劳还是很大的,因为皇帝一死,下头的几个皇子们便开始争权夺利起来,就是朝廷官员都忙着站队,一时分不出太多心神去剿灭叛军。 等他们人死的差不多,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叛军的势力已经不是他们还能拿下的了。 新帝怕死,不等叛军攻进大都,便带着一干心腹仓皇北逃,皇帝逃跑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没几天,整个大都都逃得差不多了。 周芷若带兵顺利攻进大都,命心腹亲兵把守住大都以及皇城各处,然后毫不犹豫地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周。 大势已定,便是有人想反对女子称帝,想要怂恿韩林儿闹事,也都晚了。 周芷若登基的时候,赵敏有些茫然地回去了酒馆。 之前没什么感觉,等族人大半被杀,剩下的全都跑回北方之后,她才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对此楚歌表示:“矫情。以芷若的性子,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对蒙古人赶尽杀绝——你有心思想这么多,不如找点事干?听说大洋的彼端有很多没发现的大片土地,正好明教这几年造船方面做得挺好的,要不你出去散散心?” 她觉得现在见周芷若会有点别扭,而如今整个天下都是周芷若的,若要避开她,确实只有跑去海外。赵敏这几年也培养了不少心腹亲兵,便带着他们直接出海往东。 周芷若登基之后,很快就发现赵敏不见了。她略一想也明白了赵敏的心思。她早就知道了赵敏的身份,但是这几年玩得太好,不说都快忘了,所以其实她本来是想乘胜追击,将蒙古人灭得差不多,如今考虑到赵敏,终归决定对蒙古要慢慢筹谋,就算不灭了他们,至少也要让他们老实点,再也没有可能南侵。 虽然天下安定了,但周芷若手头却没什么人,她只能暂且跟小昭商量着拟定了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而后又开科举什么的,直到敲定了一批官员,让新朝能够顺利运转下去,她这才和小昭一块儿南下,一是很久没见师父他们了,二也是想问问赵敏去了哪里。 不过等到了武当山下,却发现酒馆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162章 第162章 子夜,无月,天地间一片沉黑。 而在这一片沉黑中,天空突然撕裂开了一个口子,透出丝丝缕缕白光,并形成一个幽深的漩涡,漩涡高速旋转,将口子扯得越来越大,投下一条光柱,空间开始震荡,就连天地似乎都发出一阵阵嘶鸣。 不过这番异象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异象所起之处,狂风大起,紫色的闪电骤然落下,劈开夜幕,映亮了半个天空,雷声随即由远而近,轰鸣而至。瓢泼般的大雨毫无预兆地刷拉落下,不消片刻夯实的地面便蓄起过踝的积水…… 天空中的漩涡慢慢变小,光柱收缩,最终消失不见。没有人注意到,空间缝隙的正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间并不起眼的酒馆。 这于普通百姓而言,不过夏日里十分常见的一场大雨,唯一的特别之处,只在于这场雨下得特别大,特别急,不少人家半夜惊醒,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加固房顶。 但是对于江湖人,尤其是那些呼风唤雨的江湖高手,在空间碎裂的那一瞬间皆有所感,纷纷自睡梦或者静坐中睁开眼,齐齐起身看向同一个方向,黑暗中,正好将异象消失的那一幕收入眼底,心中大为震动——这是…… * 这个世界有破碎虚空的说法,但到底有没有人破碎了虚空,甚至到底能不能破碎虚空,却是任何人,包括三大宗师在内,都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江湖人盛传魔门邪帝向雨田修炼《道心种魔大法》到至境,可能已经破碎虚空而去,但这也仅仅只能说是可能而已,谁也没法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是归隐了,就连白道魁首慈航静斋对于地尼是否堪破死关之事也是含糊其辞。 所以方才异象究竟是不是破碎虚空,又是何人所造成,成了几乎所有江湖人牵念之事。 * 好舒服。 叶归程还没睁开眼,便觉得心情难得地畅快极了,不由懒洋洋地哼了一声,身体舒展开,触及掌下的一片膩滑,醒过神,一把将楚歌揽进怀里,低下头,交换了一个甜腻腻的吻。 楚歌被扰了美梦,一巴掌轻轻地拍在叶归程脸上,咕哝了句“……还没刷牙呢”,转而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叶归程觉得好笑,拉下她的手亲了亲,这才从床上爬起来。 一站起身,那种通体舒畅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之前不管是在上个世界还是上上个世界,他总有一种身上戴着枷锁的感觉,不算重也并不难受,就是有些困扰,而今却好像枷锁尽除,负累尽解了,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畅快得他简直想要跑出去打两拳。 然后他也真的出去了。 控制着周身剑气将院子的树叶打下一半,并且在树下形成了一个心形图案,叶归程的心情这才平静了下来。 这一平静下来之后,他就发现如今眼前的世界与往常截然不同,目之所及,听力之远,所察之微,远非过去所能比。 他不由地沉心静气,双目微阖,整个酒馆的模样霎时间便犹如一幅动态变换的画卷在脑海中展开——楚歌在卧房沉睡,呼吸均匀缓慢,偶尔大概会转转眼珠,抽抽鼻子,分外可爱。杜叔在厨房,手里大概揉着一块儿面团,隐隐地似乎都能听到面团揉按时挤压气泡的细微声响…… 叶归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隔了这么久,他总算是突破了。 没想到突破了之后的境界竟然是这个样子,倒是有意思。 叶归程挑挑眉,转身回去房间——杜叔早点快做好了,他去喊出个起床,顺便……跟她说下自己突破的事情。 * 这次楚歌睡得很沉,叶归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弄醒。 叶归程突破了,楚歌比他还高兴。毕竟她最清楚叶归程为了更进一步有多拼,不说神雕世界,光是倚天世界便常常闭关,那频率都快赶得上张三丰张真人了。 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楚歌正这么想着,待到了饭厅,杜叔先是打量了叶归程一眼,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拜帖,递给楚歌,并道:“小姐,我们初来岭南,论礼,该当去拜访一番此地的掌权人宋阀才是——这是我准备好的拜帖,小姐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啥?楚歌下意识地接过帖子,眨眨眼——岭南?宋阀? 这两个名次太具有代表性,此时放到一起,楚歌几乎一听就知道他们又穿了,穿的还是《大唐双龙传》。所以其实并不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只不过所处世界的境界高了一层,所以归程的境界才更进了一步吧? * 这个世界跟之前的每个世界都不一样。 严格说来,其实剑三的武侠世界观始终未曾绕开金古梁温的武侠世界观,与黄易的《大唐双龙传》这种近乎玄幻的设定有很大的不同,楚歌少不得要给叶归程具体介绍了一下眼前这个世界。 包括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魔门白道,如今大权在握的四大阀门,以及武功最高的天下三大宗师。 初初听说这是隋朝杨坚时期的时候,叶归程还以为自己这是到了他所在的大唐之前的时间里,可等听了楚歌的详细介绍后便明白,这个世界跟他所在的大唐是截然不同的世界,这彼此的关系对他来说倒也不难理解,就好像是年轻的黄药师与年老的黄药师所在的两个不同世界一样。 不过……“阿楚,你所说的慈航静斋修习《慈航剑典》有五大要诀,分别为‘剑气长江’、‘剑主天地’、‘剑灵寰宇’、‘剑神无我’、‘剑心通明’,还有魔门分为两派六道,其中包括花间派、补天阁,与我所在的大唐七秀坊、万花谷、五毒教的心法或者招式名称相似,听着倒也亲切。” 听了楚歌的介绍,叶归程对这个世界十分感兴趣,不说这里有之前楚歌曾经提及的“破碎虚空”的说法,这些熟悉的词语更是令他有几分亲切感,再加上这个世界还有许许多多他曾经在史书中见过的人物,也更有真实感。 因为你所在的剑三世界可以说得上是史上最大综武侠同人衍生啊。 不过楚歌还是默默地把这句话吞下去,然后敲了敲手边桌上的帖子,转头看杜叔:“宋阀毕竟是岭南一方霸主,而我们不过是开个小酒馆,又没什么交集,没必要去吧?” “不,必须去。”杜叔看了眼叶归程,叹道:“一个不认识的宗师巅峰之人跑来新的地方,还不去拜码头,是要砸场子吗?” 楚歌秒懂——根据杜叔所说,他们这次应该又设定成突然搬到了岭南。如果叶归程已经达到了宗师巅峰的境界,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不少人的心神,若是不说明白了,只怕要被宋阀视作挑衅。 而听到这话,叶归程也是心下一动,按照之前楚歌给他解释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宗师之上只有大宗师,待大宗师圆满,也就能够破碎虚空。既然宋阀的实力已经不逊于三大宗师,有机会不妨跟他切磋一番…… 楚歌既然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很快便把酒馆的一切事情安排好,随后就请人给前往宋家山城送了拜帖。 本来楚歌还担心对方不会收,毕竟宗师什么的也不是分分钟就能辨别出来的。不想没过两天宋阀便有人传说,说是家主三日后于宋家山城摆宴,邀楚歌和叶归程前去一聚。 因为楚歌并不知道,这次酒馆穿越着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其他离得远的势力一时半会确定不了他们的具体位置,但是他们身在岭南地界,自然很早便被宋阀的人注意到。又因为之前天生异象,前来此处打探的人亦是好手,几乎是当天便判定叶归程至少是宗师境界,所以才这般顺利。 酒馆距离宋家山城并不算太近,两人提前一天动身,走过盘山路,刚好在约好的时间到了宋家山城附近。 宋阀所在居所既然被称作山城,其本身就像一座城池,依山傍水而建,三面环水,雄峰屹立,形势险峻。 宋阀还是还是很重视他们的,待通报过姓名后,很快便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负剑男子率领一干青衣劲装汉子骑马迎出城。 楚歌见状,下了马,笑道:“竟要劳烦地剑亲迎,真是让晚辈惭愧。” 原来这位便是地剑宋智。叶归程微微一笑,也跟着下了马,一边拱手作礼,一边打量了着宋智,随后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这个人完全激不起他的战意。 宋智甫一见到叶归程便心下大震,心里猜着这人大概已经宗师巅峰,面上仍旧笑着向两人拱拱手,道:“楚老板、叶公子。两位既然前来赴宴,那便是我宋家的朋友,未能远迎,是宋某失礼了才是——两位请上马,城内宴席已备好,就等二位了。” 楚歌也道:“宋二先生请。” 说着众人一齐上马,进了山城。 第163章 第163章 5.20更新 一行人驱马入了城内,宋智一年带着两人顺着盘山路往上,一边指着周围做着介绍。 城里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在城外明显能看出这处山城乃是极为重要的一处攻防要塞,而城里却是小桥流水般的宁静祥和。 井然有序的房屋,宽阔洁净的青石大道,路旁花木繁盛,鸟雀交鸣,泉水溪流叮零作响,亭台楼阁,重峦叠嶂……不像是名声显赫、镇守一方的霸主居所,反倒仿佛进了江南精致的园林之中。 楚歌兴致盎然地四处看着,不知不觉被宋智带到一处院门前。 宋智拉住缰绳,让马儿止步。 楚歌还在东张西望地看着,叶归程只好一面扯紧自己手中的缰绳,一面伸出另一只手,帮楚歌停下马来。 楚歌眨眨眼,看宋智,一边问着“到了?”,一边便要下马。 宋智抬手拦了一下,转而对叶归程笑道:“此处乃磨刀堂,是大兄的练武场,他已在里头久候叶公子多时了——至于楚老板,自有大嫂前来招待” 磨刀堂?楚歌心下微动,磨刀堂中有块磨刀石,凡是被宋缺视作对手之人,皆会被他在上面刻上名字,并一一寻其决斗。不过他们才刚来这里没多久,归程怎么都没可能磨刀石上有名吧?想到这里,楚歌倒并不怎么担心,只是抬眼看向叶归程。 初来这个世界,叶归程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大宗师以及丝毫不逊色于大宗师的几人的武功境界,此时宋缺邀他进去,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对楚歌轻轻一笑,然后对宋智点了点头,下马,缓步走进那间院子。 楚歌乘在马上直到完全看不到了叶归程,方才转头看向宋智,道:“接下来还请宋二爷带路。” 宋智一愣,随后笑了,到前边带路,领着楚歌前去后院花厅。 那位叶公子是个值得值得探究的人,而这位楚老板,同样很有趣。宋智一边带着楚歌往女眷交往的花厅而去,一边在心里想着,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位楚老板会因为担心叶公子不愿离开而要他费一番口舌哩。 * 宋智带楚歌去的地方离磨刀堂并不算近,两人左拐右拐,一路景致变得越发繁复艳丽,忽然听宋智说了声“到了”,楚歌随他下马,跨进一间花园。 宋智站在门口抬手招了个婢女,低头吩咐了两句,然后对楚歌道:“楚老板,在下还有事,便不奉陪了。大嫂就在里面,之后由阿兰带你进去,还望楚老板见谅。” 楚歌笑着点点头,宋智转身出去,那个叫阿兰的婢女福了一礼,道:“请楚老板随婢子来——” 楚歌点头跟上,然后一边跟着阿兰往前走,一边打量着这个花园。此处的风格与整座城有些格格不入。 宋家山城精致典雅,低调奢华,是淡妆,而这个花园,却是浓抹了。只不过虽然五颜六色,鲜艳绮丽,却并不俗气,只让人感觉张扬热闹的活力,就连心情也随之欢愉起来。 那位被传做“丑女”的宋夫人会在这里招待她,想来也应该会是个有趣的人吧? * 叶归程踏进门后,眼前便斜出一道横跨池塘的曲廊,他停下脚步,扫视了一圈四周,曲廊回环反复,以池塘中心的六角石亭为端,接一石桥,通往二重院门,颇有意境。 叶归程随即便踏上回廊,廊下池塘微波粼粼,铺满了碧色的荷叶,几朵粉红的荷花怯怯地探出头来,间或有彩色锦鲤晃着尾巴悠闲地在其间穿来游去。待过了石亭迈进内院,眼前豁然开阔,首先看到的便是落下重重树荫的参天巨槐,而槐树的后面便是磨刀堂了。 远远地看到房前“磨刀堂”三个大字,叶归程立即不再流连眼前景色,迅疾又不失从容地踏上白色石阶。 磨刀堂空间不小,叶归程只一眼扫过挂满了各色宝刀的墙壁,便盯住堂内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男子——身姿挺拔,身披青色长袍,未配兵器,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叶归程敛了情绪,正待要行礼见过这位名满天下的宋阀阀主,这时对方却突然转过身。 叶归程不由挑了挑眉——对方有着一张毫无瑕疵的英俊脸庞,双眸明亮,神采飞扬,高门大阀养出一身贵族气派,霸气不失儒雅,沉静又添忧郁,令人敬畏。 叶归程打量宋缺的时候,宋缺也在打量他,待两人目光相交,嘴角突地挑起。 叶归程似有所感,立刻激起全身剑气,将全身护得密不透风。 护盾方才形成,宋缺便已往墙上探手一按,随着一声清越的龙鸣之声,其中一把刀从刀鞘中跳起。 宋缺隔空虚抓,那柄厚背大刀便落入他的掌心。 强烈得几乎犹如实质的刀气自宋缺体内荡出,叶归程便是隔着一层剑气护盾,依旧感觉到寒意砭骨。 他不敢大意,更无半分松懈,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墙上一探—— 冷冽的刀锋破空而至,仿佛刀锋入水,切开他的剑气护盾,雪亮的锋芒幻化出千百种形式,几乎没有破绽,也无法躲避。 “锵——” 金戈交击,内劲相撞,空气被挤压,发出细细的爆鸣,鼓动起两人的宽袖长袍,就连房屋也微微晃动起来。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叶归程仿佛随意地自墙上一抽,便拔出一柄宽大得仿佛重剑的大刀,横档胸前。 横档这招说来简单,但是这样恰到好处的格挡住宋缺这势如破竹的一刀,却是并不容易,少一寸挡不住,若多了一寸,莫说格挡,怕是整条手腕都要被切去。 然宋缺刀气所携带的凛冽罡风还是将他肌肤划破少许,叶归程眉头微皱,随后意随心动,再次凝聚剑气,形成一个微小的气场,将刀气尽数阻隔于外,而后专注于宋缺刀法的变化,适时转动手中刀柄,做出应对。 他并不擅刀,不过这把刀倒是勉强可以当做重剑使用,也还算趁手。 “好!”宋缺高喝一声,眸光更亮,手下微微往侧面一用力,刀锋擦过刀锋,斜切向下,却在即将切断叶归程双腿之际,以一种绝不可能方式的翻转,趁叶归程闪避、身前空门大开之际,往上一挑—— * “楚老板?” 楚歌猛地回过神,收回看向某个方向的视线,转头看向叫自己的宋玉华,歉意地笑笑。 此时楚歌正坐在宋家山城一个后花园的凉亭里,周围除了来回做事的婢女,只有宋夫人并两位宋小姐。方才她便是在宋大小姐玉华的介绍下,欣赏着这个花园。只不过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瞬间的不安,忍不住出了会儿神。 身为宋阀嫡系大小姐,宋玉华性子大方,举止得体,自然不会因为楚歌的走神而不满,便浅笑着继续介绍,嗓音柔和,十分悦耳。 而另一边,才十来岁的宋玉致则扯着宋夫人的袖子,小声说要吃冰葡萄。 小萝莉声音软软的,楚歌不由笑着看过去。只见宋夫人无奈地笑着给她摘了几粒葡萄,放在一盏琉璃碗里递给她,嘱咐道:“小孩子不能吃太多。” 见此,楚歌有些感慨。原著里说宋夫人是南蛮丑女,楚歌一开始以为会有多丑,见过了之后才发现,人家何止不丑,还是个颇有异域风情的美人儿,高鼻深目,肤色略深,却是张扬又有活力。 宋夫人一抬头,恰好对上楚歌的视线,露齿一笑,把剩下的一大碗全都递给楚歌,笑道:“楚老板似乎喜欢吃这些果子,山城别的不多,这些果子倒是管够。” 楚歌笑着道了声谢,接过来。 岭南气候闷热潮湿,而今天摆出来的水果大多用冰水湃过了,带着沁心的凉意,一口咬下,十分舒服,楚歌不由失礼地多吃了些。 吃着冰镇水果,听着宋玉华广播员般毫无瑕疵的音线,周围伴着大小美人,楚歌默默想着,这趟宋家山城,没白来。 * 刀锋逼近,然而叶归程却根本就未曾想过躲避,手中长刀一挥,转守为攻,反向宋缺腰下刺去,令他不得不收刀回撤。 两条身影乍分倏合,转瞬便传出数十交击之声。 宋缺又一刀劈至跟前,叶归程找不到破绽,眸色一沉,翻身后撤,宋缺趁势而上……这时堂外突然传来虚浮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婢女慌里慌张地靠近了,大喊道:“阀主不好了,夫人让我来请叶公子,那位楚老板方才……方才不知怎的,晕过去了……” “咔——” 叶归程手里的刀突地断裂,他看着手里的断刀,愣了一下,随后顾不得礼节,拎起那婢女便往外跑去。 磨刀堂转瞬只剩下了宋缺一个。他瞄了眼滚在地上的半截断刃滚在地上,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刀,方才他的刀尚未递到叶归程面前。 所以这刀,只能是叶公子听闻楚老板的消息之后,情绪大震之下自己弄断的。 宋缺一甩手,手中的刀稳稳当当地插入墙上的剑鞘中。他负手,抬头看向后院花厅方向,若有所思——那位楚老板……似乎叶公子的妻子? 一声轻叹,飘落在空气里。 第164章 第164章 5.21更新 楚歌是被小腹传来一阵阵钝痛疼醒的,眼睛还没睁开,意识也尚未完全清醒,她只以为自己是到了生理期,隐约记起之前吃过的那些冰镇水果,一边暗想着自作孽不可活,一边摸索着将手伸到小腹,慢慢揉着。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吃得太凉,这次小腹格外疼,仿佛还在一直往下坠一般,楚歌揉着,不由哼唧了几声。 紧跟着,一只宽厚、带着细茧的大掌覆上自己的,握住了她的手,而另一只手掌则贴到她的小腹上,轻缓地一圈圈揉着。 手掌上大概运了内力,掌心微烫,贴合在小腹上,温度适中。 钝痛下坠的感觉渐渐减轻,楚歌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这才睁开眼。 正好对上叶归程含笑的眼睛,嘴角微翘,微微垂着头,如雪的长发散落下来,温声道:“还疼吗?” “不疼了。”楚歌摇摇头,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起万千柔情,松开被子里跟叶归程交握的手,向他张开双臂:“归程。” 叶归程却是突然连被子带人,将她一把抱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楚歌发出一声惊呼,连忙揽住他的脖子,随后便发出一连串欢快的笑声,声音清脆悦耳,显然很是愉快。 叶归程足足转了数十圈,方才停下,也没把人放下,直接揽着人,更加用力的抱进怀里。 楚歌有些奇怪,眨眨眼,从他怀里探出头,问道:“你、你怎么啦?”因为方才笑得太急,她此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声音软软的,脸颊红红的,眼睛润润的。 叶归程见了心里十分欢喜,不由凑过去,蹭着她的脸颊,不断啄吻着,从额头到眼睛鼻尖唇角,一遍遍的,仿佛亲不够一样。 楚歌被他喷出来的气息弄得有些痒,嬉笑着躲进他怀里。 叶归程再次将她抱紧,低声道:“阿楚,我好开心,真的,特别特别开心。” “嗯?”楚歌再次探出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叶归程向来自制,情绪也极为内敛,像这般的模样,并不多见。 叶归程凝视着楚歌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我们要做爹娘啦!” 甫一醒来,便被砸下这么个消息,楚歌那还不怎么灵光的脑子瞬间懵了:“哈啊?” * 被婢女告知楚歌晕了过去,叶归程心里骤然便缩成一团,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更勿论控制掌中力道,刀刃断做两段,他当即拎起那个婢女,去找楚歌。 等他在婢女的指点下找到楚歌暂时安置之处的时候,楚歌正躺在一间屋子里,大夫已经给她看完了病,开完了方子。所以叶归程正好撞见宋夫人正喜气洋洋地送背着药箱的大夫离开。 这一路走来,叶归程的心情也稍稍冷静了下来,见此情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事兴许并不是什么大事。 宋夫人能在宋缺心有所爱的情况下为其生育四子二女,其性格智慧都是不差的,见一位陌生男子拎着自家婢女急冲而来,略一思索,便知道这人便是阀主所说的叶公子,当即言笑晏晏道:“恭喜叶公子了,方才大夫诊出楚老板是有喜了。” 有喜了?听到这个消息,叶归程先是狂喜,随后又很快冷静下来:“那阿楚怎会晕倒?” 宋夫人先是示意一旁的婢女带大夫出去,随后面露愧色道:“是我不好,不知此节,方才让楚老板吃了太多凉物。大夫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且我也使人去煎药了。” 叶归程不置可否,眉眼微垂,道:“阿楚呢?麻烦夫人带我见她。” 到了这个世界,厚积薄发,叶归程瞬间迈入宗师巅峰的境界,身上的气势丝毫不逊色于宋缺。宋缺平日里与她相处的时候好歹还会收敛,可叶归程这种时候根本顾及不到这种细节。 宋夫人面上一白,匆忙低头掩饰住,然后请人进去。 * 叶归程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楚歌因为疼痛而煞白了的脸色。 可以说从他认识楚歌开始,就很少就到对方这么难受的样子,若非他自制力好,知道这事跟宋家没关系,实在是他们二人疏忽了,怕是就要迁怒于宋夫人了。 不过就算没有迁怒,他的脸色也很不好,语气有些冷漠地,表示想要单独跟楚歌待一会儿。 宋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挥了挥手,带着一屋子的婢女离开。 等人都走了,叶归程坐在床边,双眸凝视着楚歌,心念百转。 因为他们的经历特殊,叶归程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觉得他们俩似乎隐隐有不死不灭的趋势,所以他心里其实早就绝了留下骨血的念头。 只要跟阿楚在一起,就算没办法拥有流淌着他们二人血脉的孩子,也没什么所谓,不过若是有,那也是锦上添花,他也由衷地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欣喜……就是怕楚歌的身体……叶归程脸上神色变幻,一会儿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一会儿又为楚歌的身体担忧。 末了,抬手摸摸楚歌的脸颊,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生孩子这种事九死一生,以后他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阿楚,护她和孩子周全。 * 叶归程意外,楚歌一样惊讶。 两人对于孩子的想法倒是差不多的,听到这个消息,她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半晌傻笑起来——这里面,藏了一个她和归程的孩子,一个既像她,又像归程的孩子…… 不过楚歌傻笑没持续多久,便被叶归程递到跟前的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打断了。 ——这汤碗是府内的婢女方才送来的。 楚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叶归程放回了床上。她不由往里缩了缩,警惕道:“这是什么?” 叶归程顺势坐到床沿,将汤碗往前递了递,嗓音低沉又温柔:“安胎药。” 楚歌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扭头:“苦的!” “良药苦口利于病。”叶归程谆谆善诱,“趁着还热快点喝了,不然就要重煎了。” 楚歌继续撇着头不看他,嘟囔道:“我肚子不疼了……”——不需要喝药。 之前她很少生病,便是病了也有杜叔做的药丸,并不难吃,所以她难免对这一闻就知道苦兮兮的药十分抗拒。 叶归程一手稳稳地端着药,另一手揽住她的脖子,把人拉过来脸贴脸,低声道:“别任性。” 楚歌耳尖一红,到底服了软,虽然嘴里嘟哝着“……QAQ有了宝宝,归程你就不爱我了”,但还是接过碗蒙头蒙脑地往嘴里灌。 汤药不多,虽然苦,不过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也不过三五口,并不是特别遭罪。 楚歌喝完后,擎着空碗,忍不住微微皱起眉眼,等着嘴里的苦味充满口腔……手中的碗却突然被取走,下巴被抬起,温热柔软的双唇立即贴了上来。 灵活的舌头毫不迟疑地探了进来,在苦味散发开之前,一一扫过自己的牙齿舌苔和上颚,交换过来的津液莫名带着甜甜的味道,压住汤药的苦涩。 亲了半晌,叶归程方才放开她。 楚歌愣愣地看着他。 叶归程脸上突然也有点红,却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淡淡道:“方才忘了拿蜜饯了。” 楚歌正要点头,眼角余光却瞥见他身后桌上的果盘,再次傻笑起来。 叶归程见她傻笑,将空碗随手搁下,看着楚歌,认真道:“阿楚,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有了孩子而消减半分——我爱你肚子里的孩子,也爱你,可孩子在你身体里,他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我怕你也难保周全。” 楚歌整张脸顿时都烧了起来,不由拿被子将整个人都包了进去,闷闷道:“我要休息啦,你先出去吧。” 叶归程拍了拍她,完全顺着她道:“好好好,我出去。你睡觉的时候别把头埋进被子里。”说着,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碗,长腿一迈,当真走出屋子。 听着房门被顺手带上,楚歌这才探出头来,扭头看向闭拢的房门,慢慢地露出一个极幸福极满足的笑容——这辈子就算到此为止,她大概也没什么遗憾了…… * 叶归程拿着碗,出了房门却没往厨房方向走,而是从容地踩着稳健的步伐,往前院而去。 前院里,宋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晚风将起,将他青色衣袍吹起。 叶归程停下脚步,虽然看不到宋缺的表情,却莫名猜出他此时心里应该极为困惑,不由微微一笑,道:“宋阀有事想要跟我谈谈?” 第165章 第165章 5.23更新 虽然楚歌已经并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不舒服,不过因为之前晕倒的情况有些吓人,叶归程便按照医嘱,准备在宋家多叨扰几日,也好让她好好休息。所幸城内空屋子很多,倒也并不怎么麻烦。 宋夫人也十分善解人意,联系之前叶归程对自己的态度,便只安排了几个机灵话少的下人前去守着。 这样倒是很合叶归程心思,他和楚歌做事本就不怎么习惯假手于人,不过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方便,有这么几个人端水传饭什么的倒也不错。 用过饭,叶归程又按照医嘱,拉着楚歌去院子,绕着院子走了几圈,待天色黑了下来,洗漱完,便早早睡下了。 两个人头挨着头,呼吸交融,四肢相缠,就算是睡在根本不熟悉的地方,也依旧睡得十分踏实。 * 磨刀堂 宋缺跪坐在中央,微微仰起脸,眸色微敛,一一扫过四周的墙壁。 墙上挂着刀,各式各样的刀,长的短的,宽的窄的,中规中矩的,奇形怪状的,全都是这些年他精心搜集而来的。 看了一圈,他抬手,微微运力,一柄刀便自刀鞘里跃起,跳进他的掌心。他这才垂下头,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手里的刀,手轻轻抚过刀身,感受着那抹凉意。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刀的,只记得大概从他认识了刀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时候离开过它。 对于他来说,这世上任何都是可以替代的,或者说可以放弃,但是唯独这掌中刀,让他甘愿奉上自己的一切—— 舍刀之外,再无外物。 这是他用了差不多半百的时光,一步步走出来的,属于他自己的刀道。 只不过……他的眉头突然微微皱起,配上那张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极有魅力。 他突然想起今天傍晚跟那位年轻人的对话。 说是年轻人,也许并不恰当。 ——他一头白发,也许有不少人会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错估他的年龄,不过又因为他相貌年轻,基本很快就会否认自己的猜测。但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宋缺一见叶归程,便觉得他的年纪并不会太小。有些武功练到一定程度,确实有驻颜之效,容颜不老也不稀奇。 宋缺将他视作同辈人,对于傍晚那场谈话,自然也重视了许多。 “宋阀主的道令人敬佩。只是虽然目的一致,不过的刀道与我的剑道,定是截然相反的。” “阀主除了刀,再无外物,岂非连自己也一并舍去了?可我舍不得舍去自己,更舍不得阿楚。剑于我而言,是工具,也仅仅只是工具。” “你们的破碎虚空,是为了追求武学至境,可对于我来说,大概是为了……不被她抛下……” “阀主与梵斋主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我并不是很能理解你们的想法。入情而后出情,这也许是你们惯用的修行方式——” “可对我而言,情,是世间最为锋利之刃,亦是最为坚固之盾,绝情是道,极情未必便是死路。” “实不相瞒,我与阿楚,也曾经面临有点相似的情况。只不过她愿意为了我放弃一些事情,我也愿意为了她放弃一些事情……” 宋缺微微阖上双眼,眼前仿佛浮起那张白发清颜,他神色温和,脸上的笑意明明清淡却又格外深刻,缓声道:“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请恕我直言,阀主和梵斋主的感情全是算计和预谋,根本不算入情,便是堪破了,也未必能精进修为。” * 夜色渐渐深了,宋夫人坐在窗前,微微垂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精致的雕像。 夜色寂寥,唯有灯烛不疾不徐地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婢女轻手轻脚地过来请示道:“夫人,已经戌时(22时)了,您该安歇了。” 宋夫人被惊醒,抬头下意识看了一眼院门方向。 此时已经起雾了,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即使能看到,大概也是什么都不会有吧。宋夫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准备随婢女去卧房。 尚未走进去,便听到外间有婢女传来一声惊呼,以及接连不断的衣袂摩擦声和跪地声。 紧跟着,便是熟悉的低沉声音,淡淡道:“都轻点退下吧。别吵醒夫人。” 似乎有婢女想要应“是”,不过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嘴,这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宋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卧房前。 宋缺一进卧房,便看到宋夫人正回首看着他,脸上满是惊喜,他先是一怔,脱口道:“夫人还没睡?”随后又反应过来什么,也不多言,上前搭住她的肩膀,难得温声笑道:“正好一起睡。” 虽然宋缺之前也有偶尔回房睡觉的时候,但这次,宋夫人说不上理由,只是莫名觉得,这一次阀主似乎跟往常不一样。 她不由翘了嘴角,重重地点了点头。 * 楚歌和叶归程这次在宋家山城待了两天,跟宋家一家子都相处的很好,临走的时候,宋夫人给安排了一辆特别大特别宽敞的马车——楚歌既然有了身孕,自然不方便再骑马,后头还跟了一辆货车,装满了各色水果——只要不是冰镇的,孕妇多吃点水果还是很好的。 等临近酒馆的时候,楚歌突然想起什么,笑嘻嘻地问他:“我听宋夫人说,你曾跟宋阀主说,你拼命修习武功,想要达到破碎虚空,是为了我?” 这个倒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叶归程点点头,道:“你不是说酒馆总是换世界,有点像是破碎虚空吗?要是我有能力破碎虚空了,就再也不怕你不见了……”叶归程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当年你从大唐突然消失之后,我真的挺绝望的,那种无力的感觉……啧。” 自己消失之后的归程样子……自己其实是有看到的。楚歌此时想起了,也还是有点心酸,突然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低声道:“对不起……” 叶归程抱住她,轻拍她后背,好笑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那又不是你的错——等之后我能破碎虚空了,你可就跑不掉啦。” 楚歌难过了一会儿,突然道:“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追求什么破碎虚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说到这里,楚歌突然顿住了,满脸困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你没必要。破碎虚空什么的,太难啦。”——要是穿到《翻云覆雨》或者《破碎虚空》还好,至少里头确实是有人破碎虚空了,而这个世界,基本就没人真正成功了,让她很是怀疑是不是这个世界风水不好。 本来叶归程就准本在楚歌顺利生下孩子之前,不再做什么了,所以他摸了摸楚歌的头,点头笑道:“好,听你的。” * 叶归程一大早起来练完功,便去药庐端了杜叔煎好的安胎药往卧房走去,闻着汤药微苦的气味,不由想起那天刚回来时的事。 杜叔听说楚歌有了身孕后,反应比他俩这对准父母还大,先是愣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而后又手忙脚乱地要给楚歌把脉,最后又同手同脚地跑去煎安胎药。 弄得两人哭笑不得之余,也是大为感动。这么多年,虽然杜叔的记忆经常半清零,但是对他俩的好是从来不打折扣的。 为了煎药,杜叔特意在他们院子里开出一间小药庐,药庐离房间不远,叶归程不过几步就到了。然而床上却不见楚歌的身影。 “就这么会儿,又跑哪儿去了?”叶归程无奈,只当楚歌又不想喝药,他只能把药碗放到桌上,出门去找。 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却遇到了杜叔。杜叔很奇怪道:“不能吧。小姐如今已经过了头三个月,前两天我就给换了药,这药基本没什么苦味,她不该躲啊。” “那我再回去看看。”叶归程说着,回去房间一看,楚歌已经坐到了桌前,正端着药碗准备喝。 见他回来了,还笑道:“你什么时候把药送来的,该叫醒我的,我都没察觉——要不是我醒的及时,就要凉了。” ……咦?叶归程奇怪:“你刚刚没出去?” 楚歌咕咚几口将药喝完,嘴里还是有点涩味,声音有些含糊:“我才睡醒呢,怎么会出去?” 叶归程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那他方才,是看错了? 第166章 第166章 5.24更新 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有点奇怪。不过叶归程没办法解释,甚至连证明都没得证,只能当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看错一次两次还好,待次数多了,就很不正常了……尤其是有一次夜里,叶归程半夜醒来找不到楚歌,房门也是反锁着,楚歌完全不可能出去。他紧张地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天亮,然后便亲眼看到楚歌的身体由无到透明,再由透明到完完整整显现出来的过程。 到了这个程度,叶归程自是不会再认为自己是看错了,于是等天亮了,楚歌醒来以后,他便把这事一五一十地跟楚歌说了。 叶归程肯定是不会撒谎的,甚至他能说得这般笃定,也是经过百般确认的,所以楚歌虽然觉得这事有点匪夷所思,也还是信了。 不过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解释不清楚,就不能让叶归程安心,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浓重的黑眼圈和日渐消瘦的身体,楚歌也不由得为对方担心起来。 这么一来,楚歌也渐渐瘦了下来。 叶归程一看这么下去可不行,便只能道:“你别担心我,我尽量快点调整好情绪……我之前不是说了么,只要我能破碎虚空,就不怕你消失了——不管怎样,我都会找到你。而我这么厉害,肯定能破碎虚空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安慰之语。 楚歌寻思了半天,心想果然还是要归程真正突破到破碎虚空,甚至只是摸到破碎虚空的边,想必才能让他心安下来。 这么想着,楚歌便给叶归程更详细说了她对这个世界知道的一切。 这个世界存在着所谓的四大奇书——《战神图录》《长生诀》《天魔策》《慈航剑典》,据说只要能参透这四本奇书的其中之一,便能窥得武学至境,进而破碎虚空。除了《战神图录》的下落她并不知晓,但是其他三本,在这个世界的下落,她差不多都知道。《慈航剑典》自然存放在帝踏峰的慈航静斋中,而《长生诀》则在扬州的石龙手中。要想得到这两本秘籍并不算难。石龙手里的《长生诀》,以叶归程如今的身手,想要看轻而易举,而要看《慈航剑典》也不是不可能。只有《天魔策》比较麻烦,因为魔门内斗不止,如今早已七零八落,由魔门的两派六道分别掌管一部分,不说想要收集起来分外麻烦,单说各门派都把各自秘籍得死紧,生怕被人看去了这点,要看全本就很难。 所以楚歌建议他先去扬州看《长生诀》。 叶归程本来顾及楚歌正怀着孩子,想要陪着她一块儿等待孩子的降世,并不想离开,可又随着楚歌消失的时间愈长,终归心里难安,最后跟楚歌和杜叔告了别,便前往扬州而去。 叶归程一开始是上门好声好气地求阅《长生诀》,不过这么本奇书,石龙自然不愿借。 叶归程当然有无数种方法慢慢打动他,只是时间不允许,他只好偷偷潜入石龙的家偷看。反正石龙武功不咋样,叶归程虽是躲在暗处偷看,这《长生诀》也算是看得随心所欲。 不过到了他这种程度,并不需要修炼这门武功,他只需要了解这本书对于武学,尤其是破碎虚空的感悟就可以。 叶归程看完甚至背诵下来之后,便直奔帝踏峰,向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求阅《慈航剑典》。 上一个求阅《慈航剑典》斋外之人是宁道奇,据传他看过之后,便因为功力修为不足,遭到秘籍反噬而受伤吐血,从此江湖上对于慈航静斋以及《慈航剑典》便分外忌惮。 但这并不表示剑典是任人翻阅的。 有人说宁道奇得以观阅剑典,是因为其武功胜过斋主梵清惠,她不得不以宝典彰显威名,震慑宁道奇。不管这种说法是真是假,叶归程时间比较赶,眼下也没了旁的选择,所以也只能打上帝踏峰。 叶归程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闹出一番大动静,不过因为他们所降落的位置在岭南宋缺的势力范围内,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哪方势力能查出确切的结论。 叶归程此番孤身一人前来帝踏峰挑战,慈航静斋自然也很快便收到关于他的情报——从扬州而来。 扬州倒是有些势力,但都不值得慈航静斋放在眼里,所以梵清惠也只当他是个想要快速成名的小人物,就随便指派了个弟子去打发他。 直到叶归程一招连败七八人,梵清惠方才重视起来,亲自应战。 叶归程跟宋缺都能战个旗鼓相当,梵清惠根本就不值得看,不过几招,也败下阵来。 而宁道奇虽然被称作是玄门第一人,又因为欠了人情而守卫慈航静斋,但他毕竟是个散人,并不常在帝踏峰附近,所以梵清惠思量了一番,技不如人,也只能让他翻阅剑典。 梵清惠不是小人,既然允了他看,当真给了他一切便利。 《慈航剑典》并不比《长生诀》浅显,只不过比起偷看《长生诀》,翻阅剑典的时无一人打扰,效率高了许多,不过三天,便尽数查阅完毕。他看剑典也只是找破碎虚空的灵感的,所以并未练习其中的功法,自然不会出现宁道奇受伤吐血的情况。不过梵清惠不知道这点,只是见他安然出来,心里惊异万分,不由对他高看了几眼,然后客客气气地送他下山。 在半山腰上,遇到了闻讯而来的宁道奇。 宁道奇因为之前得静斋允许观阅了剑典,便一直自觉欠了静斋人情,此次叶归程前来挑衅,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以往,叶归程并不介意与之好好谈谈,表明自己的立场,只不过他在心里算计着时间,距离楚歌生产也没多久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便动了手。 《长生诀》和《慈航剑典》不愧是列入四大奇书的秘籍,叶归程翻阅过后,便立即由宗师巅峰跨入了大宗师的境界,与宁道奇倒也可一战。 宁道奇被誉为玄门第一人,一手绝活散手八扑几乎无人能解。 但只要有招式,就不可能毫无破绽。 叶归程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所谓的三大宗师并没有什么敬畏之情,再加上他此时实在无心恋战,下手格外果决,招式大开大合,却又不失灵敏迅疾。 宁道奇擅长并且能够做到以慢打快,不过是因为他所遇到的对手跟他等级差不太多。叶归程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活得时间也很长,积蓄于体内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全面爆发,击败宁道奇,也不过是比梵清惠多花了点时间罢了。 叶归程并非嗜杀之人,破了宁道奇的护体起劲,在他无力阻拦之际,毫不留恋地抽身而退,疾步下山。 四大奇书他已经参阅过了两本,剩下一本不知去向,而另一本散落四方,并不好找,需得慢慢筹谋,他准备先回酒馆,将这两部书参悟透了。 下了帝踏峰,叶归程也没多停留,直接买了匹好马,往南而去。 * 然而慈航静斋和宁道奇向来被武林各方势力关注,叶归程以为他跟宁道奇一战不过是拦路与突围,但却在江湖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打败了享誉江湖已久的武林三大宗师之一的宁道奇,这样的人,无论哪方都会关注。 魔门白道,除了宋阀的其他三大阀门,三大宗师,以及之前情报明显出现疏漏的慈航静斋,全都在探查叶归程出身来历,甚至于踏足江湖的目的。 很快,他来历成谜,现居岭南,去过扬州,阅过《慈航剑典》等一系列情报便迅速被上报了上去。 相比起其他几条信息,第一条明显更加令人关注。 一个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出现的人,似乎也无任何师承来历,却能在甫一踏入江湖之际便崭露头角,更是直接击败了宁道奇……得知这个信息后,虽然并不在一处,各大门派的领袖们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十分古怪的表情。 这个世界虽然有破碎虚空的说法,但这种说法依旧非常玄妙,更像是种传说,所有人都在追求这一境界,但是对于从未见过的事情,所有人在潜意识里还是有所怀疑的,所以他们的第一反应并非是这人破碎虚空而来,而是通过什么法子,瞬间变得这么厉害了。 能让人一夕之间仿佛洗髓伐经般直接从普通练家子迈入大宗师境界,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两样东西,一是失传已久的传说中的《战神图录》,而另一个,则是魔门至宝,邪帝舍利。 这两个推测其实很经不住推敲,但是已久足够吸引人。甚至对于无所不用其极的魔门来说,就算不是这两样,他手里也肯定有什么修炼秘法——不过是一个散人而已,直接抢过来就是。 所以整个江湖各方势力都坐不住了,就算岭南之主宋缺让人颇为忌惮,他们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宋智收到魔门白道三大阀门甚至还有三大宗师的关键人物踏入岭南的消息的时候是慌张的,因为宋缺偏偏于此时闭关,他连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以他的武功,根本无力与这些势力抗衡,最终只能严守宋家山城,静观其变。 * 而叶归程这一路赶得急,并没有留心周围的异常。再加上他年少白头,本来就常常引人围观,一点打量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回去酒馆之后过了一阵平静日子——说平静也不怎么准确,楚歌还是时不时消失,他白白担心无用,只能更加用心去参悟所看的《长生诀》和《慈航剑典》。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都商量好了,等叶归程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这片江湖顶尖的势力几乎已经全聚在酒馆了。 这时候就显出白道与大门派的好了,他们自持身份,并不会主动挑衅,倒是一些不怎么显眼又没什么下限的魔门小门派,比如灭情道、邪极宗等派的人率先出声,喝令叶归程交出秘籍。 叶归程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现场有些乱,也不理他们,转头让楚歌先去后院避避。 话不投机半句多,等楚歌离开后,一群人很快就打了起来。 好在这些门派只不过来了个长老大弟子之流,比如音癸派便派来了长老闻彩婷和边不负,至于各门派领袖要么干脆没来,便是来了也在南岭范围之外静候结果,毕竟天刀宋缺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万一惹急了,让宋阀站到了那小子背后,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了几大高手,以叶归程的境界,打他们还是十分轻松的。 不出一个时辰,酒馆外头的店面被整个拆了,所有人都被丢了出去,还或多或少受了些伤。 这个时候叶归程已经很生气了。 本来因为担心楚歌,他最近肝火就有点旺盛,偏偏这些人还不识趣地上门找事,把人丢出去后,他脚下踩着稳稳地步子,一步一步走出酒馆,看似十分冷静理智,实际却是动了杀机——楚歌待产之日将近,他必须保证之后在无人敢来打扰,杀了他们既为了一劳永逸,也是想要杀鸡儆猴。 只是尚未出手,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小子,你倒是动手试试!” 叶归程蓦地转身,待看清那边的情况,身子一晃,气得目呲欲裂。 只见酒馆废墟上,站了个形容下流的男子,他一手扼着楚歌的脖子,一手护体。见叶归程看过来,他神色间颇为得意,摸了摸楚歌的脸颊,嘿嘿笑道:“小子倒是好运道,既练得绝顶武功,又有美娇娘相伴,不日还将有个孩子,实在令边某羡慕的很啊。” 楚歌本就身子不利索,此时被他制住,更加难受。一听此话便知道这人是原著里臭名昭著的隐魔边不负。这家伙贪花好色、风流成性,不仅奸污了祝玉妍和岳山的女儿单美仙,甚至在单美仙远去海外之后,又转而惦记起了婠婠。可恨他在祝玉妍执掌阴癸派的时候出力甚多,祝玉妍一直待他不错,婠婠心里在厌恶他,也只能避开,却不能说杀就杀。 被这么个淫贼摸了把脸,就算这人相貌不赖,楚歌依旧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就算脸色已经疼得煞白,嘴巴上却还是不饶人道:“边不负你个奸污侄女的畜生,还敢谈什么运道?天道没现在就把你收了你就该偷着乐了好么?” 单美仙永远都是边不负心中的痛,楚歌这算是精确地戳到了他的痛脚,他手下不由便要用力。 耳边却突闻一道风声,下意识地拽着楚歌就地一滚,待起身,方才感觉到后脑传来一阵刺痛。他一手拎着楚歌,一手往脑袋后头一抹,抹了一手赤红,不由倒吸了一口——竟是削掉了半块头皮。 他又看向刚才站立的地方,却见地面现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这一剑当真又精准又狠厉,若非他躲得快,只怕此时他就不仅仅是被削掉头皮,而是从脑袋开始,直接被削做两半了。 边不负本以为手里抓了一个软肋,对方便能投鼠忌器,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天真了,不由将楚歌拎到身前,一边小心戒备,一边在她耳边细细低语道:“小姑娘,我劝你莫要再耍什么小手段。阴癸派那几个废物便是折在此处阴后也不会责怪我,若情况不好,我大可以带了你逃走——等到了我手里,嘿嘿……” ——他不觉得方才楚歌那是意气用事,只当是为了给叶归程打掩护。 楚歌不屑地撇了撇嘴,正要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完全不理边不负搭在颈间的手指,痛苦地想要弯下腰,努力去抱肚子。 边不负只当她在耍花样,一点也不客气地晃了晃她,不耐烦道:“我警告你,别……” 话刚说到这里,整个世界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边不负手上。 楚歌依旧努力想要去抱肚子,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一分血色,额角似乎都疼出了冷汗,嘴里喃喃道:“……好疼……” 她本就有着身孕,被边不负这般折腾,会疼本就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她的整个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边不负的脸色登时变得骇然,下意识地想要用力,手指却突兀地整个穿过楚歌的脖子。 楚歌变得透明的身体渐渐脱离边不负的掌控,蜷缩着浮在半空。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惊疑不定。 虽然之前也见过楚歌消失,但从来不像这个时候这个样子……叶归程只觉心中大恸,完全失了心神,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出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楚歌。 这时楚歌终于睁开眼。 此时她脸上的痛楚之色基本消失不见,垂下眼眸,静静地看向叶归程。 见她不疼了,叶归程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过了半晌,却听她虚弱地道了声“……对不起”,随后整个身体变得愈发透明,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在楚歌消失的那瞬间,他们身后那座偌大的酒馆,也随之消失。 若说方才叶归程还能自欺欺人这心痛的感觉不过是错觉,楚歌总能跟之前无数次那样消失再回来,可看到酒馆都随之消失不见,叶归程终于意识到什么,顿时心痛如绞,颓然地跪下。 其他人却终于回过神,一眼看出叶归程此时空门大开,全无防备,彼此对视一眼,提起武器便要群起而攻。 不想叶归程却突然于这个时候抬起头,原本清亮的双眸此时一片赤红,周身蒸腾起一股强烈的戾气。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并随之心神剧震—— “你们,都该死。” 第167章 第167章 5.26更新 “斋主。” 岭南边界处,有白衣飘飘的净斋仙子向梵清惠请示,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家酒馆所在的位置距离边界不过二十里,以他们高深的武功修为,五感强于普通人,便是距离远了些,也依旧能嗅到顺着风飘来的浓浓的血腥气,也依旧听得到那些人惨死前发出的哀嚎。 梵清惠不由跟身后随她一同前来的净念禅院四大护寺金刚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几分庆幸——幸好此次之事,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未曾出手。 此次之事出起的时候,梵清惠以及了空其实也是想插手一番的。只是他们毕竟自持身份,既然是白道,也有自己的原则,而且对于他们参佛之人来说,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强抢了未必便是好事。再加上叶归程可与大宗师媲美的武功境界,他们并不觉得此行会有什么收获,会来到这里,也是为了阻拦其他白道势力。 奈何慈航静斋虽然威名赫赫,却终究抵不过神秘秘籍带来的诱惑,再加上还有不少魔门弟子,世家阀门参与,更是拦无可拦,如今……这些人怕是要后悔死了吧?毕竟考虑到叶归程的境界,各势力虽然领袖未去,却也派了不少得用的人手。 梵清惠扫视了一眼四周,岭南多山地,此地也是崎岖不平,山林草木杂乱,极目而望,只能隐隐看出林间人影攒动,待要看仔细了,却又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梵清惠却能大概猜到山林里有些什么人,魔门白道,究其本性,其实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 净斋新一代的传人尚未长大,魔门继任者似乎也还在磨练中,他们双方的比试并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梵清惠再次扫过周围,淡淡道:“我们走罢。”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回走去——那位叶公子不简单,经此一事这些人也都有了忌惮,想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慈航静斋气势浩荡,走的时候动静不小,自然有许多人注意到。白道自然对他们尊敬,而魔门……魔门之首的阴癸派都没什么动静,他们更不会去找死。至于祝玉妍,跟梵清惠的想法倒是差不多——等着几年后双方传人下山再斗罢。要不然一见面就掐的话,他们双方还发展不发展啦? 祝玉妍也看了看那个方向垂眸深思。虽说此次损失了不少派内好手,不过毕竟未伤及根本,再加上她也有自知之明,以她的修为,恐怕也非是那位叶公子的对手。更何况——她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打量了一眼四周,随即眼神一沉——“他”果然足够谨慎,连这个时候都没现身。 这一次她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宝物,而是因为对方手里可能有邪帝舍利。而邪帝舍利……大概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够足以吸引石之轩的东西。 只是很可惜,他似乎没有来。 白忙了一场,还损失了一批人马,祝玉妍心里略有些抑郁和失望,只是一来此地不宜久留,二来叶归程不好对付,最后也只能留下几人待事后为死去的门人收尸,便带人离开。 魔门白道两派的领头都走了,剩下的自然也没什么底气留下,那边传来的血腥气太重,竟是骇得他们连过去一探究竟的勇气都没有,阴癸派尚能留下收尸的弟子,他们却没人好留下,灰溜溜地跟着下了山。 至于三大宗师和其他三大阀门的阀主今日都没来,前来的弟子或族人都过去砸场子了,如今死得干干净净,连报信的都没有。 而进岭南后,离酒馆不远不近的一座高楼里,站了三个人。他们看着不远处的情景,一齐沉默。 半晌,其中一个略微年轻点的沉不住气道:“石师……” 他身前一个看起来年约三十、眉眼含笑、举止温文尔雅的男子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而后只听他淡淡道:“戏都演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这一对自然是石之轩与杨虚彦师徒,而另一个,则是一早便向石之轩投诚了的天莲宗的宗主安隆。石之轩向来擅长谋定而后动,眼下他的不死印法并未大成,两个人格更是极其不稳定,他一般是能不露面便不露面,这次会来,也是打着占便宜的念头,没想到……那个姓叶的,倒是不好对付。 他从一得到这个消息开始,就明白根本不可能从叶归程手里拿到邪帝舍利,或者说,即使拿到了也没什么用,毕竟舍利里重要的是历代邪帝的修为,若是当真在叶归程手里,以他如今的修为,怕是早就被吸收得差不多了。 他向来谨慎,并且无利不起早,既然无利可图,又未必能打赢叶归程,热闹散了,他自然也没必要留下来。 安隆向来对石之轩言听计从,听了这话,二话不说便打算离开。 杨虚彦却是颇有些不甘心。 不过在石之轩面前,他也不敢说什么,三人迅速离开。 * 等这些比较大的势力远远地离开南岭地界后,宋智方才带人匆匆寻了过来。 到了楚家酒馆的时候正值傍晚,残阳如血,可原本酒馆该在的地方却比夕阳更加艳红。 无数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略带点锈红的土壤被鲜血彻底染透,此时血迹已经干透,透着诡异的暗沉,空气中是挥之不去的浓浓血腥气。 而那个初见时温雅平和又不乏大家贵气的青年剑客此时靠树而坐,垂着头,一身狼狈。 血液混着泥土溅了一身,几乎看不清衣裳原本的底色,发带崩裂,雪白的长发散乱地垂落下来,半遮了染血的面颊,浑身的恨意和怒气几乎要凝成实体,黑雾般萦绕在他周身,远远看着,如同神佛传说里的修罗夜叉,令人心惊畏惧。 那一瞬间,宋智几乎生出了拔腿而逃的想法。 好在理智战胜了感情,他让手下先停下来,然后走到叶归程身边,还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叶归程突然抬头看向他。 曾经温暖的浅棕色眼眸此时一片赤红。 宋智被骇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想到叶归程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有吃的吗?” 宋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归程说的是什么,连连点头,迭声道:“有有有。”然后就连忙示意跟随而来的手下去买吃的。 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不过还是有人烟的。 很快手下便送来了吃食。 宋智曾经来过酒馆,知道杜叔的手艺有多好,扫了一眼这吃食,顿觉十分粗糙,正要说什么,叶归程已经接过食盒,面不改色吃起来——若是忽略他此时的模样和周遭的场景,光冲着这用餐礼仪便十分赏心悦目。 不过说到杜叔……宋智摇着头打量了一番四周,不由问道:“楚老板呢?怎么酒馆都不见了?” 这话一问出来,宋智便感觉到周身空气有一瞬的凝滞,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叶归程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待吃完最后一口,接过宋家下人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嘴,一边含糊道:“阿楚和杜叔先离开这里了,我过阵子便去找她。” 想想之前各大势力来势汹汹的样子,宋智并不觉得楚歌离开有什么不对,只是嘀咕了一句“那也没必要搬得这么干净啊……”,又问道:“天色快黑了,叶公子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嗯。”叶归程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对宋智道了声谢。 宋智见他无意多说,也不强求,回了句客气,便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山林而去,最后隐匿于夜色之中。 * 宋智有的时候会怀疑自己当年认识叶归程是不是一场梦,因为三年过去了,他却未曾听闻对方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可看着大兄不再惦念慈航静斋斋主,武功修为日进,与大嫂感情愈笃,又觉得那怎么也不可能只是一场梦。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楚老板并非是主动搬离,而是在一群别有用心之人的逼迫下失踪不见。在暗叹自己当年胆小,未能及时去帮忙,暗骂那些魔门不择手段之余,眼前总是时不时地晃过当年叶归程离开时的那个背影。不知怎么的,每每想起那个背影,他都会随之想起一句佛经——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尽管多年没探听到他的消息,他却一直隐隐感觉,叶公子的事,决不会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结束。 所以当三年后,长安风云迭起,杨公宝库被打开,邪帝舍利甫一现世,便被一白发青年剑客所夺得消息传来宋家之后,他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 这人自然便是叶归程。 这三年他一直在理解《长生诀》和《慈航剑典》,可是这两本书太过深奥,他有种感觉,若不用上数十年的时间,怕是根本无法参悟透彻。所以他又打上了《天魔策》的主意。但是《天魔策》太过分散,有些人找不到,有些人不容易对付,只能先挑着软柿子捏了,便准备去找个好找的——长安阴癸派。 正巧这个时候,听说了邪帝舍利的事情。 邪帝舍利是魔门至宝,只要是魔门之人,就没有人不想得到它。 叶归程便是冲着这点才抢了这么个宝贝,而后放出风声——与他一战,胜者得邪帝舍利,输了的,则要交出门派秘籍,只要供他一阅便可。 也是这个时候魔门中人才突然想起这几年在魔门中传得非常广泛的一个说法——似乎有人想要筹集齐散落在魔门两派六道的《天魔策》遗册。 筹集齐《天魔策》无异于一统魔门,这可是魔门分裂这么多年来每一个门派的最高目标,居然有人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做到这点,这简直是开玩笑。 所以就算邪极宗“倒行逆施”尤鸟倦,真传派“子午剑”左游仙,灭情道“天君”席应全都莫名受了重伤,却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但这会儿看到这个条件,他们又觉得这事可能不是假的。 再看这个条件,也实在是公平至极——毕竟对方只要求观看,而不是拿走。 但是看他能够从阴后邪帝以及如今声名鹊起的双龙寇仲和徐子陵三方夹击之下抢到邪帝舍利甚至全身而退,他的武功境界便绝对不在三大宗师之下。 所以魔门中人虽然觊觎邪帝舍利,却无人敢应战。 过了好几天,才出现第一个挑战者——天莲宗的宗主安隆,随后他败的毫无意外。 魔门之人虽然阴险狡诈又不守信用,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再多的小花样也使不出来——只是看一下秘籍而已,比起秘籍,还是命更重要的点。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认出这白发剑客,便是三年前在岭南令他们一众好手全军覆灭之人。 安隆会应战,也是受石之轩指示。此时他一败,更加没人应战。 叶归程见状,便拿出舍利,表示若是没有人要,他便把这里头的精元尽数吸收。 魔门众人中,石之轩是最有实力也是最想要邪帝舍利的,所以这个时候他是最急的。 而这个时候他的不死印法已趋大成,除了他的女儿石青璇,在这世上几乎再无破绽,所以他就冒了一次险。 两人本约战在无人之处,然而就在叶归程击败石之轩、准备开口要花间派和补天阁两派心法的那瞬间,祝玉妍突然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以一记玉石俱焚,与战败受伤失神的石之轩同归于尽了。 石之轩都败了,叶归程轻易从杨虚彦和侯希白之处得到两派传承的心法,又花费了一点时间,从赵德言处取得了魔相宗的心法。 最后只剩下了阴癸派保存得最为齐全的《天魔大法》。 阴癸派为魔门之首,人员众多,祝玉妍虽然已经死了,但留下的传人婠婠境界不逊乃师,依旧极为棘手,这也是叶归程放在最后的缘故。 不过显然祝玉妍和婠婠都是聪明人,也极有大局观。待他将魔相宗的心法归纳进之前整理的心法里头之后,婠婠带着《天魔大法》找上了门——她要拿《天魔大法》换取其他几派的天魔遗册。 这笔交易一点也不公平,不过叶归程的武功修为比婠婠高,婠婠也别无选择——与其被对方找上门,不如她主动,好歹能占据主动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八岁,容貌妩媚绝美,眉眼带笑,白衣赤足,仿佛踏月而来的暗夜精灵,又因为全权执掌了一段时间的阴癸派,周身带着上位者的骄矜与自信,明艳动人。 叶归程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他想起了楚歌。 楚歌是最喜欢这些年轻漂亮又聪明努力的孩子了,当年教养周芷若赵敏他们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换了世界,若是楚歌还在,想来也有可能会对这些女孩子有兴趣——除去婠婠,他这些年游历四方,还见过不少好孩子,比如慈航静斋的传人师妃暄,宋阀的小姐宋玉致,飞马牧场的场主商秀珣……包括石之轩的女儿箫艺大家石青璇,楚歌定然都会十分喜欢。 若是楚歌还在……若是楚歌还在……想到这里,叶归程不由抬手按住心口,眉头微皱。 * 婠婠一见叶归程,便觉得这位几乎令整个魔门为之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似乎与传言有异。 传言里,他是个冷静理智到几乎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从不做无用之事,也从不畏惧坏事之人,一步步仿佛规划好了一般,朝既定目标走去。大家都说,没有什么能拦的住他的脚步。 婠婠自然想不到对方是对自己特别,只当传言有误,此时正好又看到他捂胸口的动作,一面想着莫非这位叶公子有什么隐疾,一面习惯性地挑起一抹惑人的浅笑,跨前两步,柔声道:“叶公子,您没事吧?” 因为天赋突出,婠婠自小便跟着祝玉妍修习《天魔大法》,这么多年,早已将这门功法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骨髓甚至灵魂,便是日常举止便也时时运行功法,毕竟这门功法练好了能为女子平添许多足以迷惑人心的魅力,大多数情况下都有助于达成自己的目的,另外也算是修炼的一个途径。 所以婠婠在说出这句话时,隐隐附着了天魔音的内力,声音飘渺,直入人心,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叶归程霍然回过神,抬头看向婠婠,目光如炬。 婠婠毕竟只有十八岁,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然后愣愣地看着他抬起手掌。 温热的手掌落在脑袋上,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声音也是格外温和:“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笑的。” “……”婠婠突然有点想哭。 她入门派早,早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拜入阴癸派门下,成了祝师弟子,可作为前途无量的魔门传人,她却也知道不少事情。比如魔门招收弟子,常常要斩尘缘——所谓的斩尘缘,便是将这个即将收入门派的新弟子的全家杀光。当然,若是这人本来就没有家人,就省了这一步了。 婠婠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家人,或者说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已经被阴癸派上一代长老们动手杀了,不过她确实从未感受过家人的那种疼惜。祝师固然待她极好,她在派中也未曾受到过什么欺侮,但这种好,都是立足于她的资质,等着她为阴癸派带来更多的利益。魔门终究是魔门,魔门中人大多冷心冷情,虽说并非是人人都残忍嗜杀性情暴虐,但是勾心斗角者多,普通人家所有的温情少得可怜。 像这样被长辈摸着头,被温和地说着类似于“你也可以做个好孩子”的话,是婠婠想过许多次,却始终不敢多想的情景。 待彻底从回忆里抽出身,心口便立刻不疼了,叶归程也不复之前的温情,从怀里拿出他整理的其他部分《天魔功》遗册抛给婠婠,然后拿起婠婠带来的《天魔大法》,细细研读起来。 因为之前已经看过《慈航剑典》和《长生诀》以及其他散篇,这本《天魔大法》作为《天魔策》最核心的部分,自然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叶归程看的很快,书页刷刷翻过。 婠婠送来的是抄录本,见他看得专注,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左右没有自己的事了,便打算告辞。 她正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叶归程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你若有兴趣,可以留下来瞧瞧。” 婠婠若有所感,猛地转身—— 只见叶归程此时已经将《天魔大法》翻到最后,将秘籍一合,然后自怀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黄晶状石头。 这时……婠婠睁大眼睛——邪帝舍利? 叶归程将那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又迎着阳光看了看,嘴角突然噙起一抹笑容,他摇了摇头,闭上眼,然后运起内力,用力一握。 那一瞬间,整间屋子突然光芒大盛,精湛雄浑的内力汹涌而出,发而不散,有如一团雾气,萦绕盘旋在他周身。 婠婠迈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只见那团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叶归程接纳吸收,最终消散不见。 叶归程的眼睫抖了抖。 婠婠突然想起祝玉妍曾跟她讲过的关于邪帝舍利的事情。邪帝舍利中贮存了历代邪帝的精元,被人吸收后虽然会增强修为,却也有可能继承其中凶残暴虐的天性,不由暗暗运起天魔大法护住周身。 下一瞬,叶归程便睁开了眼,双目湛湛,隐约有流光划过,不过依旧平静温和,并无丝毫性情大变得痕迹。 叶归程看出婠婠的防备,却也无意解释,只将已经成了一个空壳的邪帝舍利抛了过去。 婠婠下意识接住,紧跟着便是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推出房门,待她稳住身形,房门已经在她眼前啪地一声合上了。 没了闲人,叶归程再度闭上眼。 以他如今的境界,看过一次《天魔策》,也就差不多明白了魔门的武功原理,再要吸收邪帝舍利自是轻而易举,甚至比魔门自己人吸收更为轻松。只不过这么大一团能量突然入体,想要彻底消化,还要稍微花点时间。 * 邪帝舍利和《天魔策》虽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却依旧敌不过朝代更迭带来的浪潮。再加上婠婠得到了完整的《天魔策》,正筹划着一统魔门,魔门中人就算再觊觎这两样东西,到底没那个能耐抢,倒是魔门一统的事情更重要。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忙忙碌碌下,便把之前将江湖搅和得一团乱的叶归程给忘了。 直到一个月后,再次天生异象。 赤日忽隐,明明是大正午的时候,天却突然黑了下来,天空乌云密布,隐隐有金紫的闪电于云层中闪烁,轰隆隆的雷鸣不绝。 不同于上次深夜无人察觉,这次几乎所有人都看到天空突然裂出一个漩涡,投下一片光柱,而后,五感强悍的宗师以上境界的人隐隐看到光柱中仿佛有一道玄色身影倏忽而过—— 倾盆大雨唰啦落下,遮掩了一切异象。 * “哗——” 突然伸来的手轻轻一扬,水镜中水波荡漾,镜中景象霎时一阵扭曲,待恢复平静后,重又倒映着周围的景象。 繁茂的树木、缭绕的雾气、高耸入云的山峰、触手可及的层云……仿佛仙境一般的景色。 本来就是仙境啊。 楚歌控诉地抬起头。 杜叔背着手站在她面前,口气依旧温和:“你刚生产,水镜看久了伤身。” “哼。”楚歌撇撇嘴,心说归程已经破碎了虚空,应该不久就回来了,就不跟他一般见识,问道:“小叶子呢?” “跟悭臾一块儿玩呢。”杜叔这才露出个烦恼的表情:“不过是条水虺,也不知道小主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它。” 悭臾来了?楚歌眨眨眼,不管杜叔的碎碎念,也跑了出去。 一剑破碎虚空,待刺目的光芒散去后,叶归程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格外玄妙的空间里。 不像之前在酒馆看到的无数水幕,这里就是一个光秃秃的空间,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虚空。 叶归程皱了皱眉头,突然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引着自己往一个方向走去。但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虚空尽散。 阳光明媚,绿水青山,鸟雀啼鸣。 叶归程站在荒野里,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突然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带点防备的转过头,却看到一张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脸,尤其是那两撇修剪整齐得眉毛几乎一模一样的胡子。 他不由愕然:“陆小凤?” 陆小凤摸了摸两撇小胡子,看了叶归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公子?——哎,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楚小老板呢?你们这几年去了哪里?怎么走的时候都不打声招呼的?还把不把我们当朋友了?走走走,一起去喝两杯去……” 第168章 第168章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言:“有芒山。有桂山。有榣山,其上有人,号曰太子长琴。” 这里便是传说中的榣山。 山峰高耸入云,四周萦绕着永不消散的雾气,山水相映,风景秀丽。山上生着参天的榣木,风吹过,树叶摩挲,却发出金石相击的清脆响声。而榣木附近常常伴生着若木,开着硕大的红花,仿佛一盏盏火红的烛光,光华遍照。 一个穿着金色衣裳、梳着包包头的小娃娃从一丛若木中爬出来,怀里捧了一大束火红的若木花,蹦蹦跳跳地往山上跑去。他看起来不过四五岁,脸蛋眼睛手脚腰身甚至包括发型几乎都是圆的,整个瞧着就像个金色的团子,短手短脚,却是跑得飞快,没过多久,便跑到山顶。 山顶的景色更加美轮美奂。 中央的一大片空地上建造了一栋房子,这房子也说不清楚是用了什么材质所建,既带着金子般的曜曜光华,又透着玉石般的剔透质感。 而在房前,用篱笆围出一个大花园,栽种着各色奇花异草,五颜六色,争奇斗艳,有珍奇走兽穿梭其中。而另一边,则是一大片湖泊,清凌凌的碧水,倒映着蓝天白云。 中间摆了一套与房子类似材质的桌椅,一个碧裳的姑娘靠坐在桌前,神色古怪地看着一面水镜。 金色的小团子见她看得专注,捧着花蹑手蹑脚地凑近,然后“哗啦”一下子把红花尽数抛了过去,趁着对方惊愕的那瞬间,扑到她身上,搂着她的脖子,软软地道:“娘亲你又在看什么呀?” 若木花泛着微光,散落在碧色的衣裳上,此时又压上一个金色的小团子,颜色鲜明热烈。 那碧衣姑娘一把接住小团子,把人抱到身前,点了点他的鼻子,嗔道:“小叶子你又淘气了。” ——这一对,自然便是楚歌母子。 团子般的小叶子却是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去看水镜,待看了一眼后,略微一愣,随后才道:“娘亲,这是谁啊……”刚才他好像看了我一眼……不过他们能够通过水镜窥探凡人,凡人却根本不可能反看回来,所以应该是错觉吧? 一听小叶子问起这个,楚歌就十分不开心地鼓起了脸颊,哀怨道:“还能是谁?不就是你那笨爹爹。” 诶?小叶子一听,立刻挣扎着要去拿水镜,却因为人还小,虽然力气挺足,到底拿不动比他还大的水镜,差点被水镜拽的以头抢地。 “……小心点啊——这么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到底跟谁去……”楚歌及时拉住了他,水镜的水面却又是一阵剧烈晃动,之前的情景随之消失不见。 * 叶归程收回望向虚空的眼神,转回头,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依旧耐心地听着周芷若絮絮叨叨地对他说着他们离开之后,这些年的事情——阿离师姐和无念师妹因为在医毒上的高超技术,被称作国手,如今依旧隐居在蝴蝶谷,时至今日似乎依旧对嫁人没什么兴趣;宋师兄亦是终身未娶一妻,但由他执掌的武当派如今发展得极快,隐隐有了大周朝的第一大门派的趋势;五年前赵敏也从海外回来了一趟,她在东边的忙忙海洋中找到了一片极其宽广却又落后的土地,这次是来寻摸人才治理国家的,作为礼物,她给周芷若带来几样新国特产的珍奇异兽,十分受大周权贵喜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赵敏刺激,赵敏走后,小昭也离开了大周,向西去往波斯明教总坛,准备以前圣女之女的身份接掌波斯明教,临走时说,女子一生本就不该被嫁人生子所束缚中,敏敏师姐那般骄傲张扬,她也想要更绚烂的人生;倒是张无忌最没出息,三年前娶了个花容月貌的老婆,生了孩子后懒得要死,已经辞去了明教教主之职,带着老婆孩子退隐山林了…… 把昔日小伙伴们的事情都介绍了一遍之后,周芷若又把自己的几个孩子叫到跟前。几个皇子皇女都受着最好的教育,被教养的很好,没什么娇娇脾气,对叶归程这位师祖俱都十分尊重。 叶归程淡淡地鼓励了他们几句,随后不管周芷若的百般挽留,离开皇宫,前往武当山下,昔年他跟楚歌开酒馆的地方。 不是他不重视周芷若他们,而是在这段他已经分不清有多久的日子里,实在是对他们拿不出再多的感情。 自从能够破碎虚空后,除了他出身的大唐和楚歌消失的隋朝,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把楚歌经历过的所有世界全都走了一遍。 他遇到的每个世界的故人,都过得很好。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依旧嗜剑如命,剑术超绝,陆小凤依旧好管闲事,百花楼的花依旧被照顾得很好。 包括小鱼儿在内的当年那群孩子已经成了传说,情有所衷,事业圆满,他去的时候,已经是他们的后人的时代了。 时隔多年,黄药师和林朝英恩爱如昔,他们的孩子继承了他们的意志,浪迹江湖,肆意妄为,却也是大行无亏;王重阳武功大成,全真弟子遍天下,成为抗金的坚实力量。 李寻欢老来身单影只,除了铁传甲这个兄弟,仅有一个长相普通的侍婢陪伴在旁,林诗音和龙啸云却把日子过得渐渐起色,虽然两人有些隔阂,可日子终究是过出来的。阿飞和孙小红感情极好,待儿女长大,他们便也循着当年长辈们的足迹,驾船东渡。 还有个大宋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找到了楚歌存在的痕迹,甚至还有人记得她。云南大理城,每年都会有人在一杂草丛生之处摆上一坛子好酒,那是个豪爽大气的汉子,说这里曾经开过一家酒馆,酒馆年轻漂亮的小老板为他解开了不小的心结。 楚留香身边难得不见了红粉知己,只留下了苏蓉蓉站在他的身边,不再是身后,两人并肩,端的是一对璧人。南宫灵带着丐帮发展得越来越好,一点红和曲无容也能敛去一身杀气,做一对平常夫妻,一双儿女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杨过那小子当真当成了皇帝,却将国家的重担抛给女儿,跟着小龙女去做了一对神仙眷侣,好在杨帝颇有乃父之风,便是区区女儿身,亦能为这个国家开疆扩土,元军铁骑火|枪,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将版图推到极北极西之地。 可是…… * 阿楚,你又在哪里呢? 在隋朝的那三年,我过得很好。因为—— 不会想你。 你消失得彻底,我连聊以寄思的法子都没有,日日修炼武功,只盼早日堪破破碎虚空的法门。 可等到当真破碎了虚空,却发现,这些世界,处处都有你留下的痕迹,可却哪里都找不到你。 阿楚……你到底在哪儿? * 抚摸着武当山下曾经酒馆的位置所竖的一块儿无字碑——听当地人说,这是女皇为师尊所立,叶归程的心里再次感觉到浓浓的无力感。 本以为破碎虚空便可以轻而易举找到楚歌,而今……他真的很想再次破碎回隋朝那个世界,将当年害得楚歌消失的所有势力全都抹杀掉。 可即便如此,仍然换不回楚歌。 叶归程这才有些不知所措。 待养足精力,再次破碎虚空之后,干脆也就不再反抗那股吸力,顺势进入另一片空间。 待虚空散尽,首先入耳的是一阵阵水声,随后才感觉到,自己似乎整个人都浸在了水里。 也不知这次是到了哪个世界,他感觉意外地舒服,懒洋洋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了一条大江里。 还不待他仔细看看这到底是在哪里,一张萌萌的娃娃脸突然倒映入眼帘——软软得带着婴儿肥的圆脸,滴溜溜的大眼睛闪着暖棕色的光,头发拿金色发带绕了两个包包,皮肤白皙清透,还沾着水珠,又穿了一身金灿灿的衣裳,整个儿就像只软软的奶黄包,叶归程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可爱又略带点眼熟。 那娃娃却是突然皱起两道浅色的眉毛,绕着他转了个圈,疑惑地打量着他。 自楚歌离开后,叶归程难得有这么舒服的时候,索性也懒得起来了,只冲小团子微微一笑,眼角余光却瞥见他一手正抱着一条水虺的脖子——那水虺身形庞大,浑身漆黑,甚至有些吓人。 叶归程的神色不由微微一变,很是担心这条水虺会伤害到这个软软的团子样的小娃娃。 只是不待他有什么动作,怀里蓦地一沉,却是小团子扑进了他怀里。 他一愣,那条水虺也十分不满地甩着长长的尾巴,将江水搅起丈高的巨浪。 江水重重落下,声音震耳欲聋,可即使如此,叶归程也听到怀里的小团子发出一声呼唤:“笨蛋爹爹!” 叶归程:……啥?! 第169章 第169章 被一个莫名冒出来的小团子认了爹,还在考虑自己到底身处何处的叶归程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就看着这小团子从他怀里退出来,然后踮起脚尖摸了摸水虺的脖子,小声说了什么。 那水虺黑漆漆的脸上居然表现出如同人类一般怏怏不乐的情绪,没精打采地甩了甩尾巴,最终还是垂下脖子蹭了蹭小团子的脸,然后游弋到江水里,渐渐走远了。 小团子这才回过头,小小的手掌肉乎乎的,牵住他的手,嘴角一弯,露出一对儿甜蜜蜜的酒窝,笑眯眯道:“笨蛋爹爹,快来吧,我带你去找娘亲。” 小孩儿的脸颊白白软软的,眼神清澈明亮,一对酒窝格外可爱,让叶归程一时不忍心说出纠正的话,心想小孩儿不大,会管他叫爹,肯定是爹爹不在身边,等会儿他便随他去见他的娘亲,解释清楚便是。 叶归程想着,便从水里站起身,由着小团子牵着自己往前走。 小团子年纪不大,知道的东西却不少,譬如说这附近哪棵树上的野蜂蜜好吃,哪处的风景漂亮,哪里有一股格外甘甜的山泉水等等等等,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娘亲用他采来的野蜂蜜做了多么好喝的蜂蜜酒,怎样带他找到了那些奇妙却漂亮的小角落,怎样教他跟附近的小动物们和谐相处…… 叶归程听得有些稀奇——原来这小孩子是住在山野里的……只是,山野里的小孩子,会用这么考究的布料做衣裳吗? 小团子说得兴致高昂,很快便走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 这座山很高,几乎看不到山峰,高耸入云,尚未走近,便看到一丛丛一簇簇火红的花朵。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团子笑眯眯地解释道:“笨蛋爹爹,那是若木花哦~是不是很好看?娘亲最喜欢拿它装饰房子了,说是像一盏盏小红灯似的……” 听着小团子的解释,叶归程一步踏入山峰—— 时间与空间仿佛突然被隔离,他手里明明仍然牵着小团子的手,可却感觉不到他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周围一片空白一样的寂静。 很快,有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榣,这是我新想出来的衣裳款式,你照着变一个呗~”——这是……楚歌的声音?叶归程有些恍惚。 “嗯。”——这个……似乎是自己的?可是自己的声音……并没有这般平淡到索然无味的地步…… “唔,果然好帅。阿榣你说是不是?” “……嗯。” “阿榣,天气热起来啦,我给你把头发梳起来吧?” “不热。” “哎呀,虽然冷热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不过我看着你披着头发,会觉得很热呀。快来,坐下!” “……感觉?” “一会儿就好……你看,是不是精神很多啦?” “嗯。” “阿榣,你听,长琴的这首新曲子真好听,我要不要跟他学了,以后弹给你听?” “嗯。” “阿榣你喜欢听嘛?” “……喜欢。” “算啦,我知道你没什么不喜欢的。” “阿榣,我找到一种酸酸甜甜的果子,味道好棒,你尝尝,是不是很好吃?” “嗯。” “就是可惜结的少了点……喂阿榣,就算是你,也不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改变人家的天性啦。” “……你不开心。” “……傻阿榣。少有少的乐趣,多也有多的满足,你根本没必要这样做的。” “……嗯。” “阿榣阿榣,下雪了……榣山难得下一次雪哎——要是若木花这会儿开就好了。白雪红花,一定超好看的……” “……” “若木花开了……阿榣又是你做的吧?” “嗯。好看?” “是啊,好好看……” “阿榣……你这一觉睡了好久。我攒了好多甜酸果,都快吃不完了,只好酿成了酒……雪也下了好多场,多到,我都数不清了……” “嗯。” “阿榣……你会不会,也像阿芒、阿桂甚至昆仑他们那样,一睡……再也醒不过来了?” “……” “……我知道你们这些山总是停留在一处,容易对这世间之事感觉无聊,可是,可是,这山上,难道就当真没有什么让你觉得有趣,甚至留恋的东西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 有趣是什么?留恋又是什么? 那时的自己,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一回归本体——虽然并非是自己真正的本体,可这个世界榣山神识已灭,他也是榣山,自然全部继承他所残留下来的一切力量。 这股力量很强大,突然入体,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格外亲切与舒畅。 叶归程缓缓睁开眼,将意识自回忆里抽出,伸出手—— 依旧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的小团子微微睁大圆溜溜的双眸,吃惊地一捧脸:“哇,下雪了~好好看。” 榣山四季如春,鲜少有下雪的时候,此时白雪压着火红的若木花,有一种壮烈妖艳的美。 “是啊,好看!”叶归程微微一笑,郑重点头——仿佛,在认真应和回忆里的那个声音。 * 将屋里枯萎的若木花摘下,换了新的,楚歌坐在桌前,瞧着已经变成普通水波的水镜发愣。 自从那日被边不负挟持而后消失来到这里后,她就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她本来确实是叫楚歌,也是现代社会的人,不过机缘巧合之下穿越到了《山海经》的世界。说是《山海经》也并不完全贴切,大概只能说是个立足于《山海经》的神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藉由现代的一份完整的魂魄外加榣山缭绕不绝的曲风歌声,她最终凝出实体,并依旧给自己取名楚歌。 榣山上的生灵很多,不过大多未开灵智,只有一个太子长琴可以结交。而且说起来她能够拥有实体,对方也算是立了大功。 而太子长琴对她也格外亲切。 不过太子长琴毕竟还是火神祝融的孩子,时不时地也要回去找祝融。偏偏他们这些神灵仙人一般都没什么时间观念,一去三五年都是短的,长的时候可能几百年都不回来,留下楚歌一个人,难免寂寞。 然后她四处探索榣山的时候,发现了榣山的神识——幻化做一名人类男子的模样,长发及地,神色平静冷漠,却又透着难言的温煦宽和,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十分和谐地交融。 楚歌身为榣山之灵,自然一眼便能认出这人的身份,虽然她也知道对方掌控着自己的生死,不过太寂寞了,她就不管什么身份了,常常来找他说话。 榣山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相应的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楚歌没两天就自认跟人家混熟了,天天“阿榣、阿榣”地叫着。 榣山也不纠正她,算是默认了阿榣这个称呼。 阿榣虽然冷漠,只是不懂感情,实际上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楚歌喜欢看风景,他便给了她一部分操纵榣山之物的权力,她喜欢吃一种结的非常少的果子,他便改变那种果子的特性,令其产量大增,她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他就很顺从地幻化出她想要的衣服,她想要白雪红花,他便令若木花再也不怕严寒……这样的人,楚歌相处久,不知不觉便有些喜欢。 可是山有大爱,却无私情,也不懂私情。 山拥有着极其漫长的生命,就算生活并非是一成不变,可那变化也有限,他们总是很容易无聊,一无聊便任由神识陷入沉睡,睡着睡着,可能便再也醒不过来。 芒山、桂山甚至昆仑山,皆是如此。 阿榣也有这样的趋势,虽然比起芒山桂山,他已经多活了好几千年。 楚歌虽然忧心阿榣也会步了芒山桂山的后尘,却始终未曾说明。然后在某次阿榣自格外漫长的一次沉睡中醒来时,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惧,说出了心声。 阿榣内里是个十分温柔的人,最是看不得有人不开心。可是楚歌的这种感情他不懂,作为一座山,也永远不会懂。 所以他便封印了自己的力量,踏入红尘,历经十世轮回。 但是,轮回这种事,很容易便迷失本心。 楚歌并不知道他去历经轮回的目的,却担心他迷失了本心,毕竟阿榣这种对作为榣山的生命毫无留恋,谁知道会不会被人间繁华留住,永世不再归位。她索性便钻了个漏子,以快穿的形式,带他直接历经十世。 不过…… 刚想到这里,楚歌突然感觉这片天地有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一抬眼,便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飘起细细的雪花。 这个……又是阿榣或者说归程的手笔? 楚歌一拧眉,起身往房门外而去—— * 作为榣山的神识,叶归程对于榣山的一草一木皆了然于心,虽然他历经红尘的时间比起他漫长的生命不过是过眼烟云,他还是生出一种许久未见得慨叹。 小团子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似乎对榣山景致有兴趣,便兴致勃勃地一点一点给他介绍。 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漫步于和风细雪之中,时不时地俯首仰头交谈两句。 气氛正和谐时,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哼:“平日里倒是机灵的很,关键时刻非得掉链子……顺势而为不行吗?偏要逆天而行,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一看到娘亲,小团子正要扑上去求抱抱,却突然敏锐地感觉到娘亲和笨蛋爹爹的气氛似乎不太对,连忙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仰头好奇地看着。 叶归程抬起头,循声望去—— 细雪飘零,楚歌依旧一身碧裳,双手环胸,靠在一株榣木上,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容色如昨,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双眸若有水光。 叶归程定定地看着楚歌,半晌,一句一顿地沉声道:“我知道。” “抱歉。” “让你久等了……” 楚歌终于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叶归程也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楚歌面前,张开双臂,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语道:“我回来了——” 楚歌毫不迟疑地回抱住他。 两人相拥了片刻,突然感觉似乎裤腿似乎被拽了拽,一齐低头,就见小团子带点焦急地也张开手:“我呢我呢?娘亲我把笨蛋爹爹带回来了,也要抱抱~QAQ” 第170章 第170章 叶归程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指着地下的小团子,讶然道:“所以这孩子……是我们的?” “嗯。”楚歌点点头,见小团子张着双手一脸渴望,心下好笑,立刻弯下腰想要抱起他。 叶归程却拦了她一下,一边说着“来让爹爹抱”,一边俯下身亲自把小叶子抱进怀里,然后想了想,又把他放到了脖子上,笑道:“爹爹带你骑大马~” “骑大马?”小团子坐在叶归程的脖子上,抱住他的头,歪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叶归程不答,反手拍了拍他,嘱咐了一声:“坐稳咯~”,随后便腾空而起,绕着榣山转了好几圈。 小叶子长这么大,何曾玩过这么激烈的游戏,不由乐得咯咯直笑。 最后叶归程估摸着楚歌也差不多该上来了,才背着他落到山顶。这会儿小叶子已经累得趴在他肩头睡着了,软软的脸颊贴着头顶,让叶归程一颗心都软化了,小心地将他转而抱进怀里,看着楚歌慢慢走近,低声叹道:“……可惜,我错过了他那么多年。” 楚歌甩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你是历经红尘彻底变成了凡人了吗?” 叶归程面露疑惑。 “……忘了你不了解。”楚歌顿了一下,抬头拂去搭在小叶子脸颊上的一缕头发,低声解释道:“他不是普通的凡人小孩,虽然看起来似乎四五岁了,不过实际上他的年纪还不到一个月……你还能赶上他的满月,还来得及……给他取名。” “嗯。”叶归程点头应了,心里愈发熨帖,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下小团子的额头,方才跟楚歌并肩踏进那间似金似玉的建筑里。 待进了大厅,杜叔已经沏好了茶水,见叶归程随着楚歌一块儿回来也丝毫不显意外,只笑着说了声:“回来了?”,一面招呼两人坐下喝茶,一面伸手想要接过小叶子。 叶归程却是看着他挑了挑眉,:“你是……太子长琴?”——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非常笃定。 杜叔苍老的相貌渐渐散去,露出楚歌熟悉万分的模样——一头及地长发随意束起,一身白色的长袍广袖,神色温和沉静,双眸始终含着清淡的笑意。 他先看了一脸吃惊的楚歌一眼,而后看着叶归程,道:“早该知道你是一定会认出我的。” 楚歌此时已经死死地握住了叶归程的手腕,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是长琴?”——虽然她能找到叶归程并做了这么多事,确实多亏了有太子长琴帮忙,毕竟那些仙术什么的,她并不是特别擅长,但是,她只以为杜叔是长琴的手下什么的,万万想不到,居然是长琴本人。 仿佛猜到楚歌在惊讶什么,太子长琴轻笑出声,道:“并不是本体,只是分|身而已。不过这里也有个长琴,既然被认出来了,这个分|身怕是不会被此处的天道所容——” 楚歌现出几分紧张的神色,握着叶归程的手愈发用力了——天道什么的……不是向来抹杀它容不下的东西吗? 叶归程拍拍她,安慰道:“一缕魂丝罢了,只要没造成什么影响,尽早抽身,天道不会管的。” 太子长琴点点头,身形果真渐渐消散,在彻底消失前,留下一句话:“我在榣山,等你们回来——弹琴给你们听。” * 太子长琴走后,两人又将小叶子安置好,各自发会儿呆,叶归程方才细细问起自他封印力量,前去历练红尘之后的事情。 其实这些事就算楚歌不说,叶归程如今也能猜出个大概,不过终究不够详尽。 楚歌微微一愣,心想就算她这会儿不说,等之后回去他们那个世界的榣山,他也会从太子长琴那里知道一切,还不如她现在便说了,于是便将一切都细细道来。 本来叶归程封印了力量,便将榣山的一切交给了楚歌负责,之后第一个去的便是剑三的世界。 楚歌担心他迷失本心,永堕轮回,虽然想出快穿这个捡漏子的法子,可她毕竟算是个半路子的仙灵,好多大型的法术并不会用,只好去请太子长琴帮忙。 太子长琴的本体乃是榣山之木,天上便对榣山好感度满点,虽然因为两个人一个冷漠,一个淡然,并不怎么交往,不过太子长琴也是不希望榣山像芒山桂山那样消失,自然很乐意帮忙。太子长琴帮忙布置了整个法阵,甚至为了防止引发之后各个世界的天道的排斥,又将楚歌身为仙灵的能力和记忆尽数封印,唯一留给她的力量,便是在一定时候,可以控制酒馆传进下一个世界——直白地说,酒馆相当于一个储能的法器,一旦积攒了一定的能量,便能开启进入下一个世界的通道。 楚留香世界结束之时,叶归程看到的那片无数的水幕,便是酒馆开出的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 待一切都做完之后,太子长琴才通过秘法,将叶归程传送进了酒馆。 不过楚歌不知道的是,在太子长琴的印象里,她只是都是榣山上不知世事的单纯仙灵,怕她遇上什么危险,因而才分出一缕魂丝化作杜叔的模样,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甚至还为此特意点亮了医疗和厨艺技能。 叶归程捋了一遍思绪,慢慢将一切都对上,而后很快便找到一处不对的地方,不由问道:“照你这么说,催动酒馆传往下一个世界的人是你,可在大唐那次……你明明不在酒馆,为什么还是消失不见了?” 叶归程提起这个的时候,语气里还是难掩不忿,可见那次离别,他有多伤心,至今仍旧耿耿于怀。 这个问题楚歌很早便想过了,应该就是游戏GM对她的排斥。不过这种话眼下跟叶归程是说不明白的,只能换个说法:“估计是那个世界的天道吧……那个时候,大唐本该气数将尽,偏偏因为我们的插手,改变了整个历史的轨迹。” 大唐自玄宗之后便如日薄西山,去过那么多世界,叶归程觉得这个解释确实合理,但是——“别的世界不也改了气数吗?” “所以那些世界我们也很快就离开了呀。” 听着还挺有道理的。叶归程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放开这个问题,又闷声问道:“那在隋朝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时不时地消失?” 提到这个,楚歌面露无奈:“也是因为我的记忆被封印了才始终想不起来。我每次消失都是来了这里,给小叶子补充灵气——小叶子毕竟是你我的孩子,就算孕育在凡间,那也是仙胎。可仙胎要想长大,就必须要灵气滋润,可凡间几乎毫无灵气可言,若是始终留在凡间……” 说到这里,楚歌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按上肚子——差点,小叶子就要因为灵气不足而胎死腹中。 叶归程陡然反应过来,不由覆上楚歌的手,也按上她的肚子,心里涌起一阵后怕。这种事情他从未遇到过,,所以始终没想到这层——神灵诞育后代的方式跟凡人并不一样,最典型的例子便是火神祝融和太子长琴这对父子。 虽然孕育仙人很麻烦,不过生产的时候倒是比凡人省事多了。她来到此地之后没多久,就在一次睡梦中悄无声息地生下了小叶子,而且因为仙灵体质和传承的特殊性,小叶子的婴儿期非常短,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能能跑能跳能说话了,一开始简直一天一个样,后来略大了大,才渐渐放缓了生长的速度,不过即使如此,也还是不足一个月,便长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想到小叶子,楚歌脸上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看向叶归程道:“对了,小叶子还没取名字呢,择日不如撞日,眼下无事,你便给取了吧?” 叶归程凝眉思索:“他的小名是小叶子?” 楚歌点头,笑道:“只是叫着玩的。” “……榣之叶。”叶归程说着,点点头:“就叫榣之叶。” 楚歌微微一愣,随即也点点头:“好,那就叫榣之叶。” 第171章 第171章 山间无岁月,世间三百年悠悠而过。 而此时,跟随伏羲搭乘通天梯前往天界的太子长琴才不过刚过了三百天。 这个时候,由他负责督建的他与神父祝融的宫殿已经基本建造好了。他突然想起自己临走前悭臾曾说自己还有三百多天便要化形为蛟。 水虺一生基本会经历三次化形,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化为角龙。若是运气好,得天之眷顾,再修炼千年,许能化作应龙,能通天彻底。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得天眷顾,不过悭臾依旧以此为生命里的最大目标。 想到好友,太子长琴不自觉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悭臾化形的时候了,就算只是初步化形,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一定不能错过了。 天界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太子长琴便辞别祝融,下界前往榣山。 * 榣山依旧是老样子。 作为榣山之木所制凤来琴所化,太子长琴自诞生之日起,便对榣山有着天生的好感,不过此时他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榣山,直接落到榣山山脚下的水边。 分离了三百日,故地重游,太子长琴难免生出几分感慨,回忆着昔日自己端坐在水边抚琴,悭臾便趴伏在水里静静地听着,明明只是一条再弱小不过的水虺,却偏偏比任何神灵都要懂自己的琴声……太子长琴想着,举目四眺,却未看到悭臾熟悉的身影,不由一皱眉,往水里走了几步,踏波而行。随后又仿佛想起什么,微微一笑,手中幻化出一张琴,整个人轻轻漂浮在水面上,轻轻拨动琴弦—— 琴声铮然,回旋而起,掠过水面,盘旋直上,周围的江水起伏不休,榣木震颤,树叶摩挲发出清澈的金石之时,与之应和,若木则仿佛用出全身的力气,努力开出一朵一朵硕大艳丽的花朵,仿佛整个榣山都在倾听并且回应他的琴声。 * 遥远的榣山之巅,楚歌推开窗户,听着耳边榣木发出的轻快乐声,目之所及,尽是若木花开出的火红,不由遥遥地看着山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扭头对叶归程道:“是太子长琴来了——你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身份?这个世界榣山的神识,可是很久很久之前便消散了的。” 叶归程怀里捧着一把剑,正在细瞧,闻言笑道:“我本就是榣山,这点不需要说明,太子长琴也会明白,倒是那条水虺……怕是要吓太子长琴一跳了。” “唔……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下去看个热闹。”楚歌眼睛一转,摸了摸下巴,转而又道:“还是算啦,他们俩好久不见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得好。” 叶归程道:“然而你忘了,今天小叶子又去找悭臾了?” * 一弹起琴,太子长琴的整个心神便融进了琴音里,他此时回忆着跟悭臾曾经的点点滴滴,音随意动,时而高亢激荡,那是他们初结为知音之时的激动,时而清亮欢快,那是一人一妖独处时淡淡的愉悦,时而低回哀怨,那是他们因为一点小事而争吵冷战,时而依依不舍,那是他们因为各自的原因,不得不分离一阵子,最后重又欢快激烈起来,那是太子长琴因为即将见到老友,而发自内心的期待…… 太子长琴向来淡然温和,便是这般激荡的心绪,面上也未曾显露分毫,却依旧难以掩饰琴音——弹到最末,手指重重落下,划过琴面,五十根琴弦几乎同时震颤,发出一声几乎响彻云霄的高鸣。 太子长琴本就法力高深,五十弦琴更是威力无边,纵然此时并未有攻击之意,琴音激荡之下,周围的江水仍旧受到影响,高高扬起足有百丈高的浪花。 正在这时,一条黑蛟借着琴声以及海浪的遮蔽,自水下急速穿行而过,游至太子长琴身下,突然腾空而起,顶着太子长琴,转瞬便掠过江面足有数十丈远。 太子长琴警觉,正待要拨弦收伏这条黑蛟,突然从对方高昂的鸣叫声里听出几分熟悉,略一低头,正巧那条黑蛟一抬头—— 棕色双眸直直地撞上一对灿金色的竖瞳。 太子长琴手下一顿,难得失了平日里的淡然,讶然道:“……悭臾?” 黑蛟的声音比之过去小水虺低沉了很多,他低低地应道:“嗯,是我。” “……你已经化形了?”太子长琴收了琴,在悭臾头上坐正,语气很惊讶,还有几分难掩的遗憾——本来还想亲自看着老友化形呢。 还未待悭臾回话,身旁传来一道软软的声音:“悭臾都化形快三百年啦。” 太子长琴扭头看过去,之间在悭臾巨大的脑袋上,还趴了个大概七八岁,穿着一身金黄衣裳的小孩子,小孩子生得格外讨喜,一头棕色的头发扎成了短短的马尾,脸颊白白软软的,眼睛明亮又清澈。太子长琴不知怎么的,一见他便生出浓浓的好感,不过虽然奇怪这小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显然另一个问题更重要——“三百年?怎么可能?从我离开到现在,也不过区区三百天而已……” 小孩子眨了眨眼,脆生生地问道:“大哥哥你就是那个跟着天帝去了天界的悭臾的仙人朋友吗?听娘亲说,天上一日,地上是一年的。” 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前往天界,所以对于这个规律,他完全不知道。太子长琴先是一阵讶然,随即有些歉疚地拍了拍悭臾的大脑袋。 悭臾不由仰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心里那一点点不快,转瞬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三百年并不算短,起初见太子长琴久久不回,他还以为对方不要他这个朋友了,毕竟太子长琴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而他太过弱小……虽然他总说自己迟早能够化形为应龙,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不是每条水虺都能修炼成应龙的,就算是蛟龙都鲜少有人能坚持下去——对于太子长琴久久不归的失信行为,他并非是毫无怨气的。 好在那位榣山大人的伴侣曾跟自己说过,地上一年,天上才过了一日,并非是太子长琴不要他,而是对于太子长琴来说,他们的分离才没多久。她还说不管是人类还是仙人,对于知音都是非常重视的,有些人可能一生都寻不到知音,因此肯定太子长琴不会轻易与他断交。 所以他才能继续按捺下性子,始终留在此处,静心修炼,等着太子长琴寻来。当然也是多亏了小叶子陪伴,要不然他一化形为蛟,定然早就飞去别处找乐子了。 不过……悭臾扭着巨大的头颅深深地看了太子长琴一眼,高啸一声,再次沿着江面疾驰,仿佛在庆贺——太子长琴回来了。 蛟掌江河。 不知是不是受他的影响,江水瞬间暴涨,浪涌不休,拍出轻快又欢愉的节奏。 待飞了数圈,他方才停下。 巨大的蛟首搭在江边,待太子长琴和小叶子顺利滑下来,悭臾立刻仰起头,轻轻蹭了蹭太子长琴的脸颊,漆黑的脸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喉中发出低低的声音:“……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待日后我修成应龙……” “我定然要坐在你的龙角上,乘奔御风,与你一起,看尽山河风光。”太子长琴慨然接口道,而后又抱住他大大的脑袋,附于他耳边轻声道:“你现在也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很高兴……非常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 悭臾望着他,眨了眨眼,慢慢再次趴伏下来,缓缓闭上眼,遮住那双慑人的金色竖瞳,低声道:“太子长琴……方才那首曲子,你再弹一遍给我听罢。” “好。”太子长琴毫不犹豫地应下来,手腕一翻,五十弦琴现,他端坐下来,衣袖轻摆,手指轻拂,世间最美妙的琴声再次响起,悠悠地传遍整个榣山。 * 一曲尽,悭臾已经慢慢陷入沉睡。 小叶子轻轻摸了摸他,然后跟太子长琴摆了个再见的手势,便一个人慢吞吞地回去榣山上了。 太子长琴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他的身份,不过这个时候还是悭臾更重要,也没多说,待小叶子走后,便抱着悭臾的脖子,枕着他的爪子,一块儿睡着了。 所以,太子长琴直到第二天一早醒来,方才从悭臾口中得知昨天那个小孩子乃是榣山之子。 “榣山之子?” 悭臾道:“你应该大概还没见过榣山大人吧——听说他之前一直在沉眠,你走之后没多久才苏醒,是个好人呢。唔,榣山大人的伴侣也是个好人。” 太子长琴在榣山待了这么久,倒是从来不知道榣山还有神识,更是有了伴侣和孩子,不由对悭臾口中的大好人“榣山大人”分外感兴趣起来。 第172章 第172章 时间转瞬已过了数千年。 叶归程和楚歌的身份,太子长琴并没有太多怀疑。 毕竟叶归程本就是榣山,这点就连这里的榣山本身都承认,出身自榣山太子长琴更是没什么可怀疑的。 不过对于楚歌,太子长琴本来倒是该有几分怀疑,不过因为楚歌毕竟是脱胎于他的曲风乐音之中,他就算不清楚这点,也还是对她产生了天然的亲近之感,这份亲近,甚至比他对叶归程的感情还要深,所以竟也是直接忽略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虽然只是多了一个人,榣山慢慢的也热闹起来。 太子长琴喜欢待在榣山,悭臾化为蛟后自由了许多,也喜欢到山上来。他虽然年纪挺大,不过智力倒是跟小叶子差不多少,这俩便常常玩到一起,而楚歌毕竟也算是学琴的了,便时常跟太子长琴讨论些乐理知识,做一些新曲子,之后太子长琴专门去弹给悭臾听,而楚歌则去弹给叶归程听。 不过这么长的时间里,楚歌和叶归程也并非一直待在榣山,偶尔也会带着小叶子四处转转。 不过因为他俩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因为力量来源的问题格外强大,楚歌倒还算了,叶归程身为上古神山,拥有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所以他俩也仅仅只是游历,等闲不会出手。 两人去祭拜了已经散去神识的芒山桂山甚至昆仑山,不过因为神识已散,这些山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桂山芒山甚至隐隐有了化为沧海的趋势。 不过沧海桑田,本也是人世间的规律,昔年旧人已经作古,如今的山不过是一具空壳,两人也并未觉得多么难过。 倒是昆仑最为完整,昆仑上空更是不知何时兴起一个名叫“天墉城”的修仙门派。 听说他们御剑术厉害,叶归程还特意去跟他们当代的掌门论过剑。 而等他们回去榣山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 因为叶归程的存在,榣山之力并未逸散,反而使得榣山灵气更加充沛,山内竟也有生灵修炼出灵智,并且自觉在两人出门、太子长琴也和悭臾出去玩的时候担负起守卫山门的责任。 没想到有一天两人远游归来,却发现一个名叫角离的龙渊族人竟然妄想禁锢那位守山之灵的魂魄,而后更是知晓他要强行用魂魄铸剑。 据说龙渊族的第一位族人便是用自己的魂魄铸成世间第一柄可斩神的凶剑,所以说以魂魄铸入剑中甚至以之为剑灵的做法没什么好置喙的,但是在未征得魂魄之主的同意便强行以魂铸剑,先不说害人的问题,铸出来的剑肯定也是凶剑。 虽然叶归程已经渐渐习惯自己榣山的身份,但对于第一个世界的藏剑山庄仍然极有归属感,见龙渊族如此侮辱铸剑术,自是格外生气,毫不留情地废去角离修为,将其逐出榣山——本来叶归程是想直接杀了他的,但是被楚歌拦住了。 在这个世界他们欠下的因果已经够多了,再造杀孽更不可取。 不过就算是这样,叶归程依旧不能放心,毕竟废去一个龙渊族人,还有无数的龙渊族人,既然此事他不方便插手,便借着太子长琴之口,将此事传予女娲和伏羲知道。 对于龙渊部族的处置上,女娲和伏羲生出几分嫌隙暂且不说,总之龙渊族算是提前被发现了,而此时,七凶剑才成了三把,最厉害的焚寂更是尚处出世。 而太子长琴这边,因为有友人陪伴,悭臾的化形之路走得十分顺畅。 待两千年多后其化为应龙之日,两人果真按照约定,太子长琴坐于龙角旁,悭臾背负着他,穿过三山四海,览尽山河风光,琴声铮然悦耳,回响于天地间,高亢的龙啸更是通天彻地,几乎整个天地都为之震颤。 太古之约终成。 再后来,共工和祝融打了一场大战,不过因为有太子长琴联合悭臾和钟鼓在一旁掺合,倒是只将不周山撞歪了。 这场祸事不小,好在还有余地弥补。 尤其是比起实际上的那场毁天灭地的大灾难,这充其量不过是一场小风波罢了。 待不周山修补好了之后,又过了数千年。 太子长琴虽然性情温和,也更喜欢弹琴这样的文艺活动,可毕竟战斗力不俗,这些年人间天界屡有乱事,天帝伏羲没少派太子长琴出战。 作为太子长琴的好伙伴,变成应龙的悭臾虽然不受天界制约,更甚至因为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钟鼓的青睐和庇护,天界也奈何不了他,不过他仍旧随同太子长琴而战。 一人一龙,都战斗力爆表之辈,两人合力,可谓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这么多年,俱都攒下赫赫战功。 某日再次平定了某处乱事之后,随便打发了手下前去天界复命,两人直接去了榣山,一人一龙彼此依偎着,打算好好睡了一觉。 等第二天醒来,太子长琴万分惊诧地发现——睡前他明明搂的是悭臾又大又硬的脑袋,为什么一觉醒来,悭臾不见了,怀里却多出了个黑发黑甲身材娇小柔软的女孩子? 女孩的容貌算不得极美,却有股不让须眉的烈烈巾帼之气,乌黑油亮的头发垂了一地,再加上一身黑甲,愈发衬得肌肤莹白如玉,似有幽幽光泽。长眉上挑,直飞入云鬓,透着凛凛杀意,眉头微皱,嘴巴紧抿,仿佛一直在焦虑着什么事情。 太子长琴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想要退开,不想方动了动,那少女的手脚便紧跟着缠了上来,紧紧地将他抱住,还无意识地仰起脸蹭了蹭他的下巴。 这是……他心里陡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 这时,少女又长又翘的浓密鸦羽突然颤了颤。 太子长琴立即盯住了她的眼睛,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有一颗心在不安分地噗通噗通跳着,跳得极快。 少女缓缓睁开双眼,一对灿金色的眼眸流光溢彩,很快便对上太子长琴的眼睛。她迷迷糊糊地凑过去,又蹭了蹭脸,道:“长琴~唔,昨晚我好像做了个梦,被什么妖怪碾来碾去的,那妖怪可真重,我觉得骨头都要碎了……” ——声音清亮甜美。 金眸里的睡意瞬间消散,少女难以置信地摸上自己的喉咙,慌乱地抬头,正巧撞进太子长琴带着浓浓笑意的眼睛里,然后清楚从中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类少女。 少女瞬间瞪大眼睛:!!! * 太子长琴花了一点时间,才让悭臾彻底明白自己这是化出人形了。 悭臾虽然战斗力爆表,活得年数也极长,不过性情单纯,向来直来直往,并没有人类的花花心思,得知自己能化为人形了,只有满心的欢喜,丝毫没有想过性别这个问题。 其实变成人形,也没什么两样嘛。悭臾蹦哒了两下,又绕着榣山飞了几圈,回来之后,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这时候,太子长琴已经照常弹起琴来。 长琴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好呀。听着琴音,悭臾眨眨金色眼瞳,然后终于发现变成人形的好处了——以前身躯庞大的时候她不得不趴在岸边听琴,现在身体小了,她似乎可以…… 太子长琴手下一顿,哭笑不得地低下头。 悭臾侧躺在他身前,头枕着他的大腿,胳膊搂着他的腰,长长的乌发铺了一地,微微闭着眼假寐,听琴声停了,还闷声提醒他:“继续弹啊~” 尾音上翘,不自觉带着撒娇的味道。 太子长琴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只觉得心里万分熨帖,嘴角上扬,再次动起手指。 * 悭臾化出人形的事情自然逃不出叶归程的感知,得知悭臾化成一个萌萌哒妹子,楚歌十分惊讶,拎着小叶子便下山去围观了。 小叶子如今已经长到十岁的模样,打量了悭臾一会儿,便伸手求抱抱。 悭臾笑嘻嘻地抱着小叶子转了几圈,再一抬头,就见楚歌饶有兴趣地瞧着她,甚至瞧一会儿她,再去瞄一眼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的表情倒是很正常,但是悭臾莫名就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脸颊顿时跟火烧了一样红了起来,然后“噗——”地一声,再次变成一条黑龙,逃命似的飞到了天上。 “噗嗤——”楚歌笑吟吟地看着太子长琴,意有所指道:“小家伙还知道害羞了——大概,是要恭喜长琴了。” 太子长琴容色淡淡地点了点头,略一拂袍袖,站起身道:“我去寻她。” * 然而太子长琴万万想不到,这一追,便追了好几年。 而且等追到的时候,悭臾身边还多了个一直缠着她的小鬼头。 太子长琴:=_= 经过悭臾一番颠三倒四的解释,以及小鬼头偶尔的补充,太子长琴才算明白了这来龙去脉—— 小鬼头名叫韩云溪,大概是某个隐世家族的族人,不过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的家族叫什么了,只知道他不耐烦族里的死规矩,偷偷跑出村子,然后正巧遇上飞到此地的悭臾。 不仅如此,韩云溪甚至亲眼目睹了悭臾从一条黑龙变成了黑甲少女的全过程。他天生胆子大,非但不害怕,反而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想要让她教自己变身。 悭臾莫名还挺喜欢这小孩的,有意逗他玩,便驮着他去天上飞了一圈…… 太子长琴看了一眼韩云溪,又看向悭臾:“嗯。然后呢?” 悭臾委屈:“然后我迷路了……” ——实际上悭臾想说的是她遇到这小孩时的那个山林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怎么都找不到。不过这点有点邪门,说出来也有推脱责任的意味,悭臾就忍住了没说。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并不是她迷路找不到了,而是韩云溪所出身的乌蒙灵谷乃是女娲用来镇守龙渊族所铸凶剑之所,周围布了结界,而她去的那天正巧是一年中结界最为薄弱的一天,所以才能进去,待她带着韩云溪玩够了之后,结界已经被修补好,自然再也进不去。 当然其实韩云溪自己是能进去的,但是悭臾是直接从天上落下的,连乌蒙灵谷附近在哪儿都搞不清楚,又怎么能随意把人放下,就只好一直带着了。 这些信息太子长琴都不知道,也无从猜测韩云溪身份,无语了一阵子,只能带着小孩儿一块儿回去榣山。心想,榣山大人毕竟活了那么久,兴许知道点什么也不一定。 * 韩云溪的身份叶归程不知道,楚歌却是知道的。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在太子长琴他们回去之前,两人便已经带着小叶子离开了这里,回去属于他们自己的本世界了。 翻遍了整个榣山都没见到人,太子长琴和悭臾这才意识到这个小孩有些棘手。 不过两人都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不小心把小孩带来了,那就只能好好教养他。 两人带了很长时间的孩子,偏偏韩云溪又不是什么乖巧听话的,实际上根本就是淘气的没边了,可把两人累得够呛,分外怀念软萌可爱的小叶子。 正当两人再一次为不知道跑去哪里作的小孩发愁的时候,一个冷峻肃然的仙人御剑而至,那人一身蓝白道袍,头发雪白,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而他脚边,睡着韩云溪——小孩儿睡得很熟,都打起小呼来了。 对方自陈乃是天墉城执剑长老,此次来此拜会榣山大人,以剑论道——至于韩云溪,是他在山下遇到的,这小孩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一个人跑去江边玩,差点被江水卷跑了,被他随手救下。 在得知叶归程已经不在了——可能是陷入沉睡之后,紫胤真人还是在此处逗留了几日,临走的时候,见韩云溪资质不错,便将其收作弟子,带回了天墉城。 * 另一个世界 甫一回到本世界,楚歌和叶归程都有所感应。 虽然两个世界其实差不太多,不过小叶子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的不同,此时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爹爹娘亲,这里是哪里啊?”—— 叶归程摸了摸他的头:“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哦。” 小叶子立刻睁大了眼睛,待回过神后,就跳起来往外跑——就像是每个搬了家的小朋友,新家就仿佛是个新世界,什么都值得他探索。 看着小叶子跑出去的欢快模样,叶归程忍不住扭过头,凑过去亲了亲楚歌,低声道:“要不……我们再要个孩子?也好给小叶子作伴。” 楚歌转了转眼睛,恶趣味地笑了:“那你生。” 没想到叶归程居然十分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点头道:“我生就我生。” 啊?你认真的?!反倒是楚歌被这话弄得一愣。她正待要确认,却突然听到山下传来悠扬的琴声。 楚歌不由笑了起来,“长琴在欢迎我们回来呢。”说着,拉起叶归程的手,一个弹指,心里默念了个法诀,两人转瞬出现在山下。 恰巧,此时小叶子也刚跑到山脚,见到两人眼前一亮,蹭进了两人中间,灿然笑道:“长琴叔叔。” 正低头抚琴的白衣仙人一抬头,便是一家三口互相偎依的画面,视线一一扫过,不由微微一笑,温声道:“欢迎回来。” 叶归程仍被楚歌牵着,空闲的手则正好落在小叶子肩头,微微撇过头,视线落到楚歌身上,点头笑道:“嗯,我们回来了——” ——归程归程,有你牵着,我总算没有迷失掉自己的归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一点点敲下这三个字,有点被自己感动到了QAQ 是说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文嗷_(:3」∠)_ 于是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是番外卷,大家可以选自己感兴趣的看=v= 暂定的是 【榣山旧事】——讲女主刚穿到榣山时的事情,我觉得貌似挺短的,不知道能不能够一章【榣山之女】——这个有点恶搞哈哈哈哈哈哈二少生孩子【。 【现代网游】楚歌二少一家子去现代 【重回大唐】最后就是大家心心念念的再次回去大唐,并且度过作为凡人的短暂一生另外,番外是奖励正版小天使们的,所以我可能会先把文标完结,让盗文网站先盗,然后再一点点放出来,大家不要急,么么哒~话说上章有人问太子长琴和悭臾的攻受问题……哈哈哈哈哈这是言情啦言情,所以→_→悭臾变成了萌萌哒暴力妹子古剑里头应该没交代悭臾性别的吧,就算声音像汉子,那毕竟是龙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还想顺带综下古剑二的,但是我看得时间线太乱,所以_(:3」∠)_ 但是我觉得蝴蝶效应嘛,肯定会有所改变的,毕竟不周山都没塌,流月城什么的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了。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香门【angelsev】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